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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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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巧了!”何北衡刚拆信,便笑了,“正是峡防局胡南先局长的辞职信。”
“把大意说来听听。”
“这位胡局长遭数位士绅指控——船捐年收巨万,疑有中饱。士绅们要求撤了他。他本人呢,曾两次出任峡防局局长,治理小三峡匪患颇有政绩,他不愿因一己的去留,中断了峡区治匪这一利于峡区百姓的大事。所以恳请甫公……”
“他不是辞职么,怎么,还想向我求情得以留用?”
“他是向甫公求情,却非为己之留用,他相中一人,向甫公力荐,以其自代。”
“谁?”
何北衡一笑,将胡南先辞职信递上。
“卢作孚?”刘湘低声读信,“巧啊,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这边呢,四县士绅联名推荐此公出任此局长!这边呢,原局长胡南先遭‘数位士绅’指控贪污中饱而提出辞职。刚听到这一节,我还在想,这‘四县士绅’与‘数位士绅’是不是同一群人或同一党人?那样的话,这遇巧可就有点儿蹊跷。”
“那样的话,这当中一定大有名堂。”
“那样想的话,我刘湘可真是小心眼。”刘湘坦然地摇头,“听到这位请辞职的胡局长也在推荐此人,这一巧,巧得可不易。这不是一群人一党人受某一人指使所能做到的。”
“是啊,推荐此公为局长,须得推荐者本人以不当局长为代价。谁肯干这赔光血本的买卖?”何北衡望着胡局长的辞职信。
“今日一封推荐信、一封辞职信,异口同声,推荐此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位卢作孚是操纵局面之奇才,总能把方方面面之人玩得团团转,这样的话,他便是天纵之才。要么他是天意选中的扭转局面之大材,他要行之事、要任之官,总有上天为之摆平,这样的话,他便是天使之才。无论天纵还是天使,这样的大材我刘湘幕府都不能听任外流,所以,这峡防局局长一职看来是……”
“非他卢作孚莫属!”何北衡暗喜,不由得抢过话来。忽然,他发现刘湘正眯缝着双眼,意味深长地笑望着自己,他有些后悔自己犯了急性子。
“看来,北衡心头也是想推荐此公?”
果然被刘湘这双眼睛看出自己的心思,何北衡想,这也不是什么私事,犯不着遮遮掩掩的,索性把话挑明了:“正是。”
“最巧的便在这里,四县士绅、辞职局长,还有我的北衡兄,全都力荐此人,足见此人在众人中口碑之实、名头之响、根基之深、羽翼之丰!”刘湘笑道,“北衡兄,我没说错吧?”
“这话听来,也就是说,甫澄兄对这位卢作孚还是有些看不透吃不准?”
“他放着四万银子的官不当,却主动谋求四县之间小三峡中这么个峡防局局长。”刘湘沉吟道,“这个卢作孚啊,初看——平常,再看——平常中,似有些不平常,三看——所有不平常,复归于平平常常……北衡,我要辛苦你一趟。”
“去会会此人?好。我择日便去。”
“四川人,说不得!这不,此人的船接你来了!”刘湘一指阳台下江边,原来那个移动光点——是亮着灯、正在泊靠码头的民生轮。
何北衡去后,刘湘凭栏俯瞰,再也不是先前那副面孔,冷峻地望着泊靠的民生轮:“卢作孚,我刘湘倒要看看,你真是啥都不贪,还是只不贪蝇头小利的一个巨贪?”
次日天未大亮,汽笛搅拢晨雾,民生轮出小河向大河下游驶去。
客舱中,一个将礼帽扣在脸上的、穿长衫、戴墨镜的乘客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一个服务员走过去,将船边挡风的帘布拉拢,免得吹凉了乘客。服务员转身为别的乘客送上开水,戴礼帽的乘客用一根指头挑开礼帽,睁开眼睛,打量着,这服务员是卢作孚。隔着墨镜看去,跟隔着望远镜看到的印象差不多——这张脸,平平常常。接着,乘客瞄着昨夜上船的何北衡走向卢作孚,与之结识攀谈,二人并肩走向船头。何北衡问话不断,卢作孚对答如流……
乘客默默地打量着卢作孚的背影,他是刘湘,史家都未漏记四川善后督办、川军领军人物微服登上民生公司轮船考察这一笔。刘湘望着客舱内一张宣传画,读出画上八个字的广告语,一笑——若是我刘湘能将整个川军治理得像卢作孚的这艘船,还怕不能“安全迅速”地一统川省?还怕不能把这天府之国也治理得“舒适清洁”?
