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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风杂货铺-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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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施昙只能迅速踩下了刹车。于是，轮胎又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呻吟，在道路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黑印，然后生硬地停住了。
紧急刹车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让施昙的身体又一次狠狠撞击在了安全带上，那种难受的感觉让她很想吐。她抬起头看向前方的道路，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车灯所照耀的光亮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甚至看不清他是男是女。
不过还好，这条公路完全能容纳两辆汽车并排行驶，虽然这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路中央把施昙吓了一跳，不过此时心神安定之后她便立即想出了办法。将车子缓缓后退了一点，施昙连打方向盘，控制着汽车想要从路的右侧走过这里。
“你可以直接撞过去。”这时候风一忽然开口了。
匆忙中施昙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察觉到他身上有生命气息，应该是生人。”
“假的。”风一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说着，施昙又看了一眼那个白色的人影，他看起来依旧一动不动，就好像一个雕像一样。
“那所谓的生命气息其实都死伪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蒙蔽你的感知，然后消耗时间。”一边说着，风一的嘴角又开始溢出黑色的血液，“而且，你绕不开它。”
闻言施昙看了一眼那个人影，果然，就趁着她刚才走神的一瞬间，那个白色人影就如同瞬移一样换了位置，又挡在了车子前面。
施昙见状有些恼怒，她摇下车窗，默念一句咒语，随后一扬手，一团火光就从她掌心激射出去，直接狠狠打在了那个人影身上。
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那个人影站立的地方冒出了一团火光，看上去施昙刚才使出的咒术威力十分巨大。但是在烟尘散尽之后，施昙惊讶地发现，那个白色的人影依旧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完好无损。
见到这种情况，施昙不仅不害怕，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很想冲下车去解决掉这个碍眼的家伙，但考虑到此时风一的状态很差，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时候风一又开口道：“没用的，你伤不到它，直接开车冲过去吧。”
看到他的脸色比之刚才似乎又苍白了一些，施昙心头一颤，决定听从他的建议。于是，汽车发动机再次响起了轰鸣，施昙又一次狠踩油门，让车子直直地向那个挡在前方的白色人影撞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碰撞，汽车畅通无阻地从那个白色人影中穿过，没有感受到一点阻力，就好像那个人影只是幻象。一边开着车，施昙瞄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他们后方的道路上已经变得空空如也，那个人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那是什么？”施昙忍不住问道。
“那是……我的仇家吧。”风一微微叹息一声。
“看起来那不是普通的鬼怪，你怎么会招惹上这些家伙？”此时施昙已经不得不放缓了汽车的速度，因为现在即将进入市区了，道路上已经出现了零星的其余车辆。
风一苦笑一声道：“我招惹它们的时候，它们还是人类。”
施昙皱了皱眉头：“它该不会是你杀死的吧？”
“不是它，是它们。”
闻言施昙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显带着惊讶。正当她准备继续开口询问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前方的道理，让她赶忙踩下了刹车。
坐在车子里紧握着方向盘，施昙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些……都是你的仇家？”
此时此刻，就在车子前方的道路上，有无数和之前一样的白色人影站在那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路面。时不时有车辆和行人经过，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阻碍，就好像在一团团诡异的人形雾气中穿梭一样。
但问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施昙不敢再开车了。这些白色的人群将路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她根本看不清路上的真实情况，万一一不小心撞上了行人那就完了。
犹豫了一下，施昙决定下车清理这些碍事的家伙。虽然在这里施展法术可能被普通人看到，但此时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风一此时不禁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微不可查了。
第三十四章 群鬼索命
施昙推开门想要出去，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住了。
“别去，我说了，你拿它们没办法。”虽然风一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死人了，但却依旧有足够的力气拉住施昙。
他费力地说道：“那些家伙对你来说只是一些幻影，你的任何法术都伤不到它们。”
“可是我们必须穿过它们的包围，或者难道说你要我们徒步走回杂货铺？”不知为什么，此时施昙听到他的劝阻就觉得有些恼怒。
沉默了一下，风一忽然推开门下了车。
看到他如此举动，施昙吓了一跳，赶忙跳下车去，在他摇摇晃晃地将要倒在地上之前一把拉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施昙低声道。
轻轻地将她扶住自己的手拂落，风一开口道：“你开车离开吧。”
“什么意思？”闻言施昙皱起了眉头，“那你呢？”
随手一指前方忽然开始躁动不安的人影，风一笑了笑说道：“你也看到了，它们不会让我离开的。”
“可是这些只是幻影，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施昙当然不愿意把他独自扔在这里。
风一摇摇头：“那是对你而言，对我来说，它们能够很轻易地伤害到我。”说着，他还笑了笑，脸上透露着一丝无奈。
