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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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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之,如果这六百人被胡人消灭,那么问题就严重了:高柳那边想要出征草原,至少要准备万人才敢动,而万人的后勤压力、动员时间、对农耕的损害,这都是几十倍于一个旅出征的。
  而如果这些胡人围而不攻,等到大军前来估计打不过而撤走,那胡人就不会印象深刻,更不会知道铁器、火药、大炮和骨箭、木弓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既是提出意见,也是为了教授这些年轻人们考虑问题更远一些,为了教授这些年轻人对于战争有更多的理解。
  西行归来的他,是最了解草原上的部落的,也是最了解草原上的规矩,更是积累了西边各国对草原上部落的治理经验,这都是大为有利于墨家在高柳这一带的发展的。
  他讲清楚之后,众人也都表示同意,便集思广益,如何让胡人以为这些人怯战、胆小、一攻可下。
  挑选出二十名骑兵,侦查四周确保这数里移动的安全,等到大军退到那座山丘附近后,他们就要赶着所有的马匹先行退走。
  人越少,走的越快,马匹若多,后面的胡人就追不上。马匹少,就少了许多粮食的消耗,水的消耗,以及缩小防守的范围,能够在单位空间内集结更多的兵力。
  大军朝着山丘后退的时候,故意扔掉了一些马镫、铁锅、鞍子,以及几口剑、三五支矛,看上去就像是逃窜过去的一样。
  太阳落山之前,数百人已经全数撤到了那处山丘。
  马匹集中起来,由那二十人赶着,先行朝高柳撤退,并不携带女人和孩子,因为一旦携带走的就慢,反而更危险。
  山丘上无水,也没有叫人挖掘,而是提前在山下用皮囊罐子等装满了水,没有马匹,省着点用足够用十天。
  在山头按照墨家守城的习惯,先行挖掘了厕所。
  将那些车连接在一起,横在了山腰上,又挖掘泥土堆积营垒,砍伐树木制作拒马。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数百人已经完成了基本的防御。
  几门几十斤的、可以放在马车上使用的小炮,都集中在胡人最可能突破的方向。
  两门可以发射三斤铁丸的铜炮,在山上视野最好的位置部署展开。
  索卢参带回来的那些人,会使用火枪的,全部编组,和来迎接他们的那些步骑士们打乱分组,组织了四个连队的火枪手,各自分派了守卫的位置。
  剩余人分派了长矛,而善于用剑或是格斗的,则持剑盾,以防胡人万一真的冲上来而填补缺口。
  队伍前面,堆积着木头、石头,还有挖掘的泥土。在几个最高的地方,还布置了几个勇士,用来投掷铁雷。
  女人孩子多在后面,唯独庶君子拿着一些测量用的工具,在那两门炮的旁边。
  手中一本函数表,一个量角度的尺,一套简易测量距离的铜尺工具,还有一个可以计算数字的头脑。
  几个炮手看到这一套工具,原本想要让她退到后面的话,自然就憋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
  庶俘芈在阵前,端着一支火枪,正和索卢参交流着。
  索卢参说了一下他见识到的游牧战术,西方多流行标枪骑兵,草原上多是一些骑射手,但是对于有投射兵器的步兵唯一可能获胜的战术都是相似的。
  无非就是靠近之后投射,引诱步兵追击,从而拉开步兵的阵线,创造两翼包抄合围的机会。
  一旦步兵出现了松动、有步兵承受不住投射而追击出去,或者是过于轻敌而追击,都会让步兵陷入危机。
  但是,如果步兵有火枪,投射火力足够且射程远胜骑弓;如果步兵方阵有炮而游牧部落无炮,无法轰击结阵的步兵,那么这些游牧部落就算绞尽脑汁也不可能突破步兵的防守。
  野战需要有骑兵配合,但是固守的话,骑兵也就没有必要,守山没有两翼被包的危险,而且山坡也让胡人无法展开太多的兵力。
  大致估算了一下空间,胡人一次性能够展开的数量,最多也就是千人。
  就算胡人有万余人,在战场正面,实际上双方展开的数量差不多。
  除了胡人的那几个射雕手,其余胡人的弓箭射程根本超不过火枪:抛射的话,石头和骨头的箭头又是仰射,基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庶俘芈听索卢参讲了遥远西方的一些战争故事,听了索卢参自己的一些总结,回忆了自己在学堂学的那些东西,笑着问道:“如您这样说,胡人根本不能够攻破我们的防守?”
