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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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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的战争贷款。
  其三也就是一旦消灭掉公子朝的叛乱,墨家需要至少五万那些叛乱贵族原本拥有的农奴和奴隶,充实云中、九原等地。
  听起来这三个条件都挺简单的,而且又可以使赵国富强、不用担心北部娄烦林胡的侵扰,还能偿还民众的贷款,顺带着还能充实北方。
  原本很多地方赵侯就没能力直辖,分封建制直辖,贵族的领地赵侯根本收不上来税也没资格管,到后世集权初步有效的时候问平原君收税还被平原君劈头盖脸一顿不满。
  然而这要是别的忠心耿耿的贵族,也就还好,可墨家在泗上那边干过一次了,这是要依样画葫芦,公子章心里哪里会不知道借鉴一下宋国的经验?
  再说,把那里的土地授予民众这事,本来就是个形式,可有时候形式远比实质更重要。
  十多年了!赵国就没从高柳得到过一个铜钱的税,也没得到过一个服兵役的人,那里的土地制度什么样赵公子章又不是不知道,唯独就是没有一个形式上的承认而已。
  换了后世李牧驻守北疆,其实也是一样的,军赋都是取自当地用在当地,但形式上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形式上承认,那别的地方的赵人怎么看?凭什么高柳的人能够拥有土地我们却还得给贵族当农奴?
  所以这一场谈判的重点,北方的治权不是重点、墨家的心思也不是重点,重点就是那个高柳地区的说法。
  封给贵族,什么都好说,要是这个贵族愿意改革、愿意利天下,那随你怎么弄。
  但是,授予民众,那是万万不能的,这要是动摇国本的。
  双方撕扯了好几天,公子章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封屈将子以高柳,再以高柳君的身份进行变革,赵国不管。
  但是墨家却咬紧牙不放,声称这是原则问题,不可妥协,墨家不接受任何封地和贵族称号。
  公子章又折衷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在那里设郡,授予你们郡守之职,这不是世袭贵族,你们随便折腾。
  墨家表示还不行,必须要明确很简单的所有权问题,如果公子章承认一国为公,那么墨家愿意在一国为公而非私器的基础上做郡守以为利民;然而如果公子章不能承认国为公器、君臣民之通约也,那么墨家也绝不接受这个私产的管家、家臣。
  公子章也是年轻,当时就勃然大怒道:“义战、不义之战!只要是打仗,就要死人,哪有什么义战不义战的说法?让高柳的人只打义战?这义不义全靠你们墨家的一张嘴!”
  “你们墨家没打过仗?没主动去过草原征伐?征伐没死人?那是义还是不义?”
  墨家的使者立刻表示:“义还是不义,不是靠墨家的一张嘴,而是靠子墨子的三表之规来断定的。以天志为先,符合民众利益的就是义、不符合的就是不义。”
  “墨家当然出兵过草原,而且打过仗,那是因为这是义战。”
  “为何为义战?因为乐土九重之下,每一种进步都是义的。”
  “草原人不耕种只放牧,动辄南下劫掠边城,劫掠不是生产反而破坏生产,所以为了防止生产被破坏,当然要打。”
  “其次,草原聚落中也有头人奴隶,牧奴并不想打仗只想着放牧,而劫掠的主要发起者是那些聚落头目,所以墨家每次去都要砍死一些发动不义之战的草原贵人,诛不义为义。”
  “最后,高柳、云中等地适宜耕种,尤其是玉米、土豆等作物可以生长,想要改变胡人劫掠的生活,就是在那里推广农耕,使得民众有饭吃、有衣穿。有些草原聚落的贵人阻碍这种进步,那么他们就该死,就该被消灭,所以要打,也就是为了利天下之民。”
