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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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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懋这粗壮的汉子,此刻竟是哭了,捂着眼睛,透着哀痛道:“你以为为父就舍得打你?还不是怕你不成才?在这个家里,你是幼子,继承不了爵位的,你将来要靠什么独立支撑门户?咱们大明想要得爵的,只能靠军功,没有爵位,即便给你一个武官官职,又能如何?你能做指挥,能做总兵,将来为父的孙儿们呢?至多,两三代之后,你兄长那房还是国公,你的孙儿,却可能不过是个世袭千户罢了。”
  “你怎么能种地呀,你……”说到这里,张懋摇着头,神情又悲又愤,随即咬牙切齿起来:“那方继藩胡乱折腾,也能折腾出个伯爵来,可你跟着他种地,一辈子都没出息啊,现在连周王也看轻了你,你还不能幡然悔悟吗?你听为父的话,明日,为父想办法将你调去金吾卫吧,再磨砺一番,就去云贵,或去边镇,要不就调去东南的备倭卫所,你争口气,立个功劳回来。”
  张信跪在地上,只是哭着不敢吱声。
  张懋便气急地对张信大叫道:“你说话啊。”
  张信眼里挂着泪,倒是想了想,才道:“农事,关系着的,乃是千千万万人的福祉,方百户说,我们该为天下苍生着想,所以……”
  张懋几乎要跳起来了,气呼呼的道:“方继藩……他说天下苍生计?这臭不要脸的小东西啊,他是什么东西,他自己撒泡尿不清楚吗?你怎的傻到了这个地步,竟被他用这样的言辞糊弄,你出去打听打听,他方继藩是为了天下苍生的人吗?你……你……你真是太傻了啊……”
  张信仰起头,泪流满面的样子显得很狼狈,目光却是坚定:“父亲,孩儿不孝,新建伯可能是在骗孩儿,可是孩儿……愿意!就算是骗,孩儿也甘之如饴,因为孩儿真的想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孩儿做这些,不是想证明自己,也不是想挣什么功劳,不是因为新建伯的蛊惑,只是因为,只有看着那些作物,孩儿才觉得自己像一个人,像一个有用的人!父王那里,我等忙完了这一等,等农闲下来,会亲自去开封,到时自然将小洁接回来,父亲……孩儿……万死!”
  张懋听得直暴跳如雷,如老牛一般,胸膛起伏,扑哧扑哧的喘着出气。
  他的手划掌为拳,砂锅大的拳头青筋暴出,他咬着牙,双目似要龇裂,可就在这一瞬间里,张懋又哭了,他的拳头徒然的软了下来,却用手背擦拭着泪:“我儿子傻了,他疯了,他被人糊弄还不自知……”
  从前那如铁塔一般的彪汉,边抹着眼泪,边一步步蹒跚的绕过了脚下的张信,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张懋的泣声越来越大,口里依旧喃喃的道着:“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当初是个多听话的孩子,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好孩子了……我的儿啊……”
  蹒跚着跨过了门槛,外头的夜很深,初秋的夜里凉风嗖嗖的,张懋含着泪,哭哭啼啼的消失在浓墨般的夜里,那哭泣的声音,也终于随之愈行愈远。
  张信却久久的保持着跪姿,纹丝不动,他很努力的吸了吸要溜出来的鼻水,眼眶里也是通红,过了好半晌,他才站了起来。
  油灯冉冉,他脑海里永远不忘张懋的哭声,犹如一根根针,扎着他很疼很疼。
  而后,他取出了今日带回来的许多录事的竹片子,到了书案前,摆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子,擦了擦眼泪,下意识的道:“小洁,你来念,我来记,墨磨浓一些……”
  “……”
  却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错愕的抬眸,看着虚空,虚空中什么都没有,他此时才又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了父亲,也可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眼泪便不可遏制的迸发了出来,他极力的吸着气,抑制着自己的悲伤,噙泪磨墨,自己取了竹片,一面提笔,开始记录:“西山甲庄蔓藤泛黄,疑有虫害,或昨日细雨所致,又或……”
  冉冉的烛光,在张信的眼眸里耀着光,这是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而反射的光线。
  ……
  “真是令人遗憾啊。”
  在得知了张信的妻子跑了,西山百户所里,方继藩憋着脸,露出如丧考妣的样子。
  “是啊,真是令人遗憾啊。”王金元摇摇头,也忍不住的叹息。
  方继藩回眸,朝六个同来的门生龇牙道:“你们怎么不吭声?”