  索卢参笑道:“是啊,没有机会。而且就算野战,他们也毫无机会。他们的骑弓,能射的过长矛阵间隔的火枪手吗?能敌得过那些炮吗?”
  “射都射不过,又凭什么引诱步兵脱离本阵追击从而乱了阵型呢?况且咱们还不是野战,他们毫无机会的。”
  庶俘芈又问:“那……那他们若是将来有一日也学会了用炮用火枪呢?”
  索卢参更笑道:“他们连马镫如今都配不齐,凭什么用炮和火枪?再说了,火枪要用墨家的军制,胡人没有耕地,能用咱们的军制吗?他们不耕种,就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耕种的话,都用火枪和炮……那就比谁的人多呗。比人多,你觉得他们比得过中原吗?再说一旦耕种,就有必守之城,必守之地,论及攻城,天下谁能守住咱们墨家的攻城?”
  “我们通晓天志,技术能够不断提升。胡人把骨箭换为铜箭镞的时候,说不定我们都有那种适所说的可以靠火石打火的火枪了。”
  “胡人,没有机会的。从此之后,胡人再无南下牧马的机会了。”
  ……
  山丘数里之外,几个胡人的勇士抢到了一副扔在地上的全套鞍镫,兴奋不已。
  一套完整的鞍镫,在部落中既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也是地位身份的象征。
  前几日部落的这些人吃了一顿用铁锅煮熟的羊肉,鲜美的味道远胜于烤熟。饭后按照高柳那里传来的办法,喝了茶叶和奶。
  游牧民很少吃肉,除非是贵族头领之类的人物,大部分时候都是靠奶为食,也吃一些草原上的野菜。
  每天吃肉游牧民是吃不起的,而奶中的脂肪配上茶叶的味道,确实极为适合,这几年已经成为草原贵族头领的奢侈品。
  交换的那些铁锅,让这些人终于知道了中原的富庶,也知道了有多少可以抢夺的东西,偶尔享受了一次之后的贪婪之心,让他们对于部落首领返回来截杀这些人再行勒索的命令大为支持。
  追赶过来后,更是觉得那个因为惧怕而退出的部落,当真是胆小无比:那些南人逃窜的时候,扔掉了许多的铁锅、马鞍、马镫、衣衫,甚至还有几口铁剑。
  这些部落心想,那个胆小的部落真是胆小,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扔掉了武器逃窜,守在山丘上,只怕部落的勇士一攻就能将他们全都抓获,再换取更多的铁锅茶叶布匹甚至铁剑。
  几名部落的勇士或是射雕手,安上捡来的那几套鞍镫,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引来阵阵欢呼,更坚定了这些人攻下那个山丘的信心。
  号角吹响,数千人乱哄哄地朝着数里之外的山丘奔驰,勇猛善战的射手持弓,腰间挎着一柄石斧,准备冲上去抢一口铁剑。
  射雕手抖擞精神,摸出一支雕羽的长箭,前面缀着尖锐的黑石箭头,只盼能够夺取一些铜镞。
  穿着兽皮的部落成员,盼着冲上去,能够扒取一件棉布的衣衫……
  众胡人均想,此战必胜,又能多得不少好东西,叫南人用更多的铁锅马镫铁剑换取,将来再来劫掠再让他们给更多。


第十四章 以卵击石
  “他们来了!”
  其实不用喊,当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所有在山上的人都看到了远处漫山遍野的骑着马的胡人,马蹄的震颤声和胡人嘴里发出的呼啸声刺痛着山上人的耳朵。
  庶俘芈举着火枪,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咀嚼的太多,嘴角流出一些淡绿色的泡泡。
  舌头舔了一下,用牙缝里啐了一口唾沫,摇头道:“哪有这么打仗的?”
  骂完后,他站起来冲着归属他指挥的五十人喊道:“等他们靠近了再开枪!”
