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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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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刘湘还不知道这事已经发生,所以下令赶紧制止。副官听令后,为难地说:“重庆至万县,不比重庆去合川,那卢作孚早已架通电话线。王芳舟那边,一时联络不上。”

刘湘说:“十万火急,火速传令。我与杨森,战事一触即发。卢作孚那边,只怕与日本人松本已经接上火。”

副官问:“接上火?”

刘湘说:“你当只有战场上才叫接火?卢作孚与日本领事之间,这一场谈判,虽非刀兵相见,但唇枪舌剑,据理相争,稍有闪失,国格不保,面子丧尽,民心丧尽,同样是要命的。川江一统、四川一统,转眼变成水面上打出一个水漂漂,此时此刻,我刘湘必须扎稳阵脚,令卢作孚后顾无忧!”

此时,刘府不远处的航务管理处,处长办公室中,卢作孚正襟危坐,与松本义郎对峙。松本义郎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卢先生……”

茶房前来摆上盖碗茶。

松本义郎只好停下,待茶碗摆好后,松本义郎再次提足一口气:“卢先生……”

松本义郎身后,一股水流泄入松本义郎面前茶碗。是茶房提起长嘴茶壶,表演技艺似的,远远站在松本义郎背后,冲茶。那一股滚水便从松本义郎梳得一丝不苟的分头上泄过,松本义郎看得瞠目结舌,只好再次等待。只见茶房将碗中水冲得像轮船尾的涌浪,又猛一抬手,壶嘴高高昂起,水流顿时断了。再看时,碗中的水刚好满齐碗沿,细看,水平面竟稍稍拱出,以碗沿为支撑,形成一道碧油油的圆弧形。盯着这圆弧形,松本义郎心头正在赞叹——这重庆城的茶房自有他的茶道。谁知这时,凭空又从空中落下一滴圆圆的水珠,滴溜溜地落在碗中圆弧中央拱出的最高点上,就这一滴水珠,茶碗便再也容不下,于是,原先被挤在碗沿的另一滴水珠便溢出来,沿着擦得精光油亮的中国黑漆八仙桌面,端端地溢向松本义郎面前。松本义郎抬头一看,长长的壶嘴再次从自己头顶昂起,知道是茶房刚才又压下壶嘴,倒出了这么一滴。又见茶房身形不动,就站在自己这边的桌沿前,正用先前同样的手法,已将卢作孚面前的茶碗加满水,照旧是水平面拱起,却不再为卢作孚滴上最后的那一滴。松本义郎与升旗太郎共同的癖好,还不止是子夜读书或围棋,两人都喜欢便服转游这条江与这座城。松本义郎曾在朝天门茶馆听书时听说茶房刚才这一招,重庆话叫“冒一砣”,有向你挑战的意思。当时在茶馆,松本没搞清为何要用这“冒一砣”来表示挑战?中国文化不是讲究形意相通么?在添满茶水再加一滴这一“形”与隐藏其中的那一挑战之“意”,二者之间,有何内在的隐喻联系?今日身临其境,松本恍然大悟,这隐喻真是贴切而巧妙,意思就是告诉你:休得安住在眼前自觉满意的现状,我要打破你的自满自大,要给你添加点什么麻烦,一句话,向你挑战。可是茶房是用他的茶道在说话,一如围棋手谈,不得诉诸语言,松本义郎还未掌握用重庆城的“茶道”怎样应对这一招,只好忍气吞声闷坐着,外表虽还保持着乍到时的自傲矜持,内心竟被最后这小小的圆圆的一滴水珠冲荡起波澜。茶房走开,松本义郎再要开口,却听得卢作孚对茶房礼貌地道一声:“谢谢。辛苦你了。”

茶房说:“卢先生,不用谢。”

松本义郎这才想起自己情急间失礼,也对茶房,用流利的汉语说:“谢谢。”

茶房同样彬彬有礼:“松本先生,不用谢。”

卢作孚不动声色,瞄着第一回合已经落了下风的松本义郎。茶房拎着壶走出门,与门外卫兵相视冷笑。

松本义郎终于找到时机,言归正传:“……卢先生坚持要让贵处警员武装登上云阳丸检查?”

卢作孚说:“贵国云阳丸坚持不让中国警员武装登船,中国警员至今无一人登上云阳丸。”

“云阳丸上,已有日本海军保护,卢先生的兵,可无须武装上船。”

“哦?”

