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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全二册]-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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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圻打开信,一字一句地读下去,又反复看了两遍,觉得蹊跷,咕咕哝哝自语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呀!”沉思良久,对范顺说:“你给范老爷带个口信就行了,我跟査老爷晤面之后,商量个办法,再给你家范老爷写信,专门送到府上。”范顺连连点头。返回码头,登快船直奔海宁。江南多雨,微风推动低迷的云层,细雨时来时去,似雾似烟。回来的路上,陆圻忘了撑伞,他心潮起伏不能平静,不知不觉长衫已被细雨濡湿。
  陆圻家是三进三出的房舍,前院厢房是接待病人的诊室,西厢房是六间生药铺子,一年四季散发着浓郁的药香,东跨院是花木掩映的书房。这天夜里书房门闭得紧紧的,灯光幽幽,陆圻穿一袭长衫,松散的大辫子盘在脑后,浓眉紧蹙,目光呆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妻子孙氏将沏好的茶端到丈夫面前,目光忧郁,像在期待着什么。珍宝柜边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细条身材,白净面皮,一身儒雅,略显瘦弱,这是陆圻的三弟陆堦。
  陆圻叹了口气:“范文白信中所说的消息是由周亮工提供的,我是本地人尚且不知,周亮工是外乡人怎么抢先知道了此事?”
  “谁先知道谁后知道这无关紧要!事情的关键是参加校阅的名单中有没有您和査继佐、范骧的名字,此书中有没有诋毁当朝的言辞。”陆堦一语中的,指出事情的要害。
  “三弟的话不无道理,像这种事要多往坏处想,咱肩膀窄,担不起事呀!”妻子孙氏提醒丈夫。
  “我从来不知道有《明史辑略》这部书,此事与我毫无瓜葛,难道随便就掴在我身上啦?”陆圻有点烦躁。
  陆堦摇了摇头:“果真书中有大哥您的名字,白纸黑字,到了公堂上,纵然您浑身是口也难说得清楚!”
  陆圻暗暗佩服三弟的见识,嘴上又不肯服输。二月的江南,春寒料峭,夜风袭来,陆圻心头紧缩,打了个寒战。
  陆堦像是想起了什么:“诋毁当朝,是要杀头的。”
  陆圻心里一颤,幽幽地说:“何止杀头,要满门抄斩,祸灭九族!”
  这些,孙氏本来并不懂得,乍一听到,惊得呆呆痴痴,霎时流下泪来。
  “在这个当口,大哥千万不能糊涂,明天就去找查兄,若事情属实,赶快到官府出首,讨个清白。”陆堦竭力打破大哥的幻想,催促他先走一步。
  陆圻叹了口气:“一旦案发,牵涉太广,不但庄允城一门势必抄斩,参与其事的人个个难逃法网,为我一人,祸及一片,于心何忍!三弟你说得容易,我做起来难呀!”
  “大哥,你好糊涂呀,怎么能说为你一个人呢?査兄、范兄不是人吗?我和大嫂不是人吗?咱们一家老老小小都不是人吗?庄允诚吃罪是他自作自受。他盗用大哥的名字列入校点者名单,装点门面,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是陷害大哥。咱无辜受累还能为他着想?范兄信中说,风传有人要出首揭发,一旦别人揭发在先,大哥就成了鱼肉,人家是刀俎,到那时后悔来不及了。”陆堦的话如一阵冰雹,把陆圻侥幸过关的幻想打得七零八落。
  陆圻端起紫砂壶沉思不语,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上。
  “当机立断吧,明天就去找查继佐、范文白商议出首。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全家老幼着想,为亲朋故旧着想。”孙氏边说边流眼泪。
  夜凉如水,潮湿的寒气浸透了窗纸,书房里一片凄清凌然,这一夜陆圻没有合眼,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他觉得命运像一只颠簸在钱塘潮中的小舟,吉凶难以预卜。
  第二天陆圻早早起身,用了碗米粥,更换了衣服,把妻子孙氏和三弟陆堦叫到跟前,叮嘱他们,昨晚议论的事情千万不可泄露给别人。安排妥贴,只身一人,奔赴査继佐家。
  査继佐家住在黄泥团,距此不算太远,不大工夫来到査府,查家是杭州大户,高高的门楼碧瓦映着金辉,门前开阔的广场上竖着入云的旗杆,一看就是有功名的人家。查府管家正在门口给主人蹓鸟,见了陆圻忙上前请安。
  “你家老爷呢?”陆圻问。
  “在花圃莳弄兰花。”说着引陆圻进了院子。査继佐闻声走了过来:“丽京雅兴,今儿来得好早。”
  两人在客厅坐下,管家沏上茶水,陆圻说:“大祸就要临头了,你又是蹓鸟又是莳花,还这么大兴致!”
