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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明-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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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二年的春节前夕,沧州的税监和九百骑兵遇难的消息传到了皇帝的案头。因为沧州知府并没有直接的上折子,而是走的公文地流程,从地方上的各级官府,到中枢地六部,一直到皇帝,没有一个不知道的,除了北直隶相关的地方正在紧张的调兵清剿镇压。朝廷上是一片的安静,就等着内书房那里拿出意见来。
地方上的舆论则颇为的有意思。地方官们也都是保持沉默,可是清流文人们大肆地撰文立论,评述这税监之政是天怒人怨的恶政,实行下去,民不聊生,必然是激起民变,现在的东党在朝堂上已经是发不出什么太有力的声音了。不过在野清流还是倾向于他们,支持皇帝的西党这次却也是无话可说。
其实受到税监祸害的地方不光是北三省,江南也是被刮的苦不堪言,不过那里一来是底子厚,二来江南还有南京的六部衙门和各司,多少有个牵制,这次看到北三省出来了这样地情况,都是趁机发表立场。
以往大明朝廷的动乱。一般都是朝廷的态度就是众人的态度,一般来说地方官和清流文人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就算是有,也都是歌颂朝廷兵马,说是讨伐乱民乃是顺应天命,维护大统的正义之举。
此次的情况倒是新问题。大家都是说朝廷所做有愧于民,还是自行检讨,那乱民也是不得以才乱地。
快要过年的紫禁城,太监宫女们都是在紧张的布置,张灯结彩,可是脸上却看不到什么高兴的表情,人人都是知道嘉靖皇帝这个时候并不高兴,内书房附近更是禁地,昨天值守的太监安排人在内书房布置,被皇帝看到之后。顿时是勃然大怒。打了二十板子,把什么东西都是撤下去了。
皇帝的心情很不好。所有人都知道了,在内书房,值守的六部员外郎都是低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那里仔细的浏览文卷和奏折,全国各种情况的报告文卷,汇总地文书,还有奏折都要先到他们手里,进行批注,这是个繁复无比地工作,这些人每天都很是疲惫,不过这一次人人的心思都不在书案上。
内书房就是一间稍微宽敞地屋子,成为朝廷中枢之地之后,也没有进行什么装修,六部员外郎的座位在门边,司礼监的几个秉笔太监在另一边,正当中是重臣和皇帝议事的地方,这时候屋子里面的气氛很是紧张,员外郎和秉笔太监们都是在那里装做查看文卷,或者是装做运笔如飞的样子,其实眼角都是在看着中间。
内相,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东厂提督,御马监掌印芮小三芮公公,此时正跪在嘉靖的面前,惶恐无地的在那里请罪,今天,南京锦衣卫和刑部衙门搜集的所谓清流言行汇集成册之后,终于传递到了京师。
南京六部现在已经是东党的大本营了,一来是本就是江南的腹心,二来是南京六部对于中枢来说,就是一个贬职养老的地方,去了那里,也没有什么人在意。所以朝廷上那些还不用下狱问罪的,但是看着心烦的大臣通通打发了过去,南京统辖江南几省,又统计民声言论到京师的机会。
在南京的大佬们不会放过这个恶心朝廷的机会,加上陆炳手下的人搜集的北方言论,当真是能把人活活的气死。
全天下的言论千言万语,洋洋洒洒,归结起来就是几个字“税监恶政”,要到皇帝面前的折子文卷都是要司礼监那里预览抄阅的,芮公公当然是对这些文卷内容十分的了解,这些文章还是按照惯例,把矛头指向了宦官们,这一切都是宦官们借机敛财,搜刮地方,所以官逼民反。
钱肯定是捞了不少,每个税监取得职务出京,或者是任满回京,要有任命自然是要孝敬,回城之后捞的油水十足还是要孝敬,作为宦官最顶点的芮公公来说,短短的两年,当真是富可敌国了。
看到这些之后,芮公公甚至连冷汗都出不来了,上面一桩桩的事情确实是当得上天怒人怨,令人发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芮小三对于嘉靖皇帝颇为了解,他马上就是惊骇欲绝得想到,自己会不会被推出来当作替罪羊,嘉靖皇帝在这些事情上从来不会手软,被丢出去平息民愤的人不要太多。
