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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匆匆玉指在琴键上点出一个又一个音符。

还是熟悉的旋律，还是熟悉的歌词，只是歌声略有不同，好像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灵魂深处。

陈昊天原本已经睁开眼睛，站起来准备迎接早晨的太阳，准备像先前一般应对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他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吴君君没有结束的意思。

他静静走到长发飞扬的女子身前，轻轻揽住她的香肩，贴着她的面庞，颤抖着，眼角的泪水一滴滴落在琴键上。

吴君君的声音一如先前那般曼妙，只是泪水早像泉水涌了出来。或许这首歌的歌词寓意并不是特别深刻，可对陈昊天而言，却映射了他的过去和未来。

终于吴君君再也唱不下去了，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朝霞如血，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琴键上的时候，吴君君推开陈昊天，擦擦男人的眼角，将哽咽的声音渐渐调整到正常：“我有个问题问你，因为想不通。”

“你说。”陈昊天哽咽着别过脸去，擦擦泪水，再看向吴君君的时候，又恢复了先前皮笑肉不笑的状态。

“什么时候知道的？”吴君君正色问道。

“棉阳森林吧。”陈昊天从口袋掏出香烟，哆嗦着点燃后，狠狠抽了口。

“为什么还任由我苏醒？从苑霓裳话里行间难道听不出来我醒来后，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吴君君抚摸着陈昊天的面庞，低低言道，“你没想象中那么刚强，她肯定用自己的手段让你意识到了巨大的差距，棉阳森林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没处在最佳状态，断了仙草灵药的供应再下狠手，我没今天。”

“直到现在，你不还是吴君君吗？”陈昊天盯着吴君君如水的眼眸，饱含深情的道，“我不知道秋水寒是谁，也不想问那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有一个女人，等了我十二年，苦苦等了十二年，为了让我活着，从九楼跳了下去，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大不了还给她就是。”

当第一缕阳光冲破层层阻挠普照大地，紧随其后的便是金灿灿的阳光蜂拥而至。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吴君君看着右手灼灼生辉的戒指，将其摘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道：“十二年前你救了我一命，我因为你一句话苦等十二年，最后又救你一命，走到这步，咱们俩勉强算两清，如果说我还欠着你什么，也用自己的承诺做了偿还。”

“不管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拿楚瑶瑶她们开刀，天决安分守己，我自然也无针对天决的打算。”吴君君将陈昊天颤抖的左手拿了过来，把戒指放在他的掌心，“这枚戒指不该出现在我手上，这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陈昊天将戒指放进口袋，回道：“我的未婚妻吴君君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在这个世界只有秋水寒。”

“没错！再美的感情戏也有落幕的时候，沉睡的当口我心里流了多少泪这刻不说，纠结多久也不谈，因为我走出来了，我也做出了选择，不管这个选择正确与否，都是我要走的路。”秋水寒背负双手，看着天空漂浮的朵朵白云，赞道，“真美啊，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又看到了如此美景，对着天空心胸也开阔了，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放不下的，对吗？”

“或许是吧。”陈昊天轻声回道。

秋水寒小手按在钢琴上，湛蓝的光华旋即展现，草原上的风出来，粉尘扬起，刚才还发出天籁之音的钢琴已不见了踪迹。

陈昊天静静看着秋水寒走向小木屋，忍不住喊道：“留下来不行吗？”

几缕光华掌心微微上浮，秋水寒顺势一扫，凝聚了多少心思的小木屋也像钢琴那般了无踪迹。

“做戏做全套，决绝决到底，既然过了河，留桥做什么！”秋水寒静静走到陈昊天身边，冷冷言道，“该给你的柔情给了，该为这段感情流的泪也流了，从今往后还是形同陌路的好，太阳没升起来之前，我祝你明天安好，太阳升起来之后，你必须按照我的节奏走，错了一点你就死，走好多活一段时间，陈昊天，你没得选择，如果想让这个世界平平安安，就认命。”

言毕，秋水寒转身而去，冷厉的声音伴着风飘到耳畔：“让楚瑶瑶将十二年前那些人的资料传到我的邮箱，太阳下山之前查不到，后果自负！”

