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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风云_朱朱-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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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您先忙,我等着。”杨子轩笑眯眯地说。
  庄恕从会议室出来,走进办公室,发现陆晨曦正坐在里面,冷着脸瞪着他。
  庄恕迟疑了一下,关上门问:“有事吗?”
  “你是不是有病啊!”陆晨曦炮仗一般地说。
  庄恕笑笑:“你这样说话才像陆晨曦。”
  “你少来这套!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如果杨帆把这件事报上去,罔顾患者的生命,擅自使用违反规定的治疗方式,致使患者术后昏迷不醒,至少是停职检查,很有可能你就要离开仁合,回你的美国去!”陆晨曦站起身瞪着他。
  庄恕微笑:“所以你就想改掉手术记录,自己承责任吗?”
  “是我同意你使用的超低温疗法,我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你有这个心我很感谢,但即使你更改了手术记录,也改变不了当时主治大夫是我的事实,这件事上级迟早都会知道。就算你和我都不说,参与手术的人这么多,你没有办法把他们的嘴全封上。”庄恕理性客观地分析给陆晨曦听,但陆晨曦还是满脸不忿:“你说谁?张默涵、刘静飞,还是手术室周老师?我告诉你庄恕,我现在人不在心胸外科,面子他们还是会给我的。”
  庄恕见她一直听不进去,有点急了:“这不是面子的问题,傅院长的肺移植手术你耿耿于怀这么久,刘长河的论文造假你嗤之以鼻,怎么到了我,到了你自己,你就双重标准了呢?”
  陆晨曦急得团团转:“这是一回事儿吗?你这个时候还装大尾巴狼,你不觉得很矫情吗?”
  庄恕看着她沉默不语。陆晨曦看他不争辩了,松下气来靠在桌边,也不再吭声。
  庄恕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看着陆晨曦,心平气和而语意阑珊地开口说道:“我也在想,我生气什么、别扭什么、矫情什么?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想让我少受一分争议,少受一分伤害,但我就是觉得自己窝囊!现在社交平台上都在议论仁合。说我们收治艾滋病人造成院内感染,我的亲妹妹,我没法挽救她父亲的生命,也给不了她明确的解释。现在即使阿姨活下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但是这些加起来,都没有你和我说,拒绝我做你母亲的主管大夫,让我觉得窝囊。如果说还有更糟的,就是之后你对我说,你不再需要我了。”
  “你就是为了这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像傻子一样的出头吗?”陆晨曦静静地问。
  庄恕摇摇头:“这跟自尊心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期望你妈妈能醒过来,所以你还是让我继续负责吧。”
  陆晨曦叹气:“你以为我妈妈醒过来,你就能逃脱违规操作的责任吗?如果杨帆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你还是会被赶出仁合的!”
  庄恕轻声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陆晨曦一怔,心里一阵难受,说出来的话却如刀锋一般:“是!我想要的,就是看你离开仁合,离开中国……离开我!”她说完转身走出门。
  庄恕站在办公室里,伸手按着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张默涵查完房,边看手里的病历边走着,杨子轩拿着一份打印的病人资料跟在他身边,恳求道:“张叔叔,这个肺癌二期的病人几个月前是您主管的,也是您做的化疗药建议指导。这几个治疗过程的问题您就跟我说说吧……”
  “你别老追着我行吗?我现在很忙。你说的这病人,我实在印象不深,没法回答你。我现在要去妇产科做个会诊,回头再说吧。”张默涵有点头疼,敷衍地道。
  “一点儿都不复杂,两分钟就行,您就跟我说说吧。”杨子轩牛皮糖一样黏着,不肯放弃。
  “有问题怎么不找你爸爸呢,他才是主任……还是院长。”张默涵道。
  杨子轩挥挥手:“我爸不清楚细节,您是主管大夫,我找您最准确啊。”
  忽然张默涵停住脚步,叫道:“杨院长。”杨子轩抬头一看,杨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他,问道:“干吗呢?”然后也不待他回答,直接把他推进自己办公室,皱眉道:“干吗呢?上班时间又来这儿瞎搅和。”
  杨子轩解释:“我不是瞎搅和,我是想……”
  “你想什么想,你缠着张默涵干什么?”
