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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轩然大波

　　　　市医院行政楼小会议室里，坐满了权威专家。

　　　　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心内科、心外科、血液科、护士站等部门领导悉数到场，不过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一个个愁眉不展，特别是神经外科唐主任，更是苦逼得很。

　　　　唐天铭，美国哈佛医学院高材毕业生，脑外科权威专家，虽然才三十岁，却在国内医学期刊杂志上发表过五十几篇重要论文，回国后被海川市人民医院高薪聘请，入职不过半年，便当上了主任医师，神经外科一把手。

　　　　中午时候，海川市商界领袖杨万奎突发性脑溢血，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意识丧失，小大便失禁。经医疗检查发现，患者丘脑出血流入脑室，出血量高达50ml，波及丘脑下部导致意识障碍，已经出现应激性溃疡、中枢性高热、神经源性肺水肿和去皮层强直。

　　　　全院权威专家紧急会诊，院长亲自主持会议，以最短的时间，拿出了最佳治疗方案，所有人一致同意，交由海归派高手唐天铭主刀，给杨老实施了颅内血肿清除术。

　　　　术后，患者意识逐渐清晰，glasgow评分10分，基本属于正常，说明手术非常成功。

　　　　只是没有人知道，老爷子醒来后一直喊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凌云峰，凌云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子病情得到控制。

　　　　唐天铭自觉仕途又添了浓重一笔，杨家在海川的地位有目共睹，又有崔市长这层关系，唐天铭救了老爷子，也等于间接帮助了崔市长，这其中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然而，术后没多久，杨老突然间意识全无，病情复发，并伴随重度恶心呕吐，多项数据显示，杨老生命迹象几乎为零。

　　　　“你们看！”唐天铭拿出一张刚刚做过的大脑ct图，指指点点说道：“这里还有这里，ct上显示并没有发现新的血块，说明这次复发不是脑溢血，这很奇怪不是吗？”

　　　　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手术是他唐天铭亲自主刀，而且还很成功，此番老爷子病症加重也绝不是因为脑溢血复发，肯定是另有原因，行家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杨家没有懂医学的啊，他们只看结果，闹不好还会将责任推向唐天铭，轻则侮蔑他是庸医，重则很有可能被定性为一起医疗事故，就凭杨家的地位和关系，想让一个外科主任臭名远扬，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大家都是一筹莫展，除了脑溢血，还会是什么呢？

　　　　半年前，慕氏集团董事长慕容钧车祸致残，至今高位截瘫还躺在医院里，对于这家三甲医院来说，已经是丑闻了，往后海川市哪位有钱人还愿来市医院治病。

　　　　孙院长叹了口气：“大家也都知道，其实唐主任手术非常成功，这一次突然病情加重，实在是诡异，不过我们不能因为困难就退缩。刚才徐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晚些时候崔市长一行领导还将过来探视，所以，我们必须、立刻、马上拿出一套可行性治疗方案，不要让领导对我们医院感到失望！”

　　　　又是一阵骚动，专家们议论纷纷，但大都在讨论杨老病逝的后果，而不是治疗方案。

　　　　因为，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突然这时，小会议室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孙院长铁青着一张脸，很是生气，现在大家都在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与生命赛跑，与仕途赛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能等开完会再说嘛！

　　　　“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值班护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不好了孙院长，502病房患者家属闹事，反锁了房门不让人进！”

　　　　啪！

　　　　茶杯从孙院长手中滑落，病人家属闹事，这可是非常严重的医疗事件，更何况闹事的是杨家。

　　　　“所有人都跟我来！”

　　　　……

　　　　“你们不能进去！”

　　　　病房门口，两个女孩死死拉扯住一位中年贵妇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屋。

　　　　护士站几名大妈护士也束手无策，都是杨家的人，得罪了谁都不好，干脆就看起了热闹。

　　　　“小薇你是不是疯了！”杨芸叫嚷着，要不是身份在那儿摆着，恐怕早就泼妇骂街了：“你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帮爷爷治病，他是医生吗，他懂得医术吗，哪怕他是医学院的毕业生，也不能拿你爷爷的性命去赌博吧！”