  辩论本就是墨家擅长的事,墨家又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少谈德而多谈利,因为墨家利义统一,谈利就是谈义,至于这个义是不是公子章认可的义,那不是墨家使者要考虑的问题:不同意就不接受条件,大家一拍两散,你逃亡出国当流亡公子,我们墨家继续宣扬我们的学说就是,打不打得过公子朝为赵侯后的反扑那是我们的事,也和到时候流亡出国的你无关。
  公子章身边的臣子也听明白了墨家的意思,也就是说高柳地区的军赋自留,对于草原的经营绝对保证赵国的北部安全,如果草原上出现了强大的娄烦林胡,高柳地区的人绝对会出兵攻打,死战到底,以保卫他们的“进步”生活。
  而若是赵国对外发动战争,对不起,别想调动高柳地区的一兵一卒。如果赵国内部再发生政变,除非有利民的变革导致的变革和反变革的争斗,否则高柳也不会出兵。
  颇有些守在北境做血肉长城、不参与中原纷争的意思。
  只不过这些人忘了一个问题,或者说完全没考虑到一个问题,这个条约中的“义战”的标准,还有一条正在泗上酝酿。
  那将是一声惊雷,只不过现在惊雷未起,甚至乌云还未遍布。
  赵国想要成为强国,要解决的好几个问题,融合代国和赵国文化是其一、集权改革是其二、夺取云中九原是其三,一直到赵武灵王时代依靠胡人打压国内贵族完成了这三项,才可以和秦国抗衡到底。
  适固然在拆三晋,固然泗上最大的威胁还是魏国,但是墨家却不养虎,唯一一个想要养的虎是被锁死了南郑汉中巴蜀战略的秦国,逼他向西。
  至于赵国,还是要逼着他在中原找出路。在中原找出路,那就必然要和魏、齐发生摩擦。
  中山国固然是适借用其复国来削弱魏国、诱骗赵侯坚决反魏的,可未必真的对中山国好。有中山国在,云中高柳等郡就要排在赵国的战略重心后面,还不至于那么早翻脸。中山国这张牌已经用完了,可以丢弃了。
  三晋已经被拆了一方,还要为将来再也没机会结盟做准备,一如用堵死南郑汉中倒逼秦国谋西一样,堵死北境云中,那也是在倒逼赵国将来和魏韩齐的冲突不可能断绝。


第二百五十九章 陈利害
  几番争执之后,墨家这边口风极严,丝毫不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直接表现出一种不可以妥协不能商量的态度。
  公子章又如何不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可不饮鸩止渴又能怎么办?
  无奈之下,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无结果,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赵侯亲自读了一遍墨家书写的通约后表达了认可,随后使者跟随墨者前往高柳,宣读了赵侯的盟誓。
  高柳附近的民众多数集结在了一起,听到了盟誓之后齐呼万岁,于是整军。
  得正规骑兵三千、自耕农的游骑游侠儿八千、步卒九千,合计战卒两万、辎卒若干,南下在夏屋山击破叛军,转入中山,经中山国一路至巨鹿泽,沿黄河直奔邯郸。
  庶俘芈所知道的,也就是与民盟誓的那些事,而他回忆起来忍不住笑的,则是因为公子章的使者盟誓毕,大肆宣扬赵侯仁义,却不想高柳的民众却根本不听,弄得使者很是下不来台,还是墨家的人出面给了对方一点颜面。
  回忆的微笑还未退去,便到了安营的时间,此时作战多是以旅为阵,连长的任务主要体现在夜里宿营的种种事情。
  这里已经距离邯郸不远,一切都要小心。
  连队刚刚驻扎,便有传令兵叫他让他去一趟大营,他指挥的连队是步骑士,不属于正规的旅内编制,一般用作机动步兵在决战中配合骑兵或者骑炮攻击侧翼,因而算得上是与众不同的精锐,又是常年在边境边堡做事的,有些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接到了命令,第二日一早,他带着连队护送着几名墨家的使者,先行前往邯郸,与西门豹谈判。
  快到邯郸的时候,庶俘芈心中居然略微有些激动,算起来西门豹也算是他即将见识到的第一个耳熟能详的墨家之外的人物。终究西门豹治邺的故事,被墨家改了之后还在故事里念了两句诗,也算是在邺地治水、却在泗上闻名。
