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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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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老时,才可以评价自己,自己这一世所做之事,到底是不是一贯如一?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心安?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利于天下成就内心之愿?”
  他声若洪钟,酒后更是意气风发,又借着这般故事诉说少年轻狂之事,说的身边那些听故事的人纷纷低头思索。
  人群渐散,适带着几分醉意私问公造冶道:“义自然同,可这如何行义,总有差别,这义在你看来,今后如何行?”
  公造冶也带着几分醉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越王好战,此一战需尽全力。我想回禀巨子,以墨家这些年行义之情,请天下‘朋友’来沛,助此一战。”
  适嘴角含笑,也不再多问。
  不知是谁人起了个头,几人放声高歌,以抒心中之意。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一时间引得街头许多人跟声高唱,乐土乐国的唱词,此起彼伏,又引来了一首《乐土》;一首《伐檀》。


第三五八章 天元逼并边角腾(十八)
  那场小醉之后不久,各地返回参加这一次墨家同义会的代表基本聚齐,同义会按照既定的在九月召开。
  参加同义会的,一共有一百零七人,各地的都有。
  头三天的会算是半公开的,基本就是各个部首或是负责人汇报一下发展的情况,大致通告一下如今墨家的家底。
  商丘之战弭兵会风云后,墨家开始了一个大规模的扩充,到现在算上候补的墨者,明面在册的一共有四千三百余人。
  算不上多,但放到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力量了。
  现如今墨家控制着沛县、彭城,渗透了一部分留邑附近的村社,帮助滕国复国,在宋国内部发展的极为猛烈影响力极高。
  同时在鲁阳的牛阑,在以帮助鲁阳公治邑的名义,在那里控制着权力。
  在南阳宛城,楚国的第一座冶铁作坊也已经修建完毕,开始出产部分农具铁器。
  巴地的盐池,造篾启岁等人也在那里控制了一部分,与在楚地的墨者颇多联系。
  吴越之地,一部分吴国贵族也频繁和在那里的墨者接触。
  墨家现在真正的精华之地,是扩展到胡陵、渗透了大半留邑的沛县。
  沛县本地在籍的自耕农共有五万六千余户,这是完全控制了基层村社之后的统计,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胡陵和留邑靠近沛县的部分,以及从各地逃亡到这里后安排垦耕的。
  除了在籍的自耕农外,还有隶属于墨家作坊的“官营”手工业者、矿冶业者、吃墨家俸禄的村社教师、非征召义务的专职士兵等两万五千余人。
  留邑的村社基本完成了组织,基本能够控制的人口约有六十多个村社,将近九千户。
  彭城的人数和沛县差不多,但是手工业者和非自耕农的数量少的多。
  滕国复国之后,正在进行人口统计编策入籍,约莫也有三万余户。对于贵族而言,一座成邑的人口,在于城内有多少人,而对于可以渗透到基层的墨家来说,则是全部的统计。
  此时超过三万户的城邑就算是大城,如今能算的上大城的,也就是新建的沛郭,那是墨家手工业的集结地。
  沛县两座冶铁炉,每座炉每天可出铁四千斤,也就是两吨的数量,不多。
  彭城一座。
  配套的熟铁搅拌炉、退火炉、铸模、翻砂、农具、军工、锅等作坊也基本都集中在沛郭。
  还有原始瓷、造纸、酿酒等一系列的作坊。
  这些作坊依靠着手工业品供养起了墨家越发庞大的开销,积蓄了足够多的粮食,更让墨家养了一批远高于时代比例的“公务人员”。
