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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的。这种所谓遭报应，正说明叶道志此人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会不择手段之人。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做出了一些错事，石磊总也是希望可以帮他一把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得石磊去顾及太多，从叶道志对唐家的手段可以看出，这个人如果认定一个人有罪，是会愿意动用一些非法手段去处理的，他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理想主义者，只是他实现理想的方式上，恐怕有许多不太见得光的东西。

这一切，在平常的时刻当然无关大局，而事实上被叶道志亲手送到监狱里的那些人，基本上也都是罪有应得，可是这不代表叶道志的做法就是对的。有唐公子这件事在前，石磊几乎可以断定叶道志肯定不止这一件事。只不过，目前是这件事被人当成了把柄，借以用来要挟他去护住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些东西而已。

从叶道志本人来说，他的最佳选择，当然是听从那个电话的威胁，顺应薛远方的要求，将从前办案过程中所有那些上不得台面乃至违法的手段进行曝光，并且将此推诿到省厅的头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领导责任的问题，而是可以转化为多年打黑成果中最大的污点。打黑这件事，是石为先和张同训主导的，是以一旦下头出了大乱子，他们俩就绝不只是担上领导不力的责任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这样的话，叶道志最想护住的两个女人当然可以得以保全，不会有人将这些挖掘出来，即便有人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到那样的时刻也绝不会有人把视线放在这么粗浅的地方。到那个时候，包括最普通的老百姓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牢牢的盯在一个副部级和一个正部级官员的身上，然后这里头就有很大很大的文章可作了。

而叶道志本人，则可以作为类似于国外的“污点证人”这种身份，得到薛远方那边一定程度上的保护，这又有点儿像是政治避难的意思了。那边肯定对叶道志是有承诺的，事发之后他这个公安局长肯定是不用干了，可是无论是经济上还是人身安全上，都会得到一定的保障，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并且儿女双全环绕膝下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里头可以做的交易太多，石磊没兴趣也无需知道，他只需要知道叶道志并不打算选择这条看上去对他最有利的路就够了。

叶道志有他自己的思考，且不说对方的承诺究竟有多少实现的可能性，政治斗争这种东西一向残酷的很，卸磨杀驴的事情比比皆是。站在石为先和张同训这一头，叶道志会觉得他们身正心明，至少不会做出这种龌龊的勾当。而对方虽然许以好处，却也着着实实在用无耻的威逼手段，即便最终真的完成了承诺，也会让叶道志觉得两害相权他还是愿意站在石为先以及张同训的这一头。

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叶道志也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因为现在的事情承担了罪责，但是只要他还活着，恐怕对于目前斗争的双方都会成为一块心病。定时炸弹其实没什么好恐怖的，当找到定时炸弹之后，已经得知炸弹爆炸的时间了，要么，在爆炸之前将炸弹拆除，要么，利用最后的时间将可能的损失降至最低，比如疏散人群抢救最有价值的财物等等。可是一个活体炸弹，一个背着炸药包手里有按钮的亡命徒，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拉响这颗炸弹。而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叶道志无疑更像是后者，一个拥有很大当量炸弹的亡命徒，手里无时不刻的攥着引爆器。

当然，这颗炸弹爆炸之后，伤害最大的多半是靳明甫这一派，这很可能会引发中央以及全国范围内对于这几年打黑工作的全面否定。而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和石磊的认知相同，不管中央还是地方又或者是普通群众，实际上对于打黑带来的社会效应还是肯定的，只是也都明白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有些不那么合情合理的地方，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做到完美，但是也绝不会像是薛远方那帮人搞出来的论调，说什么打黑工作是“文革”的余烬在重新复燃。

所以，即便叶道志坚决不替薛远方那方效命，不背叛靳明甫这个阵营，他的存在，也依旧会让靳明甫产生担忧。或者说，依旧存在让薛远方卷土重来的契机，只是那样的话，不光对叶道志，对于叶道志的两个家庭，对于他的两个女人和一双儿女，恐怕也都是灭顶之灾。

