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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儿仰着小脸蛋，特别用力的点头。“嗯，善儿一直陪着娘。”

　　　　奶声奶气的话，却是那么斩钉截铁。

　　　　就像一股强心剂注入了我的心脏，这几天来所受的伤，仿佛顿时就被他的话给抚平了。我摸着他的小脑袋。鼻子微酸。终是明白，当初我妈那么拼命留下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我是个父不详的孩子，我妈是未婚怀孕，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父亲是谁。为此弄得有家不能回。我妈也从来不说，只说我应该姓乔。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医生多次劝我妈准备后事，我妈都从来没放弃过。曾经家里条件艰苦，我不知道是什么撑起一个女人的意志，让她能那么坚定，拼死也要留下我。

　　　　如今……抱着善儿的这一刻，我想我明白了！

　　　　从心头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不管那希望多么渺茫，都不会舍得放手！

　　　　天清道长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我这个样子，有点愣。“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坐月子期间要少哭吗，眼睛肿成这样，你是哭了一晚上？”

　　　　我连忙擦干眼泪，挤出个笑容，“没呢，刚才善儿说的话太暖心了，我没忍住。”

　　　　天清道长一怔，神情忽然就落寞了。我看着他那样，就明白，他肯定是想到了他那不曾见面的儿子。心下一动，拉着善儿凑到他面前，教他喊，“善儿。这是你干爹。要知道为了能让你出来，你干爹真的没少奔波和花心思。”

　　　　善儿心思聪颖，连忙甜甜的喊了声，“干爹。”

　　　　天清道长直接愣住了，眼眶一红。他连忙摆手退了步，“使不得！”

　　　　善儿眨巴着眼，扯了扯我衣服说，“娘亲，是干爹不喜欢善儿吗？”

　　　　我故意说，“我也不知道。”

　　　　天清道长摆手摆的更厉害了，平时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却有点百口莫辩，为了解释，脸都憋红了。“不是！贫道我只是……只是……”

　　　　看他这样，我忍不住有点打趣。可是我还没开口呢，无脸鬼就凑在窗户边，一脸兴奋的说。“这个臭道士不当，我来当啊！善儿，快叫干爹。干爹给你好东西……”

　　　　旁边还没恢复好，有点虚弱的刘文轩也跟着应和。“那我呢？当二爹？”

　　　　他们还在争的时候，这边天清道长就气的把鞋都脱了，直接朝他们两扔了过去。这鞋子估计被他施了咒，无脸鬼怎么躲，都躲不掉，愣是被拍了一下屁股。天清道长涨红了眼，“滚一边凉快去，谁说我不当了！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我拿出来的还能比你差？”

　　　　说着。他从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根铁羽毛。这羽毛雕刻的极为精致，栩栩如生又五彩缤纷，看起来很是不凡。以天清道长这一毛不拔的性格，我上次救了他一条命。他才拿出了个宝贝给我。足见他对这干爹的身份有多看中了。他说着，就要给善儿，我连忙拦住了。“这个我们不能要。”

　　　　“你这是看不起我？”

　　　　“不是这意思！道长，你已经帮我们母子俩很多了，可以说没有你和无脸鬼以及小六子，我可能早就横尸荒野了。善儿更不可能出世，所以你们如同恩人再造，善儿理当喊你们一声干爹。你还送礼物，就是你看不起我们了。”

　　　　善儿何等聪颖，一听连忙甜甜的对着天清道长喊。“干爹”

　　　　然后又对着无脸鬼和刘文轩分别喊，“二爹，三爹。”

　　　　瞬间……多了三个爹……

　　　　四十多岁的天清道长眼眶一红，脸庞红润的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他颤抖着手，想要摸摸善儿，可又怕粗糙的手刮疼了他的脸，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我眼眶都有点酸。善儿何等聪慧，主动凑过去，抓着他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然后还在上面蹭了蹭，搞得天清道长差点没忍住，当着我的面泪崩。

　　　　他的感受，我懂。在他这一生，有儿子，却从未能见到。为了一身使命，坚守了二十载，他心里的苦，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我私心的想，在他没找到儿子之前，至少还能有个善儿，填补一下他的心痛和空缺。

　　　　天清道长借着撩头发的时候，轻轻擦了下眼眶，然后一个劲的说。“好好好……”

