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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纳森……”陆恪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任何话语都无法改变现在的状况，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安慰都没有办法。
　　但陆恪的声音却扣动了扳机，打破了乔纳森的平静，然后整个人就这样崩溃起来，无助而悲伤地坐在原地，失声痛哭。乔纳森，一个坚强尖锐的中年男子，一个顶天立地的强硬汉子，此时却彻底分崩离析地肆意痛哭起来。
　　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似乎已经失去了声音，只是无声地控诉着，但滚烫的眼泪却怎么止都止不住，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陆恪都有些于心不忍。
　　“乔纳森，瑞恩是一名战士，还记得吗？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还将继续战斗下去，在另外一个赛场上；而现在，我们也需要继续战斗下去，在这一片战场上。”陆恪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沙哑起来，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坚定不移地说道，“乔纳森，我会继续战斗下去，相信我，我会继续战斗下去的！”
　　乔纳森死死地咬住了牙关，不断点头，持续点头，抬起手擦拭着脸颊之上的泪水，但泪水却怎么都擦拭不完，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斑比，你去和瑞恩说再见吧，他会很开心的，你能够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简单的一句话语，却消耗了乔纳森的所有能量。
　　陆恪点点头表示了明白，推送着轮椅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了平静地进入梦乡的瑞恩。


第1260章　不是再见
　　瑞恩·鲍德温就这样安详而平静地躺在病床之上，看起来，似乎和上次见面时没有任何不同，仅仅只是因为时针已经走过了午夜，太过疲倦而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浅浅的呼吸几乎消失不见，皎洁的月光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他的脸部线条，平日里的朝气蓬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休息，积蓄着能量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一切都太过平静，以至于没有真实感。
　　陆恪的脑海里总是不由浮现出那个生机勃勃的瑞恩·鲍德温，沐浴在璀璨的阳光之下，穿着十四号的红色主场球衣，脸颊之上描绘着红色和金色的油彩，眼睛里绽放出万丈光芒，高高地挥舞着手臂，朝着他奋力呐喊着，“斑比，我们一起朝着冠军冲刺，好吗？”
　　那股张扬而肆意的朝气，灼热得几乎就要烫伤皮肤，让悬挂在蔚蓝天空之上的太阳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奋力地跳跃着、竭力地呼喊着、全力地翻滚着，释放出生命的所有光华，带动起了那一片浩浩荡荡的金色海洋，将整个烛台球场都染成了一片耀眼色彩。
　　陆恪慌张地闭上了眼睛，在那股酸涩和痛楚冲破意志力的束缚之前，死死地将涌动的情绪压抑下来，却终究无法阻止那股悲伤在心底蔓延开来，满嘴都是苦涩。
　　再次睁开眼睛，瑞恩依旧平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所有的生机和活力就这样一点一点抽离了光芒，从七彩的缤纷褪成了灰暗的黑白，最后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生命就如同沙砾般从指缝之间溜走，越是用力就越是抓不住。
　　瑞恩·鲍德温走了。
　　那个在旧金山49人最低谷时也依旧没有放弃的瑞恩，那个永远坚信着旧金山49人是全世界最好球队的瑞恩，那个总是高呼着“战斗不息”的瑞恩，那个即使坐在轮椅之上也拒绝放弃追逐超级碗步伐的瑞恩……
　　那个站在心仪女生面前就变得局促不安的瑞恩，那个在超级碗之夜感动到痛哭流涕的瑞恩，那个沐浴在阳光之下朝着陆恪呼喊“我们一起卫冕吧”的瑞恩，那个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流淌着九人血液的瑞恩……
　　他，走了。
　　永远地走了。
　　“斑比，今年就是我们最好的年份，对不对？”
　　他们一起并肩前行、拔足狂奔，在金色海洋的光彩夺目之中冲向了超级碗的巅峰，那些喜悦和幸福依旧历历在目，似乎指尖依旧可以感受到那漫天飞舞的金色红色纸片；但转眼之间，他却永远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持续狂奔，然后就这样渐行渐远，突然之间，身边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视线落在了瑞恩的身上，依旧是那件熟悉的十四号红色球衣，属于陆恪的笔迹依旧若隐若现。
