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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 倾泠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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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峰峰顶之上,风吹得衣袂飞扬,而那一轮皓月正当空而挂,洒下清辉若一层薄纱,轻柔地笼在这高峰上,轻轻地将流水亭围绕,泠泠琴音随风而飞,随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闲适而怡心,再加上亭中那白衣如雪,风姿如仙的两人,一切如梦如幻,仿若置身仙境,重会高山流水。
“这一曲飘逸似不食人间烟火,我听着,仿佛以为自己已到碧落山上,正采花为食,掬琼泉而饮,摘瑶果而逗仙鹿,踏流霞而戏青娥。”
在琴音止歇时,风夕睁开双眸,看向眼前的玉无缘,悠然而叹。世间也只有此人才能弹出这般绝俗的琴音。
“高山流水……高山的琴音果然也只有流水能听懂。”玉无缘抬首注目于风夕,浅浅笑开。
风夕闻言凝眸一笑。高山流水,他们会是吗?
“这支琴曲叫什么?”
“没有名字?”玉无缘抬首望向空中明月,“这支琴曲只不过是我此时所感、此刻所受而已,随心而出罢了。”
“没有名字?呵……你的琴没有名字,想不到你弹的曲也没有名字。”风夕移过琴,十分普通,随手一挑琴弦,发出空灵清音,“随心而弹便不是凡曲,难怪人人称诵你为天下第一公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玉无缘捧着酒坛斟满桌上石杯。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风夕执杯在手,目注于他,笑吟吟地接道。
“几时归去……归去……风夕,我真要归去了。”玉无缘忽然轻轻吐出,眸光却移向亭外那万丈峭壁。
“归去?”风夕闻言盯住他,没来由地心口一紧,手中杯一抖,片刻后轻轻搁于石桌上。
“是啊,我要归去。”玉无缘依然看着绝壁,未曾回头。
“是吗?今晚算是辞别吗?”风夕忽地笑笑,“要到哪儿去?何时走?可要……可有同伴?”
玉无缘回首,目光落在她脸上,空蒙中透着一种幽绝,声音却是清晰无比:“不和谁,一个人,也许很快,也许过些日子。”
“一个人是吗?”风夕还是在笑,笑得灿烂,然后手猛地一推,将琴推回他面前,“不是一个人吧,至少要带着这琴,高山不论走到哪儿,不管有没有流水,至少都有琴的!”
“风夕。”玉无缘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深幽难懂地看着她,还带着一种莫名的伤痛,“我不是高山,我从来不是高山……”
说到此处忽然顿住,喉咙处似哽住了一般,无法再说话。
风夕看着他,目中带着一种微弱的希冀看着他,等着他说话,等着他说出……
“我只是玉无缘。”玉无缘轻轻吐出,说出这一句话便似倾尽所有心力,一瞬间他是那么的疲倦苍白。
“我知道。”风夕将手轻轻从他手中抽出,一瞬间手足冰冷,如置冰窟。
“风雨千山玉独行,天下倾心叹无缘。”玉无缘轻轻念出,看着空空的掌心,一丝苦笑浮上那一贯云淡风清的面容,“说得多贴切啊,传出这两句话的人是不是看尽我玉无缘一生了!”
“天下叹无缘是吗?”风夕一笑,这一次却笑得那般苦,怎么藏也藏不住,无缘……无缘啊!
“不是天下叹,是我叹!”玉无缘看着她,眼中有着即将倾泻的某种东西,但他转首,泻向那深不见底的幽谷!
“不管谁叹都是无缘。”风夕站起身来,“只是若有缘也当无缘,那便可笑可悲!”
