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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方·药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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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操威福”的局面重演,便决定除掉胡惟庸。
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称他家的旧宅井里涌出了醴泉,邀请明太祖前去观赏。这是大明的祥瑞,朱元璋欣然前往,走到西华门时,一个名叫云奇的太监突然冲到皇帝的车马前,紧拉住缰绳,急得说不出话来。卫士们立即将他拿下,乱棍齐上,差点把他打死,可是他仍然指着胡惟庸家的方向,不肯退下。朱元璋这才感到事情不妙,立即返回,登上宫城,发现胡惟庸家墙道里都藏着士兵,刀枪林立。于是立即下令将胡惟庸逮捕,当天即处死。据《明太祖实录》记载,四天前,也就是正月甲午,中丞涂节已经告胡惟庸谋反,以明太祖猜忌多疑的性格,怎么还会去胡惟庸家看所谓的祥瑞?可见,云奇告变纯属子虚乌有。胡惟庸案前后株连竟达十余年之久,诛杀了三万余人,成为明初一大案。
可是既然已经被灭了满门,那么面前之人为何会自称是胡惟庸后人?这个自称是胡避文的人说:“当年不过是朱元璋借谋反之名削弱胡惟庸势力。朱元璋开始也并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天下风声已起,皆称其忘恩负义,所以他也强迫胡氏全族服用一味奇毒——就像当年他密令胡惟庸对刘氏一族所作——希望借此逼迫胡惟庸放权避世,可惜胡惟庸知晓他太多秘密,最后他还是放心不下,诛杀胡氏九族。我祖上不过是胡惟庸一私生子,幸得一神秘人所救,这才保下胡氏一条残根。可是我族之人也身染剧毒,避入山野之间。”
我冷冷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年胡惟庸害死那么多忠臣名将,毒杀刘伯温,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最可笑的是当年为害他人所寻之毒,最后却成了自己的坟墓。”胡避文有些无奈地说:“是非对错,已过千年,其实据我祖上所言,当年胡惟庸谋反作乱也不过是朱元璋的借刀杀人之计,而我们作为他的后人,却为这奇毒受尽折磨,到我这一代已经不过数十人存留于世了,所以还希望刘氏后人能救我族一命。”我坐了下来,微微一笑,说:“刘氏族人同样为此毒所困,你又如何断定他们能救你们一命?”胡避文脸色微变,说道:“一切是祖上所传,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我寻遍大江南北,终于在此处觅得刘氏宗族线索,此次进山,也是为了寻找他们,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村子,却被一具邪尸所伤,险些丧命。”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并非刘氏后人。”我淡淡地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明明出现了那种症状!”胡避文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与你一样,也被邪尸所伤,结果染上此毒,不过我的确与刘氏后人有交情,此次进城,就是为了寻找解药而来。”我说。胡避文显然受到了打击,摇摇头,说:“不可能的,此毒除了刘氏后人,无人可解,你虽有些手段,但是也无能为力。”我眉头一皱,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若如你所说,有解毒之法,那为何我却无法寻得?还有,我看你行走于尘世之间,似乎对此毒并非异常顾忌,难道你有抑制之法?”胡避文有些犹豫,似乎不想告诉我。于是我从袋内掏出一颗红色药丸,放于桌上。“这是?”胡避文有些迟疑地望着我。“此乃四圣挑疔散,是刘氏族人给我抑毒所用,你此次被邪尸所伤,似乎你的情况不是那么乐观啊!”我不慌不忙地说。只见胡避文眼里闪烁了几下,然后他咬了咬牙,说:“没错,我家祖上的确传有一味克制此毒之药。”
哦?我不由心头一动,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参考此药药方,对我配寻解药有极大的帮助。我连忙问道:“到底是何药?”胡避文也从口袋中摸出一颗褐色的药丸,说:“四灵化毒丹!”四灵化毒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对了,这个药方似乎在师父的那本手记里出现过!我忙打开师父的手记,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四灵化毒丹的一些资料。
四灵,道教中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源于二十八星宿之说。后道医兴起之后,四灵被借用为道家炼丹的术语,而道家炼丹分内外两种,内丹炼气,外丹炼丹药。在人体中取五行之意,则以肝为龙、肾为虎、脾为雀、肺为龟;而外丹则取阴阳之意,以龙为铅、虎为汞、雀为硝、龟为硫。四灵化毒丹,按师父所记载,顾名思义,就是以硫、汞、铅、硝为主材炼制而出的丹药,此药对一些奇毒有奇效,可是服用之却危险性极大,因为硫、汞、铅、硝,无一不是剧毒之物。四圣挑疔散虽然也是一稀罕之药,但是也仅仅能暂缓此毒,而且之前对已经毒发的狗娃并无效果,而这四灵化毒丹,却似乎要比它有效得多!
