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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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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传用心良苦,内臣也确实颇多不法者。老夫的意思,宗传你要委屈一下了,内廷之中,颇有不少对宗传你切齿痛恨者,虽则,你是铮铮铁骨,但老夫备位首辅,也不能叫朝中出现纷争难止的局面,宗传,你明白否?”
这般苦口婆心,赵参鲁却是昂然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下官此身何足惜,只要能剪除权阉,此身何惜!”
“说得不错,真是一个心地纯良不畏权贵的狂生啊。”张居正面无表情,答道:“老夫听的都要热血沸腾了。不过,不如把张凤磐也叫来,叫他当面再说一遍给老夫听,怎么样啊?”
“阁老……”张居正一提到张四维这个赵参鲁的幕后谋主和靠山,赵参鲁犹如白日见鬼一样,又似被针扎一般,猛然跳了起来。
“你回去吧,老夫委你到高安当典史,这个官当然屈了你了,不过有张凤磐照顾你,你起复不过是几年间事,但老夫在一日,你就不要想当京官了,去吧!”
说到最后时,张居正已经是正言厉色,戟指而言,而刚刚还满嘴孔孟,正气凛然的赵参鲁,此时却是瑟瑟发抖,张居正断喝之后,他便匆忙一揖,转身便行,离门之时,差点儿就绊倒在门槛处。
第034章 巧遇
“无能鼠辈!”
面对赵参鲁的背影,张居正冷笑一声,满眼都是鄙夷之色。
“老爷。”
从书房书架后闪出一个身影,自是往常与张居正形影不离的游七。
“你替我同张凤磐说,他入阁之事,我本已经允了,若是再搞这些阴私勾当,入阁之事就不必再想了!”
“回老爷,小人会去说,不过此事未必是张四维一个人的首尾,这里头怕是还有江南那几个人的勾当。”
“是么?”
张居正聪明天授,又是徐阶的入室弟子,在权谋方面,简直已经不做第二人想。他虽然才五十出头,但资历已经不在很多老臣之下。
十五岁时,他就以神童之名名满天下了,二十出头就已经是翰林,在朝为官已经近三十年,又是一直在徐阶身侧为京官,论起资历和对朝中那些阴私勾当的了解,更是无人能敌。
游七一说,他便瞬间想到了几个身影。
“不过是申时行、王锡爵二人,他们现在资历想入阁还早,再过七八年来做这个梦还差不多!倒是那个姓李的,他的讲官不必再做了!”
“是,小人也只是猜测。”
现在朝中内阁只有张居正和吕调阳两人,内阁缺人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张居正为了平衡人心,免得自己揽权的迹象太过明显,已经决意再召一个听话的人入阁。
张四维就是一个呼声最高的人选。
晋商子弟出身,嘉靖中前期就入京为官,资历,背景,都是足够了。能力也颇为上佳,最要紧的一条,还是张四维谨慎小心,和吕调阳一样听话。
只是这种听话是真听话,还是一种掩饰,最少,通过这一次赵参鲁一事,张居正还是觉得有必要对张四维进行一番敲打了。
“另外告诉冯双林,赵参鲁我发配他去当典史了,但内廷之中,最好也略作表示。”
“是,老爷放心。”
无非就是要和冯保演一个双簧,一个公正无私,为了大局牺牲一个,另外一个也不得寸进尺,大度一些,讲几句约束内廷的冠冕堂皇的官话,如此一来,大家脸上都好看。
游七有七窍玲珑心,心中已经明白,无需张居正多说。
“对了!”