　　　　无脸鬼和刘文轩也欣喜的很，无脸鬼很想进来摸摸善儿，可是因为天地牢笼的关系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兴奋的一个劲转，被刘文轩好一通嫌弃。最后。铁羽我没要，只是按习俗，收了他一件见面礼。

　　　　认了干爹之后，他们还陪了善儿聊了好一会。我把药抬手喝了后，无意中瞥见了戮焰王静静的站在角落里。通过窗户在看着这一切。他的身形寂寥，脸上的落寞，丝毫不比天清道长的少。

　　　　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又轻轻的在扯动我的心。

　　　　我抱着碗，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轻而易举牵动你的心神。他落寞，你就心疼的像个圣母。他开心，你就会笑的像个傻逼。

　　　　可是明白这一点又如何，那个人爱的，又不是我。

　　　　收起所有心思，反复在心里说，不能再想了。不然到时候计划实施，要开始逃跑的时候，又该舍不得了。

　　　　这件事落幕后，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直到第九天的时候，海面上，忽然又传来了之前出现过的狂歌！狂歌一响，所有人全部站到了甲板之上，遥遥的望着那个漩涡的地方。狂歌大概持续了有将近二十分钟，才消失。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在第十八天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这个琴声！

　　　　大概算了一下，好像是九天一个轮回。每逢九天，就会响彻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要清晰，一次比一次琴声更激荡！

　　　　我不清楚这琴声代表什么，天清道长跟我说，他也不知道，完全算不出来。只要一算这个事。他就会被反噬。每每都以吐血，而结束。第十八天这个狂歌消失之后，他们全都一脸肃穆的站在甲板上。因为这一次的琴声，跟之前又有些不同，如果说之前激烈时候，如同十面埋伏，那么这一次激烈的时候，就好像是敌我两方开始交战时的战鼓雷鸣。

　　　　琴声的改变，似乎预示着什么。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代表什么。

　　　　除了一个人……

　　　　辫儿！

　　　　我注意到，每次琴声响起，辫儿都是特别严肃的表情，甚至有点紧张！

　　　　我倒不是怀疑这是她弄出来的，但是我确信，她肯定知道这琴声代表着什么！


第172章　今夕何夕，吾军来兮

　　　　而第十八天这一次的琴声，辫儿好像尤其紧张。小脸惨白，中间踉跄了下，没注意，直接掉进了湖水里。她掉进去的那一刻，场面顿时尴尬了下。我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戮焰王打算做什么，结果他只是站在甲板上，微蹙着眉头，看着湖面。

　　　　而刘文轩和天清道长根本就没丁点反应，只有无脸鬼特别担忧。直接跳进去，把她救了上来。

　　　　落水的辫儿，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那一双蓝眼珠子，看着人的时候，幽怨的仿佛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软下来。她看都不看救她上来的无脸鬼，一个劲只盯着戮焰王看，带着哭腔弱弱的喊，“焰哥哥……”

　　　　这三个字一出，简直是屡试不爽。戮焰王的心似乎又软了，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无脸鬼有点尴尬，可好像只要辫儿喜欢，他就无所谓，心宽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凑在旁边还嘘寒问暖了几句。可是辫儿在乎的，只是戮焰王。他一抱，辫儿的眼泪顿时就流个不停。

　　　　我发现了一点，他在面对我哭的时候，就算是嫌弃，就算是蹙眉，但最后也肯定会给我擦眼泪。可是他在对待辫儿时，特别没耐心，就算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她的哭，也是满脸漠然。

　　　　看见这里，我的心莫名雀跃了下。等我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怎么对别人，关我屁事，我要把他从心里摘除掉才行！

　　　　反复在心里叮咛了几遍后，我回头看向善儿，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而且还从床上站了起来。那模样把我吓了一跳，“善儿，你怎么了？”

　　　　善儿茫然的回过神，看着我，“娘亲，那……声音……好熟悉……”

　　　　“声音？是指琴声吗？”

　　　　善儿摇头，“不是……是琴声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好熟悉。”

　　　　琴声里有人说话？我听见这，瞬间有一阵酥麻游过全身，只觉得头皮直发毛。“你听见有人在琴声里说话？说的什么？”

