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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明-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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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乱民到底是什么人,税监的心里面也是有数,不过虽然是恨的牙痒痒,可是却抓不到对方的一点把柄,这些棉绅大户们都是说的明白,我们的税到达不了府城,并不是不想交。还有得说,我们交了几次都半路上被人截去了,但是大明的税赋一分也不会少,我们正在筹措,肯定是补缴上去,但是这就需要一部分时间了。
话都说到了这般的地步,沧州地税监还真不好说什么别的。棉绅的家眷亲属在他来之前,早就是搬到了棉绅的农庄里面去住,在城内的产业和商铺或者是减价脱手,或者是就地封存,反正是不会给人什么可以要挟的把柄。
虽然怀疑城外的这些所谓绿林响马根本就是棉绅地指使,只是这些人出动迅速,来去如风。劫掠一番之后迅速的远去,实际上贫民百姓身上那有什么财物。他们离开府城在乡间走动,回来都说自己被抢了,可也就是少了几文钱,几十文钱,身上地衣服都不会破烂,税监还知道,有的人一家三口出城遭遇马匪。结果老婆孩子什么事情没有,那绿林响马居然还给了几百文说是给孩子买糖。
遭殃的就是城里面的衙役公差,还有税监相关的人员,这些人一出城,肯定是性命难保,到底针对着谁,谁都是明白。
但是对这样的情况,也不好调动城内的官兵出去剿灭。毕竟调兵杀人也要找个明确地理由,而且因为税监捞钱捞的越来越狠,也不愿意把自己手里面的银子分给其他的人,这些士兵虽然也是遵从军令,可是没有好处的事情,自然能推就推。不愿意给自己的身上多揽事情。
到最后被逼无奈,沧州的税监只好想了这么一个方法,索性是带兵出城上门服务,收税到户,看你还有什么推诿的理由。
原来还有棉绅住在距离城池十里左右地地方,自从第一任税监来后,这些人都是搬到了府县交接的地方,反正是他们的田地宅院都是广大,随便搬个地方也是他们的自由,只是现在要想出城收税的话。要是就这么走的话。不到天黑怕是走不到地方了。
这时候已经是腊月了,寒风凛冽。沧州税监缩在人群地最中间,手里面抱着个热酒的皮囊,在那里恶狠狠的骂着,一边想着等到咱家去了,怎么狠狠的拷问你们这些刁民,把你们骨头里面的油都榨出来。
出城三十里之后,好不容易找了个避风的洼地,这些人除了通州马队之外,都是些吃不得苦的角色——包括这沧州税监,看到有避风的地方,忙不迭的大声命令,让队伍暂时的休息一下。
既然要办事地人并不着急,那么下面地人也不会是办事勤勉的角色,连忙地跑到了那洼地里面,好在是今年没有什么雪,那里倒也是十分干爽舒服,给沧州的税监安排了个地方,立了个小凳子,周围牵来几匹马一围,暖和了许多。安顿了税监之后,其他人都是各自找地方猫着去。
也就是刚刚猫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周围隐隐的有些响动,这种天气,走在官道上半天也看不见什么人在,那些奴工还是家丁什么的,都是被圈在了庄子里面,或者是修缮农具房屋,或者就是做些简单的工。
在寒风呼啸中,在那里猫着避风的那些人还没有觉察到,即便是有所发觉的人也以为是风吹的响动,因为方才在官道上的时候,压根没有看到什么人的出现。
慢慢的细微的响动变成了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些在洼地里面的人才是惊慌了起来,连忙朝着自己的马匹冲了过去,上马准备抵抗。
平原就是有这个坏处,要是想突袭很难不被对方发现,特别是对方的代步工具大部分也是马匹的情况下,这时候离城不远,只要是快些回城还来得及,不过税监的队伍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邪劲。那三百骑兵和税监的随从帮闲们,竟然是里一圈外一圈的把税监围在当中,居然摆出了个固守的圆阵。