“咔嚓”,相机快门声响起。
渝涪航线一路上的风景被拍成了许多张黑白照片。拍照的是一个50岁上下的儒雅平和的中年乘客,他是四川大学经济政治学教授、重庆商务专科学校川江航运史教研室主任泰升旗教授。
身后,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是他的助手田仲。
泰升旗的取景框由江边的风景随意移回到民生轮船头,对准卢作孚的身影,按下快门——卢作孚正与何北衡激烈辩论……
卢作孚回过头来,显然是在讲述客舱内的情况,何北衡也跟着回过头来,戴礼帽的客人已将礼帽重新扣在脸上,似又睡着了。
有缘之人,往往一遇即合。民生轮由涪陵回转重庆后,何北衡已与卢作孚成了朋友。分手时二人似有许多话还未说完,何北衡最后一个下船,下船后便直奔刘湘府。
“搅了甫澄兄的好瞌睡!”何北衡见刘湘穿着睡衣进了客厅,忙笑着道歉,“不过呢,奉兄之令,我想我还是连夜登门复命!”
“辛苦北衡了。”刘湘揉揉睡眼,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怎么样,这个卢作孚?”
何北衡:“贪!”
刘湘:“贪什么?”
“从蝇头小利贪起。他那条船,上月收入,159。3元。他那公司,去年电水厂、碾米部,同时开业,他亲自监督,开支极省,省到他的民生公司重庆办事处只在千厮水巷子汇源店租一间房。他锱铢必较、滴水不漏,由是他的公司去年开张头一年,便赚了13568元。”
“这下他可贪肥了?”
“是贪肥了——他却把赚的钱全都公开,该留的留,该分的分,由是他公司的众股东缴款一改当初,变得相当踊跃,股额五万,二三月内,完全收足。”
“他心满意足?”
“他贪得更大!”
“他贪了多少?”
“他将公司贪得的红利分给股东,自己却分文不取!”
“哦,那——他更贪什么?”
“贪下一个船!他马不停蹄,加募股额五万,民生轮之后不过半年,他又向上海订购‘民用轮’。”
“这样一个商人……”
“商人之贪,可无法与他同日而语。”
刘湘问:“他一个民生实业公司经理,除了轮船、除了赚钱,除了公司,还能贪什么?”
何北衡冷冷地说:“地盘。”
刘湘当下警觉:“谁的地盘?”
“王师长的地盘。陈师长的地盘。”
“唔!”
何北衡将卢子英手绘的那份“嘉陵江小三峡地图”摆上桌面。
刘湘问:“嘉陵江小三峡——这不都是我的地盘么?”
何北衡说:“眼下,他贪的,还只是你的这块地盘。”
刘湘紧接着问:“日后?”
何北衡悠悠地望着刘湘身后。
壁上,悬着川军21军重庆防区图。刘湘猛转头望去:“重庆?”
何北衡将视线转向另一侧壁上的四川地图。刘湘问:“四川?”
何北衡摇头,视线看定正中的中国地图。刘湘冷笑:“难怪此人不去杨森幕府,连我的首座也不肯俯就。”
何北衡说:“此人所贪,非常人所贪。”
刘湘问:“鸟贪食,狗贪骨。读书人贪名,军人贪胜,商人贪财。君子贪义,小人贪利。天上飞的,地下走的,寻遍天下,无一不贪者!这卢作孚,到底贪的是什么东西?”
“比如此时,他正在你的地盘上一个叫北碚的小村落搞一个试验。”
“什么试验?”
“川江上跑轮船办航业是他的第一个试验,现在他开始第二个试验。”
“到底是什么试验?”
何北衡:“上下五千年,中国人还没尝试过没体验过的——这是他的原话。”
“快说给我听!”
何北衡说:“事还未实行,我说你肯信?——还是他的原话。”
刘湘:“有名堂,这个卢作孚真有名堂!”
何北衡察言观色,见刘湘此时已经对卢作孚失去先前的戒心,便凑上前问道:“甫澄兄,那峡防局局长一把交椅?”
“看来非他莫属!”
“甫澄兄不怕他贪?”
“若卢作孚所贪,非刘湘所贪,刘湘何惧之有?”