　　　　善儿点头，看着我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娘亲，我的头好疼……”

　　　　我一听，连忙摸了一把他的小手，结果触手的温度格外吓人。不像人类小孩，最多烧到40多度，有点烫手。而他是那种，好似滚烫了般一样！我立马急了，这还得了！

　　　　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道长、无脸鬼、小六子！”

　　　　天清道长连忙从那琴声中回过神来。冲了过来，他能进入，可是无脸鬼和小六子进不来，他们两站在外面担忧的问。“怎么了？”

　　　　就连戮焰王都静静的走了过来，我选择性把他忽略了。焦急的指了指善儿，“善儿他说他头疼。”

　　　　然后我就把刚才的事，给他们说了。说完后，我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困惑的，只有辫儿的脸色，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不由多看了一眼，可是担心着善儿，就没多去管。天清道长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点惊讶的说，“好烫！”

　　　　而戮焰王也走了进来，伸出手将善儿抱在了怀里，用鬼气将他萦绕着。鬼气绕了一圈后，他的眉头紧锁。我看着，吓了一跳。“善儿到底怎么了？你们别沉默，倒是说啊。”

　　　　天清道长摇头。“像是发烧，我也不知道症状。善儿他是听见琴声就变成这样的吗？”

　　　　我点头，“他说，在琴声里，听见有人在说话，还说那个声音很熟悉。可是我问他是谁说的，他就说头疼了。会不会是那琴声搞得？”

　　　　“八九不离十了！”天清道长像是点穴一样，在善儿身上点了几个部位后，再加上戮焰王释放出来的鬼气，善儿的疼痛这才微微好转了些。

　　　　我伸手摸了下。温度好像降了些。“善儿，好点了吗？”

　　　　善儿虚弱的点头，戮焰王看着他，声音醇厚的问。“可听见了何人在言，说的是甚？”

　　　　好像一提这个。善儿的脑袋就会疼。捂着脑袋，难受的小脸都皱一块去了。我顿时紧张的很，戮焰王却紧蹙着眉头，“吾等戮氏血脉，代代为君，统治九州，志在四方，饮过血，扛过刀，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辈。区区疼痛。有何受不了？皇家威仪……至死，不能忘！”

　　　　他说的特别严肃，把善儿都吓到了，有点委屈的看了我一眼。我无法体会那是什么样的疼，可是光看善儿都疼的嘴唇乌紫。就知道肯定不轻。我顿时有点心疼，想要把善儿抱过来。

　　　　可是戮焰王拦住了，望着他，嘴唇在动，可是却没有声音。而善儿好像听到了什么。看着戮焰王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一改之前的疼痛，强咬着牙，硬生生的把疼给忍了下去，“嗯！善儿……不怕……疼。”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疼。这次戮焰王并没有阻止，我把他重新抱回了怀里。给他轻轻的揉着脑袋，“不管他说什么，都别听。告诉妈，还有哪里疼？”

　　　　善儿小手握成拳头，坚定的摇头，“善儿不疼了，那琴声里的声音，善儿听不太清，只好像记得，它在说，‘今夕……何夕，吾……军来……兮’。”

　　　　善儿回忆起来，每一个都让他头疼欲裂，他都生生的疼出了一身的汗。说完这一句，他就再没有一丝力气，倒在我的怀里，闷哼了声。我摸着心疼至极，不过才刚刚出生的年纪，就不能喊疼。不能喊累，动不动就要被提及什么戮氏血脉。

　　　　好像喊一句疼，就丢了他们的皇家威仪一样！

　　　　我心塞的把善儿抱开了，实在不想看到戮焰王。走一边去的时候，我注意到辫儿的表情，好像突然放松了一样。之前都吓得脸色干白了，这一会儿又有了点血色。我心下明镜似得，看来……善儿说的那两句，并不是重点。或者说，善儿听到的。并没有威胁到她。

　　　　可饶是如此，我脑袋想炸了，都没想出，这句今夕何夕，吾军来兮是在做什么。

　　　　字面理解。是在召唤自己的军队？

　　　　天清道长也没琢磨出什么，只给出意见，“九天之后，琴声再响，看看善儿还能不能听到什么。”