  “这话从何说起?”査继佐感到诧异。
  “你参予校点逆书,诋毁大清朝廷。”陆圻说着将范骧的信递了过去。
  査继佐反复将信看了几遍,问陆圻道:“这部《明史辑略》,你看过没有?”
  陆圻摇了摇头:“这部书我从来也没见过。”
  査继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前天庆云书铺的老板王云蛟见到我,说书铺新到两部《明史辑略》,给我留了一部,至今还没送来。我估计就是这部书了。”说着忙喊管家,命他去庆云书铺,把那部《明史辑略》拿来。
  过午时分,管家与挑夫将《明史辑略》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一函一函约有上百函,装帧工整,颇为壮观。陆圻心急,疾忙打开第一函,抽出首册,第一眼就看到李令皙写的序文。翻过序文就是参校者名录,査继佐、范骧、陆圻三个名字赫然印在纸上,而且位居前三名,姓名、别号、籍贯、功名,写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像万棒敲打一树梨花,陆圻的情绪被眼前的事实打得七零八落,几乎瘫软在椅子上。他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平息下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前飘乎起一线希望。他急忙翻出载述天启、崇祯一函,一字一句地细读,害怕什么竟然出现了什么,在一篇列传中,称努尔哈赤为建州都督,不称大清太祖,罗列满兵多次进关屠戮实况。陆圻心中的一线希望彻底破灭了。他将刚刚看过的两册书推给査继佐,自己两手拄着椅子扶手,无力地躺倒在椅背上。
  查继佐仔细翻看了这两册书,瞠目结舌,脸都吓白了:“这……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奇祸呀!”
  有人正准备出首揭发,果真那样,将是塌天大祸。伊璜(査继佐号)有何打算?”陆圻将思考许久的问题提了出来:“咱们的确没有参与其事,到官府出首并不难,问题是庄某人、李令皙这些人……将会怎样?”査继佐不无顾虑。
  “庄某是自作自受,其它人是无辜受累,咱们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査继佐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凭心而论,所谓诋毁当朝的污言秽语,句句都是实话,竟然罪不容诛!世上哪有什么真理?哪有什么正义?”
  陆圻皱起了眉头,变得满脸凄楚:“老弟,这一点我何尝不懂?这些书稿只能藏之名山传之后世,将来定是万金难买的珍品。庄某人不识时务,竟然刊刻发行,俗语‘光腚戳马蜂,好惹不好撑’。沽名钓誉之心太重,害人害己。”
  “丽京,依你看这个案子官府将会怎样定罪?”查继佐关心庄、李等人的结局。“不堪设想!”陆圻痛苦地摇了摇头。
  “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如此,高高的皇位是用臣民的脑袋堆起来的啊!”
  两人商量了整整一天,觉得自己正卧在刀口上。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只有三人联名出首。除此之外,无路可走。连夜写信,派人送给范骧,请他火速来杭州,草拟禀承给浙江学胡尚衡,这样既可达到经官存档,又不惊动臬司,避免司法部门査办的目的,这是陆、査两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两全之策。
  两天后,范骧从宁海赶来,会见査继佐、陆圻,三人连袂至学道衙门。学道胡尚衡素知三人是江浙名流,又都有一面之识,执礼甚恭。看了三人的禀承,说:“我会尽快调查,查实后再作处置,请三位放心,无论庄某人怎样攀咬,我一定据实办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决不会株连无辜。”
  陆圻等三人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意,三人告别了学道胡尚衡,兴冲冲赶回家去。范骧不肯停留,当即登船赶回海宁,他知道家人正翘首以待呢!