看见师父的手记上连此丹药都有记载,我不得不心中暗暗感叹师父的见多识广,可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此丹材料奇异——这四灵化毒丹显然是道家炼丹产物——我无法从中药角度来推测它们的作用,这也就是说,我无法找到某种药材来替代它们。我略加思索,问道:“此方你可知是何处得来的?对此毒有何作用?”胡避文显然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如此了解此丹,说道:“据说当年对刘氏族人投毒之时,朱元璋曾赐予胡惟庸一些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此药虽不是解药,但是却可保证此毒在一定时间内不会发作,而这丹药随着族里代代传承,已经所剩无几,而且也并无配方,这里的一粒,已经是最后一粒了,若不是我需要出世寻找刘氏后人,这颗丹药我也无福得到。”“难道当年胡惟庸寻得此毒,却没有索要解药吗?”我奇怪地问道。胡避文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愿意告知我一些事情。我说:“你也知道,这说不定是世间最后一颗四灵化毒丹,你没有想过将来没有了它之后,你们族人该如何入世行走?”这句话显然击中了他的软肋。胡避文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垂下头来,说:“其实此毒并非胡惟庸所寻,而是朱元璋所赐!”
“什么?竟然是朱元璋所赐!那么他又是如何寻得此丹的?”我不由得担心起来,本来还指望从胡惟庸后人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却是如此结果。胡避文接着说:“朱元璋功成之后,便沉迷于丹药之术,希望借此能长生不老,永固江山,其搜罗天下丹药之术,大肆炼丹,以身试服,最后积毒过深,病逝身亡。而他这个风气也影响了明代后面的许多皇帝,最有名的就是嘉靖帝朱厚熜,一生只为炼丹续命。而朱元璋当年搜罗天下奇术,这种奇毒应该就是他当时搜索而得的。”
看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一帆风顺。我又问道:“那么你族人一直寻找刘氏后人,说是他们能解除此毒,可是据说,他们也被此毒所困,解毒一说又如何成立?”胡避文长叹一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你知道鲁王朱檀吧?朱檀为朱元璋第十子;出生两个月受封鲁王,15岁就封藩兖州,深得朱元璋宠爱。”“等等!”我打断他的话,说:“据我所知,朱檀笃信道教,为求长生不老药,终日焚香诵经,烧炼仙丹,结果‘饵金石药,毒发伤目’,19岁暴亡。朱元璋恶其荒唐,谥为‘荒’,后人皆称为‘鲁荒王’,这又何来宠爱一说?”胡避文连忙说:“此乃朱元璋故意为之,正是因为其溺迷丹药,所以深合朱元璋口味——朱元璋非常支持他炼制丹药。这些都是祖上所传之秘密,无半点虚言。而朱檀死后,朱元璋将其厚葬,并将许多奇丹异丸随其一同陪葬了,据说其中就有这奇毒的解药!”
我心中一动,但是表面上不露声色:“仅仅是祖上传言,又何以确认?再说与刘氏后人有何关系?”“不!是真的!此四灵化毒丹,我祖上曾在山东邹城九龙山的鲁王墓中寻得过几颗!荒王陵背依九龙山,南与朱雀山遥遥相对,东有卧虎山,西有玉皇山,正符合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四方神位,其意就暗指这四灵化毒丹!”“那么真正的解药呢?”“解药不在其中,但是祖上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此荒王陵不过是朱元璋的一个迷局——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他的丹药奇方找一个安全的地点收藏起来——所以,真正的荒王陵,并不在那儿!而当年为朱元璋的儿子鲁王朱檀寻址点穴的,正是刘伯温!”