　　　　刘文轩凑在窗户外。有点纳闷的问。“乔颖，为什么善儿能够听到，而我们听不到？如果说是鬼的话，那这没用的鬼和你男人，都应该能听见啊……”

　　　　他话一说完，我心里就猛然“咯噔”了一下。

　　　　天清道长脱了鞋，就砸了过去，“就你话多，哪壶不开提哪壶！”

　　　　无脸鬼也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你说谁是没用鬼？”

　　　　无论他们再怎么打闹。我都没从刘文轩这句话里抽身出来。这句话，完全就是在无意提醒我，关于那句预言的事啊！狂歌起，鸿蒙现，九龙朝凰死劫至……只有善儿能听见……这里面的深意，我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双手直发颤。

　　　　隐约间，戮焰王好像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表情，让我捉摸不透。

　　　　他看完，就转身出去了。站在船头，一手握着阔剑，一手抓着长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辫儿的踪迹。忍不住，眉头狠狠一跳。心里有股不详，慢慢升腾起来。天清道长正要离开，被我连忙拉住了，急急忙忙的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一句话。

　　　　“我直觉，在九天之后，狂歌响起之前，辫儿肯定会有动作！”

　　　　天清道长吓了一跳，脸色微变，“你确定？”

　　　　“嗯，这预感很强烈。我们防备一手，总没坏处。”


第173章　我的魂儿

　　　　天清道长认真的点了下头，又摸了摸善儿的头，“他身体应该没事了，再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

　　　　然后他就去准备熬药去了，我拿帕子给善儿把汗擦了下。或许是从我肚子出来的，跟人还是有点相像，至少他有实体。“还疼吗？”

　　　　善儿摇头，虚弱的笑，“娘亲不用担心，善儿不疼了。”

　　　　“你别听他的，什么君临天下，什么皇家威仪。我们不需要！懂吗？”

　　　　善儿笑眯了眼，“嗯，听娘亲的。”

　　　　“这才乖！”我摸了摸他脑袋，看见他很累，就抱着他躺在床上，拍着背，想哄他睡着。可是善儿一直睁着眼，看着我，好像我脸上有一朵花似得，我有点愕然的摸了把脸，“怎么了？”

　　　　善儿笑着说，“娘亲，你想知道爹爹跟善儿说了什么吗？”

　　　　我很诚实的点了点头，我确实很好奇，戮焰王是用一句什么话，让善儿这么努力去忍住疼。

　　　　善儿两眼弯弯，眼睛里就好似坠着一整个星辰般，漂亮的让我心都化了。他凑过来，在我眉心上轻轻落下一吻后，咯咯的笑。“爹爹说，善儿是男子汉大丈夫，要跟他一样顶天立地，才能保护娘亲。”

　　　　我一怔，瞬间懵了。

　　　　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叫做……跟他一样顶天立地，才能保护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说情话吗？

　　　　我懵了好半响，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自己跟个傻逼一样，还蠢蠢的问了声，“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善儿点头。“嗯！”

　　　　顿时，我没出息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了。

　　　　善儿本身也累，跟我说完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我望着他像极了戮焰王的鼻子和唇，默默的发了好久的呆。

　　　　………………

　　　　到的晚上，再度圆月的时候，我想着辫儿的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无意中就看见了甲板上，戮焰王的旁边又做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是荆姬。她又出来了，这一次，她的影子比之前的要凝实许多，坐在戮焰王的旁边，一双美目中有道不清的相思情仇。

　　　　那张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刺痛了我的眼。

　　　　我一看她，就会想起戮焰王是在爱着我这幅皮囊。

　　　　心里狠狠一酸，正想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不对劲。前几次荆姬晚上出来的时候，都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而这次，荆姬出来后，却是悄然的站立在戮焰王的面前，然后缓缓弯下身子，嘴唇触碰着他的嘴唇。

　　　　一滴清泪，从她的脸庞滑下。

　　　　落在戮焰王的脸上，他有点微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想要去抓，荆姬站了起来。影子慢慢消失了。

　　　　她一走，我就看见戮焰王两眼赤红，像是疯了般，将那长戟拿在了手里，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进去把荆姬的影子抓出来一样。那副执拗，看的我眼睛一热。连忙收回视线，想要侧头的时候，猛然发现，善儿的旁边多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