  “我做这个论文,是嘉林医科大学与NIH签约合作项目的一部分。在这个合作中,仁合医院有责任提供数据,还有临床技术支持。”杨子轩振振有词。
  杨帆冷笑一声:“我不支持,怎么样?告我啊,去嘉林医科大告?去卫生局告?还是让NIH来找中方申诉?”
  “爸,你可别逼我啊,到时候弄得不好看了……”杨子轩还想继续说,杨帆冷哼一声:“你吓唬我是吧?我明确告诉你,我就是不支持你做这个论文。我不支持,就是仁合心胸外不支持,这里就不会有人支持你,明白了吗?”
  陈绍聪坐在急诊办公桌前拿手术刀把一枚木质的压舌板削成一把小剑。旁边慢慢伸过一只手抓住他握刀的手慢慢挪开,将一杯米稀放在他面前,柔声道:“当心别割了手。你又没吃早饭吧?喝点米稀。”
  陈绍聪闷闷地嗯了一声,手里还在摩挲着自己的小木剑,没有去碰那杯米稀。
  杨羽也没逼他,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说:“陈绍聪,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谈。”陈绍聪拿着剑没抬头地说:“谈吧。”
  “钟老师走了大家都很伤心,你觉得你对这件事有责任,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乔姨说了一堆开解你的话,大家也都用各种方式劝过你,能说的都说了多少遍了,实在是编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可大家看着你这样心里都着急,你自己不知道吗?”杨羽推心置腹地说,却换来陈绍聪心不在焉的一句“不知道”。杨羽被噎了一下,还是控制住情绪道:“钟老师走那天,杨院长就把那个项目给你批了,为什么,是为你吗?那是钟老师的遗愿,那是为了让钟老师的急诊能在你手里继续进步!你提议的项目,现在领导批了钱给你,你管都不管,怎么想的?就这么放下了?”
  陈绍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先放着吧。”
  杨羽被他逼急了,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小木剑,拿剑指着他,连珠炮似的冲口而出:“你是钟主任最好的徒弟,虽然他表面上敲打你,但他私下跟我们说过好几次,别看你吊儿郎当的,那是因为你没找到自己的方向,凭你对‘移动初诊平台’的设计和规划,他能看出你的能力,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没看错,你陈绍聪一定能行。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敢说对得起他吗?还有我妈,天天问你怎么不来了,说喜欢听你说话,想吃你做的炸酱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陈绍聪听着听着,突然大声打断她:“说完了吗?!”杨羽被他说得刹住了车,但他又恢复了之前颓废的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我现在就是没心情……你也别费劲了,就这样吧……”然后摇晃着站起来往门外走。
  杨羽忍不住了,站起来高声喊:“陈绍聪!你还想不想过了?!”陈绍聪扭头看着杨羽,笑笑:“怎么过不是过啊,都一样。”说完走出了门。
  杨羽愤怒地把手里的小木剑一把朝他离开的方向扔过去,小木剑落在门口的地上。陈绍聪又折回来,捡起木剑,走了。
  杨羽气得直跺脚,听着急诊护士台又开始叫人,她也没时间再和陈绍聪耗,跑出去开始工作。
  上午来看急诊的人挺不少,杨羽跑来跑去的间隙,看到陈绍聪虽然蔫蔫的,但还算手上没停,暗暗叹口气,奔出去接一个外伤病患。受伤的是个颇胖的四十多岁的妇女,她的右脚裹着手帕,手帕已经被脚背渗出来的血浸透。她被杨羽扶着一边走一边絮叨着:“在家切冻里脊,刀一滑正插在脚背上了,当时血流的啊,幸亏我不晕血,赶紧拿手帕给扎住了。姑娘你知道吗,我是蹦着去打的电话……要不那血流得啊我得休克!”
  杨羽满头大汗地扶着她在处置室的椅子上坐下,陈绍聪疾步走来,坐在她对面:“我来吧,交给我了。”
  杨羽迟疑地看着他问:“那……你行吗?”
  陈绍聪抬起头看着她,幽幽地说:“我怎么就不行了?护士长叫你呢,赶紧去吧。”
  杨羽担忧地扭头走了。陈绍聪对那妇女说道:“你别紧张啊,我看看怎么回事。”然后轻轻掀了掀叠成几叠的手绢,发现已经被血凝住,粘在了皮肤上。
  妇女立刻哎哟哎哟地叫起来:“轻点儿轻点儿,小伙子你轻点儿,疼啊!”