  2
  两年前的十月,也就是顺治十七年冬天,湖州南浔镇富户庄允城家里,高朋满座,名士云集,正举办一个特别的庆典,祝贺《明史辑略》一书的刊行。庄允城满面春风,乐不可支,招待各方来的客人。
  庄允城是明末贡生,家资万贯,不但在南浔镇属于富户,就在整个湖州也是数得着的人家。他膝下三个儿子,大儿子庄廷珑、二儿子庄廷钺,三儿子庄廷鎏,个个勤奋好学,温雅淳厚。特别是大儿子庄廷珑,自幼熟读经史子集,立志干一番惊天伟业,令人痛心的是刚过而立之年,突然双目失明,目盲后大志不坠。南浔虽小,却是藏龙卧虎之地,大学者朱国祯便出生在这里,朱氏官居明朝相国,死后留下一部《明史》书稿。庄允城为了坚定儿子的信心,不惜重金从朱国桢后人手中将这部遗稿买来,又聘请众多饱学之士,帮助增补润色。庄廷珑任总纂,宵衣旰食,呕心沥血,编成了《明史辑略》一书,不幸积劳成疾,中道夭折。庄允诚悲从中来,为了完成儿子的志向,雇了刻工中的高手,在镇北圆通庵刊刻这部书。日前印刷装帧完毕,即日便可行世。为庆祝这部大著的刊行,老贡生庄允城邀请了对此书作了贡献的名流学士三十余名,来庄府聚会。
  坐在首席的是当年复社成员南明弘光朝礼部主事李令晳,庄允城恭谨地陪着,捋了捋漆黑的胡子:“李令翁一篇序文,可抵半部《春秋》,使此书身价百倍。李公是当代学界之冠,文笔震惊海内。”
  骨瘦如铁的李令晳摇了摇头,虽两眼昏花,说话仍中气实足:“不敢当,不敢当。学界之冠当属顾炎武先生,老朽只是一介大明遗民。”
  说话间,吴江、潘柽章、吴炎两位来到,庄允城忙起身出迎。
  众人寒暄了一阵。
  庄允城介绍说:“潘柽章、吴炎二位先生,胸怀大志,学富五车,国变后摈弃功名,闭门读书,立志完成一代史书,因二位同犬子廷珑志同道合,所以特聘请校阅此书,为这部书增色不少。”
  二人忙起身谦让。
  坐在首席的李令晳瞅了瞅潘、吴二位,皱纹堆叠的脸上浮起笑意:“听说二位有《国史考异》一书,连顾炎武也击节称赞,足见功力深厚!”
  二人忙起身施礼:“拙作浅薄,谬误之处比比皆是,若前辈不怕玷污法眼,晚辈自当亲自送到府上,请老伯指教。”
  说话间时届中午,酒宴摆齐,庄允城执杯站起:“犬子廷珑总撰的这部《明史辑略》,由于诸位鼎力相助,终于刊刻完毕,公开销行。为了庆贺此书顺利面世,为了向诸公致谢,特备薄酒,请诸位满饮。”
  众人起身,一饮而尽。
  庄允城接着说:“廷珑自幼好学,深受我的宠爱,为编撰此书,历经许多磨难,结果书成而命丧,每想到此,我就痛不欲生……”说着,老泪纵横,已泣不成声。
  吴炎劝慰道:“老伯不必悲伤,眼前大功告成,一部《明史辑略》,足可以告慰廷珑兄九泉下的英灵。”
  座中有人附和:“对对,让我们举杯共贺兄的千秋大业!,”
  酒宴毕,庄允城邀宾客到书香楼品茗。书香楼建在一片碧湖中间,宾朋们在主人的导引下走上一段曲折的回廊,冋廊两边湖水碧绿,砭骨的清凉。十月深秋,芰荷枯萎,水草却丰茂蓬勃,绿茵茵的,张扬在深水中。青鲢红鲤翻波戏浪,一对白鹅发出嘹亮的强音。绕过几柱高大的湖石,一座三层的高楼巍然矗立在眼前,黑瓦粉墙,画栋飞檐,秀丽净洁,呈现出一片江南气派。庄允城介绍说,这书香楼是专给儿子庄廷钺建的书房。
  众人进入宽阔的正厅,花窗精巧,光照明亮,粉壁上悬挂的是历代名家墨迹。一幅陆放翁的《示儿》悬在正中,墨迹狂放,不知是出自哪家的手笔。四周一色紫擅家具,装点着钟鼎古琴高雅名贵。侧面的两张条几上,堆满了新篆的《明史辑略》。
  宾客相继落座,仆人沏上香茗,庄允城浅饮了一口,指着条几上的书说:“为了酬谢诸位的辛劳,这里给每位备了新书一套,请诸位笑纳。”
  按照事先写就的名签,各自领取了自己的一部,慢慢翻阅。有的称赞纸张细腻,装帧精良,赏心悦目。有的夸奖刻工隽秀,印刷清晰,是少见的好书。庄允城自得意满,欣喜溢于言表。
  吴炎边翻边看,在校阅者名单一页,发现十八名参校者中,除了自己和潘柽章之外,还有査继佐、范骧、陆圻三人,觉得奇怪。因为过去多次到庄府校阅史稿,从未见过这三位江浙名士,于是就问庄允城:“今日庆祝大著问世,査继佐、范骧、陆圻三位名士为什么没有参加贺仪?”