“你请我听琴,我便赠你一歌罢。”
说完她足尖一点落在亭外那一丈见方的空地上,手一伸,袖中白绫飞出。
“瑶草珂碧,春入武陵溪。
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第95节:高山流水空相念(4)
她启唇而歌,声音清越,直入云霄,身也随歌而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白绫在空中翻飞,衣裙飞扬于夜风中,仿若天女飞舞。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
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
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唱到最后一句,白绫便直直飞去,缚上一株高树,然后身子一荡,轻飘飘地,若荡秋千一般飞掠而过,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风夕离去后,石亭中,玉无缘手伸向琴,心中凄楚便宣泻而出,和着琴音,引颈高歌:
“苍穹浩浩兮月皎然,
红尘漫漫兮影徒然。
欲向云空兮寻素娥,
且架天梯兮揽明月。
三万六千兮不得法,
黯然掬泪兮化泠水。
泠水如镜兮映花月,
花浓月近兮我陶然。
唉噫……
天降寒冰兮碎我月,
地划东风兮残我花。
唉噫……
倾尽泠水兮接天月,
镜花如幻兮空意遥。
唉噫……
倾尽泠水兮接天月,
镜花如幻兮空意遥。
空意遥……”
歌声悲伤而哀凉,那种怅然憾恨表露无遗。
树林深处,风夕抱膝而坐,听着从山顶传来的琴歌。
“倾尽泠水接天月,镜花如幻空意遥……空意遥……玉无缘……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终于咽回,只是幽幽一叹,拾起地上的白绫,抬步往山下走去。
山顶之上,玉无缘走出石亭,抬首望着空中还是那般皎洁的明月。
那不知人间怨忧的明月,为何偏向别时圆?
闭上眼,所有的……连月也不愿让它窥视。
终是放开了,这一生中唯一动心想抓住的,还是放开了手!
你以为我为灵芝仙草而弃朱唇丹脸吗?其实我愿以灵芝仙草换谪仙伴我白螺杯!只是……
风夕,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人若有来生,那你我以此曲为凭,便是千回百转,沧海桑田,我们还会相遇的。
今天是华王宴请之日,可风夕却懒懒地不想去,去干吗呢,只为欣赏华公主金笔点婿吗?干卿底事!酒足饭饱一顿吗?这些日子在落华宫吃得够多了!
一大早,丰息即进宫赴宴去了,看着他的背影,风夕不由嘲弄地笑笑,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酸苦。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风夕甩去那一片苦意,搬张长椅放在院中。晒着太阳,打着瞌睡,这是多么舒服自在的日子,哪儿来的苦,为何苦?
或许自己知道,只是不肯承认,不肯细思。
而此时的丰息,眼前品的是山珍海味,饮的是琼浆玉液,在座的上是华国之主,下有劲敌皇朝、玉无缘……旁还有那美艳无双的纯然公主。而大殿中那些如花的宫女正翩然起舞,曼妙轻歌,怎么说都应该集中精力,慎重以对才是。更何况今天可是决定华国驸马的重要日子,怎么能如此心不在焉?
可自进此殿始,丰息的思绪便有几分恍惚,眉头时皱时展,似有难题,却不知如何解。
“丰公子,丰公子!”
耳边听得有人低声浅唤着,猛然回神,只见华纯然正立于他桌前,睁着一双美目疑惑地看着自己。
是了,酒宴已过半,公主要开始点驸马了,她那藏在袖中的手定是握住了一支金笔,她已至他桌前,那金笔即将点向他……但见她着一身粉红宫装,头梳飞鸿髻,一支金凤钗端端正正地嵌在发中,衬得她高贵雍容,蛾眉淡扫樱唇轻点,那如雪似玉的脸颊在看向他时涌上一层淡淡的烟霞,说不尽的娇丽与明艳,实是世所难求的绝色美女……可心头却忽然清明了,她不是她!不是她!
丰息猛然站起身来,或许因为起身太快,桌子被他撞得“砰”的一声响,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过来了,有华王带一丝轻视的目光,有皇朝锐利如剑的目光,有玉无缘淡然无波的目光,有明月山他们疑惑的目光……
“丰公子!”华纯然见他猛然起身,只当他已知她即将金笔点他,因此十分激动,想到马上……袖中握笔的纤手不由一阵微抖,是他了……就是他了……眸光如水,轻柔地落在他身上,手臂微抬,罗袖轻滑,露出点点玉笋似的指尖,指尖中夹着一点金光,那是……
“大王,息忽然想起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请大王恕罪。”丰息向着殿上一施礼,也不等人回答,也不管身后众人的哗然,也不理会华纯然惊愕的表情,大踏步走出金殿。必须快快离去,以免后悔!
