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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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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之琥点头,望着卢作孚说:“我一定照办。相信先生暂时不能回归的苦衷,毛泽东、周恩来一定能够理解。”
“这就好,”卢作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郑重地再说,“之琥你见了周恩来,试问一下,万一国民党政府撤销对加拿大贷款的担保,人民政府能否担保?”
“是。”
周围静静的,卢作孚却似感觉到什么异样,他把目光投向那个像圆镜般的舷窗外。
窗外,民生轮船成阵,又见帆影点点。渔歌唱晚……
海湾中,一只渔船绕着石门号轮船缓行,向晚,海湾无风,船帆早已落下。船老大悠悠摇桨,船舱中,那位从上个月在北碚码头就瞄上了卢作孚的身材修长的青年,此时悠悠地瞄着石门号轮船上那一处舱房。他先前瞄见一只汽艇靠上石门轮,进了这个舱,关上了舱门。现在看到,舱门重新打开。
渔船被飞驶而过的汽艇颠得上下晃动。身材修长的青年站不稳,却还是扭头望着汽艇上宗之琥背影远去,他再回头望石门号,只见船头,卢作孚目送汽艇驶出,向宗之琥挥手作别。
船老大望着青年,笑道:“看什么呢?”
这天的台湾基隆船厂,巨大的船体下,巨大的敲击声中,厂长周茂柏正与王化行说话:“卢先生可有什么话带给我?”抗战中,周曾任重庆民生机器厂厂长,至今保留着当年对民生公司总经理的习惯称呼。
王化行说:“卢总经理说,多年共事,不用多知。这种时候,只要周厂长看到船,就能看出他的心意。”
周茂柏颇受触动,短暂沉默,抬眼看去,民生公司的渠江与怒江轮停靠着,正在修理。周茂柏略一思忖,提笔在船舶受损情况单上写下:“渠、怒二轮,关键配件美国制造,本船厂无力承修。”他在船厂负责人签字栏中写下:“周茂柏”。
次日,渠江、怒江二轮一唱一和拉响汽笛,驶出基隆港湾——经民生公司海员们向台湾军方反复申请,称:民生公司在香港存有配件若干,渠江、怒江二轮获准去香港修理……
“回家了,该回家了。”卢作孚站在办公室窗前,眼见轮船入了海湾,边说边将墙上那幅地图上的轮船模型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从“台湾”移向“香港”,合着节拍,他嘴里甚至哼起川江号子。
小妹望着卢作孚,与明贤小声说话:“张群说,他是个一文钱没有的大亨。哥,你看爸爸现在这样,像不像一个‘财迷’?”
“太像了。”明贤也上前帮着搬移地图上的轮船模型,小妹数着:“一,二,三……哟,光是在香港的船就有十八条!”卢作孚听了,点头,却将目光转向地图西南方向——“重庆”为中心的长江上游。明贤与小妹随之望去,那里集中了更多的民生轮船。卢作孚望着儿女说:“刚才谁在数我的轮船?再数数。”小妹与明贤老老实实地用指头指点着轮船,一人一下地交替着开数:“一,二,三……”
“傻孩子。别数了,这一向,集中在重庆周围长江上游、川江各支流隐蔽港湾中的我民生的轮船,共有一百二十七条。”卢作孚痴痴地望着地图,小妹与明贤发现,他盯着的是“北碚”。
明贤说:“爸爸,您想北碚了?”
小妹说:“爸爸,您想妈妈了?”
“爷爷,您想婆婆了!”卢作孚正要开口,从他身后冒出一个声音——小孙女本来在外面玩,不知几时跑了进来。卢作孚一见孙儿便是一脸的笑,抱起她问:“你想婆婆不?”
“我想火车。”孙女道。明贤与小妹面面相觑。爷爷却知道孙女心思,解释道:“卢作孚的孙女坐过轮船,坐过飞机,就是没有坐过……”
“火车!”孙女接过爷爷故意留给她的话头子,“爷爷您自己答应过我,回北碚,要带我坐火车。”
这天的北碚天府煤矿,北川铁路上,运煤的火车从晨雾中冒出头来,车上载着新采的煤,搭有穿工装的人们。车过广播室,有人从窗口探出头叫道:“明达!”