所以今天一早,芮公公先是请罪,毕竟是税监在名义上都是司礼监和东厂派出去的人,这些太监在下面的作为他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所以先是诚恳的认罪,把御下不严的罪名先承认下来,想必其他的罪名就压不到自己身上了。
看着下面惶恐认罪的芮公公,嘉靖皇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浏览手中的文卷,嘉靖的心里一直在冷笑,对面前的这个亲信太监的做作心知肚明,皇帝心里面也是在琢磨,是不是把这个人丢出去杀头平息民愤,然后撤回各地的税监,现在的国库积累已经是足够,威武大营的兵马也已经是训练成型,各地的民政军政渐渐的纳入了朝廷的控制之中。
现在对于督税搜刮的财富已经没有太大的依靠,嘉靖皇帝也开始考虑是不是收回税监,既然是不缺银钱,练出兵来,也该赚点名声在了。
把跪在那里的芮公公抛出去做替罪羊,嘉靖虽然很想,却知道并不可行,虽然现在西党的官员对他忠心的拥护,但是谁知道将来若是没有了制衡,西党会不会会去把持朝政,再把自己圈起来。
嘉靖皇帝不管是怎么计算,牢牢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有宦官和内卫的武官们,芮小三虽然不是什么能力高超的人,却胜在愚忠,杀了这个人,难免让后面的人心凉,嘉靖皇帝重掌大权之后,周围臣子对他的敬畏也是一天多过一天,尽管司礼监内相大太监芮公公惶恐无比的跪在那里,嘉靖一直在那里沉吟不语,却没有什么人敢去劝说,只是等着皇帝最后的处理。
“威武大营的周林说他那里衣甲缺少,朕听说你家里颇为的富庶,你无亲无故的,助饷十五万两吧!”
听到这句话之后,在地上的芮小三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的开口说道:
“万岁爷,奴才明天就把银子交上来。”
不管是大臣们还是那边司礼监的其他秉笔太监,心里面都是暗自的咋舌,好家伙,十五万两,看芮公公这个意思,这笔钱还有没有掏干他的家底,到底是捞了多少啊,不过这些人也是知道,这十五万两拿出来,芮公公的性命也就是保住。
“这税监之政虽然是中兴之关键,不过朕也不愿意过多的扰民不安,拟一道旨意,明年三月就召回各地的税监……”
这话一说出来,边上的几名大臣都是离开椅子跪了下来,口称万岁圣明,嘉靖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随即又是变得严肃,继续的开口说道:
“下旨兵部,着北直隶,河南,山东诸卫,全力清剿乱匪,不得有误!”
蓟镇出兵五千,保定出兵五千,外加北直隶各卫人马一万,两万兵马,会剿北直隶……
夜半
嘉靖二十二年的春天,北三省处于一种极为奇怪的状态,二万强兵屯驻北直隶和山东的交界地带,兵威赫赫,原本所说的乱民全然不见,不管是去那里,所见到的都是老实的不行的百姓。
蓟镇保定的中下军官有不少就是北直隶出身的人,自然不会和乡亲们过不去,至于那些在各个卫所抽调的人马,更是如此,民众不作乱,他们也不会是主动的动手,原本所谓的官差不得出府县城池之外的景象,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很多的税监以为太平了,而且朝廷已经是有旨意下来,说是三月份就要召回税监,每个人都想趁着这三个月的时间多捞些钱财,不过他们以为乡间无事,可一出城门,许久不见的响马又是出现了,照样是下手狠辣,鸡犬不留。那些平乱士兵过去追击的时候,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派兵来剿灭乱民,可放眼看去全是温顺无比的良民,若说是全是良民,税监出城那些如狼似虎的响马又是从何而来,这些朝廷的兵马驻扎在这里,每日的粮草用度花费都是极大,地方上也是叫苦不迭。
沧州府城则是愁云惨淡,被彻底洗劫过一次的府城,对于供应这通州的三千多兵马十分的吃力,只好是像城内城外的富户摊派,不管是城内的工商户还是城外的棉绅,都说自己被税监刮的什么也剩不下了,那里还有钱供应大军。纷纷地叫苦。