　　　　少女脾气很执拗，不依不饶的说：“他是小柔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要是没有把握肯定不会这么做了！”

　　　　杨芸冷哼道：“没那金刚钻还揽瓷器活，就连留学哈佛的唐主任都不敢打包票，他能有什么办法，小薇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晕倒，难道仅仅是因为一时激动诱发脑溢血吗？哼，分明就是有人在那把刀上做了手脚，刀上有毒！”

　　　　刀上有毒？！

　　　　杨采薇突然愣住了，扯住姑姑衣袖的手也有些微放松。

　　　　是呀，爷爷平时好好的，为什么见了那把刀会如此激动，这似乎不合常理，莫非真像姑姑说的那样，刀上有毒？

　　　　可是，云峰哥没有理由害人啊，更何况，那把刀是自己骗来的，人家压根就不想卖，只是因为丢了钱包才中了自己的圈套，据说，他还因为那个假号码差点就坐了牢，所以云峰哥肯定是清白的，他不可能害人！

　　　　想到这里，杨采薇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决不允许姑姑冤枉好人，更不允许她破门而入。

　　　　“你胡说，云峰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理由要害爷爷！”

　　　　“哼，是不是那样的人，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真相的，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狡辩！”

　　　　三人正僵持着，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应该是小跑过来的，震得楼板都嗡嗡响，好在不是豆腐渣工程，要不然怕是要塌了的节奏。

　　　　来者正是医院领导，带头的是孙院长，其身后是年轻专家唐主任，以及各科室头头脑脑，另外还有闻讯陆陆续续赶过来的保安和护士，一支大部队足足有二十人，将楼道堵得水泄不通。

　　　　杨芸见院长他们都来了，心里更加有底气。

　　　　“孙院长，快叫人帮忙把门打开吧，里边有个社会青年要给我爸针灸，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这责任谁能负得起！”

　　　　孙院长急得跟个什么似的，虽然不是自己人做的荒唐事，可失职的罪名是背下了，这里可是最高级的vip病房，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说进就进，又怎能保证权贵们的人身安全。

　　　　护士站失职，保卫科失职，他这个院长也就跟着失职了！

　　　　更要命的是，崔市长一行领导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要是被他们撞见这一幕，自己就真完蛋了。

　　　　忽然，他的胳膊被拉了一把，扭头看时竟然是唐天铭。

　　　　孙院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问道：“怎么了唐主任？”

　　　　“孙院长，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走廊尽头，唐天铭指了指那个女孩，问道：“孙院长，那女孩你还记得吧！”

　　　　孙院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记得啊，那不是杨老的小孙女吗，听说这次犯病与她送的那把刀有关系，你问这个做什么唐主任？”

　　　　唐天铭小声说道：“我觉得吧，这毕竟是他们杨家的家事，咱们只要旁观就行了，还是不要掺和了！”

　　　　“可是……”孙院长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唐天铭话中的意思：“你是说，真要是因此出了医疗丑闻，市领导怪罪下来，咱们可以推卸责任？”

　　　　唐天铭听完暴汗不已，心说你这个院长是怎么当上的，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你还用的着说出来嘛。

　　　　不过也好，既然你自己说了，总比我提出来要好。

　　　　唐天铭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如果不是患者家属闹事，杨老要是术后不治死亡，责任可就在自己了，现在就让她们窝里斗吧，杨老一死，院方就有借口了，那是家属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与医院无关。

　　　　这么想着，唐天铭又道：“先别让人开门，等市里领导过来，好让他们亲眼目睹这一幕。”

　　　　孙院长伸了伸大拇指，没再说话。

　　　　二人重新走回人群，孙院长故作愁容道：“杨科长（杨芸），这是怎么回事，听值班护士说，病房门被反锁了，我还没散会就带大家赶了过来！”

　　　　皮球一下子踢了出去，孙院长如释重负。

　　　　杨芸没啥心机，如实说道：“还不是我们家这个宝贝侄女小薇，请来一个社会青年给我爸针灸，门都锁了，谁都不让进！”