正当施昙还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的那些白色人影忽然起了异动。
似乎是目睹自己的仇人在自己面前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它们觉得很恼怒，这些白色人影不约而同地仰起了头，好像是在仰天长啸一般，只不过两人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而当它们低下头之后，很有默契地同时缓缓转过了身子，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你确定，它们曾经是人类？”看到它们的面容之后，施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眼前这些人影的面孔并没有多么恐怖，但看上去非常怪异。从它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到无关，平坦的面部就像一张张白纸一样，而在这一张张白纸上，俱都画着一个怪异的符号。
“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个符号了。”看到这些怪异的面庞之后，风一似乎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甚至脸上又出现了一些血色。
施昙不解：“那是什么？”
风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夹杂着什么意味的微笑，对她解释道：“那是一种很古老的符号，出现于距今两千多年之前。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符号是被刻在奴隶身上，以此区分奴隶和平民。而到了后来，这种符号逐渐演变成了战利品的意思。在那个久远的时候，若是双方发生战乱，战败那一方的重要人物脸上就会被刻上这种符号，所以，这也代表着耻辱。”
闻言施昙打量了一下面前，发现所有人影脸上都刻着这个代表着失败和屈辱的符号，也就是说，它们生前曾经都是风一的手下败将。
可问题是，这个符号出现在两千年以前，到了现在不要说使用，甚至都已经接近于消失了，那风一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就在她一分神的时候，对面的这些人影已经开始向他们这边逼近了。
“哈哈哈哈，风一，你也有今天！”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却不知道是哪个人影发出的。紧接着，眼前这些人影身上全都迸发出了凌厉的杀意，所有的杀意交织在一起，编织凝结成了能吞没人心神的海洋，而后掀起了汹涌的浪潮，向风一扑来！
面对如此凶恶的袭击，风一不仅毫不畏惧，甚至更向前欺进一步，挺起了胸膛。
“哼，就凭你们？一群手下败将。当初你们就无人是我一合之敌，现如今你们失了躯体，残了魂魄，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站在他身边，施昙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他身体中涌了出来。那感觉，就好像她正置身于一片肃杀的战场，身边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只有一杆黑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而风一正站在尸骸堆积成的山丘上，身披铁甲，怒目横刀。
怎么感觉他一人的气势就比得上一支军队？施昙赶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这时候，一个路人从这里经过。他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风一和施昙，又看了一眼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的路面，摇摇头，嘟囔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径直离开了。
而在普通人无法看到的世界中，风一和施昙却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虽然风一身上的气势让对面的人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却没有从根本上阻挡住它们的脚步。因为它们知道，风一此时已经是外强中干，对它们没有什么威胁了。
眼看自己唬不住它们，风一心中暗叹一声，说道：“你走吧。”
施昙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不走。”
“你在这里会连累我的。”风一紧紧皱起眉头，对面这些家伙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想要进攻了，要是她再不离开也会受到牵连的。
“少来，现在我可是比你强。”无奈施昙非常坚定，死活不愿意离开。
就在他们两人不断争执的时候，对面那些家伙终于按耐不住了。它们齐齐发出了怪啸，抬起手露出了狰狞的鬼爪，飞身向这边扑了过来。
“雷火！”
面对如此惊人的场面，施昙毫无保留地施展出了自己目前能掌握的最强杀招。虽然勉强使出这一招会让她的身体因此受到些许损伤，但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无数细小的银蛇从虚空降落，在击打到路面的时候绽出一团团如红莲一般的火焰，场面看起来煞是好看。但施昙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攻击对于这些复仇的冤魂根本没有杀伤力，所有的攻击都落到了空处，就好像在表演一场如有其表的盛大烟花。
“我早就说了，你拿它们没办法。”风一轻咳了几声，嘴角的血液变得殷红，“还是我来吧。”
第三十五章 将军浴血
平地狂风，残阳如血，无尽的风沙将这片天地映得有些晦暗。厮杀和怒吼渐渐平息，空气中的血腥气息逐渐浓郁了起来，一场激战过后，一小队人马正在做短暂的休整，他们便是刚才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这胜利来得并不容易，即使他们装备精良，个个能以一敌十，在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时，他们也不可避免地折损了许多人马。他们身上的玄甲大多已经破裂，露出了触目惊心的伤口，那血液正随着他们的呼吸在汩汩地向外流，很快和地面上狰狞的血迹汇合在一起，最后干涸，凝结。
大多数兵士都已经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或者三两结伴去打扫战场，但他们的将军没有动。他依旧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握着一杆浴血长枪，似乎在远远地眺望着什么。
这时候，副将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将军，如今战事已毕，我们可以退去了。”
“不可。”将军的身体绷得笔挺，目光中燃烧着微弱的火焰，好像依旧在警惕着什么。
副将不解，低着头说道：“可是将军，最后一波敌人已经被我们尽数歼灭了，自此其余诸国再无可用于来犯的精锐，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此地了。”
