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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五龙山脚，黄河之畔。

黄河之水自西而来，河水汤汤，泥沙俱下，一道灰衣人影，立身于一块大石上，那是一个老和尚，手持一根钓竿，正在钓鱼。

老和尚如一根木头一般立在河边，一动不动，他已经垂钓了数个小时，但始终，不见一条鱼儿上钩，可是老和尚似乎耐心极好，对此一点都不着急，只是静静而立，等待着那迟迟还未上钩的鱼儿一般。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见老和尚耳根微微一动，微微一笑说道：“施主，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周围并没有人，他这话仿佛是对着那空气在说，不过两分钟之后，一道人影，骤然于老和尚身后出现。

“老家伙，看样子这么些年没见，你的实力又是精进了不少，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我。”那同样是一个老和尚，着一袭黄色袈裟，须发皆白，隐有超尘脱俗的气息。

“施主想要被我发现，我自然就发现了。施主若是不想被我发现，那又如何能够发现？”老和尚转过身来，望着那来人说道：“只是不知，是该称呼你一声郭智尧施主，还是该称呼你为一声通慧法师？”

“郭智尧是我，通慧法师是我，这其中究竟有哪里不同？”那人淡淡说道。

“郭施主高见，倒是老僧落了下乘了。”老和尚颔首点头，一手合十道。

听得这一声郭施主，来人脸色悄然变冷，郭智尧是他，通慧法师是他，但称呼上的不同，其中的含义亦是不同。

老和尚不称呼他一声通慧法师，而是称呼一声郭施主，摆明了是要和他这一层身份对话。

“世人都说你了悟法师如何淡薄名利，却不知你心计如此之深，在一个称呼上，竟也如此斤斤计较，执着不放。”郭智尧冷笑道。

老和尚面不改色，缓缓说道：“郭施主既是以郭家老家主的身份而来，那么自然该称呼一声郭施主，若郭施主是以白马寺护寺法师身份而来，那么，你就是通慧法师。这其中的道理因由，郭施主你比老僧更是要清楚的很。”

这郭智尧，却是那郭家硕果仅存的郭老太爷，而老和尚，则是那江枫一直求而不见的了悟法师了。

“任你如何装模作样，不外乎巧言令色罢了。”郭智尧冷哼了一声。

“郭施主修不动禅出关，对人心的把握，已然是到了一个老僧望尘莫及的地步，老僧佩服。”了悟法师如同听不出郭智尧话语中的讽刺一般，说道。

“你在这红尘逍遥数十年，修为长进不多，脸皮却是厚了不少，老头子我也是佩服的很。”郭智尧冷笑，却也没执着于那个话题不放。

因为他很清楚，了悟法师禅法惊人，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是那么几句话就能扰乱他的本心，若他执着，必然是自身难堪。

听得这话，了悟法师那略显得有些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继而慈悲一笑，念了一声佛号。

