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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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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他都没有睡好,而这一封加急的奏报,却令方景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夫君,怎么了?”刘氏一身戎装,她也已调了不少年轻的族人,补充入军中,预备随自己的夫君入交趾平叛。
  这一身戎装之下,显得她更为英武。
  可见方景隆一脸痴痴的模样,刘氏不禁觉得奇怪。
  方景隆倒吸了一口凉气:“交趾不必去了。”


第0703章 丰功伟绩
  刘氏一听,惊讶起来。
  “出了什么事?”
  方景隆摸了摸自己的头,看着急报,却是喃喃自语:“怪,真是怪了,这个王守仁……真是怪啊。”
  刘氏蹙眉。
  方景隆方才放下了急报,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这王守仁,真是神了。这家伙,听闻了叛乱之后,居然跑去平叛。”
  刘氏不由道:“王守仁……此人不是学官吗?一个学官,去平什么叛?”
  方继藩已坐下,一拍大腿,激动的不得了:“对啊,老夫也想不明白,他去平个什么叛啊。可问题在于,他居然将这叛乱,平定了!”
  刘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第一个反应:“是不是看错了。”
  “为夫看了三遍啊。”方景隆忍不住咕哝起来:“怎么会看错?你当我老糊涂?我聪明着呢,不聪明,能生出继藩这么优秀的儿子?你现在出门去打听打听,哪个不晓得吾儿继藩聪明绝顶,这都是从我身上传袭去的啊。”
  刘氏白了方景隆一眼:“这可说不准,至少相貌,人家都说继藩像他娘。且我看你,也未必有什么聪明。”
  方景隆乐了:“夫人,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继藩的聪明,是写在脸上的,为夫不一样,为夫是藏在心底,这天下的事啊,都看得透,可就是不说不出来,为啥,大智若愚啊。年轻人,应当展露锋芒,年纪大了,到了为夫这个年龄时,便要将这锋芒敛去,万万不可让人瞧了去。”
  刘氏道:“说正经事。”
  方景隆此时已是喜出望外:“正经事就是,王守仁平叛了,杀贼一万余,贼子一哄而散,伤者遍地,俘获上万人。此后,附近的官军也趁势出击,又俘了万余人,匪首阮晔,就是那自称安南宗室的,为王守仁射死,其余首领,死伤的死伤,俘获的俘获,在逃的,也正在追缉。这王守仁,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不愧为继藩的弟子啊,此人……杀起人来,真是狠哪,上头说他亲自射死了阮晔,斩三十九人,带着两千人马,奔袭三日,人马不歇,迎着贼军便埋头冲杀,一个时辰,七万贼军,灰飞烟灭,这家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比老子强,比继藩那成日躲在家里抱着脑壳说疼的家伙,不晓得厉害多少了。”
  刘氏脸上写满了惊讶。
  固然叛军只是一群暂时凝聚起来的乌合之众,甚至连武器,都是奇缺,可谁敢两千人,数百里奔袭,就敢和他们决战的?
  更别提,居然还打赢了。
  “如此说来,此人来立大功了?”刘氏看着方景隆。
  方景隆眯着眼,摇头,他乐于和夫人说一些朝中的事,刘氏虽是极聪明的女人,可毕竟不是汉人,对于汉人朝野的事,也未必能尽知:“这只是次功。”
  “这还是次功?”刘氏觉得不信。
  方景隆流露出意味深长的模样:“真正的功劳,是他带的这两千人,这些人,竟都是读书人,是士人。”
  “……”刘氏瞠目结舌。
  “夫人难道忘了,王守仁的官职,乃是副提学?你想想看,副提学的职责是什么?是教化啊。这礼乐宣教,乃是天下最头等的大事,两千交趾士人,竟能毫不犹豫,追随王守仁,非但没有和其他的士人那般,拿起武器对抗朝廷,反而是追随王守仁平叛,这……是教化之功,这功劳,才真正可怕。”
  刘氏蹙眉:“宣教……当真有用吗?”
  “有用的很。”方景隆本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清,最后他一拍脑门,心里有了主意,便大叫道:“刘二,滚进来。”
  一个亲兵忙是冲进来:“侯爷有什么吩咐。”
  方景隆高呼道:“刘二,看着老子。”
  亲兵小心翼翼的抬头,有些心虚的看着侯爷。
  方景隆拍拍自己胸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喜欢老子吗?”
