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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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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铸钱就是先要下水磨功夫,打制一批“钱样子”,也就是母钱,母钱务必要精致好看,而且考究标准,按母钱的模本,接着铸造出来的铜钱就是子钱,清晰度就远不及母钱了。如果工艺不佳,用料不足,则铜钱模糊不清,且容易发黑,断裂,损毁。
明朝晚期,东林党的那些清流在南京铸钱,就是用最下等的料,最差的工艺,制出来的钱根本不能使用,此事成为一大丑闻。
当时钱庄皆有炉房,不过做的不是铸钱之事,而是将散碎银子熔炼为整银,或是将人拿来的整银兑成铜钱和碎银。
碎银易得,拿夹剪去剪便是,铜钱却是难得,特别是大明中期之后,铸钱越来越少,朝廷一次只铸几万两的钱,以这般庞大帝国的商业流通,抵得何用?
况且铜钱因为本身的价值,可以制成铜器,可以外流,铸出新钱尤其受到欢迎,便是大明国力强盛时,因为没有大量采矿,组织力也远远不足,采的矿出矿率也是极低,赫赫有名的宣德炉倒不是自己国家开出来的铜,而是来自外国的贡物,时光流转,到万历年间,也不知道有多少铜被熔铸为铜器,更有大量铜钱流入海外,特别是当时的日本自身不铸钱,所用铜钱皆是自大明购得,不少海船都夹带铜钱,带到日本之后贩卖,获利居然也是不小。
但大明各地钱荒一直难平,是以刚刚众人第一眼看到任磊手中事物时,第一个念头便是此物是钱样子,辽阳镇在境内开采铜矿,出铜极多,加上可以外购铜材,如果不是铸炮消耗极大,怕是早就能铸大量铜钱了。
现在铜价昂贵,铜钱价值更远在银子之上,如果能大量铸钱,倒是确实是很大的一注财源。
不过宋钱度和李文昭却知道惟功意不在此,如果光是此事,也不值当献宝一般,巴巴的叫任磊这个财务司的主管巴巴的捧出来。
待发觉是银钱样子,众人却是有些不解。
将银子铸成铜钱般使用,剪夹不易,却不知道是何用意?
“我朝一改前朝制度,”任磊知众人疑惑,当下出声道:“银钱价高,用来流通南北,交易大宗货物,倒确实是比铜钱合适。然而,银价昂贵,平民百姓一年不过能赚得几两,诸般开销又用不得整两,只能夹剪来用,这样就无形之中多受损失。而银价昂贵,平时又难得攒下来,需得用时,手中无钱,诸多不便。待缴税时,又是用银钱来交税,手中无钱者,不免低价卖粮,叫粮商大户,凭白赚得一笔,十分吃亏。富家大户,银钱多了感觉不便,除了我辽阳一直锐意进取外,别处地方多半将银子窖藏于地,实在是至愚之举。然则,兑换不便,使用不便,始终还是用银子的弊病所在,为了解决此事,大人多年之前就在想方设法,最终还是决定仿泰西那边的成例,铸当一两金币与当一两银币,当五钱、当三钱、当一钱银币,一钱以下,终究太过小额,不便铸造,可适当铸一些铜币辅助便是。”
在任磊说话时,众人已经将金银币拿在手中传递观看,待到宋钱度手中时,他先掂一下份量。当一两金银币确乎与一两相差不多,而当五钱,三钱,一钱的银制比之最大的越来越小,不过,仍然十分精致,四周有印痕,正面和反面俱有图案,想必是防着叫人拿去磨了银屑下来,如此看来,这事确实是谋划很久,这银币从设计到成型,再铸印出来,在此之前,所花的功夫能够小了?
他将手中银币又交递给旁人,向着惟功沉声叹道:“此事耗费颇多,而惠及千万人,平虏仁心,真是叫人佩服之至。我等回南之后,将大力推广使用辽阳铸币。想来平虏的意思,就是先成立银行,然后发行这些金币银币,放开兑换,这样一来,真是所为浩大,常人难及也。”
惟功闻言只是微笑,却不好说什么。
铸币当然是有极大好处,英国人在内的欧陆各国皆是铸币使用,度量统一,易于流通是最表面的好处,另外还有钱息等诸多好处,却是被他笑纳,就连宋钱度这样的当世最杰出的商人此时也不知道钱息之事,更遑论他人?
