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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生活的无奈（）　
程野在西市走走停停，不时地向附近的商铺打听，一路七拐八拐，周围的铺子少了许多，街市上的喧闹声也渐渐平息。

　　　　王小妹跟在后面，脸上有些惊诧，她自小在山阳县城长大，却从来不知道山阳县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周围都是横竖交错的泥胚房，四处长满杂草，地上也是泥泞不堪的泥土路，脚下的土洼里堆满又黑又黄的污水，凑近了便能闻到一股腐败的恶臭。

　　　　王小妹耸耸鼻子，说道：“山阳县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不知道。”

　　　　程野抬腿迈过一个泥坑，笑道：“这里虽然破旧，倒也比住在城外的茅屋里强多了，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洗劫一空，生了病也能很快找到一个廉价的药铺，他们很多人在西市做活，为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

　　　　王小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有些不理解，既然是城内，为何当年朝堂在修补山阳县城不将这里一并改建，而是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住的也不会很舒服。

　　　　山阳县有过两次扩建，在此过程中，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单单现在的城墙比往昔的老城墙加厚了许多，增加的宅子也多了一倍不止，城墙一侧紧挨着泗水河，既可作为平日里居民的生活用水，战时又可作为护城河。

　　　　“朝堂为何不将这里建的更好一些，既然要给人住，建的工工整整，看起来也舒服，住的也安心不是？”

　　　　王小妹瞧着许多茅屋上已经长满杂草，污水横流，实在无法想象住在这里与住在城外有什么区别。

　　　　程野摇摇头，随手指着一个不大的院落，问道：“你可知道这样的一个住所要花费多少钱？”

　　　　王小妹想了想，心里没有什么头绪，她的母亲虽然是从村里嫁过来的，打小就被人欺负，不过她们却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她没有乱花钱的习惯，却也不太知道这方面的物价。

　　　　“不会是要攒一年的钱吧？”王小妹道。

　　　　程野摊摊手，“我的大小姐，这里好歹也是山阳县城，又不是在乡下，你以为是买布料了？”

　　　　见王小妹瞪了他一眼，程野嘿嘿笑道：“许多人不吃不喝熬上五六年，才能在这里买上这样一个破房子。”

　　　　王小妹眼睛瞪的更大了，忍不住说道：“这么久？就为了在这里买一个住的地方，还是如此破破烂烂的，这是为何？”

　　　　“或许这里机会更多吧，谁知道呢，都是漂泊在外之人，住在城里总比住在外面安心的多，你看看他们起早贪黑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的安稳一些嘛。”

　　　　程野想起后世时许多人挤破脑袋的往一些大城市里钻，哪怕住着地下室，过着猪狗一般的生活，没日没夜的加班，就为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能在那个地方留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程野曾经就是那些漂流大军中的一员，日复一日的过着痛并快乐着的生活。

　　　　王小妹在几个泥坑前蹦蹦跳跳的，显得很活泼，她看着程野，忽然道：“我就觉得城外住着也挺好的，我娘就是乡下的，我觉得没什么，程医师，你们村就不错，我搬过去了也一定住着习惯。”

　　　　程野撇撇嘴，“大小姐，那是你有得选，不像许多人，他们没得选，一个吃惯了细粮米面的偶尔吃吃杂粮粗米是调剂，但是一个天天只吃得起菜叶的想吃一口庶米都是难事。”

　　　　王小妹不服气了，哼了声：“你是说我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哼，别小瞧人，我虽然是个女儿家，却也常常背着父亲偷偷往外跑，走的远了，在外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再说了，生在谁人家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或许是想起什么事，王小妹一时委顿了许多，神情也是有些哀怨。

　　　　程野却是道：“若是能够选择，我倒是希望自己生在大户人家，到时候就有花不完的钱，想怎么败就怎么败。”

　　　　他若是真有那么多钱，瓦窑村的计划便能快上许多。

　　　　瞧着程野一副向往的表情，王小妹知道他在开玩笑，情绪一转，撇嘴道：“你果然是个财迷。”