第1779章　长路漫漫

女人总是如此，翻脸比翻书还快，看着秋水寒渐行渐远的背影，陈昊天多希望她能转过身来，遗憾的是，自始至终她都没回头。

陈昊天朝着跑道的方向走去，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四周风景，最后缅怀下逝去的时光。

河流畔的小木屋刚刚还矗立在那里，而今除了光秃秃的地面再也不剩什么，就像刚才在草原飘荡的那首摄人心魄的歌曲。

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个叫吴君君的女子还端着咖啡指摘自己的不是，而今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一切都过去了，那个依偎着自己的女人那个将戒指递给自己的女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陈昊天靠着位椅，感受着专机呼啸着窜入云端，扭头看着舷窗外的皑皑白云，沉默的就像一个孩子。

玛丽和楚瑶瑶见专机抵达利物浦机场，将车子开了过去。

陈昊天从专机下来，看到玛丽，笑道：“刚才跟你交代的事儿，办了吗？”

“十二年前爱尔兰的事天决一直记录在案，查起来很轻松，相关资料瑶瑶姐已发到君君……秋水寒的邮箱。”玛丽走到陈昊天身前，柔声安慰道，“不要想的那么多，她也不是很过分，至少不动姐妹们和天决，我们可以在利物浦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隐秘联盟可以按照既定部署打造隐秘新世界。”

陈昊天嗯了一声，冲楚瑶瑶笑道：“我又要走了。”

“习惯了，利物浦有我和玛丽在，妥妥的，你一门心思将该做的事做好就成。”楚瑶瑶妩媚的笑笑，“不过临走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两个要求。”

“别说两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陈昊天慷慨大方的道。

“你确定吗？”楚瑶瑶眼珠子一转，鬼鬼笑道。

陈昊天立马毛骨悚然，清清喉咙，忙道：“楚总啊，你也是的，有什么话赶紧说，这大太阳底下，不怕晒吗？”

“晒怎么了？这年头流行小麦色的肌肤！”楚瑶瑶见陈昊天嘴角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叹了口气，“好了，别装那副让人鸡皮疙瘩落一麻袋的可怜相，真给你提十个八个要求，肯定一个都做不到，两个指不定还有希望完成一个。”

“其实你误会我了，只要合情合理我肯定能做到的，别挑那些比摘月亮难度还大的。”陈昊天小声嘟囔道。

楚瑶瑶狠狠剜了眼，叱道：“要你活着比摘月亮难度大？”

“呃，这叫难度？让我死要比让我活着难度大了太多了，先前老混蛋就说过，就我这号人，阎王爷都不敢收。”陈昊天翻了个白眼。

“我对此坚信不疑，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嘛。”楚瑶瑶将陈昊天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慢调斯文的道，“第一个要求你答应了，第二要求就是下次再回到利物浦哪也不许去，即便有天大的事儿，都不能离开半步。”

“这是必须的。”陈昊天双手按在楚瑶瑶香肩上，目光很是温柔，“这是最后一次出去……”

“也是大家最不放心的一次。”玛丽低着头，轻轻言道，“你不会求助于天决情报系统，根据约定，隐秘联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你所依仗的只能是天机门，仙门大战后，仙门世界排名第一的天机门又剩下多大的力量呢？”

仙门大战将仙门一千年的积累几乎全部打光，除却仅剩的高阶武者，他们的情报系统管理机构形同虚设，如此这般，还有仙门世界一说吗？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陈昊天轻声问道。

印西尼岛的厮杀依然历历在目，感慨高阶武者英勇的同时，陈昊天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战力的彪悍。幸亏这些战斗都发生在人迹罕至的海岛，若发生在城市，破坏力不亚于一场战争，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俗世中人深受其害。

“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对你而言，九大尊者才是最难移动的高山，对隐秘联盟来说，仙门才是心腹大患，庆幸的是，结束了。”玛丽从口袋掏出一部手机，递给陈昊天，言语间很是颓然，“根据隐秘联盟会议决定，先前你所使用的特制手机必须收回，这是为了隐秘联盟的安全需要。”

陈昊天见玛丽这幅模样，将先前的手机递给她，笑了：“隐秘联盟是我们做梦都想建立的组织，已经走到这步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玛丽将先前的手机放进口袋，补充道，“还是先前那个号码，通讯信号稍稍做了加密处理，别人若想监听你的通话会有提示。”