游七将行之际,张居正突然叫住他,吩咐道:“我这里有一套宋版的武备志,听说英国公府那小孩子颇喜欢看兵书,今日他在文华殿的话也看出来是个知道进退的,你叫人跑一趟,带我的名刺去国公府,送一套去罢。”
一听这话,游七吓了一跳:“这个,老爷,这太给那小孩子涨脸了吧。”
“哼。”张居正淡淡一笑,已经拿起书本不说话,游七不敢再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游七自是不知,张居正虽然自幼读书,但其祖父也是辽王府的亲卫出身,自幼贫寒读书上进也不是容易的事,其中甘苦自知。张惟功幼而聪慧,在英国公府不受待见的事当然是瞒不了张居正,今日之事,张惟功替他挡了一个大麻烦,加上隐隐的同情心,所以有此重赐。
一般的人,想得到张阁老的东西,真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
从文华殿出来后,惟功直接从午门、端门、承天门这一条百官出入的线路出了宫。
西华门当然更近,但没有内使带路,自己乱撞是容易出事的,刚刚在少年天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惟功不想自毁形象。
再者说,他也很想从这个线路走一趟。
这里的景象还是十分熟悉,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仔细来看的话,很多宫门的名字是与后世不同的,比如皇极门在后世是太和门,而且是满汉两种字体,承天门改为天安门等等,看到这些,心情自是变幻起伏。
人生若有更远大目标的话,可能就是守护这个文明不被侵沾,而且一直保持着勃勃生机,直到它成为最伟大的国度之一罢。
“想的太远了啊……”
摸了摸羞涩的腰间荷包,惟功的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清晨出门,带了的那一点散碎银子已经给了魏朝了,自己身上是空空如也,摸到荷包里头,简直连一个大子儿也摸不着。
他惟有苦笑:“钱……想不到这个时候,最想要的仍然是这玩意儿!”
没钱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腰中无铜,胆气就小了很多,闲逛的念头也就熄灭了。今日入宫,练功的目标尚且未守成,且回家苦练去休!
这么一想,便是大步而行,出承天门后折而向西,再出皇城西门,国公府的那几个跟他出来的健仆已经牵着马匹等候了。
“哥儿怎么耽搁到如此时候。”
“就是,我们已经苦候半日,回家后怕是人家都开了饭了。”
这些家伙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大宅门里头怕是真没几个好人,老太爷不待见,张贵等管家也不将这五哥儿看在眼里,又没有太监跟随,这些仆人也是蹬鼻子上脸,居然对惟功出言不逊起来。
若是惟功有钱,开发几个赏钱,怕是就能买到这些家伙最少是表面的尊重,不过他腰间空空如也,当下便冷然道:“既然这样,你们几个先走便是。”
“甚好,哥儿有这话我们就先走吧。”
“这是衣包,哥儿请自便。”
惟功说的是气话,不料这几个豪奴哪里将他放在眼里,有一个人将马背上的衣包取下,往地上一丢,笑道:“哥儿自便吧,咱们下回进宫时再见。”
说罢,几人都是调转马头,只留下惟功骑过来的枣红马和一个包裹下来。
这里热闹,四周有不少禁军和内侍们伸头探脑的看热闹,惟功不愿将事闹大,只得将包裹捡起来,自己在宫门外的筒子河边上,寻一个背静有树的地方,将官服脱下,换了家常的便装。
做这样事的时候,惟功胸口还有一些起伏,不过换完了衣服,却又已经平静下来。
和这么一群下人玩指天誓日,或是破口大骂,都是庸人所为,这个场子,他寻机会找回来就是!
换了一身便装,整个人倒利落很多,大明国初的时候,官袍不分文武都很轻便简捷,袖子和下摆都比较利落,到了成化年后,民间穿着用度渐渐浮华,官场的衣服也是有了显著变化,到万历年间,官袍越来越肥,袖摆都是大得吓人,这种衣服,穿起来是很好看,有飘飘欲仙之感,确实体现着华夏固有的审美观,不过用来做事,走路,骑马,那实在太不方便,达官贵人,出门办事穿官服,带一身衣服,随时按场合更换,若是讲究的,带三五身也不稀奇。
单人匹马,从皇城城门一出来,便是直入大时雍坊。
这里算是西城市井气息较浓的坊了,往北去,小时雍坊,安富坊,都是非富即贵。
惟功策马在闹市中缓缓而行,倒也感受到一种在国公府中感受不到的浓烈的生活气息。
“大爷,赏点儿钱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食了……”
“求求大爷了……”
正走的十分惬意,冷不防有几双小脏手攀住了马匹,一边说着,一边就是将手伸上来。
这年头,一匹普通的马匹要十两银子左右,上等好马二十到六十两,若是千里驹,那就说不准价格了。
普通百姓出行,安步当车是最为常见的事情,花十几二十个大钱,就够雇头毛驴从城东到城西了,能骑马出行的,肯定是颇有身份的人,这些乞儿拉住马匹求乞,按常理来说也不算错。
只是今天他们的判断是大错特错,惟功苦笑着道:“你们让开,我这儿可是真没钱……”
话音未落,马身下头却是传来惊喜的声音:“是恩公!”