突袭的状态下面,绿林响马们不会吝惜自己的马力,飞速而至,快要靠近的时候却是停了下来,因为对方的反应确实是太不正常了。
本来城外的这些绿林响马也都是在官道两旁的洼地和隐秘处埋伏,有探子看到税监出城,早就是飞速的通报了出去,本想半路打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如此的娇生惯养,居然是早早的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息。响马的首领心里面也是明白,这时候也只有动手了,可能蹄声会惊动税监的人马,不过把他们吓回城城去,或者追上去,砍杀几个落在后面的,也算是达到了目的,震慑税监。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税监没有跑,反而是在原地摆了个圆阵据守,事物反常即为妖,这种不正常的事情,确实是让人心生疑惑。
响马的首领勒住了马匹,疑惑的观察着税监的队伍,税监这五六百号人也不敢出动,只是紧张的围着据守。
绿林响马的组成当然都是各家棉绅和大户的私兵家丁,这些人本身就是盗匪和强人的出身,重操旧业也算是轻车熟路方便的很,不过这些人也是在棉绅的这个体系下面生活了好几年,不管是家小还是自己的产业都是紧密的连接在一起,都是在税监的督税下面损失很大,若是有可以太平赚钱的法子,这些人也不愿意重新做这些亡命的勾当。
沧州的第二任税监的面孔在这些人里面都算是熟悉,早就是画影图形的传遍各个庄园,看到税监的样子,很多人立刻是从心底怒了起来,那里还管有什么玄虚,不跑回城里,而是在这里摆个圆阵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
还没有等到响马的首领下令,很多人已经是大声怒骂着催动了马匹,朝着圆阵就是冲了过去,圆阵的最外圈都是通州马队的骑兵,这些骑兵经验丰富,自然是知道该如何的应对年眼前的场面。
有人下马,有人在马上,税监的帮闲护卫里面也有些能打的角色,都是在最外面抵抗,这等阵势严密无比,一时半会居然是打不进去,许多冲出去的响马只能是控制着马匹绕着对方的圆阵旋转,希望能找到进入的地方。
一时间几百匹马围着税监的圆阵转悠,却找不到攻击的地方,那响马的首领喝止不住,却只能是任由属下自行的行动,不过场中的这个局面却是让他有些担心惊慌,骑兵破阵就怕的就是目前的这种情况,完全的被牵制在圆阵的周围,如果自己一方撤退的话,就怕对方趁机杀出来。
可是事先并不知道沧州的税监有这样的能耐啊,本以为自己马队五百,对方值得动手的人也就是三百通州的骑兵,没有想到却如此的难缠。
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响马的首领冲着后面的人说道:
“小三,你带着人给我把这个圆阵冲开,这里距离府城太近了,我怕有什么反复!”
这句话一说完,站在他后面的那个年轻人点头答应一声,回头招呼,几十个人都是列队而出,这些人和其他的响马有所不同的是,他们的马上都有四尺左右的短枪,放平冲击的时候威力比其他人却要大不少。
这边有人在马上铛铛的敲起锣来,绕着圆阵转圈的那些马队不情愿的撤退了下来,几十名响马列成几排,为首的人一声吆喝,短枪的响马就已经是冲了过去,那些通州的骑兵显然没有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招,措手不及之下,圆阵顿时是被冲开了一个口子。
府城的城门慢慢的被推开,一队骑兵蜂拥而出……
乱始
圆阵被冲垮之后,在里面的几个锦衣卫却是警醒,护卫沧州的税监就是朝着府城的方向冲了过去,这些绿林响马对于税监和他的随从都是恨之入骨,看到圆阵被攻破,税监逃跑,各个都是红了眼,拍马就是追了过去。
追杀溃兵历来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机会,响马们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不过护卫在税监周围的士兵虽然散开,却不混乱,几十个人聚成一堆且战且退,绿林响马们根本没有扩大战果的机会。
在府城里面冲出来的骑兵终于是被响马的首领发现了,顿时是脸色大变,开口大声的说道:
“儿郎们快退,这是官府的埋伏!”