“且万国检查均无武装登轮之例。”

“云阳丸是商船。武装上船,系检查乘船中有无挟带违禁物品,与日海军保护商船用意完全不同。在渝之英、法、美各国商轮,均系武装登轮检查,领事先生何言无先例?”

“在渝之英法美各轮无海军,故可武装上船。日轮云阳丸原有海军,若武装上船,恐滋误会。”

日本领事也采用了半文半白的语言方式。卢作孚暗自点头,此前自己摸到的关于此公的情报果然所言不虚,此公对中国古代汉语下过真功夫,杂糅到白话中,运用自如。汽笛声遥遥传来,卢作孚头也不回,只抬手笑指窗外:“英商太古、怡和公司各轮,均有海军,现尚有船停渝,尽可上轮调查。航务处武装保安队,亦驻在船上,与英轮海军异常亲善。即前次日清公司富阳轮,亦系武装上船,且与守船日海军互相敬礼,并未发生误会,这一层,领事先生诚未免过虑。”

松本义郎正色曰:“日本海军驻在日本商船上,即系警戒区域,中国武装兵,当然不能上船。”

“中日两国,几时断绝国交?”

“日中两国,至今并未断绝国交,卢先生何出此言?”

“中日两国,有朝一日当真断绝国交,中国人卢作孚也不会与身为日本领事的松本先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着盖碗茶协商洽谈。”

“有道理。”

“中日两国,既未断绝国交,有何警戒区域之可言?”

松本义郎一愣,正要答辩。

卢作孚说:“且英商各轮亦与日本商船同样,均驻有海军,均未将海军驻船,即认船为警戒区域,日商想来不能独异?”

日领事至此语塞,端起茶来,呷了一口,重新打量对手。一声汽笛传来。日领听在耳中,犹如听得吉野烦躁刺耳的求助呼救。

关注卢作孚与日领这场谈判的,非止一人。重庆各报记者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谈判还在进行中,黎丽力便飞快地在打字机上打下:闻日领事松本义郎,已至航务处与卢作孚交涉。截至记者发稿时,两人正在谈判中,云阳轮船货物亦无力夫与小船起运,尚未知结果何如也。

她抬起头,惬意地听困泊江中的云阳丸有一声无一声地拉响汽笛。

“记者说,日领事打上门来,与卢处长谈判,是水火不相容、针尖对麦芒!”航务管理处处长办公室门外,卫兵低声说。

“不像啊,”茶房困惑地望着室内对坐的两人,“我看处长与日领事谈得随随和和的,像在茶馆里头摆闲龙门阵。”

“我看也是,好像两个商人在谈一笔十年后才能做成的生意。”卫兵说。

卫兵与茶房只看到了卢作孚与日领事的外表,却不知此时,谈判已进行到剑拔弩张、较量敌对双方各自真功夫的紧要关头。倒是茶房,大约是此前曾在朝天门吊脚楼茶馆中历练多年,心头隐隐感觉到室内二人间有一种即将爆炸的火药味。“眼前情景,只怕随随和和摆闲龙门阵是假,我敢拿今天的工钱跟你打赌,再这么下去,不过片刻工夫,二人当中必有一个,会熬不过这一关,抢先出刀,搞他个真钢对真铁,硬碰硬!”

“你说会是哪一个?”卫兵望着室内。

“日本人号称忍者,我看这日领事城府之深……”茶房沉吟道。

“日本人的一个忍字都是从中国人这里学起去的,秦始皇派三千童男童女渡海到他们那几个荒岛,日本人才识得几个字,你看现在的日本洋火、仁丹,写来写去,还是离不得几个中国字!”卫兵反驳道。

“那我们两个打个赌,我赌今天一天的工钱。”

“你先说,你赌谁最后熬不过忍不住露出真相?”

茶房正要开口,听得室内,松本义郎笑道:“若中国重庆航务管理处武装兵执意要上船检查,恐与日本国海军处长面子有关,容再商议。”

卢作孚泰然地说:“也好。本处长就静待松本先生与贵国海军处长的商议结果。”

卢作孚说完起身,作送客状。

松本义郎瞄一眼困在窗外的云阳丸,强压住心中急躁:“我想,贵航务处若坚持认为有武装上船之必要的话……”

卢作孚肯定地说:“本处态度从未改变,也不会改变。”

松本义郎:“那样的话,中国航务处的兵登船,亦未尝不可,但不能时时驻在船上。”

卢作孚:“本处实认为时时均有必要。”

松本义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指着云阳丸:“我云阳丸困在你重庆码头,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如坐水牢,今已足足三日,请问卢处长,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几日?”