“了悟，你在这里垂钓数十年，可曾有钓到过一条鱼？”郭智尧不是那种喜欢被动之人，是以他才会主动被了悟法师发现踪迹，这时亦是主动说话，掌控着绝对的主动权。

“有。”了悟法师点了点头。

“哦，是吗？”郭智尧皱了皱眉，微有些好奇。

“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了悟法师一手合十，敛眉说道。

“无饵无钩，鱼也能上钩，不是诳语又是什么？”郭智尧沉声说道。

“鱼逐水而居，食水草而生，终其一生漂泊无定，除了被抓去入腹为食，郭施主可知其生存的真意是何？”了悟法师问道。

“为何？”郭智尧不动声色的说道。

“等待一次跃龙门的机会罢了。”了悟法师轻叹道。

“牙尖嘴利。”郭智尧大声驳斥。

了悟法师笑而不语，看着那笑，郭智尧有些心烦意乱，在他看来，了悟法师钓鱼为假，等待鱼儿上钩才是真。

而今日，他则是成了那条主动上钩的鱼儿。

然后郭智尧一声冷笑，随意折下一根树枝，信手往河水中一甩，继而大手一抽，一挑鲤鱼直接被他从水中抽了出来。

“你看看这条鱼是否能跃龙门？”郭智尧寒声道。

“它不能。”了悟法师缓缓说道。

“所以它死了。”郭智尧狞声道。

“善哉善哉。”了悟法师念着佛号道。

“假慈悲。”郭智尧随手一丢，将那条鲤鱼丢入河水中，阴森森的说道。

“慈悲何来真假？”了悟法师摇头。

“人心有善恶，慈悲为何没有真假？”郭智尧飞快说道。

“那你说，你是善，是恶？”了悟法师垂眸问道。

“你这样的人，一心认为自己是天底下那第一大善人，在你眼中，我自然是那恶贯满盈之辈，恨不能全天下人刀斧相向最好，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问？”郭智尧眼中厉色森然。

“我认为是我认为，你认为是你认为，你若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善是恶，外人又如何分的清楚。”了悟法师说道。

“我为善，我亦为恶，你可满足？”郭智尧寒声道。

他剃度归于佛门，修不动禅，却不在于禅意本身，而是要借此进行修炼，其佛法道理，自是比不上了悟法师。

“世人皆有善恶两面，这是天道正理，便是连老僧也不能例外，不过郭施主服侍佛前多年，一身戾气始终不消，委实令人遗憾。”了悟法师神色复杂的说道。

“你可知我修的是什么，我修的不是佛，是我的意。”郭智尧对此不置可否。

“你入魔了。”了悟法师轻轻叹息。

“什么是佛，什么是魔？你这样空口白牙假慈悲便是佛？我直面本心就是魔？这样的佛，我要之何用，不如入魔！”郭智尧哈哈大笑起来。

了悟法师沉默，良久才说道：“不知郭施主此次因何而来？”

“记得二十年前，你我三掌之约吗？”郭智尧问道。

二十年前，二人一次切磋，郭智尧输给了悟法师一掌，自此消失，坠入空门，二十年后，他自白马寺走出，为那三掌之约而来。

“请。”没有迟疑，了悟法师说道。

了悟法师清楚，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了，郭智尧既然是为他而来，所为什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郭智尧的目的未能得逞，郭智尧是不会离开。

“好，先接我第一掌。”了悟法师干脆，郭智尧更为干脆，抬手一掌，便是朝了悟法师拍去。

郭智尧为二十年前那落败的一掌而来，但自然不是纯粹因为那一掌而来，他闭关二十年不出，苦修不动禅，如今正是迫切需要找一个对手验证自己的实力。而了悟法师，无疑最有资格做他的这个对手，是以，郭智尧来了。

郭智尧一掌直接朝着了悟法师的天灵盖拍去，简单而直接，充满了霸气。

了悟法师出手，一掌横推而出，拦向郭智尧拍下来的一掌。

一掌过后，了悟法师身影一晃，脚下一错，往后退了一步，而他原先立身的大石头之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可见郭智尧这一掌掌力之强。

“二十年不见，郭施主一身修为已然是功参造化，到了连老僧都看不透的地步，这般进步，委实令人惊叹，可喜可贺，也不枉费这二十年苦修之功。”了悟法师说道。

“惺惺作态，又是何必？难不成你以为卖弄嘴皮子恭维我几句，我就会手下留情不成，收起你那可怜的天真吧！”郭智尧回了一句，低喝道：“第二掌。”

没有半点犹豫，郭智尧再度出手。

仍旧是大手往下一拍，但那空气都是被他拍的凝聚了一般，如一座大山朝着了悟法师压下。

了悟法师出手，枯瘦的手掌，自宽大的衣袖中伸出，看似与第一次出手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一次出手的速度却是快了许多，除了快之外，更多的是多了几分厚重的气息。

“砰”的一声闷响，了悟法师再度后退，这一次却是后退了两步，留下两个深深的足印，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之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

郭智尧站着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了悟法师，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你如今是何感想？”