“对呀,真是恩公呢。”
“哈哈,咱们找了这么多天不曾找着,今儿居然就撞上了。”
底下是一片惊喜声,惟功这马也不算太高大,奈何拉马的却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又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贫乞儿,市井中厮混的孤儿,这些孩子身量都很矮小,可不就站在马腹下,惟功要探出腰来,才能看得清楚。
一看之下,却也是认了出来,打头的是那日在胡同里救下来的少年之一,白白净净,十分伶俐干练,当日惟功也是将扫尾善后的事情交托给他了。
“你们平时不是在南城和正阳门一带厮混,怎么到大时雍坊里来了?”
大时雍坊并不算是乞索儿和无赖们厮混的好地方,靠近几个富贵的坊,平时兵马司来的多,夜间巡逻不仅是铺兵火夫,锦衣卫的校尉也是经常出没的,在这里作奸犯科,真不是好选择啊。
“恩公,说来话长啊……”
白净少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上次见他还模样还不错,这一次再见,脸上身上全是污垢灰尘,头发也是乱的如鸡窝,已经是标准乞丐模样了。
“对了,那个王国峰如何了?”
“伤筋动骨需百日,他的骨头尚未完全长好,我等出来行乞,就没有带他出来。”
“罢了。”惟功知道这些少年有难言之隐,左右无事,便淡淡说道:“你们带我去看看,救他一场也算有缘呢。”
第035章 冷铺
众少年闻言大喜,压低声音欢呼一声,便牵着惟功马头,穿过大街,没走多远,便入了一个脏乱胡同,两侧全是脏乱窝棚,路面上污水横流,惟功这样骑马的少年郎君,衣着打扮也很过得去,在这样的地方出没,居然也是无人多看两眼。
这里的居民,都是衣衫破烂,两眼无神,瘦弱不堪,这春天仍然很冷,惟功看到居然有人就睡在草席之上,全身都是冻的瑟瑟发抖,这样的处境,当然不会有人保持着无聊的好奇心了。
“这里是何等地方,为何聚集的都是这等样人?”
到得一个房舍之前,看模样规制倒还不小,三房三间,也有大门,入内之后是标准的四合院的院子,两边厢房,正中堂房,还有厨房,澡房,马厩和厕所也是一应俱全,粗粗一看,这院子就有三四十间屋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头简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普通的穷京官想买这么一个院子就只能等晚上做梦时发梦才有!
这样的院落,不等到侍郎少卿一级,想也不要去想。
可惟功眼前的院落已经破败不堪了,房舍老旧,墙面斑驳陆离,长满青苔和杂草,墙基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倒塌一样,屋顶瓦间都是长满了草,这样地方当鬼屋倒是蛮合适的。
“回恩公,这里是京西冷铺,在这里住的,多是流民和咱们这样衣食无着的,稍微有点法子,断不会在此居住的。”
“冷铺?”
惟功这时才明白过来,大明的驿传铺递是一个很完善的系统,从驿站到急递铺是军政通信的配套系统,至于暖铺和冷铺,则是配合驿传的辅助设施。
暖铺,设施豪华,配置高端,冷铺则是能遮风挡雨,用来收容贫苦的过路百姓所用。
大明盛时,光在大同一带就有暖铺数千间,边境贸易的商人,过路的官员,士绅百姓,都可入住,条件极佳。冷铺就是普通百姓居住,条件稍差,但也是象样的房子。
从边境到京城之内,暖铺和冷铺是配套的,而冷铺再加上养济院,原本是大明收容贫民流民的官府设立的慈善机构,国初之时,颇有作用。
到现在么,惟功眼前的情形就说明一切了。
“上次见你们,还算看得,怎么现在成这般模样了?”
眼前情形太过凄惨了些,惟功入内之后,看到有五六十个少年在院内,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比起上次见到的情形还远远不如。
再看到王国峰用破布条吊着胳膊,整个人瘦弱不堪,手腕处虽然上了夹板敷了药,但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恢复的很差……想来如果不是惟功给的一笔小钱用来治病正骨,这小子的手腕就一定废了。
看到惟功进来,王国峰虽小,却是知礼节的,挣扎着过来,要给惟功叩头。
“罢了!”惟功不满道:“都这般模样了,还讲这些礼数做什么……你们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上次的事?”