  这些人中,既有正规的步骑士,也有跟随索卢参行走了数万里的饱经沧桑之士,于敌人还未靠近就开枪这种错误早就不会犯了。
  山坡不陡,可以纵马靠近到三五十步之内,但是再往前就有木头和营垒,根本不能展开太多的兵力。
  庶俘芈看了看身旁厢车上架着的两门几十斤重的小炮,心说这东西除了守城还真没什么用,不过今日让胡人见识一下正好。
  黑黝黝的炮口里塞着碎石包,和当年昂贵的铜炮不同,这种几十斤重的安放在车上的小炮用的已经是铁。虽然泗上还没有能力用铁铸造大型的火炮,但是已经开始尝试这种小炮了。
  远处胡人并不知道这些火器的威力,也不知道墨家的军队作战的方式,只是带着一股贪婪化为的勇气,一窝蜂地朝着山坡冲上来。
  草原上的战争,一般就是突袭包围,或者是远处拉弓射箭射跑对方然后一哄而上。
  对付中原的步兵,这些胡人的经验明显还不足,只是凭借本能去战斗。
  第一波冲击的,都是部落的勇猛人物,他们想要靠近之后以短弓射开防御。
  这种冲击,就让胡人最精锐的射雕手没有发挥的余地……射雕手当然会骑马,但是不可能在奔驰的马背上弯弓射雕,更不可能在奔驰的马背上保证百步的准度,在马上能够在二十步内射中人就算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没有马镫,在马上拉弓很难,无法借力;没有反曲,弓威力不大,因为太长的话根本没法在马上攒射,腿会妨碍;没有重甲,也就没法用重步兵靠近、以重箭怒射打开缺口重步兵突阵的战术——看似简单,能玩会这种战术的,必是区域一霸,此时的胡人还差得远。
  庶俘芈眼中骑马奔驰的胡人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眯起了一只眼睛,冲着身边站在厢车和土垒后面的伙伴喊道:“准备!”
  那些冲上来的胡人已经冲到了四十步左右的距离,前面就是木头和土坑,马匹已经无法再往上冲。
  最前面的那些马术最好的胡人发觉到情况不对,靠着自身的骑术想要掉转方向,而后面蜂拥而来的族人又挡住了他们转向的路。
  “放!”
  几乎是同时,布置在阵前的五百支火枪同时开火。
  白烟滚滚,相隔一人便举起身边的矛,身旁的人则向后退了一步,快速地装填火药。
  这一次齐射的密度太大,大到硝烟遮挡住了前排的视线。
  庶俘芈放下火枪,摸起了身边的一支矛,迅速和身旁的四个人组成小阵。
  五个人都抻着脖子,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听到下面胡人的惨叫声,马匹的哀鸣、踩踏临死前的嚎叫……
  等到烟尘终于散去,庶俘芈终于看清楚了几十步外的场面,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火枪齐射的场景,但却是第一次看到数百人齐射之后的场景。
  百余匹马中枪倒下,在山坡上堆积一片。
  有人被惊掉的马匹踩到了肚子,有人惨叫着从马的尸体上爬过去,有的则在用力推着压住了自己腿的马。
  胡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失败了。
  若是平原对阵,对面也是步兵,这时候矛手已经出击,可现在只是死守,山上的这些人便只是机械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风吹动的磨坊一样毫无变化地装填着火药。
  几个不辨方向的胡人爬到了车阵之前,那些手持铁剑或是短矛的骁勇武士跳出去将他们刺死、或是砍下脑袋,用着他们熟悉的战斗方式。
  这些人中,并非都是墨者或是受墨者影响的游士,还有各国派出跟随的死士勇士,以及一些从希腊、波斯等地追随索卢参的“弟子”。
  最血腥的战场,未必是最激烈的。
  就如同这一次齐射,实在谈不上激烈,甚至有些无趣,但却最为血腥。
  胡人只有几支羽箭落在了阵中,根本没有伤到人。步射对骑射,即便都是用弓,依旧步射占优,这是不可能改变的道理,更何况山上的人用的是可以平射的火枪。
  庶俘芈手中拿着的那种火枪,已经不再是沛县最早的那种沉重的、十五六斤重、弹丸一两的重火枪。
  而是口径更小、准度稍高的、潡水之役时候使用的那种火绳枪。
  重火枪在北境,有些浪费,胡人没有重甲,也没有战车,那么沉重的火枪实在是浪费。
  然而口径小一些,未必就杀不死人。
  那些躺在地上的胡人此时已经顾不得后悔他们之前生出的贪婪,尚能思考的只盼着能够逃离这片恐怖的土地。
  山上的人没有追击,而是用那两门三斤铁丸炮轰击着胡人后面的集群。
  十几个被割下来的头颅,被山上的勇士投掷下去,作为礼物赠送给那些逃窜的胡人。