卫兵瞪一眼茶房:“我说嘛!”他意思是说,还是我们卢处长内功胜人一筹。

茶房一笑:“我说嘛!我本来就是赌的卢处长赢,你想,我若不是信他,何苦放下茶馆里头又有月薪又拿小费的活路,来卢处长门下应这每天才几个小钱的差事?”

卫兵早已不再说话,探出身盯着室内。茶房赶紧噤声,同样关注谈判大局。只见卢作孚也冷冷地站起,顺着松本义郎望去,不卑不亢地说:“松本先生所说是实。不过,我也请问松本领事,究竟是谁,困住了云阳丸?贵国云阳丸坚持不让中国警员武装登船,贵国士兵还拿枪指着中国警员的身体,我中国警员当天便已完全撤回。你看,码头上囤船边仅留步哨三人,无非监视下船的中国乘客中有无违禁卸载。而日兵及船上洋奴,反向码头卫兵掷果皮、泼秽水,意存挑动。卫兵均忍受不理,直立如故。”

松本义郎说:“三天来,没有一条卸货小驳靠向云阳丸,没有一个码头苦力为云阳丸卸货,更有甚者,三天来,云阳丸在重庆市场买不到一粒米,一棵菜。从前,云阳丸一靠岸……”

卢作孚说:“请问,从前,云阳丸一靠岸,为云阳丸卸货的是谁?”

松本义郎说:“贵国码头的工人力夫。”

“再请问,为云阳丸供应大米菜蔬的是谁?”

“贵国码头市场上的菜农米贩。”

“敝处川江航务管理处,您的意思是叫本处长去管理码头上工人农夫小贩的事?”

松本义郎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天,重庆多家报纸都忙得不亦乐乎。

《四川日报》上,通栏标题:“日轮不服检查,卢作孚与日领大谈法理,日领不能自圆其说。”

报童用地道的重庆话叫卖:“看报,看卢作孚与日领斗法!唇枪舌剑,四个钟头。日领事不耐炎炎烈日加内火攻心晕了过去……”

这天的报纸被重庆市民抢购一空。

黄昏时分,泰升旗教授读罢报纸,他的住所中静了下来,就听得街头民众喧闹声。教授一笑,对几天内再三来访的吉野说:“风闻卢氏祖上出过一位外交官,驻俄罗斯国,颇为中国争光又争利。今日看来,此言不虚!”

吉野穿昨夜服装,跪坐,埋头行罢礼,说:“中策不果,吉野请下策。”

对坐的泰升旗教授沉吟不语。吉野一抬手,侍从由身后递上一个包袱:“钱,已备足。日清公司买通中国人,还从未出过这样的天价。只请升旗君指路,这钱,该由谁送到他手头。”

升旗差点爆发出那天听田仲说“借刀杀人”时爆发的大笑,强忍住后,侧耳听江边千厮门码头方向传来的轮船拢岸的汽笛声,说了句搞得吉野一头雾水的话:“田仲访仇,该回来了。”

吉野还想问什么,升旗似乎拿定主意,不听到“田仲访仇”的结果报告,绝不再吐一个字。吉野与升旗就这么咫尺对坐,升旗看吉野,似路人。吉野瞪着升旗,似仇人。片刻后,就见田仲一头大汗进了屋,站在门外,他见这阵势,冲对着门坐的升旗使劲摇头。见田仲如此“报告”访仇结果,升旗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俯下身,将吉野的包袱向吉野面前一推:“把你的包袱,带回你的云阳轮,或交还日清公司账上去。”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吉野气得脖子都粗了。

“就凭我的助教的报告。助教刚去了卢作孚的老家,把他自幼以来主要的活动场所访了个遍,结果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他没有仇人。”

“他没有仇人,跟我能不能从他手头买通云阳轮的一条生路,有何相干!”

“是啊!”田仲也心存此问,只是没敢问出口,瞪大眼睛等着教授作答。

“干系大了!”升旗朗声道,“从小到大没与任何人生过私怨结过私仇的中国人,你见过几个?”

“就这一个。”吉野低吼,“他把我当成了杀父仇人!”

“这一个从小到大没与任何人结过私仇的中国人,把你当成了杀父仇人,他与你,结的什么仇?”

