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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5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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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短期之内,江汉和南阳要实行两种政策。南阳要尽可能少征税赋,让民众切实感受到变革带来的利益;江汉,我们投入的大,那么得到的回报也应该多一些,权利和义务的统一嘛,江汉可以征兵的同时保证税收,民心仍旧心向我们。”
  适说到两种地区区别对待后,又道:“所以这还是一个战略计划的问题。”
  “如果我们要御敌于外,那么宛城要修城防、丹阳要修、鲁阳要修、方城要修……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在秦、韩、魏三国联军之下守住南阳。”
  “这就需要征集大量的粮食、民夫、劳役,民众能够感受到多少变革之后的利益?”
  “况且,江汉地区我们投入巨大,铁器棉布盐种子干部等,都是提前准备了十年的,那里的民众即便需要服役,仍旧优于从前。”
  “既要争取南阳的民心,那么就不可能大规模修筑要塞和城防,这是个互为悖论的事。所以从战略上,我们就一定要明白,退守襄樊是底线,而南阳成为内线战场为最佳。”
  “何谓内线战场?即民心向我、粮食补给可以就地购买筹措、需要的时候可以动员足够的民众帮着搬运武器粮草。”
  “而江汉,是后方,不是内线战场,是我们必须要守住的大后方,那里需要的,是将粮食、民力、兵员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这和南阳将来的定位不同。”
  “你们要记住,民众并不愚蠢,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不是愚氓,不是分不清楚的。”
  下面的徐弱心中暗道,巨子这话终究说的没有太通透直白,有些东西太过现实也太过残酷。
  南阳将来若作为战场,或者墨家后退被秦、韩、魏占据,为了征战,他们必要在当地征民夫、征粮食。
  看上去变革之后,放弃南阳,又让南阳低税低役是在资助敌军,毕竟“因粮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民众手中的粮食多的话,敌人获得的补给也多。
  但这样做,魏韩秦会彻底失去南阳的民心,墨家在后方开展工作也更容易,今后进军也更被民众欢迎。
  这就像是在鼓励秦魏韩劫掠民众,然后墨家将来打回来,做那个伸张正义之人。
  秦魏韩当然可以不劫掠民众,也可以学墨家的政策,但那很显然不现实也不可能,秦魏韩会把南阳当做敌军的领地。
  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南阳是个无险可守之地,一场决战就会扭转攻守,民众受了二遍苦糟了二茬罪之后,对于墨家的支持会比现在更高。
  和江汉投入大量的物力人力财力不同,南阳现在投入的太少,依靠的更多的还是利天下的宣扬和分地的实利。
  反正也要放弃,那么还不如大量示好,为将来秦魏韩攻来做个对比。
  只要民心所向,那么将来穿插、暴动、起义、夺城、烧粮这些,都要容易得多。而且只要攻守之势改变,一旦夺回南阳,民众必将是箪壶食浆踊跃参军,知道为何而战。
  和徐弱想法差不多的人不少,能够坐在这里参与会议的,都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和那些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贵族不一样。
  泗上可以征兵十万,民众踊跃,那是因为泗上已经经营了三十年。
  墨子昔年讨论人口数量的时候就说,人口之所以不能增加,因为诸侯征战民众要去当兵和农夫,夫妻之间离多聚少;二则是赋税太重,吃饱尚且不易就难有那样的情欲心思。是故如果非攻节用,将节用节葬之前投入到生产当众,二十年人口是可以翻番的。