火车上,穿工装的明达抬起头来应道:“哎,牛石泉!”他看到天府煤矿无线电广播工程师牛石泉正神秘兮兮地冲他招手。火车正减速,明达跳下火车。进了广播室。支在外面的大喇叭中,传出的国民党电台“国际台”的广播声:“国军正构筑坚固防线,大西南固若金汤,拒共匪刘邓军队于千里之外……”室内,牛石泉正襟危坐于工作台前,正控制播出。同时,却指着另一台小型收音机:“解放区的电台!”明达侧耳聆听,人为的电波干扰声很大,一时听不清。牛石泉探过手来,帮明达调台。声音刚清晰,又被干扰,只一句能听清:“一定要保护好卢作孚的家属……”明达望着牛石泉,牛石泉说:“人家要保护你,你还不知道?已经连续广播好几天了,每天这个时候!”
“妈哪样都不担心,妈就担心,谁去保护你爸爸?”这天黄昏,蒙淑仪在北碚中国西部科学院大楼中卢作孚一家暂借小屋中,听完回家的明达的话,停了手头的绣活,说。她绣的是一条帆船行走在小三峡中。
“妈,您就放心吧,总公司的人告诉我,爸爸还在担心川江上游的这一百多条船,他还告诉四叔,一定要保护好北碚。”
“你四叔手头,那一队人马,那几条枪,够么?”
“四叔说,北碚有这么多老百姓。”儿子神秘地一笑,“还有丁小旺大师傅!”
“丁师傅?他就会做豆花!”
“豆花是我们北碚的宝!那年送大哥青年远征军,摆的就是百桌豆花百桌酒。”
“倒也是,还把你们乐大年伯伯摆出个酒王来了!”
就在这些日子里,1949年11月下旬,刘邓大军由川湘、川黔公路两路进逼重庆。国民党败军由北碚沿嘉陵江向合川往川北大撤退。所过处,江雾,爆炸燃烧的烟雾中,多少房屋与木船破损。这天清晨,败军狂奔进入北碚,路过宁静干净的当初那条九口缸街道,败军忽然发现,两旁民居,一家家人户门口,摆着大碗豆花,冒尖的豆花上,摆着小小的红油碟,红白相间,分外诱人……豆花升腾的热气后面,各家居民平静地守候门口,路口,一栋砖柱,瓦顶的房屋,临街是铺面,卢子英在人群中,默默望着败军过来,他的手,按在腰间手枪套上。败军本来狂躁,见状,面面相觑。一个娃娃兵馋涎欲滴,呆望着一个老兵,不知所措。老兵推了娃娃兵一把说:“走,走,走!”卢子英的手,从手枪套上松开,抬起,轻松地向着败军挥手作别。丁小旺大师傅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看败军穿城而过,没入晨雾中,这一回路过北碚,当真是“秋毫无犯”。正如卢作孚与北碚区区长卢子英所预料,北碚是国军撤向川北的必经之地。可是,由于采取了相应措施,在国军撤退路过时,未发生过抢劫事件,北碚百姓的生命财产得到了保证。几天后,就在这一栋砖柱、瓦顶房屋的临街铺面前,摆满了新点的豆花,卢子英再次抬臂招手,刚送过败军的户主和丁小旺大师傅也站在门口,不过这一回,他们面向的是重庆方向,迎来的是一辆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标志的小吉普。小吉普停在卢子英与北碚百姓面前。有人拍下了一张照片,发表时还加了题目与文字说明:“《卢子英率百姓迎接解放》,前排招手者为北碚区长卢子英”。这一天,是1949年11月30日,共产党刘伯承、邓小平率二野战军解放重庆。重庆解放前,多处遭到严重破坏。
1950年春,中国大陆不再使用民国纪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未像民国以前各朝各代那样纪年。香港海湾去冬便常常在这一带打鱼的那一只渔船,正缓行。还是那位船老大,正悠悠摇桨。船舱中,那位身材修长的青年又一次被驶过的汽艇浪得站立不稳,他瞄着汽艇后座上一个穿西装、戴墨镜的人。听得船老大叫着他的名字:“咸鱼,没看出来吧?”
咸鱼问:“骆老大,他是谁?”
船老大道:“民生公司人事室主任。”
“啊,老大眼睛有毒!”咸鱼叹服,赶紧翻开手头的一本书,书中夹着几页带照片的资料,他读出:“何仁,青年时代曾在法国勤工俭学,与周恩来有旧。去年起,是民生公司常驻北京代表,专事与共党中央政府有关部门联系。”
船老大摇着桨,追随汽艇,驶向泊在前面的虎门轮问:“开春以来,他是第几回见卢作孚了?”
咸鱼赶紧翻读记录,“加这一回,第二回!”
