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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风云_朱朱-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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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立刻道:“你连台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吧?也该回家休息一下了,五个小时吧,睡一觉,美国医院的规矩,不能疲劳作业。”
  “大家都在这儿连台,我怎么能回家休息呢。”庄恕摇头,他颇为感慨地向周围望去——如此拥挤,如此喧嚣,如此杂乱,却又如此有序。
  杨帆苦笑:“我们是习惯了。在国内,我们这样的医院只能疲劳作业,跟你们可不一样。”
  “放心吧,我撑得住。一小时就行了,我是想陪这位家属回去拿点东西。”庄恕看看林欢。杨帆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在庄恕刚要走开时,叫住了他:“庄大夫等一下。”然后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傅博文回来了。”
  庄恕一愣。杨帆缓声道:“非常时期,他回来帮忙做些工作。老人嘛毕竟还是有作用的,我也不好推辞,你知道就行了。”
  “毕竟是仁合的院长。”庄恕说得有些感慨,同时看了看杨帆。来到这里这么久,他之前对仁合、对傅博文、对杨帆,那种或怨恨或轻视的情绪,就在这二十四小时与死亡的搏斗中,甚至是在激烈的针锋相对的理念争执中,几乎淡化至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的亲近,温暖与惺惺相惜。
  庄恕望着杨帆,认真地说:“我很佩服你们。”
  陈绍聪带着护士转移伤员,路过一条走廊时,看到两个戴着志愿者标识,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的“工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一个在地上喷洒消毒水,一个拿着拖把跟着拖地。就这么配合着一喷一拖的效率挺高,一会儿就到了楼梯口,喷消毒水的人把消毒水箱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头拉下口罩长吸一口气,露出一把大胡子。他身边的人放下拖把,也把口罩拉下来,正是杨子轩。
  老胡苦着脸踹了杨子轩一脚,抱怨道:“来这以后每天就是喷喷喷,擦擦擦,刷刷刷,整个一清洁工啊,就是推个轮床也只能推,连过床都不让我碰。杨子轩,你不是让我来救死扶伤的吗?”
  杨子轩一脚踹回去:“你想什么呢?救死扶伤你是会缝合还是会清创?你妈要用血压计,我教了你俩小时,你还量出个二百二十……吓得你妈差点真二百二十了!
  老胡不好意思:“那哪怕是过个床呢,我有劲儿。你看人美剧里,一、二、三,哐,多帅啊。“
  陈绍聪走在一旁,听得好笑,忍不住接上:“一、二、三,还哐,你也不怕再把病人摔着。“
  杨子轩和老胡都不好意思地笑了,陈绍聪过来蹲在他们身边道:“过床可是技术活,尤其这次的伤员大多有腰椎、颈椎伤,如果手法不对会造成二次伤害,严重的能导致瘫痪。“
  老胡听着,点点头喃喃道:“真是术业有专攻。”他念叨着,突然目光落在陈绍聪身后——刚刚拖过没完全干的地面上,留下了陈绍聪的鞋印。老胡立刻抓起拖把,冲过去补拖:“你看你又踩脏了。”
  陈绍聪挥挥手:“嗨,不用啊,我是从清洁区走过来的……”
  杨子轩一笑:“陈哥你甭理他,他处女座。”
  “拖地是为了消灭病毒细菌,又不是要一尘不染。”陈绍聪笑道。
  杨子轩没好气地说:“哎呀,他又不能救死扶伤,把楼道擦完美,这有成就感——就像你们缝合伤口,剪线留的残端一定要对齐一样。”
  陈绍聪看他一眼:“你懂我们临床的东西还真多,从小没少跟着你爸在医院玩儿吧?”
  “是啊,我还在你们的示教室缝过猪皮呢。”
  “我对缝合也很有造诣啊,有时间切磋切磋。”陈绍聪一向以自己的缝合技术为傲。
  杨子轩却道:“我对数据分析兴趣更大。结合了对医学和数据的双重兴趣,就是我现在的专业。”
  陈绍聪讶然:“没看出来,居然是个医疗数据分析师,你这次回来都分析什么了?”