  只一次攻击,胡人已经溃不成军,向后狂奔数百步,这才堪堪稳住阵脚,这也是那两门小炮轰击的极限距离。
  祭司们跪在地上,喃喃祷告着苍天和祖先,不知道这火焰、雷鸣与白云为什么会被人的力量掌握。
  那些经历了齐射的胡人已然彻底失去了勇气,有的人哭喊着,抬头看到了天上的云,也会惊叫一声躲藏在别人的身后。
  山坡上马匹死了但人还活着的那部分,清醒过来后抱着头向后逃窜,却被山上的第二次齐射齐齐打倒,就像是射杀羊圈的羊一样简单,毫无反抗之力。
  四百多人死伤,将近二百匹马倒在地上,四百人中被铅弹打死打伤的也就一百多,剩下的都是被踩死、踏死或是坠马摔伤的。
  战争,需要经验的积累。这些胡人面对的墨家军队,是积累了多年经验和理论经验的一支军队。
  而墨家军队面对的这些草原胡人,不是可以冶铁、置官集权、统一诸部的匈奴。
  不是可以依托城市防守,组织精锐反击攻城不下以此获胜的辽人。
  不是可以重骑兵突击、重步兵突阵的蒙古。
  更不是可以在草原上和有瑞典工程师的准噶尔排队枪毙、火炮互轰的满清。
  一刻钟前还信心满满以为可以一攻可破的部落首领们失魂落魄,看着混乱的族人,看着山上丝毫未动的旗帜,惊恐之余,不知如何。
  他们从未打过这样的仗,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族人惊恐、祭司慌张,那座小小的山丘,竟然仿佛是草原上的冰雪狂风,那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力量。
  信心满满的时候,作战可以奋勇向前,唯恐落后,谁跑的最快冲的最快,谁就能抢到最多的战利品。
  可信心被这一轮齐射摧毁之后,部族之间就需要各自戒备:谁冲的最靠前,谁的部落死的人也就最多,而被吞并的可能也就越大。
  这一仗……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部落首领们心中明白。
  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拿着另一块石头去砸,即便一时砸不碎,可总能看到石头出现裂缝,或是落下碎屑,持之以恒换个办法,总能砸成想要的石刀、石镞。
  可若是手里握着一个鸟蛋,拿着去砸一块石头,再砸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就在一刻钟之前,各个部族的首领、参与进攻的族人,还以为自己就是石头,而山上的那些人是鸟蛋。
  除了退走,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
  山上,庶俘芈看着逐渐远去的胡人,骂道:“这就逃了?”
  索卢参在旁笑道:“你想怎么样?让他们在此围攻,等到屈将带大军前来,派骑兵截住两山后路,与他们决战全歼他们?”
  “他们只是来抢东西,抢不到又磕到牙,不跑还能怎么样?”
  “当年潡水之战的总结,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军对垒,最难的,就是诈败佯退,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对方狠下心猛攻不退。当年在潡水,孟胜那边攻的太猛,就差一点,越人就放弃左翼直接撤退了。”
  “那可是关系到泗上的归属、关系到越人能不能在淮北立足、关系到越国在泗上还能否称霸,尤且如此,更何况这些胡人只不过想抢点东西。”
  庶俘芈摇头失笑道:“我倒真是那么想的。若是能成,又多出来万余轻壮,先行强制垦田,教育他们以致归化,然后开垦良田,又能组建师旅……”
  索卢参叹息一声道:“想的很好,但却不能实施的战术,是失败的战术战略。”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没你想的那么宏大,我想的只是从此之后,墨家半旅之师在草原上,胡人少于万人不敢围攻。”


第十五章 不谋而合
  庶俘芈想了想,明白过来在战前,自己想的太浅。
  而作战中,自己想的又太远,远的完全没有实施的可能。
  自己终究还是年轻,索卢参即便多年不打仗了,可这位有着东方巨狡称号的人物,依旧不是自己这个科班出身才做了一年多司马长的年轻人可比的。
  收敛了心中觉得自己若做旅帅必能建功立业成为名将易如反掌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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