　　　　孙院长也不叫人去开门，心里估算着市领导应该也快到了，故意拖延着时间，和蔼地问杨采薇道：“小薇啊，你是从哪请来的人，他是哪个医院的医生？”

　　　　杨采薇不知如何回答，她心里矛盾得很，是呀云峰哥他真的是医生吗？有执业证吗？

　　　　她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闺蜜，温小柔眼神里竟然全都是自信。

　　　　“我哥不是医院里的医生！”

　　　　孙院长又问道：“那你哥是医学院的在读学生？”

　　　　“也不是！”

　　　　“那你哥会看病吗？”

　　　　温小柔自豪地说道：“当然会了，我哥前几年遇到一位老神医，他是专门给国家领导人看病的，后来我哥拜他为师，就是这样！”

　　　　孙院长听完，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唐天铭，两人相视而笑，心里一下子全都踏实了。

　　　　什么狗屁神医，怕是跑江湖卖大力丸的骗子吧。

　第二十二章　这位是云峰老弟

　　　　孙院长按兵不动，而“救兵”也终于来了。

　　　　电梯口处忽然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的样子。

　　　　众人全都回头，却见崔市长等领导以及杨家亲戚一行人，估计有个十多个，朝这边走来。

　　　　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楼道里，突然聚集了三十多个人，熙熙攘攘的拥挤不堪。

　　　　“怎么回事，都在楼道里干嘛！”

　　　　崔市长站住脚步，显然发现事态不大对，脸色很是不悦。

　　　　孙院长早就盼着这一刻尽快发生，只要领导来了，看到杨家小孙女在这胡搅蛮缠，事后老杨一死，他便有理由推脱了：要不是那个杨采薇，也不会耽误最佳治疗时机。

　　　　想到这里，孙院长急忙上去将现场情况做了简要汇报，无非是将责任推到杨采薇身上，而撇开与他们的关系。

　　　　其实，这也是事实！

　　　　听完孙院长的话，新来那些人顿时就炸开了锅，毕竟有一多半都是杨家直系亲属，这其中就有杨国平本人。

　　　　杨国平急得面红耳赤，怎么又是女儿闯了祸，本来因为刀的事，就已经很难堪了，杨家几位兄弟姐妹对自己都很不善，现在女儿又找人私自给爷爷治病，老爷子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一家三口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薇你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国平打也不是吗，骂也不是，只怪女儿不懂事。

　　　　杨采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如果说先前只是杨芸姑姑与医院一帮领导医生，她倒是也不怵，可是现在杨家长辈来了大半，又有崔伯父慕容姐姐这些大人物，几乎所有人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

　　　　女孩不知所措，蹲下身来抱头痛哭。

　　　　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扶住了她。

　　　　杨采薇抬起头来，看了那人一眼：“慕容姐姐！”

　　　　“小薇，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医生吗？你见识过他的医术吗？”

　　　　慕容羽不是责问，而是用一种期望的眼神去询问，因为她的父亲慕容钧也躺在这家医院里，都已经半年了，全国各地名医会诊了不知多少次，到头来都毫无效果。

　　　　如今的她，真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冲动。

　　　　杨采薇摇了摇头：“没有！”

　　　　一丝失落的神情，写在这位新晋女总裁的脸上。

　　　　“不过我相信他不会骗人的！”

　　　　“为什么呀？”慕容羽惊讶道：“你跟他是很好的朋友，还是……”

　　　　没等杨采薇回答，旁边另一个女孩先说道：“他是我哥哥，哥哥很厉害的！”

　　　　慕容羽看向那个女孩，好一个清纯无暇的马尾辫，等长大了还不知道迷死多少男人，可是说话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你哥哥是医生吗？”

　　　　温小柔不依不饶的道：“我哥哥的师傅医术高明，是专门给国家领导人看病的老中医！”

　　　　在成年人听来，这分明有些儿戏，中医来讲经验比理论要重要得多，一个年纪轻轻没多少经验的中医，基本上就是个庸医了。

　　　　温小柔自从那晚见识过哥哥的身手之后，这位生活在童话中的青春少女，心里洋溢着无数个疯狂的猜想，正是基于此，她才对哥哥坚信不疑，他身上肯定还有很多很多传奇的故事。

　　　　唐天铭笑了：“小妹妹，那你哥哥有没有说杨老患的是什么病！”