　　“致瑞恩·鲍德温，
　　若他们说，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在漫天亿万繁星之下，它正闪烁？是的，我在乎。
　　陆恪。”
　　即使是告别离开，他依旧身穿着这间心爱的球衣，因为这就是他存在的证明。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瑞恩只是一名九人而已，在这座城市拥有着千千万万的九人，瑞恩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但在陆恪看来，瑞恩却是构成无数九人的重要一员，即使是最微弱的一缕星光，他也是漫天星辰里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没有那些渺小星光的存在，又怎么能够衬托出那些璀璨星光的辉煌呢？
　　更何况，瑞恩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九人，他是瑞恩·鲍德温，他是唤醒了烛台球场金色海洋的瑞恩·鲍德温，他是重新定义了现在这支旧金山49人灵魂的瑞恩·鲍德温，现在，这道光芒在漫天亿万繁星之下，悄然熄灭了。
　　是的，陆恪在乎。
　　“上帝，这一次你亏大了。”陆恪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但眼眶里的泪水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抑制住，在眼底深处隐隐打转着，越是悲伤就越是灿烂，越是痛苦就越是明亮。
　　“我告诉你，今年我们的目标是卫冕，而你却即将错过这段征程。你会后悔的，后悔到在原地跳脚。因为这一切都将无比精彩，永远得在球队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比去年超级碗冠军还要精彩。”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就开始后悔了？”
　　陆恪抬手擦拭掉眼眶满溢出来的泪水，轻笑出了声，“哈。没有关系，你知道的，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带着你的梦想和我的坚持，朝着卫冕的目标持续前进，这一路上的风景，我都会用心记录下来，然后全部都告诉你。我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怎么样，以前没有发现吧？”
　　“战斗不息，瑞恩，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的信仰和信念。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在抵达终点之前，我不会轻易被击倒的。战斗不息。战斗不息！”说着说着，陆恪的声音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抑制住，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战斗不息。
　　战斗不息！
　　瑞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并肩作战！让我们看看，这一次到底谁能够坚持到终点！但为什么你就突然掉队了呢？这段征程才刚刚开始，你就已经选择了原地踏步，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瑞恩·鲍德温，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战斗不息。”陆恪轻声呢喃着，却没有了往常的激情四射，而是透露出了浓浓的悲伤，那个点燃了烛台球场希望的瑞恩，那个读懂了陆恪内心恐惧的瑞恩，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役，终究还是落下了帷幕。
　　陆恪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瑞恩，似乎在某一个瞬间，瑞恩就会突然睁开眼睛，然后握紧双拳振臂高呼，“战斗不息！斑比，让我们一起朝着卫冕冲刺吧！”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糟糕的恶作剧般，然后他们就可以再次并肩作战。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
　　陆恪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低声却坚定地说道，“瑞恩，我会做到的。”
　　这不是结束，也不是再见。属于瑞恩的旅程，还在继续；属于陆恪的故事，还在书写；属于旧金山49人的历史，还在记载……属于他们的战斗，还在上演！
　　陆恪重新挺直了腰杆，将脸颊之上的狼狈全部擦拭而去，推着轮椅转过身，再次看向了坐在旁边的乔纳森，“这不是结束，你知道的，对吧？这场战斗还将继续下去，我们将背负着瑞恩的那一份重量，持续前进。常规赛开始之前，我和瑞恩有过一个约定，我会履行这个承诺的。乔纳森，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继续走下去吗？”