  泗上经营了三十年,不只是当地人口翻番,而是各地逃亡的人奔涌而去,最关键的是逃亡过去的人都是精壮,非是精壮难以逃亡。
  再加上新作物,简单的医疗手段的普及,工商业发展带来的人口自发迁徙,大量掠夺的“长工”强制迁徙,人口何止翻了数倍。
  再加上几次征战都是快战快决,而且又基本都算作内线作战,并未遭受战火。
  服役三年的规矩延续下来后,在土地没有兼并的情况下对于农夫而言压力不大,如今形成了正轨,今年长大的那批孩子一旦征召,又是一大批兵员。
  而江汉和南阳都不一样,这需要一个过程,江汉加大投入,至少也要半年之久,南阳可能更久。
  如果江汉需要承担后勤的话,半年之内江汉地区最多只能征召三万野战士卒。
  南阳地区可以征召两万左右,论及数量比起泗上要少的多,看上去南阳和江汉征召的士卒差不多,但实际上江汉地区还要承担后勤辎重的兵役,这并不一样。
  但是一旦给墨家两年到三年时间,江汉和南阳征兵的数量就会增加数倍不止,所以其实时间还是在墨家这边,哪怕是暂时放弃南阳,只要江汉、淮西在手,墨家的兵员数量和生产力都可以极大进步,那也不是诸侯所能比拟的。
  众人统一了意见后,除了当务之急的基层建设和实行有效统治外,这一次也是需要重新划分军队。
  驻楚军团重新编组,主力军团由六指为主帅,下辖四万五千步卒,一万五千名骑兵和数量不少的炮兵,驻扎在宛城,主要负责南阳防御。
  这是暂时的数量,还有新征召的部队将前往襄樊训练,包括江汉兵和南阳兵。
  一旦大战开启,六指的任务是要找机会歼灭分开进军的秦君或者魏韩军一部,如果有机会转守为攻最好,如果不能做到,那就退守襄樊。
  水师主力和一部分投降的楚国舟师编在一起,移师于汉水,在汉水流域训练,以作为襄樊防御战的支柱。
  南郑军团下辖一万五千步兵和炮兵,以及三千骑兵,主要负责防御南郑方向秦军可能的进攻。
  巴国长江以及三峡方向,部署了两个旅,徐弱调至那里,监视巴国和高蔡方向,军政一把抓,以守御和政权建设为主。
  申息以北,桐柏山以北,驻守一万泗上军和新征召的一万五千名申息兵,掩护襄樊的右翼。
  在鲁阳、方城等方向,驻扎少量的士兵以维持统治就够,不再修筑大规模的城防,只是加强丹阳方向的防御。
  兵力暂时还有些捉襟见肘,一旦魏韩秦合力南下,六指要面对的可能是两倍左右的敌军,能不能在敌军会和之前利用南阳的内线优势歼灭一部从而转守为攻,是西线方向的重中之重。
  这一次诱使韩国出兵的计划已经破灭,就不能寄希望于对手犯错,也不要做和平的幻想。
  好在政权建设和征兵工作已经展开,除了鄂地为了建成江汉的工商业后方提早征兵外,江汉地区的征兵工作才刚刚开始。
  驻楚军团的成分复杂,有南海地区的当地兵员,有徐弱在云梦割据为江盗时候的兵员,还有一批南郑地的,主力依旧是泗上的兵员。
  六指要尽快整合军团,江汉和南阳地区也要尽快扩军备战。
  众人也都清楚,将来一天下之战的胜负,在战场之外的政权建设上,只有尽快稳定江汉、淮西、豫州的局面,才能够支撑起一场不长久但必然残酷的战争。
  武器弹药源源不断地沿着长江和新打通的陈蔡方城交通线运输过来,这都不是问题,大量征召的退役的基层军官也朝这边赶来,以求能够尽快训练出一批楚人士兵,扭转局面。
  会议的最后,适再三强调,虽然墨家以守城攻城闻名于天下,但是守城并不能改变局势,还是要靠野战决胜。
  守城的意义,只是为了阻隔敌人,使得敌人齐头并进的打算破灭,从而创造机会歼灭敌军。
  襄樊保卫战只是最坏的打算,如果能够在南阳野战最好,全军上下也要尽可能争取这样的态势。
  决定天下局势的,是东线而非西线,一旦诸侯联军集结完成,只要西线能够撑到东线获胜,那么天下局势就可以说尽在掌握了。
  如果诸侯联军迟迟未动,甚至于一年不动两年不动乃至三年五年,那么这些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三年之后江汉政权建设完成,诸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阻碍天下归一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么吊诡。