“看来,你们一直都是一无所获了?难道至今还未找到鲁王墓吗?”我问道。胡避文摇摇头,说:“刘基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其一生神机妙算,常人难以揣测其意。我祖上自明末开始寻找鲁王墓,近千年来一无所获,但是族内一直有一个传言,就是欲寻鲁王墓,必须找到刘氏后人。”我略加沉思,说:“你所说的话,我暂且相信三分,这颗四圣挑疔散给你祛除伤口之毒。此时最重要之事,便是购得药材,配试解药,与其寄希望于这个虚无缥缈的鲁王墓,不如我亲力来得直接。”胡避文却说:“我对外人不抱希望,我只想知道刘氏后人到底在何处。”我说:“虽然你有所谓的解毒之法,但毕竟你是胡惟庸的后人,刘氏族人未必会轻易接受你——不如这样,等我采购完药材,进山先和刘氏族人提及此事,到时候他们是否见你,就只能看天意了。”胡避文点点头,说:“这几日我就在此处养伤,你去回春堂忙妥后再来找我,至于购药之钱,我可以全部提供,我胡氏祖上私传了很多财物下来。”显然他是想用这招先给刘氏族人一个好印象,所以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三日之后,我又一次来到了回春堂,此次伙计认出了我,直接把我领到了内堂里。只见荆老正坐于厅内,手捧一杯热茶,显然是在等待我的到来。我抱拳一揖,说:“荆老,又来麻烦您了。”荆老哈哈一笑,说:“陈先生客气了,坐坐,来人,上壶好茶。”我说:“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此次我急于购得药材,不知荆老这边有何消息。”荆老笑着说:“我已经传话回总堂,此次药材中珍贵之物实在是甚多,好在我丹东老天祥也积业多年了,总算是凑齐了你所需要的药材。”我长舒一口气,说:“多谢荆老了,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荆老话锋一转,说:“日后即便需要你帮忙,恐怕也难以寻得陈先生踪迹吧?总堂那边虽然准备好了药材,可是大东家见我要这些药材,难免要问个来龙去脉,所以我不得不将陈先生之事透露了出去,而大东家向我提出,有一事相求,方可提供药材。”我心中有些微微不满——这明显就是拿药材要挟于我,可是目前有求他人,我也不得不放松口气,说:“此批药材的确急需,我也无法在此处逗留多时,可否等半年后再来还大东家这个人情?”“这个嘛,恐怕不行。因为大东家所求之事,也是十万火急,涉及三十多条人命!”荆老说道。
“哦?何事就连堂堂丹东老天祥的大东家都无法解决,那么我一个小小的土郎中又有何能耐让大东家相求呢?”我隐约觉得此次难以轻松脱身了,不得不再让了一步。荆老说:“事到如今,实不相瞒,此事涉及丹东老天祥内堂人的身家性命。上个月初,内堂出现了一起离奇的暴毙之案,死者乃是堂内一佣人。死因奇怪,但是却毫无破绽,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的是,短短一个月内,内堂里离奇死亡之人多达13人!死因之离奇,就是大东家也无法查明,此次听说有一道医高人在我这里,于是便想请陈先生前往丹东走一趟。”
话说至此,我沉默了,现在虽然南方大部分已经解放,可是辽宁那边局势依旧混乱,且不说世局如何,就算现在动身,赶到丹东也要两到三天行程,这一来一回,还不计在丹东耽搁的时间,就至少需要半个月了,而之前和村长说过,我三天左右便回村,这样一来,岂不是违了约定?荆老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说:“只要陈先生能前往丹东走一趟,不管事成与否,此批药材都可以八折出库给你,如果你有何事需要向家中通告的话,我们也可以派人代为转告一声,但是若陈先生实在不愿前去的话,那么此批药材……不要误会,不是我故意要为难你,只是药材出货与否,总堂说了算,我也没有办法。”眼见荆老已经把话挑明了,我也没有了办法,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丹东走一遭,至于我家中之事,我自会安排好。”荆老听闻,面容舒展,说道:“好,那么请陈先生尽快安排好,我们明日便动身,早去早回。”我忽然问了一句:“请问您口中所说的那些离奇死亡之人,到底有何奇异之处?”荆老愣了一下,面色凝重地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总堂那边所传,暴毙之人当中,有人死前生生将内脏吐了出来!据说是有妖孽作祟!”