  陈绍聪赶紧把手放开:“手帕跟伤口粘一起了,我得给剪开,你等一下啊。”他说着,起身拿了剪刀和弯盘、纱布过来,弯下腰,把剪刀打开,要开始剪手绢。
  妇女看着他下剪子,就开始倒吸凉气,自己哆嗦着:“轻点儿、轻点儿、轻点儿……”
  陈绍聪无奈地说:“我还没动呢。”
  妇女还是直抽气:“……那你轻点儿啊。”
  陈绍聪扯动手绢,刚剪开一个豁口,又有鲜血涌出。妇女一见血,又是一声尖叫哎哟,情不自禁地缩腿,陈绍聪猝不及防,剪刀戳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鲜血瞬间涌出。他也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赶紧拿弯盘里的纱布盖上自己的左手食指。
  妇女见他流血,吓坏了,高声喊:“大夫大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有点儿疼……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她说着就要起身,陈绍聪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连忙按住她:“我没事儿,你先坐下。”扬声叫来其他医生帮忙。自己到一旁把手套轻轻拽下来,扔进废物桶,又踱到放器械的地方,拿了消毒用品抹在手上,脸上一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
  杨羽听到陈绍聪受伤的消息,急火火地赶过来冲进处置室:“怎么了怎么了?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陈绍聪扭过身去:“没事儿。”
  杨羽拧过他的身子:“怎么没事儿?我跟接手的医生说了,我出钱让那大姐去验血了,待会儿你也去检验科查一次。”
  陈绍聪摇头:“不至于,验什么验。”
  杨羽抓着他按到椅子上:“交叉感染你不懂啊?这样双方都放心。”
  陈绍聪低头不说话,杨羽把消毒器具和纱布拿到旁边,蹲在陈绍聪膝前,低头给他做清创处置,柔声道:“还好还好,伤口不深,用不着缝,我给你包上就行了。待会儿我去跟马主任说,请半天假,回家歇着去。”
  陈绍聪苦笑:“就这么点儿伤还请假,你当我是实习生呢。”
  “你还好意思说呢,这么简单的缝合都能把自己划伤了,你就不能精力集中点儿?”杨羽有点儿生气。
  陈绍聪不在意地道:“意外。”
  杨羽神情严肃:“这手边上到处都是医疗器械,刀子剪子的都那么锋利,你再这么魂不守舍的非出大事儿不可。”
  “从一大早就唠唠叨叨的,不就是一个小口子吗?”陈绍聪不耐烦。
  “行行行,我知道我早上说多了,你爱咋样咋样吧。但是我的爷啊,你上班儿的时候能不能打起点儿精神来?你别再吓唬我了。”杨羽忍不住念叨他。
  陈绍聪有点急了:“你能不能别管我?”
  杨羽声音也高了:“我不管你管谁啊?”
  陈绍聪叹了口气,声音又颓了下去:“爱管谁管谁去。我根本配不上你,我就是一废物,咱俩也别谈什么恋爱了。”
  杨羽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移动初诊平台的事儿搁下就搁下吧,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弄,反正马主任也不催你,大家也体谅你。陆晨曦说了,等她妈好点儿了,她来帮你弄……”
  陈绍聪却拉住她,低声道:“我跟你说正事儿,你早晨不是说还过不过吗……算了吧,咱俩好合好散。”
  杨羽手下停住,慢慢抬起头来盯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其实……都不算合过,对吧?”陈绍聪笑得又苦又倦。
  杨羽看着他,严肃地问:“陈绍聪,你没完了是吧?”
  “我是说,分手吧。”陈绍聪说。
  杨羽看着他半晌,轻轻点点头:“好……你终于说出来了。”
  陈绍聪眼眶红了,笑笑:“你同意了?”
  杨羽点点头:“同意。”然后盯了他半天,默默地站起身往门外走。
  陈绍聪含着泪低下头,叹了口气。
  杨羽走到门口停住,眼泪涌出眼眶,哽咽地叫了声:“陈绍聪……”
  “嗯?”陈绍聪的声音也鼻音浓重。
  杨羽转过身,眼泪几乎要掉出来,口中却果断得近于决绝地说道:“不谈恋爱,现在跟我去领证。”
  陈绍聪一怔,抬起头:“啊?……我刚才说的是……分手。”
  “我现在说的是结婚。”杨羽清晰地重复。
  陈绍聪懵了:“太……太突然了吧?”