陈昊天将新手机拿在手里端详一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玛丽：“恐怕不止这么多吧？”

“不管怎样你也是曾经的天决首领，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天决不会坐视不管，隐秘联盟也不会袖手旁观。”玛丽别过话题，抬腕看看时间，“开往眉山的专机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起飞，你可以登机了。”

陈昊天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两枚戒指递给楚瑶瑶，柔声道：“等我回来。”

“不等你难道还等其他男人？”楚瑶瑶嘀咕一句，对着转身而去的陈昊天，叱道，“不管你最后怎么玩，后宫成员不许再增加了，跟那个秦如烟不能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牵扯。”

陈昊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跟秦如烟有感情方面的牵扯？楚妖精的想象力得有多强大啊，也不好好想想在她们眼里咱们是什么，蝼蚁啊……呃，好吧，即便现在地位有所上升，那也是不折不扣的小白鼠，见过人类跟小白鼠恋爱的吗？

玛丽对着陈昊天的背影，拉着楚瑶瑶的手道：“瑶瑶姐，咱们回去吧？”

楚瑶瑶眼圈已经红了，扭头对玛丽道：“我对他很不放心，刚刚才从爱尔兰草原回来，看文星辰离开天决总部的架势，他们故地重游定然非常不愉快。”

怎么可能会愉快呢？先前两人是未婚夫妇，而今变成生死仇敌，天下有几人能接受如此无厘头的角色转变？想到陈昊天的过往，玛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正在登机的陈昊天：“从某种层面上说，好人这个词儿离他确实非常遥远，毕竟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杀了那么多人，但好好想想，天底下比他坏的还有很多很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真能一一应验吗？”

“很多时候不过人们的自我安慰罢了。”楚瑶瑶嘀咕一句，下面的话语带有强烈的主观主义色彩，“他才造多大的孽，你瞅瞅这一遭接一遭的剧情都特么怎么回事？他是杀了很多人，可哪一个拽出来不是罪有应得？”

玛丽听楚瑶瑶这般说，正色道：“即便再罪有应得也要经过查证，俗世法律管不了，隐秘联盟会出面，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实现公正，或许前期因为这个目的牺牲了很多人，可哪一次社会变革都不是花前月下，都是要牺牲，要血流成河的。”

“从今往后，牵扯到生命大事必须严格按照程序走，没有哪个人有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更不能逾越规则之上，作为他身后的女人，我们不能有任何特权思想，更不能用我们的是非标准决定他人是生是死，这也是对他的支持。”

玛丽这话说的很不客气，隐隐有上纲上线的嫌疑。楚瑶瑶心里有些不快，想反驳什么，就听玛丽紧跟着道：“瑶瑶姐，我知道刚才的话有些重了，这些话看似说给你听，何尝不是说给我听？扪心自问，我们真正能完全做到按规则按程序办事吗？如果连我们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去要求别人按照咱们的思想来？先前倒下那些生命，流了那么多的血有意义吗？”

“所以我们要杜绝特权产生的土壤，如此才对得起先前的努力，才对得起大家的付出，不管战友还是敌人。”楚瑶瑶回头看着即将消失在天边的飞机，“仙门大战我没参与，不过从你口中就能得知战况有多么惨烈，玛丽，难道这些人必须死吗？”

“说不好，我只知道仙门世界高阶武者特权思想根深蒂固，要他们按照规则办事需要不停敲打，自然也会造成俗世的动荡，在我们和俗世权贵看来是动荡，对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而言就是伤亡，就像武门混战，即便有意控制，死的还少吗？”玛丽掌心已经溢出汗水，目光突然冰冷非常，“既然如此便一锅端了。”

楚瑶瑶哦了一声，扭头看向玛丽，轻声问道：“此战过后，再无战事了吧？”

“是，而今的主要工作是让隐秘联盟的武者尽快适应新角色。”玛丽走到轿车跟前，拉开车门，冲楚瑶瑶微微一笑，“或许不在会有大规模的流血牺牲，但以后算老账的时候，恐怕有些武者要兴风作浪，公正这条路不好走，俗世人类为此经过几千年的打磨才到达而今境地，作为俗世规则的补充，我们承载的责任更重，路也更难走。”