这句话喊出来,他边上的那些头目也都是跟着大喊了起来,响马们久战不下,也是有些泄气,听到后面的呼喊,都是有些慌乱起来,都是想要撤退的时候,那些被追杀的骑兵却都是转身的追杀了回来,显然就是早有预案。
慌乱之中,被追杀的反倒是杀了回来,响马们明显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不过这个时候,响马的首领却率领着短枪的手下们冲了过来,厮杀一阵之后,稳住了阵脚,然后朝着来路撤退过去。
现在围攻和被围攻的角色完全的颠倒,方才被追击的那些骑兵很有章法的缠斗,就是不让响马们跑远,好等到后面的人追上来。
响马地马力在方才的战斗中都是消耗了不少,现在跑也根本无法发力。根本甩不开后面的追兵,好在在城内追出来的骑兵毕竟是有一段的距离,一时半会也追不上,双方就这么打一打跑一跑。
沧州税监这次也是下了狠手,他知道要是被所谓的响马堵在府城里面,就这么僵持下去的话,自己收不上税赋来。恐怕还没有等到什么转机,自己就要被人替换。而且还要捉拿问罪了。
他让在沧州驻守地骑兵军官去通州联系,许给了丰厚的回报,在通州调来了援兵,通州卫地骑兵马队装做行商马帮进入沧州城,这沧州的税监也真是豁出去了,他也是知道沧州城外的这些人恨他入骨,索性是以自己做诱饵。领着人出城,而且故意搞得十分张扬,对方知道他有骑兵护卫,而且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必然是全力来攻,到时候,里外的官府骑兵夹攻,必然是全歼这股响马。
到时候就不怕税赋收不上来了。不过沧州税监没有想到的是,这股响马的人数居然是超过了五百,而且战斗力如此的强悍,在城内带队地那个骑兵百户曾经是拍着胸说道:
“俺们的圆阵就算是鞑子来攻打也打不下来,不要说什么响马。”
本来以为呆在圆阵里面就会安全,可还是被一冲而破。要不是对方发现了城内的骑兵,没准自己这里还真是有危险,此时的局面,九百名骑兵面对五百多人的响马,应该是可以完全的吃下来,但是因为骑兵的前队和后队之间还有距离,对方也是稳住了阵脚,一口气还吃不下来。
沧州税监却不愿意跟上去,只是在几个人的护卫下面停在官道地旁边,不多时后面的援兵已经是追上来了。带队的千户放慢了马速。到了税监的身旁,开口说道:
“怎么办。照这个架势,一时半会业吃不下来,天气又这么冷,要不先撤回去,改日再来?”
那千户对税监说话可没有地方上官员那么客气,这天气这么冷,看起来对方又这么难缠,这千户也不愿意给自己多找些麻烦,沧州的税监在那里一想,如果这次的计策不成,下次想要把响马地主力找到可就难了。
城外的响马一天不清楚,自己的税额就是一天完成不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今天是必须要博一次了!在那里琢磨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能便宜了这些贼子,尽管追下去,咱家在答应的份子上再加三成,还有五分是给大人!”
不管如何做,还是许以具体的好处才是最有效的方法,这句话说出来,那名千户原本十分不耐烦的脸色顿时是笑逐颜开,回头对着自己的亲兵们喊道:
“兔崽子们,还不追过去,加你们两成地好处,把那些人地脑袋砍下来,还有军功!”
这句话喊完,亲兵们顿时是变得兴奋起来,十几个人吆喝着就骑马追赶同伴去了,一边跑一边把这个增加悬赏的命令喊了出来,骑兵们都是跟着兴奋起来,越发地来了劲头,他们不知道转眼之间,已经是有一成的好处落在了他们千户的腰包里面。
九百名骑兵一直是跟在后面追赶,沧州税监也不回城,领着自己的随从帮闲远远跟在后面,看来是非要到了收税的地方不成了。
官道两边有许多的棉绅大户看守田地的屋棚,里面的人也有放哨的职责在,看到官道上前后亡命奔跑的响马和官兵,心里面都是多少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乘马乘骡子朝着庄园的抄近路去报信。
就这么打打停停的走了半天左右,太阳都已经是偏西,不管是响马还是官兵都是有些疲惫,响马尤其是如此,马匹的体力已经是渐渐的跟不上了,官兵的九百骑兵已经是在奔跑的过程中渐渐的成了一队,只是因为都是在路上,所以无法包围对方。
只是落在后面的响马开始一个个的被从马上砍了下来,响马的首领胯下马匹倒是好马,不用担心什么马力的问题,只是听到后面的惨叫,心中也是愈发的焦急起来,他边上的短枪骑兵头目开口说道:
“当家的,咱们回头拼了吧,这么跑下去,全得完!”