而等辽阳铸币通行天下之时,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钱息落入他的囊中?
而最紧要的就是这铸成的金币,自此之后,流通更易,而黄金也能更多的留在国内了。
在当时海外贸易已经大兴,到明末清初时,后人统计最少有全世界三成左右的白银流入中国,而当时的中国却并没有富裕多少,银子多半落入少数人手中,并没有进入流通领域,更多的被窖藏,挥霍,民间获利很小,而中国的黄金因为向来与白银维持一比十的兑换,当时的欧洲却是一比十二或是十六,所以被大量兑换走了,此事干系重大,惟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维持现在的银本位货币体系也是无奈之举,更好的当然是金本位,但民间富裕度不足,贸易量也颇有不足,以辽阳一地发展到现在,多半是依靠的大明庞大的国土和国力,但英国以一岛国之力,财政收入却是辽阳数倍,更是大明的十倍以上,所依靠的就是全球贸易,大量的掠夺黄金。
在惟功新的货币体系中,金币此时虽然开铸,数量却并不多,与宫廷所造的金瓜子是差不多的感觉,与其说是货币,不如说是富家的玩物。
但当以后储金足了,辽阳更加富裕时,采用金本位的货币体系,依靠金银储备发行纸币,怕就差不多能够水到渠成了。
大明的困难之处,就在于纸币被朱元璋父子搞的臭不可闻,就算以现在辽阳的储备和信誉也不可轻易为之,只能徐徐图之了。
是以这一次银行的事,当然是为了开源赚更多的钱,但惟功的所谋甚大,着眼点已经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大格局了。
……
……
京师往通州的东直门前,一群穿着华贵,神情骄矜的官人正在替至交好友送行,分执美酒,几案上陈列美食,还有难得见的时蔬,不过并没有人动他,众人神情都有些阴沉不悦,只是不停的执壶劝饮罢了。
见到这样的情形,倒是叫人深觉奇怪。
这个时候,商家都快歇业了,船只倒是有不少南返的,那是在京里的商人结完了帐,赶着趁最后这点时间赶回家去过年,不过,冬季水枯,只能看风力是不是给力,若是风不凑趣,在路上过年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时候当官的选择回南,真是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奇事了。
一辆顺字行的轻便马车看到这里的情形,车手赶着单马拉的马车赶了过来,京里的情形并不算好,上到皇帝,下到各公侯府邸和锦衣卫,对顺字行的业务或是觊觎,或是满含敌意,这些年来,在京的顺字行分号已经收缩了不少,只留下马车物流和相关业务,南货铺子也是批发为主,门店开设很少,粮食收购亦是停了,反正往九边运粮的业务已经停止,山西和大同两镇的粮食上去多少,上头无所谓,顺字行现在亦是不大在乎,只是苦了边军和当地的军户,亦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第771章 离去
京师之中,只留下马车物流为主,这一行当是在惟功手里开创出来,很多东西别家想学亦学不来,而京城之中,百万军民仰赖顺字行的物流已经久矣,大家都习惯了有马车乘坐,可以东城寄存,南城提取,方便快捷不说,还很安全,纵使偶然有货物受损的情形,亦有保险,不必有丝毫的担心,故而不论是哪位当朝大佬打压,或是皇帝授意,顺字行和它手中的物流业务仍然顽强的保留了下来,无有人可以取代,以京城之大,商旅之多,物流之繁,一年数十万的利润轻松可得,每念及此,自然是叫仇视张惟功和顺字行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只是没有办法,只能隐忍罢了。
但今日这马车过来,那些送行的与被送行者都是面色一变,一个头戴唐巾,身着玉色棉袍的青年男子赶紧迎上前来,挥手道:“走开,走开,不用你们顺字行的车!”
若是说“不用车”,也罢了,不用“顺字行的车”,倒是叫人听出一些异样的东西出来。
“是,老爷。”
车夫夹了夹眼,先答了一声,接着便是语气诙谐而轻松的向旁边的人道:“大约哪个官人想屁股变八瓣了,人家有这嗜好,咱怎么办?瞧着呗!”