  杨羽盯着他,斩钉截铁地说:“突然怎么了?你是说我配不上你,还是怕你爸妈不喜欢我啊?”
  陈绍聪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道:“没……没有啊……”
  “现在就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明天我可能就改主意,说!”杨羽上前一步,直视着他。
  陈绍聪懵懵地说:“……分手。”
  杨羽干净利落,抬手就是一巴掌:“回答错误!再说一遍!”
  陈绍聪捂着脸怯怯地道:“……结婚。”
  杨羽一把把他揪住:“走!”
  两个人收拾东西,直接打车冲到民政局。工作人员检查两个人的身份证、户口本,抬起头问:“请问你们是在这儿拍结婚照吗?”
  杨羽点点头,陈绍聪连忙也跟着点头。
  工作人员看着陈绍聪肿着的半边脸,有点儿奇怪地问他:“您的脸怎么了?”
  陈绍聪尴尬地摸着脸颊,含糊地说:“没……没事儿……腮腺炎。”
  “哦,那就好。结婚照就这么拍了?”工作人员确认了下。
  “就这样,挺好的。”陈绍聪赶紧说。
  工作人员点点头,咔嚓一声拍了照。工作人员准备好结婚证,拿起公章,在红色的结婚证上利落地盖了章,把结婚证交给他们,按照惯例说道:“你们从现在起,就是合法夫妻了,祝福你们百年好合,一生互敬互爱啊。”
  陈绍聪赶紧回头对杨羽提醒:“互敬互爱,互敬互爱……”
  杨羽没搭理他,对工作人员道了谢,与陈绍聪转头往回走,她走了几步摸摸陈绍聪的脸:“腮腺炎?回去给你吃点板蓝根含片?”
  陈绍聪看着她的笑脸,拼命摇头:“不用,不用。”
  然后相对着,都笑了起来。
  杨羽看着陈绍聪的笑容渐渐恢复了活气,自己倒是眼眶一红掉下泪来。
  程露情况稳定后,转出ICU,住进了普通病房。她还没有醒来,日复一日安详地沉睡着,睡颜很平和。
  董学斌天天陪在医院,把病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床旁的小几上,还放上了一面镜子、一把精致的木梳、一帧一家三口的合影。
  陆晨曦进来的时候,看到董学斌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没惊动他,自己轻轻走到床边抓着母亲的手,默默地看着。
  董学斌不多时醒来了,揉揉眼睛道:“晨曦你来了。”
  “您还是回家睡一晚吧,眼圈都黑了。”陆晨曦有点心疼。
  “我没事,回家肯定睡不着。”董学斌又去看床上的程露。
  陆晨曦说道:“我妈现在各项指标都还算平稳,一会儿护士会来抽血,评定一下心脑功能,下午安排了一个脑电波和MRI。”
  董学斌点头:“好啊,你去忙吧,你们护士长给找好了护工,待会儿就来了。小庄知道我胃不好,刚给我拿来一盒酸奶,到底是自家人啊,就是上心。”
  陆晨曦苦笑着点点头。
  父女俩坐在一起静静看着程露。
  门外走来的庄恕,也是静静看着房内的一切。
  林欢办理完父亲的葬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端坐在电脑前,黑衣素服,面色苍白,一行行敲下字句:
  我父亲林皓,因遭遇郦峰县泥石流灾害,胸部被玻璃刺入,后被送到灾区医疗站抢救。初诊由仁合医院陆晨曦大夫接收,经她检查,玻璃碎片伤及我父亲的肺动脉,之后,他被送至嘉林市仁合医院进行治疗。
  在抵达仁合医院后,心胸外科大夫庄恕给我父亲实施了手术,手术过程顺利,之后他转入心胸外科六号病房住院治疗。术后第二天,同病房住进一名HIV阳性患者,但是医院隐瞒了情况,只采取了简易的遮挡,并没有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
  之后我父亲开始持续高烧,被诊断为尿路感染。我向庄大夫和院方提出质疑,希望他们能给予解释,但他们以保护患者隐私为由,拒绝了我的要求。
  后来我父亲病情持续恶化,我才知道,这时仁合医院已经发生了耐药菌感染,我的父亲也是感染者。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也一直没有隔离或转移HIV阳性患者。其间我曾经多次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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