我心中陡然一惊,此番一去,是非凶险还甚是难料,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了。我对荆老说:“那我先就此告辞了,待我安排好手上之事后再来。”荆老点了点头:“嗯,陈先生早去早回,此事不得再耽搁了。”
我离开了回春堂,来到胡避文的住处。只见胡避文已经服用过四圣挑疔散,伤口似乎已经有所好转。他见我前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事情如何?药材呢?我们可以进山了吧?”我摇了摇头,说:“事情麻烦了。辽宁的老天祥总堂出事了,大掌柜要我过去一趟,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还很难说,但是他们以此要挟药材之事,我不得不前往辽宁一趟。这样吧,我告诉你刘氏后人的所在地,我相信你现在性命攸关,也不会对他们做出不利之事。你此次前去,顺便将我的情况告知他们,以免他们妄自生疑,而且老天祥也算是中医的古老一派,这次过去,正好也可以对解药一事咨询一二,看看是否能有帮助。”胡避文点了点头,于是我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简单地画了示意图,交给了胡避文。
事不宜迟,我也希望早去早回,于是简单打点后便回到了回春堂。没想到的是荆老竟然意料到我会很快赶来,已经备好行具,就等我的到来了。不得不说的是,老天祥不愧是四大药房之一,在这乱世中有些能耐,竟然找了一辆汽车直接将我们送到了另一座城市,登上了前往辽宁的火车。
坐在轰轰作响的火车上,和我一起同行的还有荆老和他的一个保镖。按照这个速度,大约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辽宁,我从袋中拿出在村里写的药方,开始细细推敲了起来。其实我最担心的问题不是配药,而是配药之后随药配用的药引。
药引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如生姜、大枣、甘草、香豉、葱、桔梗、猪胆汁等,此类药引在方中或为药,或为引,视其地位而定。二如热粥、鸡子黄、煮饼、白饮等,性质温和,能助药力,护胃气,有益无害。三如酒、蜜、盐等,多是常用的炮制辅料,虽然其入药形式有别于他药,但作为药引用以增效、抑毒、引行药势之意不变。四如浆水、泉水、井花水、甘澜水、马通汁、人尿、煅灶下灰等,入方为引常能增强方药的功力。它们不仅与汤剂配伍,更广泛地和成药配伍应用。
这次我选用的这批药材,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单单其中的任何一种药材,拿出来都是一方好材。俗话说“灵物有心性”,要想这么多灵材聚集在一起调制出来药方,实在是非常困难,因为这些灵药会互相克制,互相争锋,不但不能起到药效融合的效果,反而会毁了相当一部分的药性,这就是为何中医药方中大部分稀有药材所配的辅药皆是一些常见的药草。
我望着药单低眉苦思,一旁的荆老似乎看出了什么,笑着说:“怎么,担心无法驾驭这么多灵药?”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荆老继续说道:“事到如今,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我也不是街边的赤脚医生,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再加上你要的药材都是祛毒之药,我不难推断出你身边有人中了奇毒!当然,也许就是你!”我心中一动,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荆老似乎已经看出门道了。“呵呵,不要紧张嘛,我知道你现在担心的是如何调和药性的问题,不过,据说道医之中,似乎也有很多精妙至极的药引啊。”“道医自灭佛起便一度消失于世间,所留资料实在是极为有限,而用药之方在于随机应变,几种药引,何以囊括天下药材?”我无奈地说。
“是这样啊。”荆老说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最早的系统地在处方中配置药引的人是谁啊?”我点点头,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他就是道医中的医圣——张仲景。”“嗯,不错。张仲景广泛收集医方,写出了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方论》,二书中共载有方剂三百余方。其中,配有药引者约有百余方吧。药引之意,无非六大功效:补不足、辅主药、制毒烈、和药性、充向导、借反佐。世间药引,皆在此六效之中。而我老天祥一门,据说总堂收有一本当年张仲景的手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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