  徐经忙道:“恩师,真令人遗憾。”
  唐寅昂着头:“学生的妻子,也和学生感情不好。”
  方继藩便同情地看了唐寅一眼,他知道,历史上,唐寅因为弊案,他的妻子便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可见这个婆娘不是很地道,嗯,该不该劝唐寅休妻呢?
  就在方继藩心底琢磨的时候,却听一个声音吓了方继藩一跳:“呀,真是令人遗憾啊……”
  原来是欧阳志三人说话了。
  他们的反射弧度……好像长了一些……
  看着他们迟钝的样子,方继藩真有种想找一块豆腐拍死自己的冲动。
  王守仁则像是永远都在角落里,似乎永远的在思考,啊,不,该是永远都在瞎琢磨。
  方继藩懒得理他,只要别琢磨出欺师灭祖便放任不管了。
  今日带着门生来,其实是让他们来熟悉环境的!
  西山学堂已经成立了,虽然学堂没有变,还是那几间茅屋,学童也没有变,依旧还是那些OOXX或是XXO,可毕竟,闪亮的招牌已经挂起来了,这令方继藩很有成就感。
  六个门生,现成的可用之人,当然要好生利用一下了,总不能天天白吃饭吧,所以带他们先来和学童们熟悉一下,以后他们公务之余,就让他们来讲学。
  至于其他的老师,方继藩也请了不少,来了一个举人,还有几个秀才,他们都是预备在京等待乡试或是会试的,可家境有些贫寒,在京里读书之余,也免得下次考试时来回奔波,西山这儿有吃有住的,方继藩还给银子,何乐而不为。
  甚至,到了明年开春,只怕会有许多举人入京,等待着两年之后的科举,到时方继藩还打算再招揽几个举人来。
  学童们毕竟还只是开始启蒙,大的不过十岁左右,小的,只有七八岁,也不可能教授什么大学问。
  天气变冷了,这令方继藩舒坦下来,方家又要开始卖煤了,这就如春季到了,动物们都比较开心,因为交配的季节到了一般。
  王金元在表达了遗憾之后,便看着方继藩道:“对了,前几日有人来咱们的地里走动。”
  “走动?”方继藩不露声色。
  “好像是御史,十之八九,是听说我们强迫庄户种植万年老参,因而……想搜罗证据,弹劾新建伯。”
  “噢……”方继藩只点点头,倒是不甚在意!
  这不怕,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御史弹劾简直就是朝廷里经常性的娱乐活动,一般人还享受不到这待遇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去偷了,去抢了,你们弹劾又如何?我方继藩很在乎吗?最多也就圣旨下来申饬一下罢了,挨一顿臭骂,我稀罕吗?我天天挨骂的。
  这时,王金元倒是往方继藩靠近了几分,带着几分谨慎,小声的道:“还有那个胡商,那个胡商前日来此,本想寻小伯爷,他说他预备要出海回国了,临行前想见小伯爷一面,往后也希望小伯爷能够多多照顾,可惜小伯爷不在,他甚是遗憾,所以走了。”
  方继藩就绷着脸道:“这老狗,十之八九,还想让我掩护着他走私呢,哼,我方继藩是那等枉顾国法之人吗?下次他还敢来,朝廷不拿他,我抓了他便吊起来先打断他腿。”
  王金元讪讪笑道:“他还听说,伯爷对花草和奇珍异果颇有兴趣,临时时,还留了一些东西。说是来大明时顺道带来的,小伯爷若是喜欢……便留着种着玩,不喜欢,丢了便是。”
  还有……
  方继藩眯起眼来,眼中明显多了分异彩,显然,他来兴趣了,忙道:“东西呢?”