　　乔纳森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陆恪，前所未有地认真。
　　此时，乔纳森的脑海才缓缓复苏过来，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重新赋予了球队希望，也重新赋予了瑞恩希望，在过去两年时间里，他们成为了全世界最幸福也最幸运的球迷，就仿佛从暗无天日的岁月之中偷来了两年时光一般。
　　现在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在今天这场艰苦卓绝的揭幕战里，带伤上阵，率领着球队完成了一场史诗级的逆转，以这场胜利为瑞恩送别，并且以这场胜利开启了卫冕之旅，在瑞恩生命的最后光辉里，希望依旧在闪耀着。
　　瑞恩停下了生命的前进脚步，但承载了瑞恩所有灵魂重量的那支球队却没有。
　　乔纳森内心深处重新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烛光，散发出一点点温暖，让身体肌肉的酥麻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根本无法表达出内心情绪的万分之一。
　　乔纳森转头看向了瑞恩，透过朦胧的泪光描绘着瑞恩的五官轮廓，声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宣泄口，“战斗不息。”
　　他说，战斗不息。
　　这不是结束。这不是终点。这不是再见。
　　乔纳森缓缓地挺直自己的腰杆，尽管身体肌肉僵硬得如同大理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消耗着无数精力，但他还是坚强地重新直立了起来，视线正面而坦然地迎向了陆恪，坚定不移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战斗不息！”
　　这场战斗，还在继续。
　　乔纳森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失去至亲的伤口永远不会消失，但终究会结痂会平复，那些棱角也终究会抹平，然后永远地留在胸口之上，陪伴着他继续生命的征程，“斑比，谢谢。”乔纳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也找到了自己的思绪，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此。
　　陆恪受伤了。
　　乔纳森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陆恪完全没有必要今晚出现，他可以选择明天或者后天和其他队友们一起前来医院，甚至只需要在葬礼之上露面就可以了，因为瑞恩仅仅只是一名球迷而已，非亲非故的球迷，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仁义和礼仪做到了，那就无可指摘了。
　　但陆恪还是选择了今晚第一时间前来医院，没有媒体也没有球迷，自然也就没有关注，可能全世界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陆恪却根本不在乎，只是为了一句道别；更何况，陆恪还受伤了，整座城市都知道陆恪受伤了。这一份真挚情谊，不言而喻。
　　“我只是为了过来和老朋友道别。”陆恪微笑地说道。


第1261章　因伤缺席
　　道别结束，乔纳森护送着陆恪离开病房。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默地并肩前行，朝着电梯走去。尽管没有对话，但一切都显得非常自然融洽，丝毫没有尴尬与生涩。
　　缘分着实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当初陆恪接替意外脑震荡的科林·卡佩尼克，最后时刻成为了旧金山49人的救火首发四分卫，无数球迷都不看好陆恪的前景，甚至开始埋怨球队经理以及制服组不应该贮备三名新秀四分卫，这才使得球队陷入了如此困境。
　　乔纳森也是其中一员。
　　甚至于，乔纳森的反应还要更加激烈一些，持续不断地唱反调，即使陆恪赢得了几场比赛的胜利，乔纳森也依旧拒绝承认陆恪是一名合格的四分卫，与克里斯·威尔森那一群球迷屡屡发生言语冲突。
　　而现在，陆恪和鲍德温兄弟之间的情谊却远远超过了球员球迷的关系。今晚，陆恪和乔纳森一起送走了瑞恩，在这场漫长而艰难的告别中，成为了彼此身边最坚实也最重要的依靠，并且还将持续下去。
　　两个人的脚步在电梯门口停靠下来，陆恪进入电梯之后，制止了乔纳森紧跟的步伐，“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乔纳森愣愣地看了看陆恪，却没有再坚持，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坐在轮椅之上的陆恪，现在才终于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斑比，你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休战两周到四周。”陆恪云淡风轻地说道，“明天球队就会公布官方消息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我很快就会重新回到训练场之上了。全新赛季，这才刚刚扬帆起航，不是吗？”