  沛县这几年一直处在一种“高积累”的状态,前期墨家以铁器牛马分歧赎买的方式,让农夫手中的大部分余粮都进入了墨家的仓库。
  加上组织民众兴修水利、挖掘沟渠等,使得沛县一地,可以被沟渠灌溉的田地就有八十万亩。
  而土豆、玉米春秋两季、小麦、黄豆冬夏两季的种植方法,也让沛县的农田产量维持在一个冠绝天下的水平。
  不能灌溉的土地,平均每季亩产在一百二十斤小麦。
  一些可以灌溉的,平均每季亩产在一百八十斤小麦。
  而新垦地、农家自己的堆肥地等,可以达到亩产二百五十斤的、于时代而言可怖的数量。
  至于那些代替一部分主粮的地瓜、土豆、胡萝卜等,产量更高一些,但多数用来酿酒。
  仅仅去年,沛县一年的农业税收,就达到了周制小石的三百万石,不过这是周制的小石,平均下来到全县,每户的平均负担也就在四十石,折合到每个农业人口的头上大约是一百斤。
  这若是在别处,必是苛政。
  后世孟尝君费劲心思放高利贷,薛邑六万户,每年得息十万……换成粮食,也不过是可怜的三万石,以此加上本身禄田封地的收入,供养了三千门客。
  在齐、楚等地,一石粟米的价格基本是在三十钱,折合下来就是一个钱换一斤粟米,每个钱合铜半两,因为农业生产力不发达,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余粮用以商品交换。
  骨器、石器、铜等工具在漫天撒籽的种植技术之下,就算折合成墨家度量衡的大亩,也不过亩产几十斤,扣除掉自己吃的,能余下的寥寥无几。
  但在沛县,以户均一百二十亩土地、铁器牛耕和水利以及良种和垄作轮作的支持下,以经典的轮作冬小麦和夏大豆为例,若是年景好,一户可以收入小麦两万斤,大豆一万五千斤。
  户均缴纳的四十小石,约是一千二百斤,大约是十五税一,在沛县的确算得上是善政而非苛政了。
  不过放在别国,这一县能收入如此多的粮食入库而且竟没有大规模逃亡,那真可算作奇谈了。
  饶是如此,这些农业收入相对于墨家各个作坊的利润收入,依旧只是小头。
  铁器、烈酒、原始瓷等,严禁私营,每年在宋地周边沿河换回的粮食远远高于沛县的农业税收。
  这样让沛地的物价出现了极为诡异的情形。
  以户入三万斤粮,放在别处,那也是年入万钱的富户,但是在沛县……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铜钱,更算不得什么富户。
  农业革命是手工业革命的基础,沛县的农业变革已经完成,不算铁器的超额利润,慢慢会逐渐达成一个劳动量平均值的兑换比。
  可是楚越等地的铜矿,并没有达成沛县的农业平均生产量,每年沛县的粮食名义上可以换的铜极为可怖……每年沛县的农业税按照楚国的铜粮价格比能换二百万铜,随着楚国农业逐渐变革,这个兑换比会慢慢降下去,但现在沛县每年利用铁器、烈酒、原始瓷器等手工业增值品,依旧可以换取数额巨大的铜。
  沛县粮食产量增加之后,畜牧业、养殖业也逐渐发展起来。一方面可以提供更多的牛马,另一方面牛马猪粪也能够肥田增加粮食产量。
  墨家在沛县实行的高积累的、铁器超额利润专营和分期赎买牛马政策,让沛县大多数的农户每年并没有太过享受。
  农夫的日子自然比以前过得好,但是相较于外面那些“年入万钱”之家,却又差得远。
  好在吃饱、每年能吃几顿肉、有植物油补充脂肪等,倒无问题。
  而墨家的府库、沛县政之府的府库,堆砌的钱财粮食,则数额惊人。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时间点。
  从商丘政变在沛县开始大规模变革到现在已经六七年。
  超额利润的铁器、从北方运来的牛马,采用分期赎买的政策交由农民,到今年为止大部分农夫即将彻底偿还完这些需要分期赎买的农业必需品。
  换而言之,六七年时间农业变革的所有红利,基本都集中在了墨家手中,农夫手中留存的不多。雄厚的物质基础是这一次墨家很多人敢于以区区两县之力对抗越国的根本。
  另一方面,大量的农夫即将迎来他们的好日子:分期赎买的东西归了自己,每年十五税一的税额缴纳完之后,余粮大大增加,需要更多的手工业商品充实这些购买力,而墨家控制的人口和土地还是太少,所以对越一战迫在眉睫。