“那是。”
“若卢作孚所贪,正是刘湘所贪,刘湘部下,贪重庆贪四川贪天下者也是有的,还不一个个规规矩矩追随刘湘?天下之大,非所贪最大者之天下,乃力量最大者之天下。枪杆子在手,力最大者说了算,我还怕他贪?”
何北衡默默听着,对刘湘身上这股雄强豪霸之气心悦诚服:“当前,峡防局局长一职,非卢作孚莫属。日后一统四川者,非甫澄兄莫属!”
刘湘开怀大笑。
何北衡说:“我这就去准备委任状。”
何北衡转身,正走出,听得背后刘湘的声音:“发表卢作孚为峡防局局长之前,我这个四川军人兼地方长官,先会一会他这个读书人兼商人。光是望远镜里见过面,总觉隔得太远……”
听这话音,何北衡觉得又有点不实在。
几天后,何北衡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江边那一坡石梯坎,体己地对同行的卢作孚说:“这人啦,兵权一大,脾气就大——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请作孚兄看我眼色行事。”
“作孚领会得。”卢作孚不动声色地应道。
说话间,何北衡引卢作孚来到刘湘府前。
“我是军人,你是商人。”卢作孚刚落座,刘湘说,“我怕你!”
卢作孚默默摇头。
刘湘:“你怕我?”
卢作孚默默摇头。
刘湘:“商人怕军人,因为军人有枪杆;其实,军人也怕商人,因为商人有洋钱。”
刘湘与卢作孚对坐,何北衡陪坐。经历了五四运动,出自北大的何北衡相中刘湘有“一统川省”之霸气,更有一统之雄强实力,这才入了刘湘幕府。除此之外,何北衡从来没有奢望过能窥穿这样一个“霸主”的心机。今日,何北衡更没料到刘湘会以这样的话来作为与卢作孚初次会谈的开场白。何北衡见卢作孚只是默默听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来时路上自己先打过招呼。
刘湘显然是有意拿出行武之人大老粗的派头,对卢作孚说:“商人没有军人保护,便感到有生命危险;而军人没有洋钱也就没有饭吃,同样有生命危险。”
卢作孚不卑不亢:“卢作孚不怕军人。”
何北衡心头一紧。今天这一个“商人”一个“军人”相会,最难做的人是我何北衡!我是你刘湘的幕僚,又与你卢作孚新交朋友。我重你刘湘,又敬你作孚,所以夹在你刘、卢二雄当中,我只想让你二人相谈甚欢,可是一上来,你甫澄兄就说什么“生命危险”,你作孚兄又顶回去一个“卢作孚不怕军人”,我何北衡被你二人这不冷不热、机锋暗藏的言谈吓得两边担忧。
何北衡向卢作孚使一眼色。偏偏卢作孚故作不见,何北衡又不便开口插话,便听得卢作孚看似平静,却软中带硬的一句回话:“军人甫澄先生也不必防我卢作孚。”
何北衡担心地再转过头望刘湘,觉得今天这场合自己的颈项脑壳连在一起有点像细娃崽儿过年耍的拨浪鼓。
刘湘老辣,笑道:“如此,甚好。不过,我希望枪杆子与洋钱合作,把市面搞好,彼此有利。对我刘湘这一‘枪杆子与洋钱合作论’,卢先生觉得如何?”
卢作孚不卑不亢:“相信重庆商人会大表赞同。”
刘湘:“我的团营连长,对卢先生的授课,大表赞同。”
卢作孚:“四川的军师旅长,常常这一部分在这里开会,那一部分在那里开会,从没有见全体集合起来开一次会。会议的内容都是秘密的,我不敢妄猜其内容是不是有关四川商人、四川读书人、四川所有人的利益;但如其有关四川人的利益,便可以不守秘密了。”
这不是摸老虎屁股么?何北衡听了,一身直冒冷汗,脸上却堆满热乎乎的笑,左顾右盼,插科打诨,生怕二人突然谈僵了。何北衡将这两个人撮合在一起,是颇动了一番心机的,是为了一统川江一统川省——这是何北衡今生的宏图大志。眼前客厅中这一个军人一个商人,乍看天壤之别,风马牛不相及,其实细想起来,会发现二人是天生的盟军。何北衡恨不得做木匠掌墨师手头的牛胶,将这二人一劳永逸地粘合在一起,共同实现一统川江川省的霸业。刘湘若失去卢作孚,会失去一统川江的最佳人选。失去川江一统,谈何川省一统?如何与外面世界交通?卢作孚若真惹火了刘湘,他枪杆子在握的人——何北衡不是不知道刘湘半生来与人火拼时的杀伐决断冷酷无情。说不得,我何北衡今日这场合只好做一回垫在你作孚与你甫澄碰撞靠拢时的废轮胎圈。
先前卢作孚那席话太过耿直,刘湘开始听得不舒服,但强力控制住自己。以卢作孚的机警敏锐,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可是,他却故作不见。何北衡在桌面下悄悄踩他一脚。卢作孚抽出脚,顾自说道:“今日得见甫澄先生,卢作孚幸甚。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卢作孚说:“最好有一次全四川的将领,自师长以上或自州长以上的会议,四川各界、各种专门人才都有代表列席。”
“开会商量什么?”