  途中便有几名魏人斥候跟了上来,庶俘芈接的命令是不要和这些斥候起冲突,双方语言也不怎么通:他会的是泗上方言和代地方言以及一些胡语,魏国的斥候则是一口浓浓的邺地语言。
  护送的使者里面自然有通晓邺地方言和雅音的,等那几个斥候靠近后解释了一番,到下午便有人来迎接。
  魏军的大营安在邯郸城外数里,看得出知晓了高柳地区出兵的消息,西门豹已经做出了应对,但兵力仍旧捉襟见肘。
  越过营门,远远地便看到一群衣着皮甲的士卒整队而立,想来这便是邺地农兵中的精锐。
  庶俘芈心道:“这是做给我们看的呢。倒是和我们在高柳迎接赵侯使者的时候差不多。”
  他不动声色地下达了命令,原本四列并排的骑兵迅速从四列转换为八列,转换的过程极为流畅行云流水,也没有再做太多的动作。
  对面冷不防鼓声响起,魏人齐声断喝,只是来的这些人多是在草原上杀进杀出数次的人物,哪里怕在营中的这点动静,竟是岿然不动,稳步向前。
  那些战马平日多听爆炸声,火药的爆炸声又岂是人力可比的?爆炸的雷鸣战马尚且不畏,任凭魏人叫喊,人马合一。
  营帐内,西门豹自不会出门迎接,却也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悄悄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墨家之兵卒,果然精锐。”
  暗自称赞一句,正是内行看门道,阵法之强就在于可以指挥士卒尤其是难以组织的农兵,而农兵很难做到脱产训练,西河模式并未推广到整个魏国,西门豹所能集结起来的可以把列阵转向做到这种程度的士卒并不多。
  再看那些骑兵,马匹自是雄壮,马镫轻垂,鞍袋上挂着火绳枪,侧面悬挂着一口铁剑,骑士皆带皮甲,带着一种类似于武弁的帽子,但又不太一样。
  士卒精壮,刚才变阵的时候,当真有一种如有臂使的感觉。
  身旁一群魏军将校忍不住道:“墨家善战,观其兵,非西河守之武卒不能比。南济水一战,齐人全军覆灭,如此看来,竟是情理之中。”
  另一人叹道:“这还不是泗上精锐,都是高柳边军。”
  西门豹因为儿子一直受墨家影响和墨家之前也曾来邺地观察水利的缘故,和墨家接触颇多,也曾见过胡非子等人物。
  算起来他也是西河学派的后辈,而禽滑厘叛儒归墨之前师从卜子夏,即便在西河学派那也算是前辈了,早年间也有过些交往。
  世人多言三不欺之说,西门豹善用刑政,民不敢欺,对于墨家的一些手段他倒是看得比别人更为清楚。
  吴起在西河用的手段,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明白魏国养不起那么多西河武卒。
  西河卒所谓“一人学成,教成十人;十人学成,教成百人……万人学成,教成三军”的专业士兵训练,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正是墨家的义师可以强大的原因?
  可是邺地不比西河,西河那是从秦人手里抢来的,秦国贵族被一扫而空,可以“分地利田”的方式奖励武卒,可邺地他如何能做?殷商时代邺地就已经是重邑,千年下来,贵族盘踞根深蒂固,又哪里有西河那样的条件?
  西河那么广阔不过养五万脱产武卒,区区邺地又能养多少武卒?
  吴起曾说,三万武卒可破农兵十万,如今墨家这边出兵人数虽然不多,但邯郸城自己根本难以攻破,屯兵于坚城之下,对于墨家这一次派来使者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坐好之后,西门豹正色道:“邀赵人使者入帐谈。”
  身边侍从心道,那明明是墨家的使者,却不知西门豹的意思便是魏国已经就廪丘成阳的事和墨家媾和了,墨家却是在违背和约。
  待墨家使者入帐,见礼之后,西门豹看了一眼发现竟是之前曾来过邺地的一人,冷声道:“许久不见,昔年观邺地水利,相谈甚欢。不想今日相见,竟各持兵戎。”
  那使者却不甘示弱,仰头正色道:“昔年公治漳水、溉万田,正是利天下之义,是以相谈甚欢。今日相见,君为不义之战袒身击鼓,是为不义。各持兵戎,非是我变了,而是公变了。”
  吴起大笑道:“你有你们的义,我有我的义。可能两义之间有想通之处,却也有不同之处。今日不谈义,只谈事。今日来,所为何事?”