  “本来是要做咱们市的化疗药使用数据的。第一阶段论文发了,效果还不错,正在申请进一步研究。不过赶上灾害,就先放下了。我准备收集仁合灾后的救援数据,跟欧美日做个比对,也算是没浪费这次机会。”杨子轩说得头头是道。
  陈绍聪提醒:“别忘了我的急诊啊。”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边接边起身走着:“喂,什么情况……手臂骨折,右腿骨折……什么?体重这么重?……好吧马上到。”他转身冲着远处眼巴巴看着的杨子轩和老胡高声喊:“谁想学过床?”两人高兴地举起手:“我!我!”陈绍聪招招手:“来!”两人高兴地扔掉拖把跑过去。
  庄恕送林欢回到家,林欢开门,庄恕跟着她进了房间,看了看,这是一间上下两层的青年公寓,上面是卧室,下面是厨房、客厅,收拾得干净整洁,布置雅致中带点艺术气息。
  林欢客气地说:“平时没工夫收拾,可能有点乱,您别介意。”
  “这么干净还说乱?好像是中国人的传统吧?”庄恕接过林欢给他倒的水。
  林欢微笑:“没想到庄大夫出国那么久,还记得中国人的客套话。您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上楼去收拾下东西。”她上楼后,庄恕一边喝水一边在客厅里打量着,问:“你爸妈是郦峰人吗?”
  “对,他们是郦峰本地人,前几年都退休了。我一直想让他们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他们都说在老家住惯了,不想动。这次我刚好回去看他们,没想到赶上了泥石流灾害。”林欢在楼上回答。
  庄恕看到墙角放着一把大提琴的琴盒,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
  “六岁开始的。”
  “哦,我听说学琴就是五六岁开始最好了。”庄恕道。
  “是啊,我妈说我四岁的时候得了一场病,那时经常发烧做噩梦,身体很差,到了五六岁才好起来。女孩儿嘛,也不爱出门,我爸就让我学琴了。”
  庄恕专注地听她说话,道:“看来你一直很顺利啊,从小学琴到上大学再到就职,一帆风顺。”
  “是啊,我也觉得挺幸运的。而且我爸特有眼光,我刚工作不久,他就做主买了这个公寓,那时候房价还便宜呢。”林欢笑了,虽然因为想到父亲还重伤躺在医院里,笑容迅速化作了伤感。
  庄恕环视着公寓,似乎很释然:“你真的是很幸运。”
  林欢带着那点伤感继续笑了:“他们还希望我早点成家,早点结婚生子呢,不过升了首席以后,演出太频繁了,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
  庄恕看着桌台上和墙上摆放着林欢从小到大的照片,最早的几张还是自己熟悉的南南儿时的模样,眼神复杂。
  林欢没有让庄恕久等,迅速换了套衣服,提着小行李箱就从楼上下来,庄恕上前接过。
  林欢递给他一张CD,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没什么可送您的,这是我独奏音乐会的录音,没事的时候听来放松吧。”
  庄恕看着封面上林欢手持大提琴的照片,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温言道:“谢谢,这个礼物真好。”
  “您太客气了,等我父亲的病好了,请您来家里吃饭,我包饺子包得特别好。”林欢诚挚地说,快速地在楼下收拾其他东西。
  庄恕笑笑:“以前我母亲饺子包得也很好吃,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林欢停下了收拾东西问:“阿姨是……不在了吗?”
  庄恕点点头:“很多年前她就去世了。”
  “对不起,让您伤心了。”林欢抱歉。
  “没关系,今天跟你聊聊家常,我觉得很开心。”庄恕看着她微笑。
  林欢一笑:“是啊,您工作太紧张,聊聊天对放松也有好处。我收拾好了,走吧。”她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庄恕指着靠在墙边的大提琴问:“琴不拿吗?”