白净少年大约是这一伙人中能说会道,见过场面的,当下苦笑着答道:“咱们交不上份例,恩公又杀了周奎几个,朱老大是南城跺跺脚震八方的角色,我们怎么敢再回南城去,就算朱老大不敢惹恩公,咱们这些小虾米随便就宰了埋了,要么送到左家庄化人场去烧了……咱们的小命,真是屁也不算啊。”
说起这样的话来众少年神色都是十分郁闷,他们原本算是南城朱国器的思生会的外围,不能与核心比,但好歹能养活自己,去年年尾上时被周奎几个殴打,张惟功出现救了他们,但当年的饭碗也是丢了,而且正阳门南再不能去,那里才是鱼龙混杂好讨江湖饭的地方,现在在西城这里,就算是大时雍坊都有不少京官居住,锦衣卫和兵马司也会常过来巡看,想做点作奸犯科的事,地面上的坊正就带着铺兵过来呵斥制止了……总之,混不起来的。
没法子,只能当真正的乞丐。
“若是没有团头,当乞丐原本也不坏。”白净少年一脸痛惜,毫无羞耻心地说道。
“团头”和在养济院克扣贫民米粮布匹的“会头”一样,都是江湖老大级的人物。乞丐中的团头照样有自己的住宅,一样穿好衣服坐轿子,跟士绅一样,每个团头底下都有几百上千的乞丐,乞讨所得,一多半都被团头强令上缴拿走了。
至此,惟功也算明白了众少年的处境。
原本是黑社会的外围,不良少年,但好歹有点良心,交不上份子钱,又被自己出手打死了真正的帮派中人,黑社会混不下去,当乞丐又被勒索,只能住在城西冷铺这种危房里,每天三餐不继……温饱这两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是太奢侈了。
若惟功是个傻鸟,恐怕就会说:“何不做正行营生”这样的话。但惟功也是知道,这些少年多半是孤儿或弃儿,而正行里不管是哪一行都是要清白身家,甚至想读书考秀才还要五户秀才人家联保,商人的伙计也是从小养在身边,言行举止一一教导,长大了才能得力,现在这群少年,除了干黑社会之外,想做正行,那是断不会有机会的。
当然,还有两个很光荣的职业可以不拘一格选用人才,那便是太监和边军。
大明边军不管你是怎样的人,只要是壮年男子在招募时投军便肯定收用,刀头舔血虽然风险极高,但是一个捧的起来的饭碗。
另外就是到宫中投效当太监,如果入选就等于捧了铁饭碗了,大明太监虽多,待遇却不差的。如果没有入选也不怕,横下一条心来挥刀自宫,到各大寺庙的澡堂子里伺候出宫洗澡的公公们,也是一条活路。
惟功上下打量眼前这一群,感觉叫这些少年去当边军未免太早,劝他们自宫似乎也太伤阴德了一些……
他脸上阴晴不定,底下这一群少年却是会错了意,一个身上罕见的十分结实,脸色十分黝黑的少年慷慨道:“恩公已经救得我们一次,王国峰若不是恩公现下已经是残疾,我等中未必没有下一个,今日我等能勉强乞讨过活,也是仰赖恩公之赐,恩公亦不必再替我等操心了。恩公是官宦人家子弟,无谓与我等下九流往来,惹人闲话,我等再见恩公时也就不必再招呼,还请恩公莫要见怪才是。今日一礼,日后再见无期!”
说着,众少年一起跪下,十分郑重的行礼而谢。
“都起来吧。”
张惟功虽然才七岁多,但行止已经十分成熟,身量亦高,这些少年普遍都比他大五六岁,一则视他为恩人,二则也不觉得他比自己小太多,所以都对惟功十分恭敬,并无轻视之意。
看到此情此景,惟功心生感慨。
什么叫仗义每多屠狗辈,就是眼前的情形了。
富贵人家里头,一出手就赏人,当面称谢,背后阴损的事情可不少见,真真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也颇不少。
眼前这些少年,自己随意出手的一件事,他们却是感激到骨子里头,并且能设身处替自己着想提出不再往来……
仔细想想,这些少年,也不再如以前那样不起眼和令人厌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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