  “小人留着呢,就知道小伯爷有兴趣。”说着,王金元转身去取,只片刻功夫,便提了一个锦囊来。
  王金元轻轻将锦囊一放,接着,许多东西自囊口里滚落了出来。
  “这是……”方继藩的眼睛,渐渐放出了更多的光彩,这光彩有点璀璨。
  好人啊,这是捡到宝了……


第0217章 神机妙算
  从锦囊中倒出来的,只有一个东西特吸引方继藩的注意,那是……一个土豆。
  土……土豆……
  土豆又称之为马铃薯。
  也是自美洲大陆来的。
  当然,或许是因为它长的不太像老参,看起来不那么高大上,所以……那该死的胡商,居然先将番薯拿了出来。
  这番薯和土豆有什么区别呢?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土豆更适合作为主粮。
  当然,这还不是最坑的,最坑之处就在于……特么的番薯比较适合南方种植,而土豆则更适合寒带。
  也就是说,为了培植番薯,方继藩花了很多的心思,譬如在南方,番薯可以做到一年两熟,而在北方,只能一年一熟,又因为温度不够,所以方继藩甚至不惜让张信适当的挖掘烟道,保持地面的温度。
  为了维持番薯的产量,方继藩可是砸了很多银子的。
  而马铃薯,也就是土豆,却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它本身就适合寒带,在上一世,南方番薯种植的比较普遍,而马铃薯的产区,则主要集中在东北以及内蒙和山西一带。
  倘若……当时胡商先给的是马铃薯,方继藩又何须花费这么多心思,去栽培番薯来着?这番薯,完全可以运送去南方,慢慢的进行培植和改良,再进行推广。
  自己……种土豆啊。
  呼……
  “那胡商走了吗?”方继藩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王金元。
  王金元呆了呆:“这个,想来走了吧,小伯爷……您……”
  方继藩顿时一脸凶相,龇牙道:“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他,再见他,剁了他喂狗。”
  空气,很凝重。
  方继藩又吁了口气,随即将这土豆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交给了王金元:“给张信送去,告诉他,妻子跑了,不可怕,要化悲痛为力量,这东西给我培植出来,此耐寒之物,要小心关照着。”
  王金元看着方继藩认真的神色,连忙颔首,也是很小心地将这土豆一收,便一溜烟的跑了。
  随即,方继藩坐定了,细细想来,似乎这也无所为,番薯到时肯定是要移植去南方的,来年开春之后,如果顺利,土豆也培植得差不多了,到时继续推广。
  至于眼下这的番薯,自开始插苗,而今也差不多到了快收获的季节了,这番薯,至少今年可以实现一次丰收,至少可以显现出功效。
  好吧,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把几个门生丢在了西山书院,方继藩便赶回城了,没错,就是这样甩手掌柜,如此任性。
  方继藩现在渐渐将教育的事放手给自己的门生,将矿山和生意的事交给王金元,而将种植的事全数交给了张信。
  即便是珍贵的土豆,方继藩也完全放心交给张信,这是因为张信已经积累了极多的农业经验,和他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门外汉了,不交给他给谁?
  回到府中,才是正午,邓健见了少爷回来,便立马兴冲冲的奔上来道:“少爷,少爷,伯爷修书回来了。”
  终于有音讯了。
  方继藩差点泪流满面,虽然跟这个爹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但是他是实实在在的方景隆身上感受到了真切的父爱的!
  算算日子,这一次,一去就是几个月了啊,古人离别,山长水远,有时数月没有音讯也是常有的事,就难免会平添诸多别离之情。
  方继藩心里自已将方景隆当做自己真正的父亲了,一听到他有音讯,连忙接过了书信,便直接往书房里走。
  “哈哈……已到贵阳了,开始接手了山地营,嗯?他与贵州巡抚不太和睦吗?”
  方继藩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此去老爹是接任贵州总兵,这总兵是武官,归巡抚辖制,大明崇尚的又是以文制武,其实从品级,总兵的官衔并不比巡抚要低,可这兵事,还偏偏就巡抚说了算。
  巡抚和总兵之间,肯定不会和睦的,因为巡抚的职责就是监军的作用。
  里头虽有一些小小的抱怨,不过大多数的,却是对方继藩的嘘寒问暖,方继藩心里暖暖的,他兴致勃勃,挂着笑容对邓健道:“去叫香儿来,给本少爷磨墨,本少爷要修书。”
  邓健则是一脸幽怨的样子看着方继藩:“少爷,其实……小人也会磨墨的。”
  方继藩心头一震,这邓健的表情,怎的怪怪的,不会是……
  想得有点深,不禁心里恶寒,方继藩顿时龇牙道:“滚去叫香儿。”
  “噢。”在方继藩的怒视下,邓健也只能从命!