  亲兵二话不说,立即高声回应:“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对侯爷忠心耿耿,感激涕零,能追随侯爷,是卑下祖坟冒了青烟。”
  方景隆一挥手:“讨厌,总是说话这么耿直,你……滚下去。”
  刘二忙是告退。
  方景隆看着自己的夫人,道:“你看,他喜欢我,能为我效劳,觉得荣幸,这就是教化的结果。没有受过教化的人,你哪怕拿着银子养着他,让他为你拼命,他混口饭吃,虽也勉强听你的号令,可一旦到了危急的时刻,说不准就逃之夭夭了,甚至反戈一击,也未必没有可能。可受了教化的人,上阵时,你就放心让他打头阵,你不必当心,他守在账外,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对朝廷而言,所谓的宣教,也是此理,交趾人不服气大明,他看你兵多,或许能隐忍,可一旦出了哪怕一丁点的乱子,这些家伙们,可能就要捣乱了。只有教化了他们,使他们以效忠大明为荣耀的事,如此,国家才可以用最少的力量,达到长治久安的结果,使朝廷有限的精力,关注到真正该关注的地方。”
  刘氏大抵懂了:“所以,王守仁真正的功劳,是他所带着的这些士人。”
  方景隆眯着眼,深深的看了刘氏一眼:“比起平叛来,庙堂之上,最希望听到的,却是这个喜讯,这就证明,交趾……是可以教化的,只不过,有的人没有用对方法,而王守仁这小子却是找到了教化的药方,这……才至关重要啊。”
  方景隆道:“王守仁这小子,要发迹了,这家伙,太令人刮目相看啦。”
  说着,他起身:“为夫要赶紧将这急报,令人快马加急送去京师,这是大事,耽误不得。立即传令各处,让兵马不要调动了,这一次,弹压了叛乱,贼子们就算想要继续叛乱,没有三五年,也别想成气候了。这……为朝廷省了多少钱粮啊。这王守仁,一身是胆……”
  ……
  这一日,西山外头有人嚎哭,方继藩将王金元找来。
  “你们做了什么缺德事,怎么有人找上门来,还哭哭啼啼,本少爷最不忍受的,就是欺负良善百姓,缺德不缺德啊,百姓你们都欺负,这不是坏我方继藩的名声吗?”
  王金元苦着脸:“他们是来寻苏月的。”
  “苏月,哪个苏月,我不认得他。”方继藩道。
  “医学院的那个。”王金元小心翼翼。
  方继藩这才想起来了,不过却是绷着脸:“医学院,不认得,不认得,将他交出去,外头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跟咱们西山没关系。”
  王金元道:“还真有可能要将他打死的。”
  “……”方继藩心里想,苏月看着不像个二百五啊,居然还能捅这么大的篓子:“他到底糟蹋了谁家的姑娘?”
  王金元摇头:“他偷偷去扒人家坟了,人家前日才下葬,他夜里带着几个人,悄悄的将人坟挖了,打开棺木,将尸首偷了,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人瞧见,还认了出来,结果,昨天夜里,他又将人的尸首要偷偷带回去重新掩埋,那里早蹲守了人,他吓得连夜弃尸,跑了回来。”
  方继藩身躯一震:“难怪我见他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人,他偷人尸首做什么?”