　　　　两人说着话，走过七八个这样的茅屋，渐渐的，王小妹也能理解这里的生活。

　　　　白日里这些屋舍很少有人，除了一些带娃的妇人，大部分人都在西市为人做工。

　　　　其实不光是山阳县，程野相信，就是青州城内也有这样的贫民窟，毕竟任何地方都有这种为了梦想而拼搏的人。

　　　　眼前的院子里传来一片争吵声，院子当中站了三个汉子，将一个男子围在中央，男子手持一把砍柴刀，一脸惊恐，似乎正在与面前的三人对峙。

　　　　男子身后躲着一个小姑娘，脸色通红，神色很是担忧，脚下步子却是有些虚浮。

　　　　“呦，小子，挺能耐啊。”

　　　　壮汉一把扯开自己胸前的短褐，露出满是胸毛的胸膛，拍了拍，笑道：“来，别手抖，往这儿砍，爷爷若是眨下眼就跟你姓。”

　　　　其他两个汉子也是有恃无恐的笑着，别看眼前的小子握着柴刀，瞧他的架势便知道是第一次对着人，这样的雏他们从来不会放在眼里。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是不听使唤的在颤抖，这不难理解，面对三个恶汉的挑衅，正常人都不可能毫无惧意。

　　　　尤其是遵纪守法之人，即便握着刀，通常情况下也只是作为防卫的工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手。

　　　　那些能毫无顾忌动手动脚的，无非是三种人，要么有所倚仗，要么见惯了生死，要么就是天生的莽夫。

　　　　那袒胸露乳的汉子一身彪肉，笑得很是不屑，他一步步的靠近，忽的一巴掌打在男子手上，那男子猝不及防，柴刀“当啷”一下落了地。

　　　　男子一下慌了神，赶快弯腰去捡，却被那壮汉一脚踩住了。

　　　　“小子，给你透个底，咱兄弟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儿个挨一顿揍，赶紧滚出山阳县，否者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着，忽然一拳头打在男子肚子上，男子“哼唧”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肚子说不出话。

　　　　“哥，你没事吧？”

　　　　那女娃情急之下都要哭出来，她赶紧去搀扶地上的男子，却被那汉子一把拽住了头发，扯着脑袋后仰，手一松，也跌倒在地。

　　　　地上的男子也是急了，却来不及反抗，又被几人踹翻在地。

　　　　那三人肆意嘲笑着，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

　　　　便是此时，一只手拍了那坦胸壮汉一下，壮汉回头，却是一张手巾扣在了他的鼻子上。

第168章　巫爷的惩罚（）　
那壮汉不停地挣扎着，程野却是一击即退，临了还将那手巾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手巾是王小妹的，这样高档的绢帕他可消费不来。

　　　　这忽然蹦出来的少年让所有人都怔了怔，那壮汉转过身，一脸怒容，指着程野就要暴打一顿，程野却是看都看他一眼，顺手将手巾塞在怀里，然后淡淡的说道：“三、二、一，倒！”

　　　　壮汉晃晃悠悠的往前迈了一步，还没有站稳，便身子一歪，正应了少年的话，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一下足够震撼，另外两个恶汉也是瞪大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瞧见眼前的少年在坦胸壮汉面前晃了晃，怎的眨眼的功夫，他们的老大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你，你做了什么？”

　　　　其中一个壮汉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抬着头，眼中透着一丝恐惧，不过多年的逞凶经历还是支撑着他站在这里。

　　　　程野摊摊手，笑道：“没什么，巫术而已。”

　　　　“巫术？”

　　　　另一个恶汉可是吓得够呛，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看了眼地上纹丝不动的壮汉，又看了眼程野，见程野笑嘻嘻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凛，急忙道：“你，你别过来。”

　　　　这个时代的人最是迷信，上到朝堂官宦，下到黎民百姓，皆是对鬼神一事充满敬畏，但凡是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往往都会冠以巫神之事，所以眼前两个壮汉的表现倒是在程野的预料之中。

　　　　“喂，你们两个，若是不想像他一样的话，乖乖回巫爷的话。”