一边的行人和闲汉闻言都是呵呵笑将起来,碍着那些人的身份,自是无人敢于放声大笑,不过鄙夷之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这边的动静多少传过来一些,送行的人十分尴尬,纵是被送行的顾宪成亦是一脸的不自在。他这一次辞官回家真真是狼狈到了极处,辽阳的经济战打的稳、准、狠,无锡商会已经炸了锅般的热闹,因着顾府一家,全城的货皆是出脱不得,眼见福星号等辽阳来船要满载离开,这一次赚不成也还罢了,怕的就是以后都是被排挤在外,那事情就大条了。
常州府下各县,无锡算是最为富裕的一个,对外时是换成一团,彼此间平时却也是常常内斗,无锡被排挤在外,既然无损其余各府县的利益,相信乐见其成的人并不少,无锡的有识之士心里明白,不赶紧找人破局,时间久了,纵是辽阳那边要收手,江南这里,愿意维持现状的人相信也是颇多。
一件事,一旦成了惯例定局,想再破局就难了!
是以王锡爵召见顾宪成后,顾宪成心里还有些犹豫迟疑,怎料家中书信不绝,几乎隔一日就有信过来,不仅年货不至,而且声明:此后也是一文钱没有,若再不回家请罪,便是从族谱中除名。
这般严重后果,顾宪成也是承担不起的。
他只能在这个时候,急上奏疏辞官,并且不待批复,直接先行上路。
这般情形,和那些犯事被流放的犯官相差仿佛,此中的狼狈和尴尬之感,自然是不必多说了。
在此之前,顾宪成只是敌视辽阳,经过此事之后,已经是极为仇视。以前他虽不喜惟功和辽阳行事,顺字行的货物和车马倒还是用的,此次却是已经提前雇好一辆骡车,还是十来年前打制而成,已经多年不用,积灰很多,打扫很久才算干净,就算如此,他亦是绝不会坐上顺字行的马车,如果是真的无车可坐,他宁愿一路走到通州!
“诸位年长兄请回吧,我回南之后,会寻一善地开辟书院,著书讲学,此亦乐事一桩,是以诸年长兄无需替弟担心。”
顾宪成勉强作出潇洒模样,只是笑容苦涩之至,谁又看不出来,他的心绪实在不佳?
赵南星心中也是十分难过,他现在是考功司郎中,这个职位他已经坐了多年,但他一直没有挪动的打算,以他的资历,现在就算转任某寺少卿亦是够了,四品京堂,唾手可得。可他一直没有谋求升官,而是一直留在吏部,所想要的便是借由吏部孙天官对他的支持,在京察之中,荡涤异已,施展抱负,提掖同道,对顾宪成这个铁杆的小弟他亦有打算,明后年京察之前,他就会请孙天官将顾宪成调到吏部任文选郎中,他主考功,顾宪成主持文选,这样一奖一罚,中等以下的官员,任凭处置,声威一立,日后发展情形便是大为不同,十年之后,可能举朝之中的权力分配对比,就会大为不同了。
隐忍布局多年,怎料变起突然,顾宪成一走,他就得重新找人替代,而夹袋之中,一时竟是想不出来最合适的人选。
顾宪成的意气之争,实在坏了大事,但此时也不是怪责的时候,赵南星代表众人最后敬了一杯,只道:“回乡之后,莫生事非,安心讲学教书,数年之后再说。”
有他的一语承诺,顾宪成知道自己必有起复的机会,旁人辞了官可能就一生难回中枢,有赵南星在,他倒不必担心太多,只要时间久了,辽阳放过眼前这事,便是起复的时机到了。
自己大好前程,却是被一个武夫和一艘商船给坏了,尽管启行在即,顾宪成心里还是有一种滑稽和不敢相信的感觉,可眼前之事,毕竟不是虚幻,他忍住心中波动起伏的情绪,将最后一杯酒饮了,却是登上了那辆事前寻好的骡车,上车之后,又向众人摆了摆手,骡车起行,顾宪成被震的东倒西歪,却是无心再和众人对视,赶紧避到车里去了。
“何必,何苦?”不远处的叶向高摇头苦笑,摊手道:“若我是叔时兄,这顺字行的马车仍然是要坐的。”
“若是你怕也不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不远处方从哲仍然是那副潇洒从容的模样,眼中波光闪烁,看着顾宪成远去身影,沉声道:“眼前之事,便是未来大变局之起始啊。”
“未有这般严重吧?”叶向高道:“无非是商人逐利,顾家又有生意息息相关,难道江南一脉,人人如此?此法,我看未见得对人人都有用。”