  王金元苦笑:“他自己说,想要知道这人身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拿来研究研究,前天夜里偷了尸首回来,不肯睡,和一群医学院的人,关在蚕室里,将人的心肝脾肺,统统掏了出来,哎……真是惨不忍睹啊,掏了一天,又缝了回去……”
  方继藩头皮发麻。
  苏月这些家伙,居然去做研究去了。
  想要尸首找我啊,诏狱里随随便便,每月保准能供应七八具,也不知跟谁去学的,居然去偷了。
  “那小子有没有悔改?”方继藩坐下,气咻咻的道。
  王金元苦笑道:“他说大夫的事,偷尸不是偷……”
  方继藩哈哈大笑起来:“诶呀,这小子很有几分性格,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像我。”
  王金元苦瓜着脸,苦主昨夜没将他追到,今儿一早,纠集了不少人来,就拦在西山外头,要讨要个说法呢。
  方继藩手指头,磕着案牍,徐徐道:“这个事最好办,给他们两条路走,一条呢,是西山出钱出力,重新下葬,墓穴,重选,找我师侄,李朝文那小子来,让他来选,亲自主持下葬的事,棺木用最好的,总而言之,大操大办,风风光光,好棺佳穴,另外,再赔五百两银子……这第二条路,就更简单了,告诉他们,不答应,那也容易,苏月送出去,由着他们打死,可苏月若是被打死了,我也只好把他们打死,索性,让他们家的丧事,一口气全办了。”
  方继藩说罢,心里不禁一咯噔,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方继藩……是个三观奇正的人啊,我为啥会脱口而出这样可怕的话,哎呀,我是怎么了,莫非当真被这俗世所污染?糟了,要反省,三省吾身。


第0704章 长治久安
  事实胜于雄辩。
  老祖宗们,还都是知书达理,很讲道理的。
  王金元奉命前去和家属们沟通。
  家属们纷纷表示没有关系,他们不打算闹了,并且表示,只要西山愿意重新下葬,另外赔偿的五百两银子,就此作罢,财帛固然动人心,可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以至于王金元不依,拿着等值的金子,非要塞给家眷们不可。
  家眷们几乎要和王金元扭打起来,死都不肯收,看不起人是不是,我们是讹钱的人?我们是来讲道理的,现在道理讲通了,要什么银子?我是缺银子的人吗?我缺的是命!
  众人一哄而散,王金元只好带着银子回来复命。
  “少爷,他们不肯收。”王金元将银子小心翼翼的放好。
  方继藩不由感慨:“伯安这个小子,说人人皆尧舜,看来这话是有理的啊,人只要有良知,天下方才能和谐,可惜不知这小子是死是活,他若活着,我便修书给他,教他知道,今日这些刁民,不,这些良善百姓,如何的通情达理。”
  “……”王金元深深的看着方继藩,他……习惯了。
  所以,王金元面无表情,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还有,将苏月那个小子给本少爷找来,这家伙,静给我添乱。”
  苏月脸色苍白,一见到师公时,身子便矮了一截,匆匆拜下:“见过师公。”
  方继藩轻描淡写的看了苏月一眼:“你做这等事,还有良心吗?平时教授你读的书,都进狗肚子里了?狗娘养的东西,师公的学问,你没学到几成,师公的品格,你又学了几分去,大半夜的,你去挖人坟,你就不怕伤天害理?”
  苏月道:“学生没想到这一次会被人逮着。”
  方继藩虎躯一震,卧槽:“你到底偷过多少?”
  “七……七八具。”苏月要哭了,可怜巴巴的样子。
  方继藩不禁磨牙:“偷东西都会被逮,瞧瞧你这出息,为师若是去偷,断不似你这般。”
  “学生万死。”
  方继藩心平气和:“你偷这些做什么?”
  苏月道:“学生想了解身体的构造。”
  “那为何偷这么多具?”
  苏月道:“第一是不能放久了,还得还回去,给人重新埋了。这第二,是学生发现,每一个人,死时,身体的构造都有所不同,这心肝脾肺……因而,再结合他们的死因,方才知道,原来肺痨死了,肺部和正常人有所区别,还有的人,是肝部肿大而死……学生……”
  方继藩抚摸自己的额头:“你这样做,会坏师公的名声的啊,师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学生再不敢了。”苏月道:“学生顺道,还可以学一学手术,如何开膛破肚,原来也有许多的学问,还有缝制皮肤……”
  方继藩便道:“以后不可再偷了,你要这东西,和师公说,师公给你下一个条子,你去诏狱,他们若是有死囚,会提前知会你。”
  “是。”
  方继藩突然想起来:“这医学院里,还有谁跟你一起去的?”
  苏月道:“医学院有三十七人,我们是轮流去的。”
  “……”
  敢情这是贼窝啊。
  方继藩忍不住道:“那么你们研究出来了什么没有?”
  “我们制了一幅人体构造图,还有筋脉和血管的图纸,不只如此,大家方才明白,原来,从前的许多医术,不太通。人的身体,病了,这身体内部,势必会有征兆,只是又的明显,有的不明显罢了。”
  方继藩挥挥手:“滚!”