汽艇驶近虎门轮。虎门轮船头上,似有人影独立,当是卢作孚。何仁匆匆下艇,登上轮船。
“这才叫马老板到香港——”
“老大这话怎讲?”
“好戏连台!”说话间,骆老大已经将船向虎门轮摇近。见卢作孚将何仁迎进密舱,关上舱门,骆老大与咸鱼一直望着舱房门推开,见卢作孚与何仁走向船头,何仁对卢作孚说了一句话,卢作孚也对何仁说了一句话。
“这二人说的是同一句话。”骆老大说。
“却听不见是说的是什么话。”咸鱼道。
道别后,何仁上了汽艇,匆匆离去。
有记载,1950年春这一回,何仁到香港,是受周恩来指示,向卢作孚转达对民生公司的政策,说明民生公司在新民主主义建设中的作用,而新成立的中央人民政府随后拿出一百多亿元,帮助卢作孚的民生公司购油、购煤、归还加拿大借款利息。
何仁与卢作孚在船头说的确实是同一句话。
何仁说:“6月10日见。”
卢作孚说:“6月10号见。”
这是卢作孚离港进京的具体日期。
目送何仁远去,卢作孚独立虎门轮船头。风起处,一声旗响,船顶的旗帜猛地飘起,抽打在卢作孚脸上,他本能地将旗角抓在手中,他看到的是一片火红的枫叶。头顶悬着的是加拿大国旗,“哗啦啦”晃得他眼前满是枫叶。卢作孚远望驶离虎门轮的汽艇,汽艇过处,海湾船舶多是英国旗、外国旗,卢作孚自语道:“该回家啦!”
当时在香港民生的卢作孚大儿子回忆:“何仁第二次到港同中共在香港的代表张铁生同志研究了父亲回京的具体方案,按中央的考虑,父亲回京的时间应安排在全国政协第一届第二次会议的前夕。为了父亲本人和民生公司船岸资财的安全,父亲不能过早离港,离港前后也必须妥为保密。方案确定后,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父亲业务、社会活动照常……”
香港英皇路中国旅行社新宁招待所是一栋灰白色四层小楼,坐落在中心区。
“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政治……”这天晚上,就着台灯,卢作孚在屋内读一份新到的英文《南华早报》,下面的单词他没把握,翻了字典:“协商”,他接着读报:“全国政协第一届第二次会议将于……”
套间的另一间小屋,孙女爬在小桌上用英文字母卡片做着拼单词的游戏,她拼出来的是“船”字。
明贤的妻子端一杯水过来,对孩子说:“听听,爷爷英语学得比你快!”
孙女心安理得地说:“他是爷爷!”
明贤的妻子把水递给孩子,说:“给爷爷端去。”
孙女端水到卢作孚面前,顺便把他手中的报纸拂开,顺势爬上爷爷膝上,将英文卡片递一半给爷爷,要爷爷陪她玩游戏。这一老一小两个玩家,都非行家,却都玩得投入。爷孙拼出一个个简单的词,“我你他”之类。接下来,拼出“家”单词。卢作孚忽然有些分心,抓起刚才被孙女扔在一旁的报纸,读出:“全国政协第一届第二次会议将于6月15日在北京召开。”卢作孚问孙女:“今天几号?”