  谁都知道,时间对墨家有利。
  一个楚国原来就能逼得中原各国尊王攘夷,全面继承的楚地的墨家实力只增不减,之前三晋之所以暴打楚国那也是因为三晋变法的早,可现在论及激进变法谁也比不过墨家。
  可知道也没有用,诸侯不提前商讨互相配合出兵,就可能被墨家各个击破,而击破一支诸侯联盟自然瓦解,这又使得诸侯不得不拖延时间为联合出兵互相配合做准备。
  却偏偏这么做,又给了墨家最需要的时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弱国无外交
  次年夏。
  诸侯齐至洛邑,朝拜天子,原本被视作无物以至于被侮辱说你妈婢也的周王室,因为墨家的崛起再一次被诸侯给贡了起来。
  只是诸侯们早已经把天子的权威消磨殆尽,如今临时贡起,显然不足以让天下归心。
  周王喜不可能知道若没有墨家的崛起让他有了利用的价值,他的葬礼将会成为历任周天子中最可悲的一场,指责诸侯天子葬礼来迟会被诸侯指着鼻子骂贱人的可悲。
  此时此刻,他正沉浸在诸侯来朝的快感之中。
  他明白,自己只是个神像,但至少现在还被需要。
  而诸侯们要讨论的一切,他都没有资格参与。
  西河一战,秦兵临函谷,如果想要合力对抗墨家,西河之事必要解决。
  燕侯前来,对于中原诸侯所面临的危险一脸茫然,燕国不想出力,更不想和赵国合力攻打高柳,燕小国也,弱且无力,连中山都觉得燕国好欺负,燕国不想蹚浑水。
  魏击重病之后一直难以康复,派来朝见天子的是公子罃,这又是一场极难面对的局面。公子缓留在安邑,如果公子罃放弃了西河,那么一旦魏击病亡,公子缓必要起乱。
  韩国和墨家单独媾和,收留了楚国诸多封君和逃亡公子,反墨之后到底是支持楚公子复国还是支持吞掉楚国的部分土地,这也是各国诸侯担忧的后事。
  墨家自然不会前来朝见周天子,因为墨家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不对的,土地应该归属于天下人所有,而天子不过是窃据了本该属于天下人的土地,这不合于墨家的道义。
  中山国这一次也来朝见,希望能够自去王号,求封为侯,但请诸侯为盟,请赵国不要再打下去了。
  赵国则认为需要得到更多的土地和利益,毕竟泗上之土、楚国之地,赵国就算出兵也得不到,更不可能再弄出一片相隔千里的飞地。赵国想要邺城和繁阳,改善邯郸城就在魏国重镇监视之下的局面。
  这些问题,周天子都不能解决。
  他如今只是诸夏诸侯体系的神权领袖,却不是世俗权力领袖,他的存在只给了诸侯统治的法理,却不可能号令诸侯。
  各国诸侯使者汇聚洛邑,为了彼此的利益,你来我往,互相试探,暗中结盟,明面反叛。
  可这种你来我往的局面,需要有实力支撑才能平衡,需要有大势反馈才能谈成。
  牌面最大的,是秦和赵。
  秦国表示,如果西河问题不能解决,那么秦国将不会出兵与墨家相争,大不了关上门以渭洛为池,华山为城,秦岭为堡,笑看诸侯消亡。
  虽然秦也会消亡,但是秦必然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秦国攻到了函谷关,但还要求黄河以西、区水以南的所有土地,否则的话,秦国将调商洛之兵北上,与墨家媾和,继续攻魏。
  魏公子罃则据理力争,说是西河乃是文侯所得,如果自己将西河送出,那么自己是不孝。而且自己不是魏侯,魏侯是魏击,自己作为儿子,不能够让父亲承担不孝的骂名。
  秦国则正色告诉魏公子罃,说这些义还是孝都没有意义,只说实利。
  你魏国若有能力守住西河,那么你今日自不会来见我秦人;若你魏国能够自己击败和魏国积怨已深的墨家,那么今日我想凭这番话就得西河,你定然拂袖而去。
  然而你做不到,所以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要么,割西境到函谷;要么,秦国退出此次会盟。
  秦魏两国在西河问题上出现了巨大分歧之后,秦国立刻知会了齐国和韩国。
  齐韩两国一听,当时就急了。
  魏国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和韩国齐国却面临着墨家的极大威胁,你魏国不割西河,秦国不出兵,这仗还怎么打?