此时，将军的目光远远投向被风沙遮挡住的天际，似乎已经看穿了这面巨大的屏障，看见了极遥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情。
“又有东西来了。”他忽然开口道。
副将微微一怔，抬起头望了一眼漫天的风沙，却什么都没看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将军又开口道：“敌袭，准备迎击。”
虽然他说这话时看上去风轻云淡，但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却敏锐地察觉到，在将军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上的气势陡然高涨，那透露出的煞气似乎比之刚才激战时还要浓郁几分。
心神震动之余，副将赶忙扬声警示众人：“众将士，布阵！”
虽然刚才战斗造成的伤口让所有人都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但置身于战场上，士兵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将领的命令。所有士兵都挣扎着站起身来，拾起沉重的战戟长矛，迅速结成了一个铁桶般的防御阵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风沙后面未知的敌人，连那戟尖还未干涸的鲜血都悄无声息地凝固了。可是，他们保持着阵型戒备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时间一长，众兵士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副将更是看向将军，想要询问他是否发布下一个命令。
但是在战场上，很多危机通常都是出现在人分心的时候。
天地间的风沙陡然一滞，好像一瞬间时间静止了一样，紧接着，几道如黑龙般的浓烟从远处激射过来。在所有兵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浓烟宛若实质一般炸裂开来，所有雾气就像有生命一样，全部渗透进了地上倒伏的尸体中。
“退后！”忽然，将军怒目圆睁，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大喝。
众兵士不明所以，但也都下意识地听从将军的命令，在保持阵型的情况下向后急退。就在众人离开刚才区域的时候，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
就好像时间加速一下子进入了夜晚，又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用一块巨大的幕布遮挡住了穹顶向下挥洒的光，这方昏暗的空间中除了那无数染血刀刃上闪烁的寒芒，就只有那一双双散发着嗜血气息的猩红眼眸了。
那些浓烟好像是某种邪术，在它们进入地上尸体中的时候，所有的亡者还未散去的魂魄在一瞬间都被唤醒了。他们，或者说是它们，有的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有的肢体已经残缺，更有甚者已经身首异处，但在那股神秘力量的操控下，它们还是跨越了生死的界定，挣扎着爬起身来，誓要向这些砍杀自己的敌人复仇。
看到眼前的一幕，所有的士兵握着兵刃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们都是经历了无数血战的精锐士兵，在他们将军带领下，这些人打败了所有前来进犯的敌人，从来没有吃过败仗，也从来没有品尝过恐惧。而此时，面对这样已经超出了想象的诡异事件，他们心中无敌的信念已经出现了裂痕，而且那裂痕还在不断扩大。
也不知那是僵尸还是其他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所有本该死去的人都重新拾起了自己生前的兵刃，缓缓向这些正在颤栗的士兵逼近。将军察觉到自己的部下士气低迷，甚至已经产生了惧战的情绪，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将血迹斑驳的长枪握紧，将军用枪杆狠狠地击打在自己战马的后臀。战马吃痛，嘶鸣着奔向了远处，很快就消失在了风沙中。
左手将长枪横在身前，右手一下子将已经破烂的盔甲扯掉，将军赤膊立在阵列的最前方，将身上狰狞的疤痕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这，即是最后一役。”将军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却传进了所有士兵的耳中。
“胜，则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败，则死。”
将军没有说太多，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持枪冲进了那片尸海中。
红黑两色血液飞溅，无数大好头颅被刀锋削落在地，让此地的死气愈发浓郁。跟在将军身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就凭这一众疲惫之师，居然生生阻挡住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死者大军。
时不时的，终有生者耗尽了最后一丝热血和生命，重重地倒在血泊中，那喷涌的血液让身下的黄沙都变得朱红滚烫。同时，也有更多的敌人倒下，尸身迸裂，魂魄粉碎，化成了一抹虚无，永久消失在了苍茫的天地间。
此时，真正的夜幕悄然降临。漫天星斗亮起之时，那呼啸了一整天的风沙也终于慢慢平息了。战场中的喊杀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已经微不可查，只剩下了无数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和粗重的喘息……
眼前的光影忽然出现了一阵扭曲，就好像湖面的平静被涟漪打破。施昙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身前傲然直立的风一，分不清此时看到的是现实还是虚幻。
第三十六章 魂碎
前方那无数白色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施昙刚才莫名陷入了一段幻象中，错过了风一驱赶走那些家伙的场景。又或者她没有错过，也许她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虽然她很想找风一问个清楚，但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在她一愣神的工夫，风一周围散发的逼人气势陡然消失，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施昙慌忙上前将他扶起，但一接触才发现他身上全是血，好像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一样。施昙见状赶忙将他扶到车上，自己又一次坐上了驾驶座。
之前虽然风一看起来状态很差，但离死好像总是差那么一步。而此时，他全身上下血迹斑斑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身上已经察觉不到生命气息了。
难道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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