“国仇。”

“说得好。国仇。一个只与伤害了自己的同胞的国家结仇的中国人,能靠你这几个洋钱来买一条生路么?”教授眼中寒气逼人,令吉野、田仲均不敢正视,“你若是把这个包袱捧到他面前,他会怎么样处置?”

“扔出门外。”

“不。”教授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多半会悉数照收。接下来,成天追在他身后的那些记者找到事做了,报纸一捅出这事,吉野君,你算是把自己国家的脸面丢尽了。你便是切腹,也在天皇面前谢不了罪!”

吉野低下了头。

田仲悄悄摇头。这才算明白了为何教授要叫自己去“辛苦一趟”。原来是要证实横挡在日本国在华利益面前的这个中国人,这个劲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其实,当这个人刚在川江上冒出头来,教授便盯上了他。也许教授叫田仲跑这一趟并不是真需要证实一点什么教授自己还搞不清的猜测,倒是叫田仲通过这一趟,实实在在认清这个劲敌。

“可是,老师您不是判定这个卢作孚只是个打着国旗赚钱发家的中国商人么?”田仲问道。

“我到现在也没推翻我对他的这个判断。打国旗是真的,报国仇也是真的,为什么由此赚到的钱就不能是真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卢作孚一定深谙此道。我要是他,也会真的为自己的国家打出旗帜,真的为自己的国人报国仇,只有这样,才能最终实现我做商人的最高境界——爱国发家,一路双赢!”升旗说。

“要真是这样,他可就太可怕了。”吉野说。

“谁叫你把既能报国仇又能发家的充足理由拱手送到他面前?他能轻易放过你?你想想,这盘棋,他若是赢下了你,那简直就是在国人心目中一战成名。对他日后行走川江,实现一统川江的霸图,有多大的好处!”

“我真是撞着鬼了!”

“所以从头一回见面,我就把他列为我国商船在川江上的头号劲敌!”

“那,”吉野缓了口气,“升旗君所设的下策,一定就是最后的杀着!吉野今日除此策,再无对策。请详示如何施行。”

吉野抬眼,目光冷酷,向泰升旗教授室内四寻。

“我这儿只有琴棋书画,没你吉野房间里供在架上的那种东西。”升旗知道吉野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琴棋书画,收拾不了这个人。”吉野收回搜寻的目光,摇头苦笑,“中策不果,下策不说,升旗君,您倒是给指条路哇,莫非你眼看着日本国的云阳丸困死在这个人设下水牢中?”

“我早就给你出过上策。”升旗对吉野,再无从前的那种礼貌与客套。

“上策?升旗君是想叫我输棋……”

升旗扭头向窗外,毫不掩饰自己根本不屑与吉野继续谈论此人的心情,自语道:“作孚君,升旗与你这盘棋,还有得下。”

升旗那目光,吉野似曾见过——是在国内上大学时,与升旗同去观看圣战决赛,九段眼睛中,才会流溢出这种凛然傲视的神光。低段位的棋手,光是碰上这样的眼神,先就输了三分……

困云阳丸于“水牢”这局棋,是川江航务管理处处长执黑先行。几天下来,既然云阳丸船长有输了三分之叹,卢处长自然就是赢了三分。这天,在办公室中,卢作孚正在听电话,一边拿过一张蓝图,放在刚到的那张《四川日报》上,盯着看,面露喜色。电话是四弟打来的。

卢子英正在北碚文星湾。场口那处赌场,已经改为民众图书馆,有村民在看书,那几个曾经在此赌博的士绅居然也在其中。这里还安放了电话箱。卢子英望着嘉陵江边一座恶竹丛生的山丘,对电话那头的卢作孚说:“二哥,勘测结果,你要的一楼一底一座大楼,建设在这山上,完全合适!”

卢作孚在电话那边叫道:“太好了!”

卢作孚桌前,摊开一张蓝图,正是一楼一底大楼设计图。卢作孚又顺手拿过另一张实景效果图,这一来便看得更加分明,这是一座飞檐翘角,中西合璧的大楼,基础部,正在卢子英此时面对的嘉陵江边那座山丘上。绘图笔写下的字样:中国西部科学院大楼。

“要多少钱?”卢作孚强令自己恢复冷静,问道。一听回答,愣了片刻,“什么,预算七万五?”

“不得少于七万四!要是再省的话……”

“西部第一个科学院呢,我的四弟,这种事,一块洋钱也不敢省!”

“可是二哥,这么多钱,一时半会儿,哪儿来?”

“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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