“郭施主不管是天赋还是毅力，都是老僧此生罕见，老僧自叹不如。”了悟法师轻声说道。

“你认输？”郭智尧眼中爆射出一道精光，喝道。

了悟法师微微一笑，说道：“郭施主戾气未消，如何能够认输呢？这第三掌，郭施主还是出手吧。”

“如你所愿！”郭智尧脸上隐有狰狞之色浮现，第三次出手，随着他大手往下一压，那了悟法师身后的黄河之水，被硬生生压的翻滚起来。

“轰”的一声，水面如同被人投掷了一颗炸弹一般，轰然炸开，水花四溅，如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那水，淋了了悟法师一身，让其灰色的纱衣，沾上了斑斑点点的黄泥，略显得狼狈。

但尽管狼狈，了悟法师除了脸色略苍白一点之外，神色却是无比的安然，无悲无喜，而那郭智尧，却是不知何时，已然从了悟法师的身前消失。

第475章动乱之源

“师父，既已对了悟法师出手，为何不直接杀了了悟，省得留下麻烦，坏我等的好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行走于五龙山上，往着那山顶之处行去，行走之间，其中一道人影问道。

那是一个年轻的和尚，斯文俊逸，俊逸的近乎邪魅，不是那白马寺的小活佛还能有谁。小活佛说话语气恭敬，近乎虔诚，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

“此事你不用多管，我不杀他，自然有我的道理。而且，了悟此人，不是想杀就能杀的，真要杀他，我必然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行。”另一道人影说道，正是那郭智尧。

“师父，难道你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杀他吗？”小活佛微微一怔，惊讶的问道。

郭智尧没有说话，却是忽然之间，张嘴一吐，吐出一大口血来，小活佛看的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伸手去搀扶他，郭智尧大手一甩，将小活佛伸过来的手拍开，淡淡说道：“不用紧张，我没事。”

小活佛这时终于明白郭智尧为什么说了悟法师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郭智尧竟然会受伤，这很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和接受。

因为郭智尧和了悟法师之间的三掌，他在远处都有看到，那三掌，可以说郭智尧完全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可是郭智尧竟然是受伤了。

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是那第一掌第二掌还是第三掌？

小活佛心想很有可能是第三掌，因为前面两掌，郭智尧都非常轻松，而那第三掌，乃是全力出手，必杀的一掌。

换而言之，其实郭智尧并不是真心要饶了悟法师一命，而是全力出手之后，并未能杀死了悟法师。

看郭智尧吐血，显然伤势并不是他嘴里说的那么轻松，完完全全是苦苦压制才事先没有表现出来。

“难不成，那了悟法师，当真如此可怕不成？师父苦修不动禅二十年，今始才出关，却依然无法做到绝对的压制？”小活佛暗暗想着，震惊不已。

郭智尧却是没有理会小活佛的想法，他随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说道：“我叫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师父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不出意料的话，有些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师父不妨等着看一场好戏便是，我想，那一场好戏，一定会非常热闹的。”小活佛恭敬回道。

“看戏吗？”郭智尧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有的人活着，有的人却死了，该死的人活着，该活的人死了，这二十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啊，我得到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呢？”

一句话过后，郭智尧就是没再说话，人影一闪，加快速度朝着那山峰掠去，在那里，埋葬着整个郭家的人的尸骨。

小活佛听的不明不白，但也是知道，郭家的覆灭，给郭智尧带来的打击有多大，不出关则以，一出关，定然要搅动风韵，掀起那漫天血雨腥风，而如今所做的，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

郭老太爷现身了。

尽管十二修炼家族中人，包括那一直在寻找郭老太爷的三位老太爷，至始至终都还没见到郭老太爷本人，但是这一消息，却是如瘟疫一般，在仅存的七大家族之中流传开来。

而且，消息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伴随着郭老太爷现身的消息传出的同时，还有另外一则消息传出。

“郭家覆灭，所有有关人等，必将一个不留，但如有人，斩下徐老太爷、乔老太爷或者戴老太爷的脑袋，便可免去一死，其家族，亦可得到赦免，除了相关之人必须伏诛之外，其余无关人等，皆可放过追究。”