带援军过来的那名守备越来越急躁,在这个府城里面,什么功劳也是捞不到,还要每天为自己的粮食吃穿操心,在通州什么时候会遇到这样的麻烦,通州富庶,地方上筹措粮草补给也是容易。
这三千兵不是那种世代种地的军户。都是在北方募来的兵丁,自然不是什么良善的角色。这些日子过地越来越辛苦,这些当兵的也是焦躁起来,刚开始还颇为收敛,也算是军纪森严,日子一久,想什么调戏民女,买东西不给钱之类滋扰地方地恶习都是出来了。府城里面平民真是苦不堪言,心想沧州府城到底是得罪了什么神佛,税监搜刮的民不聊生,这时候又是来了这般的军队,还让人不让人活了。
官兵和平民的关系如此的紧张,知府衙门两头都不好做人,整个沧州乌烟瘴气,愁云惨淡。不知道什么却有消息传扬出来,说是通州的兵马因为很久没有取得什么战果,抓不到什么乱民,已经是被上头训斥,这些通州兵已经是准备在最近的某一天晚上洗掠沧州,杀良冒功。说白了就是砍平民百姓地脑袋说是乱民领取军功。
这三千兵马本身在沧州的名声已经大坏了,加上本地人和外地人那种固有的矛盾,这样的传闻出来之后,顿时是人心惶惶,许多在乡下有亲戚的都是出城投亲,还有人一到了晚上就是紧闭大门,拿着些重物顶在门上。
纷乱的谣言都是在民间流传,知府衙门每天都是忙碌操办粮草,督促下面的县城平摊费用,官兵们更是不会知道什么当地消息。只是闷头的骚扰地方。
提心吊胆地百姓连嘉靖二十二年的春节都没有过好。就这么每天的防备小心,过了一个月。原本害怕和提防的心思也是慢慢的淡了下来,二月初二,据说是龙抬头的日子,不过民间却都是领着小孩去剃头理发,这也是规矩,到了晚上,凡是家里面还过得去地人家,都是置办点酒肉。
看起来日子还要这么下去,夜深下来之后,整个沧州城早早的陷入了安静之中,二更天,在沧州府城西边突然出来了嘈杂的响动,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城西那里开始,把人都惊动了起来。
虽然说这些天警惕的心思减弱了许多,但是那个传言大家还都是记在心中,这一响动,顿时都是想起来了,仓促之间披上衣衫出屋,就看到城西边火光冲天,喊杀声和惨叫声四起,莫非真是要杀平民冒领军功了。
这个谣言是不是合理没有管他,但是所有人都是这个时候想到了这个,每个人都是惊慌失措,晚上城门都是紧闭,谁也不知道要跑到那里,大家都是想要远离,许多人拖家带口的出门朝着城东面跑去。
已经有浑身是血的人从城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带着哭腔说道,快要两更天的时候,通州三千兵马突然炸营,士兵们冲出来见人就杀,凶恶异常,经过这人一说,本就是人心惶惶的平民们更是大乱,朝着东城发疯一样地跑了过去,一时间叫骂哭喊地声音响彻云霄。
城西的军营却不是他们想地那种情况,起火的都是军营周围的民房和柴草堆,许多穿着兵丁的号服,脑袋上缠着白头巾的人在那里到处的砍杀,驱赶民居里面的百姓离开,稍微有些不从的就是一刀砍下来,口中还大声的喊着:
“尔等皆是乱民,今日借头颅一用,换取军功!”
百姓们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求跑的越远越好,那还管什么真假,那些带着白头巾的兵丁虽然是凶恶,不过驱赶走了百姓之后,却也不去追杀,没有过太多的时间,军营周围差不多就是空了。
早就有人把准备好的坛子丢了进去,落在地上许多液体飞溅出来,外面的动静,早就是把军营里面的人惊动了,通州的三千兵丁已经是快要集结完毕,不过在沧州府这段日子已经是懈怠了许多。
看到外面火光冲天,这些人知道有些不对,却也不着急出去看看究竟,反正是沧州百姓的苦难,不干你们什么事,因为军营里面根本没有烧到。
听到外面的哭喊救命的声音,这才是发现有些不对了,连忙的号令整队,刚要出去的时候,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坛子被从外面丢进来了,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倒是把人吓得够呛,人人都是朝着后面一缩,没有想到坛子里面装着什么液体,落地也就是四处飞溅,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害处。
有人被液体溅到,觉得有些奇怪,手指沾了点放在鼻间,疑惑得说道:
“这不是棉籽油吗?”