  苏月得知师公愿意给医学院供应新鲜的尸首,已是喜不自胜,他忙是作揖,想要开溜,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恩师,前几日,有个庄户不幸断了手,学生们试着用手术的方法,将他的手指接了回去,想看看,能否有用,可是……”他一脸苦笑:“这手指是接了回去,伤口也勉强好了,可是他手指,还是残了,没力,这是怎么回事?”
  方继藩道:“这接手指,哪里有这么容易,你以为只是缝一缝就可以?这手指之中,牵涉到的,何止是关节和骨肉,还有肌腱、有血管、有神经,有的需要缝合,有的地方,却需对接的稳妥,便可使其再生修复。”
  “噢。”苏月遗憾道:“要是再有人断了指就好了,学生可以先观察一下创口,看看着神经、肌腱、血管到底是什么样子。”
  “滚!”
  苏月不敢都说了,正待要走。
  方继藩道:“回来。”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苏月,道:“其实,你们可以拿兔子练练手嘛。”
  苏月恍然大悟:“明白了。”
  方继藩摇摇头,苏月这些人,显然已经疯了。
  医学院,给一群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是一个旷古未有的领域,只有在传说中,那扁鹊和华佗这般的神医,才出现过的治疗方法,可即便如此,这些神乎其技的医学领域,老祖宗们没有留存下一丁点讯息,现在,在这一片领域里,以苏月为首的一批人,宛如一群婴儿,对于一切,都是好奇的,这等巨大的好奇心之下,甚至开始产生了某种偏执。
  想想看,一群动不动给人身体方放血切肉的家伙们,还会相信这个世上有鬼怪吗?他们只知道,原来这样可以治病救人,人死如灯灭,不找点死人来研究,心里难受啊。
  倒是朱厚照兴冲冲的来了:“老方,你听说了没有,苏月这些家伙,他们给人接断指了。”
  方继藩奇怪的看着他:“殿下竟也知道了。”
  “当然。”朱厚照兴致勃勃的道:“这些家伙,好不容易有人断了指,居然不叫本宫,狗一样的东西。”
  唧唧哼哼了一阵,便坐着方才,口里念念有词:“刘瑾……算了,他不成,他还得给本宫斟茶倒水,张永……谷大用……马永成……丘聚……对,就他了,邱聚!本宫看他称,他身子好!”
  方继藩一脸懵逼:“啥?殿下,你不要做冲动的事啊。”
  朱厚照却连茶都没喝一口,一溜烟的跑了。
  ……
  暖阁。
  欧阳志照例,又到了待诏房里当值。
  他先要整理最近陛下下的旨意,还要检查每一封即将发出去的敕命和诏书,包括了宫中对各部私下的条子。除此之外,还要将近来内阁票拟的奏疏进行重新存档。
  最近要传抄出去的邸报,也早有人送了来,欧阳志需进行细心的核验。
  做完了这一切,陛下理应已经在暖阁里和内阁大学士们议了事,欧阳志便动身前往暖阁。
  这待诏房的所有翰林,都忍不住羡慕的看着欧阳志。
  从前待诏房的翰林,是轮班侍驾的,可如今,这都被欧阳志包办了。
  欧阳志到了暖阁,却见弘治皇帝坐在暖阁里,低头看着奏疏发呆。
  他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其实平时的时候,他没什么事,自己神游就可以了,什么时候陛下要问起什么事,他才回答,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弘治皇帝提着朱笔,批了一份奏疏,突然叹了口气道:“欧阳卿家,朕昨夜,又是一宿未睡。”
  欧阳志道:“陛下该注意身体。”
  弘治皇帝道:“朕心心念念的,还是交趾的事,朕只恐重蹈覆辙,使我大明,不胜其扰啊。这……终究还是朕的过失,朕该怪罪自己才是。”
  欧阳志沉默了,没吭声。
  弘治皇帝就是喜欢欧阳志这样的性格,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绝大多数,只是一个倾听者。
  弘治皇帝是天子,不需要有人假装聪明,在自己面前瞎比比,欧阳志则是他一个极好的倾诉对象。一方面,欧阳志是个极信得过的人,十分稳重,自己哪怕说了什么,也不担心他传出去,另一方面,也是事务繁重,精神压力太大,有这么一个绝不轻易发表意见的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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