这响马的头领正要说话的时候,却看到道路的前方远处有一个人骑着马手中举着一面白黑相间的旗帜,在马上不断的摇动,响马的首领顿时是心中一宽,边上的那名短枪兵的头目也是看到了,脸上却也是有放松的笑容,也不出声,只是双腿用力的夹紧马腹,更快的朝着前面冲去。
有这么跑了大概是两柱香时候,官兵们一直是在响马的后面,所以响马前面的一些东西他也看不清楚,已经是有三匹马在响马的面前跑过,拿着旗子,因为是平原,所以马匹可以走的路很多,眼瞧着就向棉绅们聚居的地方跑去了。
沧州的税监在后面看到了这番的动向,口中暗骂道:
“果然是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做的好事,这次拔了你们的牙齿,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不把你们榨干不算我的手段!”
原本看不到什么建筑的大片农田之中,开始出现了颇为壮观的庄园,庄园外面都是深沟高墙,响马现在只是剩下了四百名左右,可还是不停朝着那庄园的方向狂奔,这时候通州骑兵的千户百户们想的却很有意思:心想这些响马原来是这庄园里面的人手,这下子人赃并获,到时候破了庄子,不管是银子还是女人都是大把,兄弟们又得享受了,何苦等那个太监分钱。
这些骑兵的军官们始终不觉得庄园里面会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力量,在他们看来这个庄园也就是这五百响马了,现在都已经是疲惫之兵,不值一提了。
前面庄园的大门慢慢的打开了,骑兵千户正要督促手下人快些,等到响马们进了庄子之后,打下来还是麻烦。
没有想到那些响马根本没有进庄,反倒是在门前一拨转马头转了一个圈子,就在庄子门口摆开了阵势,后面的骑兵的没有来得及反应,反倒是被前面的短枪骑兵借着这个机会刺下来几个。
怎么不跑了,官兵们还没有反应起来,就突然看到在庄子院墙的望楼上,几个庄丁在那里拼命的敲锣,铛铛的一阵乱响,在官兵的周围突然响起了许多尖叫和忽哨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蹄声阵阵。
大批的各色穿着的庄丁民壮从各处涌了出来,把这九百官兵牢牢的围在当中,这些人里面有步有马,服色各异,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剽悍狠厉的模样,紧紧的盯着场中的这些官兵。
官兵结成阵势,面对乱民可以以一当十,不过这九百骑兵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想,在庄子周围足有几千青壮,这些青壮看起来可不是乱糟糟的样子,队列之间都显得很有章法,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到一声长笑,一人大喊:
“税监的狗头,我们弥勒部众拿下来了!”
一伙白布缠头,身穿白袍的骑兵疾驰而出,冲向正要逃命的税监那一队人。白莲教,棉绅私兵,那骑兵千户的心情瞬间的跌落在谷地,嗓子突然变的极为干涩,颤抖着手举起了刀,死命的喊道:
“拼啊!!”
嘉靖二十一年冬,通州卫九百骑沧州遇贼,力战不敌,尽墨。
天下始乱……
被搬空的沧州府
在沧州的第二任税监毫无悬念的被剁成了一滩肉泥,偏偏沧州府一直到十天后才知道这个消息,因为连那九百骑兵的几个幸存者,被白莲教在外面追了这么多天之后,终于是能够回到府城了。
税监和这么多的官兵死亡,沧州知府只能是暗叹自己倒霉,然后还要用加急的公文朝着上峰送过去,通报消息。
这件事情实际上很让人心惊肉跳了,在京师附近居然有可以歼灭九百骑兵的乱兵,训练的五万多新兵呢,拱卫京师的兵马呢,怎么全都不见了踪影,反倒是让乱民如此的横行。沧州知府这封无奈的信笺一级级的递送上去,北直隶的官场一级级的被震动,通州兵备道接到这个公文之后,立刻的调派兵马三千去往沧州。
北直隶是拱卫京师的重镇,他和其他的省份有所不同,他的境内卫所,军营密度要大许多,通州兵备道的援军仅仅是刚开始,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兵马前来,沧州府的辖地之内,就有卫所两个。
不过沧州府的兵马大多是世代的军户,说白了就是种地比打仗要精通许多的军队,沧州府一向是不指望他们,要不然第一任的税监也不会直接在通州调拨马队给自己壮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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