　　　　“是尸虫病，就是一种千年毒虫，寄生到杨爷爷大脑里了，哥哥说这种病现在没有人能治得好，只有他才能根治！”

　　　　“哦，是吗？”唐天铭笑得格外灿烂，表面上却难以被人发现。

　　　　炮灰孙院长故作焦虑，转身问道：“崔市长，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她们两个拦着不让进，这么多保安都赶过来了，实在是不好强行破门，只怕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突然，人群里一声大喝：“荒唐，太荒唐了，快点开门！”说话的是杨家长子杨国成，锦绣集团名义上的第一继承人，他指着弟弟杨国平的鼻子骂道：“以后管好自己的孩子，要是咱爸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杨国平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恨自己这个女儿年轻不懂事。

　　　　崔市长一脸怒容：“开门！”

　　　　孙院长得了命令，急忙叫来了值班护士，护士吓得不轻，掏钥匙的手都直哆嗦，好不容易才将锁打开，却发现里边被什么东西顶着，门依旧推不开。

　　　　“这是要造反了啊？你们男人倒是想想办法啊！”杨芸急归急，不过当她看到杨国平吃瘪的样子，心里还是很高兴。

　　　　杨国成、杨芸是亲兄妹两个，与杨国平属于同父异母，而杨国平本身就是杨家私生子，生母据说是个小三，生他下来就死了，杨家对杨国平这一家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鄙视。

　　　　现在杨国平的女儿杨采薇，已经将整个家族推向了风头浪尖，大家本来就不怎么看重他们的亲戚关系，如此一来说话做事就更放肆了。

　　　　“这是谋杀，这是陷害，这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杨芸口无遮拦，贵妇人彻底变成了泼妇：“你们倒是把门撞开啊！”

　　　　崔市长深吸了口气，冲身边人一摆手，秘书司机们齐上阵，正要强行破门。

　　　　那两个女孩突然拦了上去：“你们不能这样，哥哥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他需要半个小时！”

　　　　杨芸怒目而视：“任何人都不让进？半个小时？这都一个小时了，谁知道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那人是个杀人犯怎么办。”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不少人，万一他真的是个杀人犯呢，杨家仇人可不少！

　　　　“快撞门！”

　　　　一群男人喊着口号，向那道门撞去。

　　　　唐天铭满怀期盼，这出好戏，终于要高朝了吗？他那俊朗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一丝狞笑，不管结果如何，自己算是彻底摆脱干系了。

　　　　可是……

　　　　然而……

　　　　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石化在当场。

　　　　这……是真的吗？！

　　　　只见，阳台休闲桌前坐着两个人，两个全神贯注于“沙场”的人，怪不得他们听不到门外的吵闹声。

　　　　其中一人，正是先前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杨老爷子，此时的他，正满面愁容的盯着棋盘。在杨老对面坐的那位年轻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却是一张生面孔，剑眉星目颇有几分英气，眉宇间透露出无比的镇定与自然。

　　　　如此强大的气场，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所拥有的。

　　　　“老哥你又输了！”凌云峰笑道。

　　　　杨老一脸的不甘心：“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竟然连输你两局，我都十几年没遇到对手了！”

　　　　刚说完，杨老终于听到门口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堆人，一眼望过去，足足有三十多个。

　　　　杨县长不得不舍了棋局，从藤椅里站起身来，动作麻溜的很，根本不像是个病人。

　　　　“崔市长你们来的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凌云峰凌医生！”又对凌云峰笑道：“云峰老弟，这位是咱们海川市父母官崔市长，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云峰……老弟？！！

　　　　在场之人，全都惊愕的哑口无言，杨老今天刚好八十周岁，而那个年轻人怎么看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分明就是爷孙辈的两个人，为何称兄道弟。

　　　　凌云峰倒是轻松自然，上前一步首先伸出手来，微笑道：“崔市长你好！”

　　　　崔市长楞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不情不愿的握了上去：“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