大殿中不但华王震怒,便是皇朝也是极为不解。他不会错过刚才华公主的表情和动作,丰息明明驸马之位即将到手,可为何却匆匆离去?转头看向玉无缘,只有他依然是面色平静淡然,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叹息与失落!一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第96节:高山流水空相念(5)
“哈哈……既然丰息公子有事先离去,那他的一份美酒,诸位可不能推辞,必要代他喝尽!来,我们干杯!”华王高举金杯笑道。
“谢大王!干!”众人齐举杯,各怀心事。
华纯然举起丰息桌上的玉杯,仰首饮尽的一瞬间,一丝苦涩与微咸一齐入喉。放下杯,一滴清泪滴入杯中,仿佛还能听得杯中发出的那细微、空旷的回音,咬住唇,止住那即将溢出的悲泣,握紧手中的金笔。
千算万算,却独独漏算他或许会不愿!太自信了,太骄傲了!以为有着华国公主高贵的地位,以为有着这张倾国之容,便天下所有人都会为之倾倒!原来还有人是例外的,还有人能不为权势、富贵、美色所动!但我是华国第一公主,岂能在此失态,岂能在此言败!
抬首的瞬间,她是美艳无双、高贵雍容、镇定优雅的华国纯然公主!
一抹温柔的浅笑浮上那无瑕的玉容,轻移莲步,款款走向皇朝,那位尊贵傲然的皇国世子!握紧袖中的金笔,好似怕它忽然挣出手去!
“砰!”
正躺在院中晒着暖暖太阳昏昏欲睡的风夕忽然给惊醒了,不由睁眼坐起身来,只见丰息立在门口,眼睛紧紧盯着她,神情间似懊恼非常。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华王已选你为婿了?以华美人对你的情意,此事当然是水到渠成,一帆风顺!”风夕又躺回长椅,懒洋洋的打趣着。
丰息也不答话,而是走进院子,立在椅前,不发一言地盯着她。
风夕不由奇怪,倚起上半身,疑惑地问道:“你在生气?难道求亲失败了?”
“哼!我不会娶纯然公主了!”丰息冷冷一哼,然后手一伸,一下将风夕从椅上推了下去。风夕不防他这一手,一下跌在地上了。
“咦?真的?”风夕却不恼,就坐在地上,抬首看着丰息,待从他脸上证实之后,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欢快的笑就要成形,忽儿转念一想,欢快的笑转成了嘲讽的大笑,“哈哈……黑狐狸,难不成华王还是不中意你这个江湖百姓当他女婿,还是中意那个有着强大国力、有着二十万雄师的皇国世子皇朝?所以你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来这世上也有你办不成的事呀!”
她一边笑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待看到丰息阴沉的脸色,不但不敛笑,反笑得更加猖狂:“哈哈……黑狐狸,你求亲不成,就如此生气,实在有失你武林贵公子的身份。啧啧,你那一身的雍容大方哪儿去了?”
而丰息看着她大笑不已,面上雍容的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睛盯着她,仿佛能冒出火来!
“哈哈……”风夕看着他那模样却笑得更加欢畅。凑近他,眼光瞄了瞄他怀中,故意压低着声音,“黑狐狸,其实只要你拿出某样东西,华王一定会马上招你为婿的!你为何不拿呢?白白错过机会,白白费了一番工夫呀!”
丰息唇动了动,似要说话,最后却依旧不语,只是眼色越来越冷,最后竟是拂袖而去了。
风夕待他转身,依旧在长椅上躺下,口中依然喃喃而语,“难得呀,这黑狐狸竟如此生气!可生气也不应该对着我发啊,又不干我事!要知道我可是帮了他不少忙的!”