这大概就是叶道志思考了良久之后最终做出赴死决定的原因。

当然，这些无法深谈，石磊不可能去跟叶道志讨论这种东西，而他即便想要挽救叶道志的生命，一来要替靳明甫的整个集团考虑，毕竟薛远方虎视眈眈良久，只要给他找到突破口他是不惜付出最大的代价也要让靳明甫得不到即将得到的那个位置的。甚至于，在从前薛远方还只是要让靳明甫得不到，而在接下来五年当中和靳明甫处于同一起跑线重新竞争，可是现在，恐怕就已经不能只做到这样了。他的攻击，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斗争范畴，而有点儿你死我活的趋势在显现。若是靳明甫这次被这些事情牵连的上不去，那么薛远方肯定会集合他的所有力量，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靳明甫的势力彻底打压下去，从而取其而代之。事情发展到现在，就真的和古代的王子夺嫡没什么区别了。如果非要说还有区别，那就是靳明甫这边一直没有做出什么有力的回击，而只是在不断的化解薛远方做出的攻势，靳明甫这一方还是心存善念的。

不过，经历了叶道志的这件事之后，一切就很难说了，局面的平衡已经因为薛远方的穷凶极恶而消失，靳明甫如果不反击，对方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是绝不会收回去的。而这，也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战。要么，荣登宝座，要么，打入尘埃，已经没有和平共处这样的中间路可以继续走下去。

从叶道志的角度来考虑，恐怕他对于自己过往所做的一些事情也有愧疚之心，这些愧疚可能都是极小的歉意，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所有的愧疚加诸在一起，可能就会成为压在叶道志心口的一块大石。而这块大石的份量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增加，于是对于叶道志来说，或许这一次，是他解脱的一个最佳机会。

思前想后，石磊对于叶道志的决定也是无法应对，只得表情干燥的点了点头：“我会替你照顾好你所有的亲人。”

叶道志笑了，笑得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就仿佛他即将选择的不是什么人生的终点，而是一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康庄大道一般。

“我相信石少，也正如我相信石省长和张厅长所做的一切远远是利大于弊一样。今早网上的那些消息，想必石少也都已经知道了。”

石磊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不明白，叶道志怎么会突然跟他提起这个。

“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找到那个发布消息的人，如果找到了，想必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消息并且将其从网上用危言耸听的方式发布出去，是因为他对我的刻骨恨意，以及觉得我终于出事了的报复心理。”

石磊听着就皱起眉头：“这个人是唐家那对夫妻中的一个？”

叶道志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虽然现在看上去只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一直都对我心存恨意，始终在不断的盯着我。稍稍用了点儿小手段，我就让唐礼知道了我携枪离开昆州的消息。唐家虽然倒了，不过总归还是有点儿熟人愿意给他们少许帮助的，唐礼倒是也没让我失望，一个晚上，他居然能搞得到我从火车站离开的录像，并且放到了网上。”

“你怎么可能算计的这么准？”石磊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叶道志笑了笑：“这种事只是个基本人性而已，只是唐礼做的超乎了我对他的期望值，我只是希望他可以通过某种渠道将我携枪离开昆州的事情捅到上边去而已，谁知道他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只能说机缘巧合让这件事变得更方便我进行下一步的举动罢了。”

石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道叶道志说的倒是不错，唐礼既然对叶道志恨之入骨，一旦得知叶道志违规携枪离开昆州，必然会将这事捅出去。可是，正常的途径大概会是他将此事上报纪委，毕竟他那去世的父亲也曾经是昆州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便如今落魄了，这点儿能力应该还是有。谁能想到唐礼居然会选择将这件事捅上网，而且还找到了一点儿录像片段，这就是超乎叶道志期望的部分了。

“接下来你到底准备怎样做？”