“共同商量四川人的问题。商量迄今为止四川哪些事做错了,明日开始四川哪些事应该做,又该怎么做。商量停止四川各军师旅之间的战争,停止四川军事的发展,实行培养专门人才的计划,分配四川各界事业的经营,分配各种监督的责任于各军师旅长。”
何北衡默默摇头——你卢作孚怎么今天说出话来这样直杠杠的?身在刘湘幕府,何北衡对川军首领无一不了如指掌。杨森虽是英雄,亦有建设泸州建设四川一统四川之志,可是,较之甫澄,却差着一大截。你卢作孚能与杨森那样的蛮干将军交友,为何却要与甫澄这样的帅才作对?你也不看看刘湘现在的脸色。
刘湘沉吟良久,开口了:“卢先生倡导的这种会议,川人中,谁能发起?”
“川人中,有心人便能发起。川军中,有心的将领亦能发起。”
“川军将领?卢先生心中,或有现成人选?”
刘湘从最初的抵触、欲怒到此时,已经产生倾听的兴趣。卢作孚早将此看在眼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湘心中欢喜,故作困惑。
卢作孚肯定地说:“甫澄先生若能发起,却是再好不过。”
刘湘大笑:“就算我刘湘发起这四川会议,上了主席台,第一句话,怎么开场?”
卢作孚胸有成竹:“第一是促成四川人研究政治问题。”
刘湘一听,警惕地逼视卢作孚:“政治?”
卢作孚侃侃而谈:“使川人皆知道政治上完全是关于中国国家或四川地方的问题,其立足点绝不在自己一个人、一家人、一族人、一群人、一公司同人、一军军人的利益上。”
刘湘听得如此大气的议政,暗想:“果然‘巨贪’!”
卢作孚说:“四川的政治问题是有正当方法解决的,相互争夺绝不是解决的方法。”
刘湘问:“如何才是?”
卢作孚说:“以四川人解决四川的公共问题,绝不是以这一军解决那一军,或那一军解决这一军。”
刘湘听得耸然动容。
桌下,何北衡一脚踩在卢作孚脚上。
这一回,卢作孚也不抽出脚来,振振有词:“换句话说:这是一种事业,纵分若干步骤,横分若干部分,是依赖大家共同经营成功的,而非可以相互争夺成功的。若甫澄先生发起首届四川会议,这‘相互争夺’,正是会上第一个待解决的政治问题,它阻挡了一切政治事业的经营,阻挡了一切政治改革,是需要全体四川军人、四川人首先想法共同解决的!四川军人、四川人的大梦,该醒了!”
卢作孚说完,刘湘悠悠地用盖碗茶盖子刮着碗边,再无别的声响。卢作孚不慌不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何北衡置身二人当中,实在难受,索性推开阳台门到室外透口气,听那川江号子与轮船汽笛你长我短此起彼伏,总算胸口舒畅了些。心头却总是放不下,只听得屋内二人一个说川江,一个说川军,同时说川省川人,同时说出一句话——“这川耗子给外界的丑陋形象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了!”何北衡知道,“川耗子”是外地人对川人的讥骂,一如讥骂湖北人为“九头鸟”。接着就听得笑声大作,回头望去,刘湘与卢作孚正相视大笑。就这两分钟,究竟二人说了些什么,发生什么转机而致如此融洽,何北衡想不出来,却笑得似比二人还开心。英雄便是英雄,人物便是人物,岂是等闲目光看得出来的?
何北衡知道,今日之事成了。何北衡料定,日后川军中若有一统川省者,必刘湘也。日后川人中若有一统川江者,非卢作孚莫属。何北衡认定,日后无论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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