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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他现在就退却了，那么这世间很可能就再无半丝机会。

这也是道理，并且听上去看上去，也都合情合理。

所以像道理这种建立在绝对理想状态下的理智，根本就是不作数的东西。

没有哪个人，因为知道的道理多，就活的舒坦，活的好，活的快乐的。

反过来，每个人都知道道理，要论讲道理的话，即便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或许都能给你讲上三天三夜。

想到这些，夏天骐突然很想笑。

因为他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就和那个如果你妈和你女朋友都掉河里了，但你只能救一个人，你选择救谁一样。

虽然这个比喻并非是完全符合，但是大概的意思却没有任何区别。

看上去是三种答案，要么救妈，要么救女朋友，要么自杀。

但事实上，这三种答案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想出这个问题的人，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混蛋，根本无解。

大多数人说选择救自己的妈妈，可是当你将你妈妈救上来，看着那平日里对你温柔相待，发誓要白头偕老的人，满带着绝望一点点的沉没在水中的时候。

你的心里除了绞痛，完全不会有半点儿因为你妈妈获救而生出的喜悦。

等待你的只有无休止的噩梦与无休止的折磨。

反过来也一样。

而如果你选择自杀，那么非但救不了一个人不说，还要背负着懦夫死去。

因为你就连死，都要逃避，都不肯去面对。

这和他现在完全就没有区别。

面罩男将他的挚友，以及那些在背后支撑着他的人拿出来。

救挚友，死的是那些支撑他的人。

不救，他会永远被痛苦侵蚀。

自己死，他就是个懦夫，连面对做出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面罩男的可恨之处，和歹毒之处，就是抛给他一个阳谋。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就和他想的那样，从冷月他们被面罩男攥在手里，被面罩男丢出来威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败了。

并且败得彻底，败得粉身碎骨。

如果只是刘言敏，只是沐子熙，那么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挣扎。

但问题是，里面还有冷月。

毫无疑问，冷月是除了他亲人以外，对他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他的转变，他的成长，每一个阶段都有冷月的影子，有冷月的帮助。

冷月从未放弃过他，即便他什么也不说，即便他每次见到自己，不是一脸的淡漠，就是一脸的嫌弃，但是冷月从不会像刘言敏一样突然离他而去。

也不会像沐子熙那样，对他心存目的。

冷月的心是纯净的，因为他认可自己这个朋友，所以对自己便义无反顾。

很长时间，他都狭隘的觉得，冷月是因为追不上自己，被自己越落越远，所以才会更加玩命。

他不服输，他想要再试一试。

但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冷月只是想再帮他一把。

或许作为一个从头到脚都透发着孤单的冷月，才最能够理解他所承受的孤单。

所以他才努力的，才拼了命的让自己变强，想要为自己去分担一些。

有太多的好需要去铭记，需要去感恩，可偏偏将他们一股脑的丢在了这里。

是的，他犹豫了，他迟疑了。

他本不该犹豫的。

当时自投罗网的选择去救吴迪，他内心里没有半分迟疑。

想的仅仅是，不救吴迪他会内疚一辈子，大不了就是一死，起码做到了问心无愧。

可是现在，他最好的朋友，朋友们都成了人质，被他的敌人攥在手里，可是他却犹豫了。

他从来没有哪一瞬间这么看不起自己。

然而没办法，他想救，没有人比他更想救。

但是他背后的那些人怎么办，他的父母，赵静姝，王桑榆，吴迪，梁若芸，楚梦琦他们怎么办！

怕是，他只要死在这里，面罩男成为最终胜出的神子之后，这些与他相关的人，通通都会死的。

理智告诉他，要将痛苦咽下去，拼了命的诛杀面罩男。

但是情感却在劝他，即便他杀死了面罩男，又能怎么样？

冷月他们还能回来吗？

当理智的天使和情感的恶魔，同时跑到他耳边，对他唧唧歪歪，不停地建议时，他能做的，也只有狠狠的给理智一个大嘴巴，顺便再送上一句，赶紧滚犊子！

所以很抱歉，他的觉悟虽然有所增长，但是他依旧还是无法违背本心。

这世间是毁灭还是另辟蹊径的生存，就让活着的人去操心吧。

这辈子他对不起的人很多，也不差更多的人。

就像他明知道赵静姝喜欢他，可是他却恐惧未来一样。

明知道他父母是身不由己，可是他依旧心存怨言一样。

明知道，他难以给红果，给东方阵营，给李帅一个交代，但是他却无法开口说明一样。

对不起太多了，所以他只能继续对不起了。

因为他真的是已经没法再对不起自己了。

夏天骐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他心中做出的这个决定，是一个非常不理智，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错误决定。

甚至也想到了，即便他能将自己这条命交出去，面罩男这种人也可能出尔反尔的对冷月等人下杀手。

但是他却依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原因无他，就因为他无法眼睁睁的看见，他的朋友死在他的面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有自己所坚持的偏执，他的偏执就是问心无愧。