　　　　程野又将那个手巾掏出来，捏在手里，缓缓走向那两个恶汉，一面走一面不经意的晃动着捏在指间的手巾，嘴上挂着邪魅的笑。

　　　　“谁指使你们来这里捣乱的，说清楚了，巫爷便网开一面，不与你们为敌，若是不愿意说，惹得巫爷生了气，天涯海角，让你们求生不得。”

　　　　虽说只是临时起意，程野拙劣的演技还是唬住了他们，眼见着这个少年步步逼近，两个恶汉再也只撑不住，“腾”的一下跪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脸，道：“巫爷饶命，巫爷饶命，小的知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争先恐后的叩首祈求，生怕磕的少了要遭了殃。

　　　　程野却是不为所动，这样的人最是喜欢欺软怕硬，别看现在磕的脑袋泛红，过些日子又会到处吆五喝六，找软柿子捏。

　　　　“回巫爷的话，谁指使你们来的？”程野重复了一遍，声音中的冷意让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两人抬起头，有些难办，面前的是让人胆寒的巫爷，身后的主子也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如今身在桥上，前狼后虎，实在是不知如何决定。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对方能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只有这样便可以不得罪任何人。

　　　　“那个巫爷，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如此，小的真的错了”

　　　　两人不住的道歉，若是真说出背后之人，他们也不用在这山阳县混了，可是不说，现在估计也走不了，所以只能如此，希望巫爷能看在他们诚恳道歉的份上饶他们一次。

　　　　程野叹了口气，蹲下来，笑得很是热情，话语却犹如一层寒冰，“巫爷给你们机会了，既然你们不想把握，也别怪巫爷不仁义”

　　　　眼见程野又举起手巾，两个恶汉一愣，随即又是连连磕头，哭嚷起来。

　　　　“是高家的那个丫鬟小碟，是她让我们兄弟来的，巫爷，我们错了，我们不敢隐瞒，都说了，都说了，真的都说了。”

　　　　两个恶汉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程野发现那个瘦猴一样的家伙胯下已经湿成一片，隐隐还有些恶臭。

　　　　程野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心道：“果然是高家，他们做事可是够绝啊，让人家丢了工作还不算完，还要赶尽杀绝，看来是自己连累人家了。”

　　　　此时王小妹走了过来，她有些错愕的看着程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说实在的，她也被吓到了，刚进院子的时候，程野问自己要了一方手巾，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仅仅凭着这条手巾便瞬间撂倒了一个壮汉，还唬住了另外两人。

　　　　瞧着少年游刃有余的样子，王小妹忽然也有些恍惚，难道他不是一个医师，而是一名巫？

　　　　她听许多人说过巫的故事，尤其是像王家这样的大户之间，对于巫的事很是微妙，他们绝不会当着外人提起此事，毕竟朝堂对巫的态度一直是驱逐扼杀，一经发现，皆是以流放论罪。

　　　　然而她也知道，许多大户其实都在偷偷养巫。

　　　　王小妹在胡思乱想，可是当她听到那两个打人的恶汉说到高家的时候，她一下有些愤怒了，忍不住喝道：“一个小小的丫鬟，怎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高家好歹也是山阳县的大户，如此做事，实在是丢了山阳县的脸面。”

　　　　两恶汉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心里盘桓着如何能够脱身，忽然听到有人明目张胆的指责高家的不是，皆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瞧瞧。

　　　　这一瞧不打紧，心里更是叫苦不迭，刚才没有注意，此时才发现与这个少年巫祝一起来的竟然是王家的小姐。

　　　　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欲哭无泪，暗道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单单一个巫就够他们受得了，怎么连王家也参乎了进来。

　　　　王小妹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实在不想和这种人扯在一起，便摆摆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跪在这里实在是碍眼，再不走本姑娘要你们好看。”

　　　　二人听到王小妹的话，如临大赦，慌忙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打算离开，他们已经做好打算，今日便离开山阳县，再也不回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跑了没两步，却听身后有人喊道：“等等！”

　　　　二人回头，见程野笑嘻嘻的望着他们，指了指地上的壮汉，“你们不打算将他一并带走么？”