  “现在医院里照顾我爸,也没时间练琴,而且琴声那么大,也会影响别人休息。”林欢摇头。
  庄恕想了想,说道:“还是拿着吧,林先生一定很喜欢听你拉琴,别在休息时间练就好了。”
  林欢吐吐舌头:“那要是有人投诉,我就说是庄大夫让我拉的。”
  庄恕笑了:“好,没问题。”上前帮林欢提起琴盒,他走在她身后,临走的时候从墙上偷偷摘了一张不起眼位置的照片,塞进口袋。
  天气变坏,受灾地区又开始下雨,虽然不是之前的暴雨,但雨点也非常密集,山体滑坡再度发生。
  泥泞的路上,临时救护人员抬着三副担架,朝着救灾帐篷小跑。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头上、臂上也有泥沙血迹。两个急救人员跟在担架旁边,用纱布按压着伤员出血的伤口。
  钟西北、陆晨曦、杨羽和白雪等人赶紧迎上去。钟西北和陆晨曦各自检查一名伤员。
  钟西北一边检查伤员的瞳孔、呼吸,一边用吸管清理他的呼吸道,同时吩咐:“开放静脉通路,输平衡溶液。拿氧气面罩过来,给纯氧。”
  杨羽答应着跑向帐篷一侧的仪器存放处。
  陆晨曦迅速戴上手套,检查另一名胸前满是鲜血的伤员,查脉搏,叩诊肺部,并迅速缠上血压计量血压,然后陆晨曦摘下听诊器,手指抚过伤员怒张的颈静脉,皱眉道:“血压八十、四十,脉浅快,心音遥远——BECK三联征,呼吸循环衰竭。白雪,推X光机过来。”
  白雪跑向帐篷内侧。这时杨羽已经取了输氧装置,和钟西北一起给伤员接上氧气。钟西北刺破伤员手指,用简易血氧仪测试,血氧仪小屏幕上出现“90”,钟西北松口气:“情况还好。杨羽给他做青霉素测试,不过敏的话给上头孢预防感染。”他说罢奔向第三名伤员,听心肺后神色稍安,检查患者腿部的伤处,喊杨羽:“拿固定夹板,给患者输平衡溶液,抗生素预防感染,打破伤风针。”伤员痛苦地呻吟着:“医生,太疼了!你帮帮我!”钟西北俯身道:“我们会给你止疼。你的腿现在问题不大,等前面的路修通了,我们就把你转移到市里的医院”
  陆晨曦在胸部受伤的伤员身边操作X光机,皱眉紧盯图像。片子出来后她一脸焦灼地找到钟西北:“多根肋骨骨折,患者明显出现心包填塞,已经有了呼吸循环衰竭的症状,得尽快手术处理。”
  钟西北看了看片子,焦虑地道:“山体再次滑坡,路又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
  陆晨曦再度赶到这名伤员旁边,戴上听诊器,听诊他胸部、腹部。她眉头越皱越紧,紧张地给病人再量了一次血压,抬头对刚进来的杨羽道:“血七十五、四十,再多开一条静脉通路,然后做准备,气管插管进行人工通气。”然后她转头冲钟西北沉声道,“我怕他坚持不到路通了。”
  正在这时,一个满身都是泥水的急救人员冲到了帐篷边,扶着帐篷柱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钟大夫,方大夫受伤了!”
  方志伟双眼半睁,已经罩上了氧气面罩,他脸色苍白,胸前一片血迹。钟西北与陆晨曦亲自接手过来,给他过床。突然,方志伟喷出一口鲜血,溅在了钟西北胸前,他张大口,努力吸气,脸色却越发青紫,眼神也开始涣散。钟西北急道:“针管,橡胶手套,闭式引流管,快!X光机!”
  陆晨曦直接抓了弯盘里的针管和胶皮手套冲过来。她轻轻敲击方志伟胸口,手掌迅速伸出,以手指比量后果断入针、抽吸,将胶皮手套覆在针尾。只见手套瞬间胀气,宛如一个气球。陆晨曦立刻将手套扎住,方志伟的呼吸略有舒缓。陆晨曦随即在他肋间剪开开口,置入引流管,抽出针头。就在此时,方志伟一阵抽搐,嘴角又溢出一口血来。陆晨曦盯着闭式引流管的水平面,手飞快地在方志伟胸口轻按,轻叩,然后摘下听诊器听诊。
  钟西北将X光机推过来,一边操作一边紧锁眉头说道:“肺不张,可见脊柱前缘呈现透光带。断了六根肋骨,形成连枷胸。”
  “他明显皮下气肿,胸腔闭式引流有重度漏气,加上咯血和X光典型征象,基本确诊是气管破裂并纵膈破裂伤!”陆晨曦紧张地道。
  这时,守在旁边观察那名胸口受伤伤员的杨羽喊道:“晨曦,这个伤员升压药起作用了,但是血压继续下降,到六十、三十了,血氧五十!”
  陆晨曦一惊,马上冲过去,再做检查、测脉搏,随即冲钟西北道:“钟主任,扩容、抗休克、机械通气都没改善他的休克,应该是心包填塞,我要给他心包穿刺抽血。”
  钟西北果断回答:“按你的判断来。”他说着,自己剪开方志伟胸部的衣服,仔细检查他两侧胸——其中左胸明显比右胸塌陷。他再沿着胸骨轻轻摸索,触诊腹部,见方志伟的腹部膨鼓。
  陆晨曦在一旁实施心包穿刺,将针管准确刺入伤员的心脏位置,扬声问:“钟主任,志伟怎么样?”