心的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冷月他们是他的软肋，更是他身体里最硬的一块傲骨。

面罩男仿佛在看好戏一样，表情精彩的看着正无比挣扎的夏天骐。

过程中他只是在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他也非常想要知道，夏天骐到底会如何选择。

显然，即便如他，也不确定夏天骐最终给他的结果。

夏天骐这时候缓缓的松开了拳头，然后抬起了满带阴霾的脸，继而对面罩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面罩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因为他竟在夏天骐的笑容中读到了怜悯。

对方已经被他逼到绝路，此时此刻竟然还在对他怜悯！

“看来你的心，并没有我想象的痛啊。

不过我的耐心，已经基本上被你耗完了，给我你的答案吧？”

面罩男说着，冷月三个人，则再一次从他的体内钻出。

第四百五十章刺痛

“你放了他们，我的命给你。”

夏天骐看着面罩男，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冷月三个人中，就只有沐子熙是清醒的，所以当听到夏天骐的回答后，他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不是对他自己处境的绝望，而是对于夏天骐的处境。

“我刚才好像有些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面罩男又令人厌恶的，对夏天骐问了一遍。

“我说你放了他们，我的命给你。”

“哈哈……”

再次得到夏天骐肯定的答案后，面罩男突然间大笑不止，笑的就像是随时都会岔气一样。

“你好像在听我讲笑话。我可以说你的笑点，真是太低了吗。”

“我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好笑的话了……哈哈……太有意思了，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你真的是蠢得让我感到滑稽。

我以为你会让我出乎意料一些呢，我以为你会变得比以前聪明些，可到头来还是蠢得要命。

不知道那一个个躲在你背后，帮你谋划这一切的人，现在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想想我就想笑。”

“面罩男，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人宁愿为彼此牺牲的心情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也不需要去想，而是出于本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今天被你抓住的人是我，他们也一定会做出与我同样的选择。

所以你放了他们，我束手就擒，任凭你要杀要剐。”

面罩男停止了笑声，然后声音有些尖锐的对夏天骐喊道：

“你错了，如果换成是他们，他们绝不会救你。因为他们绝没有你这么蠢。”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就算他们放弃救我，我对他们依旧没有任何怨言，有的依旧还是当初的彼此并肩时建立起的情谊。

你不是很早就关注我了吗？

不是很清楚我的弱点吗？

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一路走来，靠的就是他们的帮助。

即便是我现在，我依旧需要他们，因为他们成了我心灵的依托。

是他们让我觉得，我从来不是一个人，我永远不会孤独。

面罩男，其实我真的有些可怜你，因为你从始至终眼睛里看到的，心里面装的，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你看到的全部都是这世间的黑暗，你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

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这世间有朝一日再无半块黑暗遮掩，你看到的依旧还是黑的。

无论你最终杀了我，你战胜了所有人，你拥有了无比强大的实力，可在我眼里，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要比你强大。

因为他们有感情，他们会恐惧，他们有朋友，有家人。

他们做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会是自己。

不像你，除了满肚子阴狠毒辣，一无所有。

或许，你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但是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变成现在这样，都说明你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骨子里你就只有你自己，骨子里你就不相信任何人，防范着任何人。

而你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不过就是你为了释放这些，所找的顺理成章的理由罢了。

我今天死在这儿，会有很多人为我惋惜，会有很多人对我不舍。

可你呢？就算活着，就算最终从这高塔里离开，得到的也不过是唾弃，是无数人余杀之后快的怒火。

所以我真的有些可怜你。

因为做人能够做到你这个份上的，不是不多，而应该是独你一份。”

面罩男不说话了，他头微微低垂着，陷入到了沉默中。

不过很快，他便又仰天大笑起来，然后突然满带着恶意，对夏天骐说道：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的命了，我要他们的命。

我也很想看看，你被人可怜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面罩男！杀了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能够让你满心痛苦，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后面逼着我，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

我们无非就是立场不同，现在我答应任由你处置，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夏天骐已经开始害怕了，因为他真怕面罩男，会突然将冷月他们杀死。

“这世间中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亲手摧毁这个该死的世间！

然后看着每一个因为绝望，而痛苦不堪的脸。”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难道不是人类吗？

你难道就从来没有享受过哪怕丝毫的快乐吗？”

“人类？什么是人类？

人类就是一群背信弃义的东西，一个为了私欲就能够忘记一切的东西。

三大冥府不就是例子吗？

我只是稍稍用了些手段，他们就杀的不可开交。

你不是一直都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这么做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我只是想要看看，一帮天天将信仰挂在嘴边，然后窝里斗，自相残杀的人，到底会多么令人兴奋。”

“因为你知道，三大冥府在高层前往第三域后，人心涣散，所以你的策动才会成功。

既然你觉得这件事能够代表所有人，那你为什么不去扇动东方阵营。

你们不是老对手吗？

还不是你知道，东方阵营的人和三大冥府不同。

他们就算没有信仰，心中也有着彼此并肩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坚信彼此绝对不会害他。