　　　　两人对望一眼，赶紧又撤回来，一前一后，抬起地上的壮汉。

　　　　“巫爷也不难为你们，瞧你们可怜，便将叫醒这人的法子告诉你们。”

　　　　程野又道了声，两人急忙道谢，“谢谢巫爷开恩，谢谢巫爷开恩。”

　　　　程野想了想，摇头晃脑道：“与茅厕取人粪半桶，混于草木灰，涂于周身，在白日下爆嗮，几个时辰后便可醒来。”

　　　　两人信以为真，不住的点头，却听程野压低了声音，又道：“最好将今日之事烂在肚里，省的日后受拔舌之苦。”

　　　　程野之所以这样说，便是不想让他们多嘴，给自己惹来麻烦。

　　　　两人脑袋点的如同捣蒜一般，将程野挥手，这才抬着那壮汉灰溜溜去了。

　　　　望着离开的三人，王小妹捅了捅程野，神神秘秘的问道：“喂，你不会真的是巫吧？”

　　　　程野笑了笑，“不过是一些医用乙醚罢了，睡几个时辰自然就醒了，吓唬人的。”

　　　　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懂，径直向一旁的男子走去。

第169章　哥哥的朋友（）　
马河扶着妹妹马莲站在那里，他咧着嘴，呼吸时感觉肚里火辣辣的，刚才被被那三个恶汉围攻，肚子上被踹了好多下，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感觉疼得厉害。

　　　　见那少年走过来，马河也往前迎了迎，无论如何，人家毕竟救了自己，不过马河瞧得那少年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公子，是你？”

　　　　等到走近了，马河终于想起数日前在布坊与那高家丫鬟发生争执的少年，他苦笑一下，若不是那件事，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程野嘿嘿笑道：“小哥，你还记得我吧，小生到布坊去了一趟，知道你不在，便找到这里来了。”

　　　　马河神情有些失落，他叹了口气，“公子，小的已经不在那里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他因此丢了工作，日后的生计还没有着落，对于一个要养家的人来说，实在是无奈的事。

　　　　不过到底是这个公子帮了自己，他也只知道这个恩情的，于是又笑了笑，问道：“公子找小的可是有什么事？”

　　　　“还钱啊。”程野挠挠头，“那件留仙裙的钱，小生答应你的。”

　　　　马河愣了下，他根本没想到这位公子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还那件弄脏的留仙裙的钱，说实在的，那留仙裙跟对方没有任何关系，毕竟裙子本来就不是人家弄坏的，那天当程野告诉他要赔付留仙裙的时候，他也没有当回事，甚至很快都忘了那事，裙子的事也只能只认倒霉。

　　　　想到这里，他忽的记起眼前的少年不是让巡街的杜熊抓走了，以高家那个丫鬟的性子，一定会使些手段，又怎么能轻易放人？

　　　　“公子，你不是被”话说到一半，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家小姐，心下了然，若是有王家护着，这事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于是又苦笑一下，“是了，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不会有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下意识的打量了程野两眼，他是在布坊做活的，做了数年的店伙计，自然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可是他有些捉摸不透这少年与王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之前在布坊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当时这位公子出现的时候，为人处世当真是震撼到许多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高家的丫鬟，本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可是穿衣打扮并不像是大户人家，后来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多半是个落魄公子，果真被那巡街带走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若真的只是个落魄公子，又是如何与王家有这般关系的，尤其是此时与那王家小姐的态度，不卑不亢，有说有笑，就像是认识很久的故人一般。

　　　　“哥，这些是哥哥的朋友么？”

　　　　马莲见哥哥有些发愣，晃了晃他，有些泛白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这是我哥第一次招待朋友，你们别见怪。”

　　　　马莲这样一说，马河倒是有些窘迫了，自己一个在布坊做活的，哪有资格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他赶紧摆摆手，想要指责一下自己的妹妹不懂礼数，却听程野笑道：“没错，小妹妹，我们都是你哥的朋友。”

　　　　马莲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很是乖巧的说道：“哥，让大哥哥大姐姐进屋吧，屋里暖和，你们也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