  现在墨家陈兵宛城,占据鲁阳,距离韩都百余里,精兵数日可到,没有秦国大军,西线无人可遏墨家。到时候韩国就要面临极大的威胁。
  齐国则是直接放出风来,若是你公子罃不签这个和约,那么我们便支持公子缓,魏击的儿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你不卖国,自有人抢着卖国。
  不但要签这个,而且将来齐国必要要回廪丘、成阳,如果魏国不答应,那么齐国也将退出这次会盟,和墨家媾和,联合韩、赵、秦,先做了魏国,以报当年三晋伐齐之仇。
  是夜,魏公子缓以面覆床,嚎啕大哭。
  无尽的委屈、无奈、屈辱,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文侯时候,四方来朝。
  那时候,齐侯战战兢兢,自缚双手认罪;赵国韩国皆从魏言,以臣礼相见;楚人一战授首数万,割让大梁以求和;郑国瑟瑟,跪舔魏国以求韩国不攻;秦国一战而失西河,哭求魏国不要继续西进……
  短短三十年,文侯打下的基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四面受敌,四面皆敌。
  曾经的霸业,映照着今日的屈辱。
  公子罃痛哭之余,大骂道:“什么诸侯、什么民选,都是一丘之貉!弱国岂有外交?”
  他知道诸侯现在都对墨家充满了恐惧,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诸侯还有别的路可走,大不了和墨家媾和,趁着魏国势弱先瓜分了魏国。
  可他还有什么路可走?
  不签的话,诸侯便要攻魏,自己的弟弟也可能被诸侯资助,自己不签,弟弟就会签。
  签了的话,还能做个诸侯,或许还有励精图治将来再起的机会。
  不签的话,又能怎么样?就算弟弟不签,诸侯难道就不能打过来吗?
  魏国的血,已经流干了。
  赵继承权一战,魏国失掉了盟友也失去了威望;郑之战,魏国失去了中原野战精锐;西河一战,魏武卒主力近乎全灭……
  越失败,国内的压榨就越狠,民众的情绪就越激烈,墨家的道义传播的也就越容易,魏国已经撑不住了。
  魏击一病不起,还不是被西河一战给惊吓的,已然是头歪眼斜,怕是无幸了。
  国内贵族势力各有所想,各怀鬼胎,他又能怎么办?
  大哭难止,其心腹望其公子,久久不语。
  半晌,哭声稍停,心腹道:“公子,秦齐韩惧墨,如今局势,便是市井之人也看的清楚了。若再不合兵反墨,那么怕死诸侯都将成为庶人。既是如此,秦齐韩又岂能不打?”
  “不若不理,他们既敢做拂袖而去之态,公子缘何不能?以进为退,或可少割土地城邑。”
  “甚至于,公子可谈,若是逼迫太甚,公子可作势投墨家,以恐吓诸侯……”
  公子罃本以为心腹有什么惊人之谋,却不想听了这么一堆屁话,喝骂道:“愚蠢!”
  “如今反墨,以为天下诸侯公子之共识。我若拂袖而去,自有愿为反墨而卖西河之人。”
  “魏已无兵,诸侯也不依靠魏国兵卒,依靠的只是魏国能够出人出粮而已。若是魏还有兵,又何至于此?”
  “墨家非是诸侯,若墨家为楚,今日之事,我可以说,你若逼我太甚,我便朝楚。可墨家不是楚国,不是诸侯,朝楚我尚且还能做魏侯,可若投墨,我不过庶人,诸侯岂能被这番话吓到?”
  “再说,我若投墨,只要一回魏,必被兄弟君子所杀。可以做魏侯的人多矣,不差我一个。”
  “你要搞清楚,魏国是魏氏之国,不是民众之国。我若号称以魏投墨,那是叛魏氏贵族之国,必死无疑。”
  其心腹道:“公子既是已经明白国非国人之国,那么何不借国人之力而称雄?”
  “如今天下,大势虽未定,于魏而言,却已无甚区别。”
  “墨家胜,魏氏皆为庶民。诸侯胜,分晋之事近在眼前,难道诸侯就会一直相亲不攻魏地吗?”
  “所以,诸侯胜还是墨家胜,对公子而言,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公子以为,真的可以励精图治效勾践之事?”
  公子罃默然,他明白现在各国都在剧变,战争的模式和规模每隔几年就要发生一次变化,魏国四面皆敌,更有昔日文侯咄咄逼人之举,其实或许真的没有效仿勾践卧薪尝胆的可能。
  心腹又道:“若是公子投墨,借助墨家之力,举厌战之民、渴求平定之士,未必不能成事。”
  “如宋,宋公虽名为庶民,可实际上却依旧锦衣玉食,其子弟子孙亦可进入泗上最好的学堂,虽不能为一国之主,但将来天下定,也必是一方郡县大族。”
  “况且,公子举兵,号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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