  钟西北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血氧持续下降,加压给氧,闭式引流都无法改善呼吸。”
  陆晨曦面色严峻,将针抽出,手中的针管内一满管鲜血。
  陆晨曦与钟西北一人守着一个重伤员,而且钟西北守着的还是仁合医院的同事方志伟,两人的额头上都全是汗珠。帐篷里气氛紧张,护士们看着昏迷不醒,眼窝深陷,嘴唇青紫的方志伟,想哭又不敢哭。
  陆晨曦守在胸部受伤的伤员身边,挤压着加压通气的皮球,杨羽在旁再次测量血氧,报告:“血氧掉到五十以下了!”
  几乎是同时,钟西北给方志伟测量血压,把听诊器摘下,冲陆晨曦焦灼地喊道:“志伟的血压听不到了!”
  陆晨曦心里一沉,却见身边的伤员一阵痉挛,手软软地垂下,嘴角涌出血珠,她立刻把通气皮球交给杨羽,自己用听诊器听心音,然后猛地抬头哑声道:“心跳骤停了!”
  钟西北也在焦灼地说:“闭式引流完全无法改善呼吸状况!我想是气管支气管破裂太严重,持续向周围漏气,在肺泡内形成了大空腔,而且在不断增大。”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泥泞的急救人员赶到急救帐篷口,对钟西北道:“钟主任,抢通的部队说路完全堵死了,现在咱们的车出不去,后援的救护车、医护人员也进不来,至少要六小时!”
  在急诊室工作多年,见惯生死的钟西北都怔住了,他伸手抚摸方志伟的脸——方志伟脸色蜡黄,嘴唇青紫,张着嘴吸气,没有任何反应。
  陆晨曦低着头,呼吸急促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伤员。杨羽也同样满头是汗,徒劳地一下下捏着皮球,盯着陆晨曦,不知说什么好。陆晨曦咬咬牙,抬起头道:“钟主任,他们两个不可能等到六小时之后,一小时、半小时都等不了了。”
  帐篷里的人都转头看着她。陆晨曦站起来,摘下口罩,语速越来越快地说:“这个伤员必须马上开胸,做心内按摩,探查心包填塞原因,修复损伤;方志伟必须立刻开胸开腹探查,确定出血原因止血……我要求在这里进行手术。”
  她最后这句话一说出来,护士白雪张着双手震惊地道:“手术?!这里不是手术帐篷,没有麻醉师,没有无菌消毒,没有监护设备,我们这是违规的!”
  陆晨曦看着她,异常平静地说:“现在不开胸,方志伟和他都会死,手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白雪愣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说不出话。
  陆晨曦转头看向钟西北:“钟主任,我知道是违规了,但是事发紧急,条件就是这个样子,我愿意承担责任!”
  钟西北看了看方志伟,沉吟了一下,坚定地道:“我是医疗站领导,我同意。两个伤员,你做哪个,让谁等?”
  陆晨曦的目光迅速掠过方志伟和另一个伤员,再落到钟西北身上,两人目光相对。陆晨曦冷静地开口:“谁都等不了了,谁都不能等,一起做,同时开胸!”


第28章 楚庄关系
  杨羽唰的一声,在帐篷中间拉起一道帘子,隔出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将两个即将手术的患者隔开。
  帘子一侧,钟西北手脚麻利地给方志伟做气管插管,而杨羽则在给他开放静脉通道。
  另一侧的陆晨曦一边准备一边清楚地说道:“钟老师,我先给他开胸,解决心包填塞,做修补,您同时给志伟开胸开腹探查,寻找出血点。”
  “胸外手术的基本技能我还可以,真正细致的活只能你来。不过心血管损伤,你行吗?”钟西北问。
  “我也不熟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陆晨曦咬着嘴唇。
  钟西北心知确实只能放手一搏,也就屏除杂念,沉声道:“没有体征自动监测,我们用最原始的血压计、血氧计人工监测。白雪和杨羽给患者加药麻醉,听我们的指挥监测。其他急救工作人员,帮助我们剪线、拉钩、传器械。开始吧。”
  杨羽带着还有点害怕但努力忍住不哭的白雪迅速配合着做好术前准备。
  陆晨曦奔到刷手池边刷手,杨羽奔向麻醉设施,调节仪器。当仪器上出现伤员的生命体征,杨羽沉稳地调药,将麻醉面罩罩住伤员口鼻。白雪哆哆嗦嗦地咬着嘴唇刷手、戴手套、清点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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