孙女埋头游戏,“该你出牌。”
明贤在套间那边应道:“5月31号。”
卢作孚抬起头来,望着套间那边的明贤夫妻说:“你们,明天搬家。”
按照张铁生与何仁精心商定的时间表,父亲将于全国政协第一届第二次会议召开前5天——6月10号离港。在预定离港前10天,即6月1日,大儿子和爱人与孩子的小家先行搬入分公司在九龙柯士甸路柯士甸公寓租赁的一套房间。
1950年6月1日,明贤与爱人孩子搬家。
远处街口,两个英国巡警走过。路对面,咸鱼,那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在一个书报摊前卖报。成叠的报纸,有英文版《南华早报》,中文版《大公报》,《大公报》上,通栏标题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政协第一届第二次会议将于6月15日在北京召开”。
一旁,有一台公用电话。招牌写着:传呼公用电话,能找人来讲话。
正有一个路人打完电话丢下零钱离去。咸鱼目送明贤他们搬家的车离去,目光却瞄着住所小楼上卢作孚的窗户。卢作孚正在和小孙女互相招手,一老一小,开心地叫唤着。咸鱼拿起公用电话道:“今晨,卢作孚的儿子全家迁入九龙柯士甸路711号柯士甸公寓。该公寓系民生香港公司出面租赁。咸鱼报告完毕。”
九龙柯士甸路柯士甸公寓是一栋棕红色的五层楼房,右邻绿树成荫,枝叶间露出一片葱翠的草坪,整个环境显得十分幽静。两天后,孙女正独自在屋内玩英语卡片游戏,一抬眼,望见窗外什么,欢叫一声:“爷爷。”她跑去开了门。明贤与妻子接卢作孚来到新家。
就这样,表面一切平常,搬进新家,又过了两天,儿子才去新宁招待所接父亲过来住下。
这天,咸鱼也打出电话:“6月3日,卢作孚的儿子接卢作孚入住,据查,卢作孚身体抱恙。儿子已在民生公司请公假在家侍候……一切正常。”
1950年6月8日咸鱼的电话报告是:“卢作孚一家住三楼。311房间。一日三餐饭都由卢作孚通信员送上楼。通信员姓关,据查,是卢作孚20年前经营北碚时收养孤儿。因此,我对关某无任何分化利用之可能。干饭,咸鱼报告完毕。”
后来,卢作孚的大儿子的回忆是:“除父亲的老友何北衡、老民生人郅原等两三位高级职员外,其他职工和父亲的朋友们只知道父亲生病住在我家疗养。这期间我也请公假在家。”
这天,香港有雨。棕红色的五层楼房在雨中显得滋润。咸鱼由公寓对面的一栋小楼的窗格内,通过望远镜看见——
一辆高档小车驶到公寓前。穿中山装的侍从下车,支起雨伞,迎后座另一穿中山装的官员模样的人下车。进入公寓,侍从留在门外。听得进去后这官员笑呵呵一声:“作孚兄,重庆一别,十一年了,您还这么精神!”
公寓对面的这栋小楼是一处旧楼,咸鱼所在的这间屋内,空荡荡无任何摆设,却装了一台电话。咸鱼拿起电话道:“老大,今日,不明身份一人来访。入时兴致很高,出来时怏怏不乐。疑似台湾国府官员。车号是K…1879。”
骆老大在电话那头训斥道:“咸鱼,你连新任台湾省财政厅长任显群也认不出来?任某眼下可算作是台湾省主席陈诚的人。抗战初期却是卢任交部次长时旧属,此时居然打听到卢新居拜访,显然是要卢出山,所谓共商国是。你我不谈国事,只论卢公家事。卢既再三谢绝台湾,却与北平联系频繁,其北京倾向更加显见。直觉卢公不动则罢,若有举动,不出此后三两日……”
“老大怎么直觉到的?”
“你数数,海湾中有多少条民生船?”
“前些天跟您摇船到海湾,数过不止一回,一十八条。”
“卢作孚民生在海外的船差不多全数集结于此。”
“老大,这说明……?”
“江河湖海,水上人封赠卢作孚一个绰号。”
“中国船王。”
“船王最丢不下的是什么?”
“船。”
“此前,他按兵不动,为的是他的船。此时,他的船集结成阵,他还等什么?咸鱼你自己想想。”
“老大,我想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他会拼个鱼死网破,把什么都舍下,只身一走了之?”
“那他还是卢作孚么?他若只身一走了之,还从北碚、从陪都飞到香港来干什么?民国二十七年,日寇打下武汉,兵逼宜昌,飞机都炸到12码头那片荒滩上了,他可曾一走了之?卢公这个人啊,不走就不走,一走就走得干净,不撤就不撤,一撤就全撤。宜昌大撤退,他在日本鬼子眼皮底下,把十万吨坛坛坛罐罐、三万人撤退得来最后那片荒滩上只给鬼子剩下废钢锈铁。干得棒啊,当时我也撤退到宜昌,秦队长殉国,我与弟兄们奉其遗命,留在宜昌助这位卢公,一同干了那场大撤退。论撤退,他可是我骆沙峰平生所见中国第一的大撤退玩家!”
“老大,照您这么说,卢作孚这回还想在宜昌大撤退之后,在你我眼皮底下,再玩个香港大撤退?”咸鱼在业内早听说过自己顶头上司骆老大是抗战八年拼杀过来的前辈,在武汉站任队副时,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战场宜昌大撤退,平时无事,也曾像骆老大打听过,只是老大不大肯提起往事,今天,不知老大是哪股水发了,自己说出来了,还说个不休。老大既与眼下自己正监视的卢作孚有旧,他的话,咸鱼自然肯信,“老大,我这才知道,您老说,‘此次监视任务,干系不小,’当真分量有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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