  小香香来了,一听少爷专程让自己来磨墨,面上俏红,这些日子,她显得丰腴了一些,再配上俏脸微红的样子,颇为让人心猿意马。
  “来,坐到少爷腿上来,给少爷磨墨。”方继藩已习惯了各种调戏。
  “少爷,不可呢……”小香香缳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哪里真敢坐在方继藩的腿上,只站在书桌旁,蹑手蹑脚地开始工作起来。
  其实方继藩也只是习惯性的说说而已,嗯,他还真很正经的,看香儿把墨磨得差不多了,也收了心,凝神想了想,接着蘸墨提笔。
  大抵说了一些家中一切皆好的话。
  只是心念一动,方继藩神情显得犹豫起来。
  此番老爹是以总兵的名义,既是为了节制山地营,也是为了剿灭叛贼。
  这米鲁的叛乱,在历史上历时了三年之久,令朝廷焦头烂额,而现在……其实也差不多,折了一个巡抚,又让另一个巡抚吃了瘪,虽然传来了一次大捷,可只要米鲁不死,这些叛乱的土司便会如梦魇一般,使朝廷继续焦头烂额下去。
  而之所以这场叛乱持续如此之久,历史上,还真就在米鲁身上。
  一般的叛乱,都是叛军起事,官军进行弹压,官军若是输了,则继续增兵,一直到叛乱平息为止。
  可米鲁叛乱的复杂性就在于,米鲁是个极为狡猾之人,她从来不出现在战场上,朝廷在崇山峻岭之中,与叛军来回的拉锯和厮杀,即便是胜了几场,可土人依旧源源不断!
  一日不拿住米鲁,这场叛乱就绝不会停息啊!
  关于这一点,方继藩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叫米鲁的女人,天知道她有什么鼓动人心的手段,可以驱使这么多土人为她卖命。
  不过……
  方继藩眯着眼,死死地盯着墨迹未干的书信,他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件事来,之所以没有寻觅到她的踪迹,是因为她一直带着一支兵马藏匿在一处石涧寨的地方,这个地方,山路崎岖,很难走,偏偏它又非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战线的后方,朝廷一直忽视了此处。
  倘若……父亲带着山地营,奇袭此处呢?
  一旦拿下了米鲁的中军,那么……整个叛军也就土崩瓦解了。
  或许,应该给父亲一个提醒,至于其他的,也就和自己无关了。
  想了想,方继藩提笔,提到了石涧寨,当然,为了掩盖自己‘神机妙算’,方继藩必须拿出一个理由来,而他的理由很简单,米鲁狡猾,我方继藩查阅过叛乱区域的舆图之后,认为米鲁狡诈,定会寻一个地方藏匿,这石涧寨易守难攻,又非必争之地,十之八九,她就藏匿在这里,请父亲伺机而行。
  写完了,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转了转手腕,立即命人送了出去,方继藩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
  此时,在暖阁里。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之后,开始变得越发的勤政起来。
  清早参加了一场廷议,接着又召见了刘健三位学士!
  今日要议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关于江南解粮的情况,大寒的天气即将到来,为了防止运河结冰,必须及早让江南将粮赋押解入京,何况北地连续遭灾,粮食已经开始不足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若是南方的粮食不到,朝廷势必焦头烂额。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米鲁的叛乱了,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捷,可弘治十三年的岁末即将到来,若是战事不能在今年结束,又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了。
  这两个问题,眼下都是朝廷的心头之患,弘治皇帝对此甚为忧心。
  他虽是皇帝,拥有这广阔河山,可很多事,其实不是他一个皇帝能够随心所欲的!就说粮赋提早入京的问题,这牵涉到的,乃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结果。
  倒是谢迁在这个时候,奏报起了一件别样的事情:“陛下,臣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还请陛下明鉴……”
  “卿家但说无妨。”弘治皇帝温和地笑了笑。
  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谢迁的脸色有点怪,此时道:“其一就是,太子殿下与方继藩竟是成立了一个书院,太子殿下竟还成了书院的院长,这倒是引起了不少的议论。”
  “……”
  弘治皇帝唇边的微笑立马不见了,脸瞬间就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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