丰息走进东厢房,推开窗,看着正躺在椅上闭目养神、惬意非常的风夕,不由敲敲挂在窗台上的鸟笼,逗着笼中的碧鹦鹉:“真不值得,你说是不是?真是不值啊!”
“朴儿,你起床了没,姐姐今天带你出去玩!”
第二天,风夕似乎心情十分的好,一大早就叫起了韩朴。
“真的?”韩朴马上蹦出房间。
“当然是真的!”风夕一下抱起他,竟马上就施展轻功飞了起来,“今天我们要把华都玩个够!颜大哥,你要是想玩,就自己跟来!”人已跑了,还不忘招呼才跨出门的颜九泰。
“你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呀!”远远的还听得韩朴的叫嚷声。
“公子,您要……”钟离才推开门,丰息便走了出来。
“我们就上街挑一件好礼物,恭贺华公主的大婚庆典!”丰息淡淡道。
“是。”
双胞胎伴着丰息出门,西厢一扇开启的小窗露出凤栖梧清冷的艳容,看着那前后走出的背影,微微一叹。
“不愧是最富的华国都府!”风夕看着繁荣的街市道,“六国我都走遍了,要论到繁华与玩乐,还真要算这个华国华都!”
“姐姐,我们在华国还要待多久呢?什么时候离去?然后我们再去哪儿?”韩朴牵住风夕的手,一边看着两旁的店铺,一边问道。
而颜九泰则无声地跟在两人三步后。
风夕闻言不由转头看向他,神情一顿,但马上恢复笑容:“朴儿,今天不说这个,今天只管玩。”
第97节:高山流水空相念(6)
“夕儿!”忽然一个如吟唱般的声音传入三人耳际。
“久微!久微!”只见风夕一转头,然后马上飞身跑去,一下抱住那人,又是跳又是笑,那欢快的叫声刺人耳膜。
那人在抱住风夕的一刹那,只觉两道目光射来,抬首望去,只见街道两旁分别立着一黑一白两位公子,白衣的在他看去时温和地笑笑,黑衣的则微微点头致意。低头看向抱住他的风夕,不由轻轻一笑,真是有眼光啊!
“夕儿,你快把我脖子给勒断了!”那人扯着风夕抱住他颈脖的手道。
“久微,我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你都到哪儿去了呀!”风夕闻言马上松开手,看着久微笑问道。
“我还不就是四处飘荡。”久微洒然一笑道。
韩朴与颜九泰呆呆地看着这个名叫久微的人,弄不明白他有何魅力,竟让风夕在大庭广众之下忘形地对他又抱又笑。风夕虽言行无忌,可却也从未对哪个男子如此亲热过,即算是相识十年的黑丰息,也只限打闹间的相接相触。
年约三十左右,高而瘦的身材,普通的五官,朴素的青布衣,一头长发在颈后以黑带缚住,一眼看去实在不是什么出色的人。可再看第二眼时,却觉得这人很特别,可特别在哪儿却不知道。或许在那一抬眉一勾唇之间,又或许在那双眼睛有意无意的顾盼之间,这人是那种你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但第二次见面时,你一定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的人。
“十年重见,依旧秀色照清眸!”久微细细看一遍风夕,感叹道。
“姐姐!”韩朴走过去将风夕的手夺回抓在手中,眼角瞟一眼久微,其意不言而喻。
“朴儿,我告诉你哦,这个就是久微!就是祈云落日楼的主人久微!天下第……嗯……数一数二的厨师!他做的饭是非常非常好吃的!”风夕一边说着一边吞口水,“久微,这就是我弟弟韩朴,你看他漂亮吧!”
“弟弟?”久微看一眼韩朴,不会错过他一脸的戒备神情,“我记得你没有弟妹的,这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我看看,长得还真有几分像呢!”
“咳咳……”风夕一口气呛在喉咙,一拳击向久微,将他击得倒退三步,“几年不见,你倒是有了‘一鸣惊人’的本领了!”
“哎哟!”久微抚着胸口,皱着眉头,“我就算说中了,你也不要心虚得这么用力啊,要知道我可不懂武功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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