叶道志拍了拍身边装着两百万的那个背包，笑道：“就指望这个了，昨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你们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他是什么人的，可是，我却很清楚。他们一直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是，能够这么轻易的得知我和婷婷之间关系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呢？有足够的时间，包括石少在内，你们都可以很轻松的查到一切。可是，这个人之所以针对我，完全是从申浦那边过来跟我打招呼，希望我为他们提供便利之后才开始的。这么短的时间，如果没有我亲近的人将这些事揭露出去，那个人又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虽然我和那个人没打过交待，但是我难道还不知道我身边有什么人跟他之间的关系么？逆推一下，也就能够确定人选了。哦，其实我昨晚到了申浦之后，在婷婷那儿上了会儿网，在电脑上找了一下那个人的讲话录像，再次从声音上确认了一下，我也不想冤枉或者错怪任何人。”

石磊点了点头，凭叶道志干了一辈子刑侦工作的经历，他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不过总有些小的契机可以让他尽可能的缩小范围，然后求证起来就不难了。

“那个人是谁？”

“申浦政法委的副书记裘百树，一会儿我就去找他。”

“那这两百万……？”石磊问。

叶道志笑了笑：“关于这两百万，就是个小故事了，如果有人能将它写成小说，想必还是比较精彩的。”石磊不吱声，只是等待着叶道志自己说出这个所谓的小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公安局的局长大人，他在侦办一个案子的时候，发现这家人的财产颇巨，便动了侵吞的心思。于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了这个案子，最终成功的让那家人心甘情愿的把所有财产都转移到了他设置的一个户头当中。而这件事在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居然被人发现了，发现的原因，可能是他和受害人有旧，受害人向其求助，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这不是故事里的主角需要关心的事情。但是呢，发现这件事之后，这个人想的并不是彰显天日，而是想要在这里头分一杯羹。比较凑巧的是，这个人也在做着政法工作，而且在政法工作里有着不少的违规作业，这些违规作业，不被人盯上倒也罢了，一旦有人存了心要追查，想要找到足够的证据不会太困难。并且在此人往日收受的贿款当中，原本就有那个受害人的数额……”

石磊听了暗暗心惊，心道这一切，叶道志都是怎么知道的？决不可能是昨晚的成果，那就只能说是叶道志在此之前为了让唐家咽下最后的苦果，而不至于做出任何玉石俱焚的举动早就做足了功课，而这一次却算是个小小的意外，导致他终于将从前所做的功课全部用上了。

“在这种前提下，这个在政法委工作的人，贪心不足试图分一杯羹就顺理成章了。于是他给那个公安局长打去电话，意图瓜分受害人家里的财产。可是，公安局长在当初成功的谋夺了那个受害人的财产之后，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将其归入自己的名下，于是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那些所有的款项，都被放在这个慈善基金当中。而这个慈善基金成立半年多来，几乎每一个款项支出，都是不明不白的，账面上存在相当大的漏洞。只不过由于这是个私人基金，民不举官不究，自然不会有人去查到而已。但是这毕竟是个基金，于是那个公安局长也无法在很短的时间里凑到足够多的钱，他便带着两百万的现金到那个政法委干部的家里，和他进行谈判。谈判的结果当然是破裂了，对方要求的更多。公安局长又想尽一切办法，弄来了两百万，可是四百万依旧无法满足那个人的胃口，偏偏这个公安局长又因为其他的事情东窗事发，最终和那人一起被围堵在一起……石少，对于这个故事，您还有继续听下去的好奇么？”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到了目前这个地步，真的已经没有必要再讲下去了。

其故事的结局可能是两人同归于尽，也可能是其中一方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而另一方则涉嫌各种罪名最终锒铛入狱，总之是老百姓拍手称快的狗咬狗而上头必须捂盖子不能让其真相散布出去造成社会影响的结局。