还没有想到对方丢这个东西进来干什么,又是从外面丢进来许多火把,棉籽油是用来烧的,北直隶的春天说起来并不比冬天强多少,在兵营这里还堆着大量的取暖的柴草,放在外围也是当作屏障,棉籽油大量的丢过来,洒在干燥的柴草上,被火把一点燃,顿时是熊熊大火燃烧起来。
在军营的周围几乎瞬间就是被大火包围了,本来就是睡眼惺忪的士兵们,被周围的火焰一激,完全的没有准备,顿时是惊慌失措起来,军营里面顿时是乱作一团,在军营的正门口,十几个人拿着飞抓丢了出去,扣在了门口的据马横梁上面,直接就把连着飞抓的绳索捆在了另外一边的马匹上。
马上骑士同声的吆喝,十几匹马一起发力,据马顿时是被从门口拽开,在门口的等待的几百名包着白头巾穿着士兵号服的人同时的大声喊道:
“军营里面有白莲邪教的人混进来了!”
呐喊着杀了进去,里面仓促集合起来的兵丁已经是被火势乱了人心,听到外面的呼喊,更是不知所措,看着和自己穿一样衣服的人冲了进来,往往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刀劈倒,军营大乱,这时候谁还知道对方是不是带着白头巾,根本注意不到了,每个人都是摸起了刀剑,只要是对方靠近自己就毫不留情的砍杀过去。
很快的,这里就开始自相残杀起来,那名守备在大营的中央,和沧州府的青楼妓女喝酒作乐刚刚睡下不久,就被外面的响动惊醒,跑出来一看,立刻就知道这个场面他控制不住了,也不管身后哭喊的女人,在几十个亲兵的护卫下,朝着喊声较弱的地方冲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池的东门已经是被打开了,魂飞魄散的人们看到城门开启,也顾不得什么,都是拖家带口的朝着外面跑去,城内的火光冲天,喊杀的声音已经是逐渐朝着四处蔓延。
趁火打劫的无赖也是出现,城内变得越来越危险,谁也顾不得了,沧州知府也是如此,他也懒得去守那个让人抢的精光的府衙和府城,索性是带着家人和衙役一起跟着民众跑了出去,到时候也算是自己收拢民心。
南门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人顾得上,大批缠着白头巾身穿白袍,或者是棉绅私兵打扮的马队涌进来,朝着兵营的方向冲去。
“弥勒降世,不想死的都跪地投降!”
裹着白头巾的偷袭者看到自己这里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也不用装扮兵丁了,直接在那里威逼投降。
嘉靖二十二年春,沧州陷落……
出华州
在华州的仁川港,华州舰队的几艘大舰已经是整装待发,在仁川码头上,并不像是以往那样的热闹,华州太守府已经是早几天通知了港口上面的船只,这一天的码头划为禁地,不得进出。
江峰带着一家的大小站在码头上,周围亲卫在那里神色紧张的环顾四周,拱卫着华王,江峰的亲信将领和谋士都是来到这里送行。这次罗义带着亲兵营的一千亲卫随行,其他的人则都是留在了这里。
“再多看几眼,这几年估计再看不是那么方便了。”
这句话小孩子当然听不懂,江峰举着自己最小的女儿,让她眺望远处的汉城,边上的唐萱一脸担心的小声说:快放下来,快放下来。只不过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却觉得被举到高处十分的快乐,在那里四肢乱动,咯咯直笑。
因为有华王的内眷在这里,场中的官员都是恭顺的低头,生怕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只有那边的华王妃刘芳蕊在那里和他的父亲刘顺骅正在道别,场面没有什么伤感的地方,只是寻寻常常。
不多时,江峰的几个老婆在婢女的簇拥下去了座舰上,下面的官员这才是自然了些,江峰看了一下场中的十几个人,这些人很多都是在登州的时候就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有的人甚至可以追溯到在京师的时候,江峰看了看远处的汉城,现在的华州城。心里面有些自豪和满足,自己不枉来这个时代,最起码,现在没有什么人知道朝鲜,只是知道华州,所谓地汉城也被人称作华州城。
欧洲,日本的地里图志上。这些年都已经是慢慢的改了过来,汉人为主体的国家共有两个。一个是大明帝国,还有一个是华州国,一个是陆地,还有一个是海洋,甚至有学者还提出来什么大陆汉人和海洋汉人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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