“对一半的人有用就很了不起了,何况我看对七成的人有用。”方从哲微微一笑,看看四周,又轻声道:“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平虏对朝局实际的影响已经不再是辽阳一隅之地,顾叔时的事只是说明,辽阳若是愿意,足可影响到京师和江南,而所用办法,前所未有,仍然是如平虏在辽阳展布的那样,事事皆是从无至有,自行开劈出一条道路来。依弟来看,未来的局面,恐怕还有很多趣事会发生啊。”
方从哲并没有加入赵南星和顾宪成党中,而是投了赵志皋等人的浙党之中,几年过来,已经成为浙党中的后起之秀,不过他为人恬淡从容,与他交往的人多半都欣赏他的聪慧与从容气质,在朝中算是名声极佳,与叶向高等人,被当道大佬普遍看好,称为二十年后辅臣的人选之一。
就算有这样的赞誉和期许,方从哲的气质倒还是没有丝毫改变,比起已经养气尊体的叶向高来,更多了几分随意从容。
叶向高向来对方从哲十分敬服,虽然两人并不是一党,但浙党和南直一脉很多事情是利益一致,见解相当,彼此冲突不大,两人不同党而交情莫逆,叶向高遇事多向方从哲请教,对他的话,从未怀疑。
不过今日此时,叶向高还是摇头苦笑,只道:“但愿中涵你的判断是错的,我可真不想看到有那么一天。纵然我们和李景元交情极好,可也真不想与他一样啊。”
方从哲虽未明言,不过明显的指出未来可能是辽阳影响朝局,各党依附其下的局面亦有可能发生,对一个两榜进士来说,这样的前景未免太过可怕。
对李甲这样几乎是明着依附辽阳,事事以辽阳为出发的进士,就算交情再好,叶向高亦是视为异类的。
“象李景元有什么不好?”方从哲开玩笑道:“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很好啊。”
叶向高苦着脸道:“讥评难入耳啊。”
“讥评?”方从哲放声大笑:“你看顾叔时这事,江南文脉之盛甲于天下,谁发声了?谁替他说话,谁去讥评张平虏了?舆论之事,只是看准对方奈何不了自己,以小搏大,名声自然就来了,所谓骗廷杖是也。若是真的要打死人,则自然要掂量一番,不是真的铁骨铮铮者,有谁愿弃富贵,更遑论性命?你看吧,现在讥评李景元的,待将来时势异转之时,准保又是逢迎他最凶的,人世间事,不外乎名利二字,纵是读书之辈,又有何异哉?”
“原来此事对人心摧折竟至如此?”叶向高勃然变色,现在他才隐隐明白方从哲所说的话语真意。
此前朝中官员,或是直言犯上,或是批评权贵,太监亦不在话下,但这一次顾宪成之事却是众口哑然,王锡爵这样脾气刚直的大佬竟是亲自劝顾宪成退避,如此看来,方从哲所说之事应当不差,自己毕竟还是太幼稚了。
“不过你亦不必太担心。”方从哲虽劝解叶向高,自己却是紧皱眉头:“我观天下,虽然水旱灾异不停,然而多半地方尚属太平,举朝官员,怠政隋政者有之,残毒害民者尚属少见,边军偶有变乱,然大体还属忠枕,至于边患,北虏已经不足为患,而且就算张平虏再打什么大胜,亦无以改变现今大局。要紧者,还是今上励精图治,切莫再这么隋政下去了。”
说到这,他向着叶向高轻声道:“你可知诸道监察御史现还有多少人?”
“多少?”
“实额当一百一十人,但今上犹厌言官,一旦开缺,坚决不补,现朝中尚存监察御史只有七人耳。”
“七人?”叶向高如被雷击一般,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有昏晕过去的感觉。
“嗯,地方官,诸部官,亦有三成左右的缺额了,今上如此行止,绝非国家之福。”方从哲叹息一声,却是坚决不肯再说下去了。
第772章 迎帆
一转眼,已经是万历十八年三月。
初春之时,在京城还是天气阴冷,与冬季没有太大的区别,在江南地方,却是已经春江水暖,草长莺飞,一派春季盛景了。
福星号一直停泊在南京城外,过年亦未曾离开,原本这一次出航就并不是以征战和贸易为主,而是承担了别样的任务,船上的人们当然有一些闷气,好在过年时自辽阳方面传来消息,说是福星号立了一功,着加赏船上所有人员,每人都得了一笔丰厚的奖励,如此一来,士气自是大振。
当然,便是没有这奖励,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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