  使者直言道:“请君退兵,弥兵戈之灾以利于民。”
  “如今高柳之兵数万而来,胡非子守邯郸数月不能破,屯兵于坚城之下,内外夹击,这是不可以战的。”
  这一点西门豹并不反对,邯郸城他根本打不下,他不是不会用兵,而是新的城防体系根本不是他所掌握的军事技巧可以轻易攻下的。
  而且很显然邯郸城内远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倒是不知道邯郸城内的赵人正准备和公子章讨价还价,可是也有细作回报了城内的情况:其势一如昔年襄子之晋阳。
  可现在魏赵都打成了这个样子,他一退兵那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他撤军不只是他这一支军队的问题,撤了邯郸之围,等同于将漳水那里魏军侧后让出,高柳骑兵配合邯郸农兵,便可以直接支援中牟,可以面对正在围城不能攻下的西河卒。
  可若不撤,又真的打不过。
  围城太久,军心涣散。
  秋收在即,农兵思乡。
  本身来之前墨家就多宣扬这是不义之战,军中的牢骚远胜从前。
  高柳大军是一支生力军,战力如何,他不知道,然而墨家南济水一战全灭齐平阴军团的事,却可以做一个比较。
  刚才那支护卫的骑兵行进中变四列为八列的行进转换,也让他极为震撼。他和那些草原部族上的人不同,那些人看到马术精湛多会赞赏,可中原军中武士极多,个人技艺精湛的数以百计,战阵之术却才是中原将领眼中的骇人指出。
  西门豹沉默一阵,反问道:“纵我不能胜,西河武卒数万却在丹水。”
  “墨家之军固有潡水、济水之胜,可武卒亦有阴晋、大梁之强。胜负未可知。”
  使者笑道:“两军对垒,胜负诚未可知也。可对垒之外,胜负已分。”
  “其一,西河卒虽强,可却是吴起一手训练,他用如有臂使,公叔痤虽有才能,却未必及得上。”
  “其二,我军兵临邯郸,你屯兵于坚城之下,此战必败。”
  “其三,魏人不义之战,赵人多怨,自晋阳事来,魏赵何曾见兵戎?魏侯背盟在先,这是天下公论。魏人不义在先,赵人多怨,则邑邑如襄子之晋阳。我墨家善守,选一善守之士入城,粮不尽,城不破。”
  “昔年智伯围晋阳,乃至身死族灭。如今魏国的局面,难道不是相似于昔年智伯?”
  “吴起入秦,西河了如指掌;楚人新胜,欲复大梁榆关。这不是可以不了解的局势。”
  “野战对垒西河卒,胜负未可知,可是若定邯郸,北上盟中山而破公子挚,公以为胜算几何?”
  西门豹沉默,公子挚的水平他是知道的,若是这一支军队解围邯郸后联合乐池攻打公子挚,那是必胜的。
  使者又问:“待中山定,击公子朝,胜算又有几何?”
  西门豹再次不语,公子朝的叛军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
  那使者最后道:“攻敌之所必救,逼其决战,这是雄略。西河卒之强,墨家亦多闻之。公以为,在邯郸与我等接战,先消耗我军,然后可以拖时间让漳水的魏军和武卒合兵,我军必救中牟,魏人以逸待劳等待决战,以武卒之强击败公子章所能用的最后一支野战机动兵力,一举解决赵国事。”
  “或许多想,墨家精锐都在泗上,又已议和,墨家重信,南线已不可能出兵。北线决战解决掉赵公子章最后一支可用之兵,又有公子朝的继承权,到时候赵便如韩之于魏,魏国四面之敌只剩下秦、楚。”
  西门豹心中一惊,那使者哼声笑道:“可是……赵都中牟,是墨家之所必救的吗?公子章居于中牟,城邑被围,他必救自己,守城坚决。可是赵都不是我们必救的城邑,我们大可以慢慢地向北清理公子朝势力,若中牟破,公子章身死,赵氏子孙可为侯者多矣,届时便是韩郑之仇,当年驷子阳又是靠的什么口号执政郑国的?”
  “再说纵然公子章欲降,说不准便有一些不甘的赵人义士刺而杀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未可知。”
  “我是墨家的使者,不是赵公子章的使者,墨家之所必救,南在沛邑彭城,北在高柳,却唯独不在中牟。”
  “利害已陈,退兵与否,君自谋之。”


第二百六十章 忠贞之士(上)
  西门豹猛然警醒,听着这一番对赵侯没有半分尊重只是当成个工具的话,喃喃道:“你们自称敬爱天帝鬼神,可你们却缺乏丝毫的敬畏之心,你们心中竟对贵胄诸侯疏无半分敬意,又如何能敬天?”
  使者笑道:“民为神主,民众希望天帝爱民,所以天帝爱民。而不是因为天帝爱民,所以爱民是对的。都是爱民,其义不同。”
  “《誓》言,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天生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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