  庄允城支支吾吾应付了两句:“三位都已外出远行,无法来此赴宴……”
  吴炎有些犯疑,也不便深究。潘柽章正翻开一册,悄声对吴炎说:“写得最有锋芒的是天启、崇祯两朝,史料翔实,用笔泼辣,敢于揭发几次清兵入关抢劫的行径。”吴炎点了点头,特别缀了一句:“庄氏父子的骨气和胆量是值得赞佩的!”
  庄府家学馆的先生张文通抱过一册巨大的书画褶子,绣花软缎封面,打开来足有两丈余长。庄允城指着打开的褶子说:“名家聚会,千古兴事。来,请诸位留下墨宝。”
  张文通摆上提斗大笔,巨大的端砚散发着墨香。提笔濡墨,有的写“明史辑略,笔夺春秋”;有的题“目盲不坠,奇志廷珑,才高班马,气贯长虹”……
  淋漓的墨迹发出幽蓝的光辉,矫似游龙,翩若飞鸿。庄允城连连点头称好,满脸飞动着笑意。
  就在庄允城志得意满大张贺仪的时候,一场灭顶大祸正一步步逼近。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3
  湖州府学道胡尚衡,将陆圻、査继佐、范骧三位出首的呈子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这是件大事,不能不火速办理,于是写了一道官文,命府学教授赵君宋査办庄廷珑明史一案。赵君宋接到胡尚衡的公文之后,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他觉得这是金马驹子撞到怀里来了,将有一笔横财可发。早知道庄允城是南浔的巨富,有家资万贯,暗暗下了决心,非敲他一瓜子不可。这个靠生员年例得点润泽的穷教授,这回要痛痛快快解一下渴了。他派人到叶圣基开的书店买来一套《明史辑略》,悄悄吩咐廪生俞世桢、陈旦升,详细披阅,査找诋毁当朝的言语。几天之后俞、陈二人在书中找出涉嫌悖逆朝廷的词句三十几处。赵君宋一方面让人抄录成文,通详湖州府各个衙门;另外抄写一份作文榜文,张贴在府学门外墙上,大肆张扬。这一来轰动了整个湖州,不少人纷纷到府学前观看。
  正在府城办事的庄府家学馆先生张文通,得到消息急忙赶来,一看榜文吓得浑身冒汗。榜上摘引书中各款,统统被称为触犯《大清律》的十恶之罪。自知事态严重,七十多岁的老秀才张文通磕磕绊绊,连夜赶回南浔,向主人庄允城作了回禀。
  庄允城听了禀报,掂量着眼前的情势,问张文通道:“这赵君宋是什么样人物?”
  “这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最好挑唆是非,从中牟利。他是温州拔贡出身,当了府学教授,经常指着书房的匾额向生员炫耀自己斯文不坠,其实他最贪最刁,是斯文扫地的无耻之徒。”
  庄允城听了转忧为喜:“赵君宋张贴榜文,大肆宣扬,无非是想多讹诈几两银子。贪官并不可怕,贪官是狗,给他一块骨头他就得给咱摇一摇尾巴,真正可怕的是不贪的官。”
  张文通一向胆小怕事,望着主人道:“君维(庄允城的号〉,不可掉以轻心呀!”
  庄允城镇定自若地说:“他有放水计,我有筑堤法。我想只有上下其手,方可收拾这股子祸水。”
  “榜文已哄动整个湖州,覆水难收呀!”面对咄咄逼人的情势,张文通战战兢兢。
  “关键不在湖州,而在上边。王元祚是我的莫逆之交,现在北京通政司担任通政使,是有实权的人物。通政司管内外奏章和臣民密封申诉文件,地方申奏必须通过他这一关口,王元祚如能卡住,湖州这条小河沟里纵有几只癞蛤蟆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至于赵君宋这条饿狗,无非扔出几个肉包子堵住他的嘴巴,也就不会咬人了。”
  “君维果然手眼通天,但愿逢凶化吉,一了百了。”张文通独自躺在卧房里,久久不能入眠。他想,赵君宋既已张出榜文,事情不胫而走,天下之大,兴风作浪的小人比比皆是,把宝押在王元祚一人身上也难保万无一失。再说《明史辑略》已销行于世,白纸黑字,授人以柄,能隐瞒一时难隐瞒长久。自己是庄府家学馆的先生,参与了《明史辑略》的筹划和编纂工作,此案一发,难逃干系。一夜辗转,急火攻心,第二天大病不起,忽冷忽热,滴水不进。庄允城见他毕竟是古稀之人,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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