  另外这时候正是民心最盛的时候,改革后的一切成果近在眼前,也熬过了前期的搞积累期,这时候可以全力动员,人心振奋。
  再加上最重要的外部环境,晋楚大战在即,齐国内乱将息的时机,一旦错过墨家就难再有这么好的机遇了。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直接作为争辩的切实理由的。
  ……
  在半公开的同义会前几天结束后,所有与会者进行了一次闭门讨论,一如许多年前那样,这一次足足争论了九月中旬。
  准备充足的适,获取了多半以上的支持,一百零七人中有八十多人支持适的想法,反对全力促进中原弭兵,而是把心思暂时放在中原之外的边角上。
  实际上对魏越想法的批判,不过三天。
  三天之后更多的是适在反对“一战解决越国问题,一旦获胜乘胜置县”的激进想法。
  墨家上下已经开始普遍对王公贵族不信任,有些也对于墨家的实力过于乐观,适则坚持闷声发展,在没有足够的墨者之前不要搞这么大的动作,否则根本无法管辖。
  并且列举了一下沛县彭城的例子,表示现在时机不对,如果这时候攻占了越地,一则诸侯恐慌,二则也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墨者去管辖充实。
  最终,适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暂时达成了一致。
  即以这一战为契机,在泗水流域形成一个以墨家为主导的,由滕、缯、倪、薛、费、郯、邳七小国组成的“非攻同盟”。
  墨家主导缯、郯复国,主导其余小国的政治,彻底将越国挤出泗水流域,在彭城会盟小国诸侯,形成一个名义上只为自保的盟约组织。实则是在现有的规矩之下,最大限度的扩张墨家的实力。
  为此达成这一计划,墨家控制的沛县、彭城、滕国等,要做好一场长达一年的长久作战准备。
  叫停正在进行的水利工程,整个控制区全面转入战时准备。
  所有服役完三年归家的义师,全部归队重组一支人数在两万五千人左右的野战部队,以及一定量的随军农夫做后勤。
  这支野战部队,需要沛县组织一万三千人,彭城组织八千人,滕国两千五百人人,墨家控制的半个留邑两千人,专属于墨家的部队也要出动一千五百人。
  宣义部要进行全面动员,口号就是:“保卫已有的乐土,一战换来好战之越不敢觊觎,泗水诸侯非攻止战结为同盟。”


第三五九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一)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沛泽乡的一个村社内,庶轻王背着一捆芦苇,扔到了池塘旁边。
  庶轻王是个人的名字,只不过这名字有些过于霸气,在沛县之外无人敢这么叫。
  这并不是庶轻王原本的名字,只不过商丘一战,这位沛县义师的矛手最先将长矛抵近了楚王三尺之内,胜利归来后墨家有人调笑,开玩笑的时候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取庶民轻贱王侯之意,借用了楚国与中原文化的区别,以轻王二字霸气侧漏。
  虽然墨家不少贵族出身的都知道楚国的王并非天子的王号,而是楚国祭祀的一种神号,与中国的王并非同意。
  但楚国既已“观中国之政”,那这些称呼上的区别难免就要被多数人误解。
  算起来,他这个名字的姓,不是庶,而是庶轻。
  商丘之战后,楚王被俘的名号在天下人看来,是公造冶所为,毕竟那也算是个“士”,说出去总归好听一些。之前有曹沫劫盟齐桓,怎么也是士的身份,在商丘弄出庶民劫持楚王的说法,楚人也实在难以接受。
  但在沛县,许多人都知道是庶轻王最先将矛尖伸入到楚王三尺之内。
  商丘之战后不久,庶轻王便有了爱慕者,娶了妻,但一开始仍旧在义师之内。
  适很久前曾去过他家,家中劳力较多,庶轻王的弟弟因为聪慧最早进入了沛郭的乡校,后来一直跟随适学习,属于适收取的那批准备传授毕生所学的弟子。
  弟弟听到哥哥取了个庶轻王的名字后,自作主张,将自己那难听至极的名字改为庶轻侯。
  后义师扩充,庶轻王做了三年司马长,在任上成为了候补墨者,于前年退伍归乡,和给他生了两个娃的妻子过上了百十亩地一头牛的生活。
  一则家里逼得紧,想让他回来。