如果说，因为郭老太爷多年不见踪影，坊间甚至传言其不是在闭关，而是早已衰老而死，这则消息还有着极大的捕风捉影的成分的话，那么，后边的这一则消息，无疑是加重了郭老太爷现身的分量，无一人再敢怀疑这一消息的真假。

消息传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就是那些素来和郭家走的极近的家族，尽管因为郭家一事，他们惨遭牵连，事后又是被三位凶残的老太爷弄的灰头土脸，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只是认为时运不济，大事未成。

如今郭老太爷现世，他们就如同重新找到了主心骨，这之中，尤以那姚忠敏为首。

姚忠敏被三位老爷子断掉四肢，废去了一身修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背负着终身无法抹去的污点，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此，他对三位老太爷最是忌恨，只是单纯以姚家的实力，根本就奈何不了三位老太爷，只能将这份恨意，深深的埋在心底，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免得被那三位疯魔的老太爷捉住把柄，致使姚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姚忠敏原本以为或许此生报仇无望了，却是没想到，在他身陷绝望之时，会得来这么一个消息。

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姚忠敏并不是那么敢去相信，毕竟郭老太爷已经很多年不见踪迹了，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恶作剧，直到听到后边的那则消息，姚忠敏才是肯定真的是郭老太爷现身了。

姚忠敏喜出望外，第一时间就是让人送他去见姚老爷子和姚老太爷，密谋起来。

与此同时，林家与姜家，也是传出了一些动静，他们是在上一次的交锋之中落败的一方，随着郭家的覆灭，处处被其他几家打压，早已喘不过气来。

虽然郭老太爷现身的消息，不至于让他们如同姚忠敏那样，认为自己等来了翻身的机会，但很显然，郭老太爷现身，意味着十二家族内部，新一轮动荡的开始，这意味着流血，更意味着几大势力之间的洗牌。无论如何，错过了一次，他们都不想再错过一次，不然的话，便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水家、卫家、钟家、许家，这四大家族，在收到郭老太爷现世的消息的时候，家族内部，则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惊乱。

郭家覆灭之后，他们作为既得利益的四大家族，在分享着其中的利益之时，亦是担忧着郭老太爷那边的情况。

只不过三位老太爷，疯魔的寻找郭老太爷多时，却是始终没有得到半点线索的缘故，近些时候，才是让他们稍稍心安，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一颗心才刚刚放下，立时就是又紧绷住了，郭老太爷居然现身了，从那传来的消息来看，还是主动现身。

主动现身，并且放出那般消息，毋庸置疑，有关十二家族内部之事，有关郭家覆灭的前因后果，郭老太爷都是全部都知道了。

郭家向来霸道，以那郭老爷子的作风来看，就可见一斑，郭家为了收归整合十二家族，不惜一连血洗了包括紫家、徐家、戴家和乔家四大家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端的是残忍霸道的很。

而这郭老太爷甫一现身，就是放出消息要三位老太爷的人头，而且还不是他自己去摘，而是要让别人将三位老太爷的人头摘下，奉送到他的手上。

这般做法，固然是其霸道作风的一贯延续，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则是故意要搅乱局面，让仅存的七大家族之间互相猜疑，乃至是互相残杀。

这等手段，想想就是让人头皮发麻，这四大家族第一时间就是互相通了消息，然后其他家族的人，纷纷赶赴水家商量此事的应付对策。

……

江枫这时已经离开了燕京，不过在前去岐黄门之前，他首先来到了洛城。

在这里，有两个他放心不下的女人，一个是紫菱，一个是水清浅。

紫菱遭遇家破人亡的变故，又是为了救他险些丧身于郭老爷子手上，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紫菱所承受的家破人亡之痛，都是注定让江枫无法轻易将她放下。

而水清浅，则是一心痴恋于他，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江枫不是木头人，他很清楚，那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他最终不接受水清浅，但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伤害到了水清浅。

因为和那神秘的老头子过招受了伤的缘故，江枫养伤两天才将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来到洛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江枫乘坐的是下午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