　　乔纳森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加油！我们还期待着卫冕呢！”
　　“……”陆恪的笑容在嘴角微微停顿了片刻，从瑞恩到乔纳森再到九人，这个约定依旧清晰而动人地在耳边回响着，而后也重重地点点头，“是的，我们还期待着一起卫冕呢！”
　　电梯门缓缓关闭起来，只留下了一抹乔纳森挥手道别的身影。
　　重新回到一楼大厅，电梯开门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那名值班护士“嚯”地一下就猛地站立了起来，视线紧紧地锁定在了陆恪身上，有些拘谨有些激动，有些紧张有些亢奋，似乎正在寻找着自己的声音，想要说点什么。
　　但现在显然不是最好时机。
　　陆恪仅仅只是点头示意表示了友好之后，紧接着就推动轮椅朝着大门口方向扬长而去；那名值班护士情急之下，也来不及思考了，最后只能是扬声呼喊了一句，“战斗不息！”
　　这就是现在的旧金山49人，在每一位球迷、每一位球员的骨子里，汩汩流淌着战斗不息的滚烫血液，即使是对橄榄球没有任何兴趣的路人球迷，他们也依旧能够感受到这种持续战斗的澎湃激情与热忱。
　　今晚的此时此刻，从一名陌生路人口中听到这句口号，别具意义。
　　陆恪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转头迎向了值班护士那饱含期待的视线，嘴角的笑容就轻轻上扬起了一个弧度，所有的悲伤阴霾全部都消融其中，他也回应到，“战斗不息。”
　　两个人之间形成了短暂的默契，而后陆恪就再次前行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值班护士忍不住就高高举起双手，在原地转圈起来，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着内心的喜悦。
　　重新来到户外，漫天星光似乎悄悄地变得明亮了些许，然后就可以看到坎蒂丝依靠在门柱等待的身影，她站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身后，亭亭玉立地注视着陆恪，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早就已经讲述了一切：
　　她始终都在这里守候着。
　　恍惚之间，陆恪透过坎蒂丝的肩膀，在那片藏蓝色的苍穹之下看到了一片金色海洋，正在肆意地汹涌翻滚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应援声由远及近地拍打过来，最后如同雷鸣一般，在耳膜之上凶猛地敲打着节奏，那面“湾区之王”的旗帜迎风招展，所到之处带动起了汹涌的人浪，跌宕起伏。
　　再仔细看看，却发现扛着那面旗帜的九人，赫然是瑞恩·鲍德温。
　　他终于彻底摆脱了轮椅的束缚，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肆意而张扬地奔跑着，追逐着阳光和狂风的足迹，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就仿佛双手变成了翅膀一般，狂奔到了极致就能够乘风翱翔，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热情澎湃地呼喊着那句口号。
　　战斗不息！
　　今天开始，属于他们的征程，将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一个眨眼，那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渐渐消散，夜幕重新平静了下来，漫天星光洒落在了坎蒂丝的面容之下，在那抹浅浅的微笑之中绽放。
　　“走，我们回家。”陆恪扬声说道。
　　“嗯，我们回家。”坎蒂丝扬声回到。
　　……
　　2013年九月五日，周四，NFL的全新赛季正式拉开大幕，揭幕战由卫冕冠军旧金山49人坐镇烛台球场，连续第二个赛季在常规赛首周对阵绿湾包装工。
　　整场比赛跌宕起伏、悬念四起，陆恪的意外受伤更是让比赛进程充满了变数；但最终，陆恪还是带伤上阵，拖着一条受伤的左腿，率领球队成功绝地逆转了阿隆·罗杰斯领军的绿湾包装工，迎来了卫冕赛季的开门红，终场比分定格在了“32：31”之上。
　　严格来说，比赛对阵双方都不在自己的最佳状态，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对决的精彩程度，但两位四分卫的巅峰对决依旧为观众奉上了一场对攻大战，让人连连惊呼过瘾，罗杰斯再次证明了自己联盟顶尖的实力，而陆恪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绝非昙花一现。
　　遗憾的是，陆恪的伤势依旧是一个未知数，这也为旧金山49人的卫冕赛季蒙上了一层阴影。
　　次日，周五。
　　旧金山49人第一时间发布了官方通报，简单说明了陆恪的伤势情况，并且表示，“接下来陆恪将休战两周到四周，确保伤势完全恢复之后再次重新回归赛场。”
　　不仅仅是球迷们殷切关注着陆恪的伤势状况，所有记者以及其他三十一支球队都难免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伤病影响在橄榄球比赛里是家常便饭，甚至于赛季进行过程里，一场比赛的一次伤病就可能引发蝴蝶效应，彻底扭转整支球队的赛季前景；对于球队对于对手来说，时时刻刻关注伤病名单的更新，这也是日常工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