  二则那时候沛县的基层也需要大量的墨者填充。
  他本不想回来,不过适出面和他谈了谈,只说打仗是为了将来不打仗,村社也需要墨者填充,不妨就回去。
  子墨子言:使人各得其所长,天下事当;钧其分职,天下事得;皆其所喜,天下事备;强弱有数,天下事具矣。
  利天下这种事,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分工不同。使人各得其所长,皆其所喜,那么做到这些的都算是利天下。
  庶轻王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领了一笔退役的钱,回到了村社,被选择村社代表,又被指派为墨家驻村的代表。
  他家劳力本多,父亲又是个早年就逃亡的有胆魄的人,墨家来了之后,生活有了希望,运气又好,短短四年时间就偿还了铁器和牛马的分歧偿付。
  庶轻王回来后,凭借在义师夜校学的本事,把村社的人组织了一下,凭借自己的关系,又请了两名最早造纸的工匠,在村社组建了一个造纸作坊。
  平时各家都种植稼穑,等到农闲的时候便在村社的造纸作坊中劳作,以换钱财。
  这造纸作坊虽然简陋,但也不是一家两户能够支撑起来的。庶轻王凭着自己的名号和威望,说动了村社百余户一同入股,开办了这家造纸作坊。
  短短两年,墨家放开了造纸的限制,墨家的官营作坊只造一些用以做钱的纸张,剩余的纸张允许私营,鼓励村社合营,而且还多给支持。
  主要是造纸这行赚不到什么暴利了,墨家自己不想要了,而且又实在缺纸,就散布出去。
  庶轻王村社的造纸作坊,主要靠的就是两个原本在墨家作坊做工的人撑起来的,其余人也多是劳力,当初墨家扶植的时候就说的明白,这造纸作坊那两名工匠得有一笔股。
  现如今很多村社都有村社自己的产业,手工业很赚钱,可是土地又舍不得扔了正式变业,便采用了这样的办法。
  有榨油的,有造纸的,有弹花的,有做木器的,多是靠回到村社的第一批本地墨者在义师中学到的支撑起来。
  现如今已是九月,刚刚前往乡公所缴纳完了村社今年的税粮,各家准备了冬天的马草,剩余的一些秸秆之类就浸泡到原本的浸麻池中,泡烂之后明年砸浆以捞纸。
  棉花在沛县普及之后,很少有人再种植麻了,原本泡麻的池子也就正好用来泡纸料。
  庶轻王此时做的,就是在往里面扔料,后面几个人推着几辆墨车,里面装着石灰,听着旁边一名工匠的指挥准备往里面加。
  推车的人就像是平时闲聊一样嘀咕道:“石灰的价又涨了,那几个村社这几年可是赚的多了。”
  另一人道:“那也没什么。墨家已经定了咱们明年的纸,钱都商量好了,总归有得赚。”
  庶轻王笑道:“那也得做好才行,去年有村社做的不好,根本不达标准。不收不说,在乡公所还被人嘲笑了一番,我可不想咱们这样没颜面。”
  他现在不到三十,正值壮年,穿着一身义师的旧军装,下身是条靛蓝色的裤子,腰间用一条棉布的腰带系着。
  偶尔出门的时候,会在胸前佩戴上那三枚黄铜的奖章,走路的时候每每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家里一切都好,这几年家里人开了一百二十亩地,弟弟是为数不多跟随适学习的孩子。
  姊妹都嫁了出去,家里的铁器和牛马都赎买完毕归了自己,去年在归了自己后马生了个驹子,若是早生一年还要送还墨家,去年赎买完毕生出来的,便是自己的。
  妻子去年又生了对双胞胎,现在自己有了四个孩子,倒也不愁。若是聪慧些,就像小弟那样去学堂上学,不聪慧就从军,或是将来长大后分家,分出去的墨家也会组织共耕社去开垦荒地,总不会地越来越少。
  沛县不收人头税,只按照土地的亩数来收,孩子越多,家里的劳动力也就越多,而且还可以组织垦耕,当真是生的越多越好。
  虽说沛县都知道墨家人说话和和气气,但要是隐匿土地亩数,被查到,那可是大罪。
  庶轻王退回家中的这两年,日子过得很好,父亲每每喝了点酒唠叨起来的时候,总会说说当年墨者没来之前逃亡沛泽的日子,也会感叹下如今真是好时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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