第1780章　人心

人是从丛林世界走出的智慧生物，多少万年的进化发展形成了人类社会，可不管怎么发展，总不能回避这样的现实——丛林法则在现在以及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发挥作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现状会持续存在。

当一个人拥有一种天赋，他会做出惊人的成绩成为某一领域的王者，当一个人拥有全部的天赋，他会认为自己生下来就是要统治全世界的。

人类现有科技对高阶武者的生命很难构成威胁，长久以来的特权思想让他们处在绝对自由中，俗世为蝼蚁是共论，既然都蝼蚁了，还不是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从武门混战到仙门大战，乃至于西方隐秘世界已经结束的斗士纷争，倒下的武者和异能战士中很难说都是无恶不赦之徒，但也不能否认他们在未来某个阶段或者处在思想波动时，不会对俗世中人展开肆无忌惮的杀戮。

这个道理类似于暴怒的人类对待一群挡路的蚂蚁，相信大多数人都会一脚踩过去，这是人的本性，古往今来皆为如此，可是社会中会有多少人在意蚂蚁的存在或者指责那些踩蚂蚁的人，连指责都没有，又哪来的惩罚呢？

隐秘联盟现阶段的目标就是让高阶武者不去踩蚂蚁，乃至去惩罚踩蚂蚁的人，但前提条件是，隐秘联盟自己至少保证不要被人打死，并且昂首挺胸的存在。

隐秘联盟在很多强者眼中是叛徒，一如俗世社会那些为了蚂蚁的生存权利奔走呼吁的人群。

飞机降落到眉山机场的时候，夜色早已降临。陈昊天从专机上下来，踩着大华的土地，心情略有些沉重。不远处，慕容飞雪的专车已经在机场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走过去坐到后排，陈昊天问身旁的慕容飞雪：“咱们的四大尊者还没动静？”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收到任何讯息。”慕容飞雪面庞遮掩不住深深的沮丧。

棉阳森林事件发生的时候，所有天机门大佬都认为在仙门大战开启后，九大尊者定然出面调停，结果尊者连个屁都没放，那成，弟兄们打吧，只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仙门大战规模如此之大，战况如此之惨，按理说九大尊者应该露面了，哪里想还跟先前一般，更诡异的是，欧阳正欢主动联系新晋尊者王少少，从话筒传来的却是一阵忙音。

这是什么意思？四大仙门可是给九大尊者打工的，四大仙门之间的恩怨说白了是九大尊者之间的恩怨，结果四大仙门在南海打的肝胆寸裂元气大伤，九大尊者不闻不问，将手底下的人当什么了？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四大仙门中拒绝参战的武者会更多，乃至于仙门高层都会放弃彼此的隔阂。

陈昊天瞟了眼慕容飞雪，笑道：“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若他们最终还不发话，四大仙门的存在就是个笑话。”慕容飞雪靠在座椅上，感慨万千的道，“回头想想大战中倒下的那些弟兄们，为他们觉得可惜。”

“可惜不可惜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随便拽一个高阶武者去操控宗门，宗门混战的时候，仙门武者依然不管不问。”陈昊天递给慕容飞雪一根香烟，将车窗打开，无比平静的道，“我读的书少，却从生活中悟出这样一个道理，权力没有制约就会萌生腐败和特权，力量要受到制约才不会肆无忌惮，我们在感慨尊者无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于比我们低一层次的人，我们是不是无义。”

慕容飞雪听陈昊天这般说，浑身一震，沉默了许久之后，无奈的笑笑：“陈长老的思维与众不同，这些东西我们从未想过。”

“我的思维与众不同吗？”陈昊天将香烟点燃，车内的灯光照的他脸色略有些阴沉，“没什么与众不同，不过经历不同罢了。”

说完这些，陈昊天对着窗外，夹着香烟的手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亚衣曾经说过，她从未将自己当成死人，其实陈昊天又何尝将自己当成活人呢？他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最困难的一次，如果不是……不是啃食同伴的尸体他活不到现在，先前他认为是生存必须，但揭开一层面纱之后，他相信李建峰夫妇就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甚至老混蛋也在某个地方静静注视着。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