其实这里头细想的话有不少差强人意的地方，可是，在不能任其扩散的前提下，是不会有人对其细节穷追猛打的。于是，结果已经出来了，证据也都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六百五十九章【出动特警】

计划绝对谈不上周密，可是却将所有的步骤都考虑完全，甚至于考虑到了哪些地方必须布置精密一些，哪些地方可以任其粗糙，这就是一个老国家干部才能具备的常识了，他们很清楚在大体制的背景下，上头对于这一类事件会如此处理，才能做出如此相得益彰的布置。

石磊对此只有无言，苦笑着摇着头：“叶局，你一定要如此么？”

叶道志倒像是彻底想开了，笑得还挺灿烂：“反正谁也不会放心，不对么？那就让所有人都放心，也让所有人都死心。这也算是我该着的报应。”

石磊再度无言，对于那一世经历过生离死别而这一世成功扭转一切局面的他而言，面对死亡，石磊总是可以比其他人更多一份从容。包括那次在庐陵的小巷子里遇险，石磊几乎以为自己会命丧那里，当时心里除了有一些对于生命里那些人们的怀念之外，并没有太多面对死神的恐惧。可是即便是石磊，也断然做不到如同叶道志这般的淡然，明明是可以从叶道志眼中看到更多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眷恋的，却又可以看到一种堪称判若两人的决断，仿佛对于这个世界再无丝毫留恋般的决断。

这就仿佛在同一个人身上看到高贵和猥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一般，原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今天石磊却偏偏从叶道志身上看了个通通澈澈。

叶道志见石磊良久无话，拉开了车门，笑着对石磊说：“石少的谜团应该都解开了，安心等结果吧，结果很快就出现了。”说罢，叶道志拎起那只双肩背包，跳下了车，留给石磊一个实在让石磊找不出合适形容词的落寞背影。

奇怪的是，在石磊从车窗扭脸望出去的目光当中，叶道志的背影并不随着他越走越远而变小变模糊，而是变得越来越大，直至铺满了石磊整个的眼眶……

换做平时，石磊可能会对离开的这道背影做些心底的祝福，而石磊看见背影远去的时候也的确下意识的准备为其祈福的。可是这种念头刚刚升腾起来，石磊就发现自己的行为简直太可笑了，人家是去赴死的，还为他祈的什么福？难道祝愿他在地狱里和小鬼们打麻将多赢点儿么？像是叶道志这样的人，怕是没什么资格上天堂的，就便是石磊自己，也是没什么资格上天堂的。

“去他妈的！”最终，石磊也只能恶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掏出电话，调出电话薄里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在等待对方接听的时候，石磊暗自祈祷，希望那个人可以救下叶道志吧，这大概是石磊觉得唯一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凌驾于政治之上的力量了。

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对方没有指责石磊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虽然彼此留过号码，但是也早就说好，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要打电话。或许是对方知道石磊是个很慎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找他的，所以宁愿相信石磊这个电话是有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关键的。

听完石磊的叙述，对方只对石磊说了一句话：“保证两个人都活着，这事儿我不敢答应你什么，努力试试看。做得到自然最好，做不到，也会给他机会明志。”说罢，就直接挂上了电话，果然是整天跟死神打交道的货，说什么话都是没点儿人味儿没有任何感情的。

虽然没能得到任何的保证，不过也算是有了一丝希望，至少结局不会比这更坏。而电话那头最后那两个字的意思，石磊也很清楚，无非便是那个成语，用最残忍的方式明志。

刚才叶道志已经告诉了石磊那个人是谁，虽然石磊并不清楚申浦市政法委书记裘百树人在哪里，但是石磊却绝对可以肯定他不在办公室。如果是在政法委的办公地点的话，恐怕叶道志也很难带着枪走进去吧。裘百树现在既然知道叶道志是带着枪来到申浦的，心里总归是要有些担忧的，叶道志如果大摇大摆的去政法委找他，他不让门口的武警缴械是不可能让他进去的。

不过现在这件事既然已经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