面罩男，你醒醒吧，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罪大恶极的，都是戴着伪善的面具的。”

说到这儿，夏天骐见面罩男的表情有所变化，他便又继续说道：

“你也遇到过一心为你好的人吧？

你应该也拥有过想保护的人吧？

你应该也有过想要一辈子在一起，想要一辈子一起走的朋友吧？”

“我没有！”

面罩男失声否认。

“他们背叛你了对吗？”

夏天骐从面罩男失态的反应上，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面罩男似是陷入到了痛苦的回忆中，并没有回答。

不过随着夏天骐的下一句话说出口，面罩男则再度面色大变：

“但是你确定他们真的是背叛你吗？

而不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你？

你有仔细的想过吗？

如果离开就算是背叛，如果倒戈就算是背叛，那么刘言敏和沐子熙都背叛过我。

但是我却知道，他们其实是在保护我，只要他们在你那里，你才会不那么在意我。

我也曾不爽过，但是因为我相信他们，所以我很快就想通了所有事情。”

第四百五十一章面罩男的癫狂

“不！他们并不是为了保护我，是他们想要在一起，他们想要甩开我，所以他们……”

面罩男痛苦的抓着脑袋，嘴上呢喃的说着，已经接近癫狂。

夏天骐没想到，面罩男的精神竟会这般脆弱，或者说，关于他曾经被朋友背叛过的这件事，就是他的软肋。

面罩男也并非是一个完全没有软肋的人！

不敢放过这个机会，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他一定要救下冷月他们，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会死死的攥住，绝不会让其从指缝溜走的。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你又为什么在逃避。

你又为什么会这般不确定。

你早就开始怀疑了是吧？

你早就觉得他们当时并非是真的背叛你，而是在保护你对吧。

可你却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你就是个懦夫！”

“不！你根本就是在胡说！

我要杀了你！”

“你杀的人还少吗？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该杀的，你难道天生就是一个杀人的魔鬼吗！”

夏天骐依旧在大声的质问着面罩男。

而此时此刻的面罩男，已然全身鬼气狂涌，脸上的表情形容不出的狰狞。

“姐姐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如果你不那么做，你就不会受伤了。”

只有少年模样的面罩男，脸上的稚嫩尚未完全褪去，目光闪动着盯着正虚弱包扎的少女。

那少女听后，转过身来，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笑着回答他：

“因为小叶和张威哥哥是我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

为了你们，就算是让我死，我也会毫不迟疑的。”

被封印许久的记忆，突然一股脑的冒了出来，面罩男只觉得他的灵魂正被狠狠刺痛着。

“小叶，你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

一个满带担忧的少年，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女童尸体后，不禁对正在擦拭着匕首的面罩男说道。

“我只是杀了她。”面罩那不理解，张威大哥为什么会突然不高兴。

“但她只是个孩子啊。

为什么不放她走。”

“基地下达的任务，是一个也不留。”

“小叶，你要清楚一件事。

在基地的眼里，我们就是他们的武器，我们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但是我们自己需要明白，不管别人当我们是克隆人也好，基因人也罢，我们都要努力像人一样活着。

我们不是杀人的魔鬼，我们现在的手上尽管沾满了鲜血，可是我们是身不由己。

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离开基地，我们就不会再杀人了。”

面罩男听后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问了一句：

“张威大哥，如果基地给你的任务，是让你杀死我呢？你也会放过我吗？”

“你这傻小子，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当然会啊，我们可是兄弟啊！”

记忆的场景再度转动，这一次，面罩男站在奄奄一息的张威面前，满脸泪水的对他咆哮道：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一直当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是我的全部。

为了你们，即便是让我死，我也愿意。

可你们为什么要反过来害我！

你告诉我啊，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张威被面罩男晃得，不停在咳着血，最终只是讥讽的说道：

“因为你天生就是个杀人的魔鬼。”

……

“都是骗子！每一个人都是骗子，每一个人都该死！所有人都要去死！”

面罩男的眼睛突然间变得猩红无比，夏天骐本以为能够凭此刺激到面罩男，为他争取到一丝救人的机会，结果没想到面罩男竟然彻底陷入了疯狂。

这也让他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沐子熙冷月三个人，再度被面罩男吸入了体内，过程中，面罩男则一只脚迈出，随后一把拍向了他。

“给我死！”

夏天骐不敢怠慢，急忙向后倒退。

然而他脚下的空间，却在迅速的变作扭曲，显然面罩男对于空间也拥有着一定程度的掌控。

不过在吞噬鬼神头颅后，夏天骐也已经是极为接近神的存在，空间所组成的那些奇怪的本源符号，在他的眼中变得更加清楚，甚至可以被他攥在手里。

双手用力一扯，随后像是扬被子一样，将空间扬开，直接令他身前的空间，化为了一片虚无。

“死亡轮回！”

面罩男怒吼一声，顿时一股狂风卷动着幽兰的鬼火朝他袭来。

夏天骐不躲不闪，直接打开了吞噬之门，尽数将那鬼火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