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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图鉴-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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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根上带的泥土,用手捏捏,“怎么还是湿的?”
  沈念七紧忙将草药压下:“天气湿润,这很正常,呵呵。”
  王君平一脸平静地看着沈念七一边在背后拍着手上的土,一边哄得药博士开心。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老爷子真相。
  说着话,浅儿已经将茶端入房中,然后匆匆忙忙地要离开,称刚定的一些泡药的酒已经送到,要出去接应。王君平杵在门口,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也跟去帮忙。
  人一走,房间里就剩下了药博士与沈念七两人。
  沈念七将药端给药博士,自己也拿起一杯茶,刚饮一小口,就听药博士说了一句:“听说沈博士未来的公公回长安了,近来日子过的可好呀?”
  沈念七“噗”的一声将茶喷了药博士一脸,身子一颤,边喊着“抱歉”边用袖子在药博士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直到被药博士拽开手,才又坐回榻上,说道:“这么惊悚的问题,药博士您也不先打声招呼,吓死我了。”她抿抿嘴,回了一句,“唐卿的父亲确实回来了。我们没说上什么话,只打了个照面儿,唐卿就把我拉到大理寺了。”
  “唐将军啊……”药博士捧着药碗,神情也稍稍变了些许,“在七年前的太平党谋乱之后,好像就解甲归田了,真是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太平党谋乱事件?”沈念七想到唐卿似乎也提过这件事,不过当时只说到陆云平是在那次事件前被诬陷然后贬去岭南,“原来唐将军也与这件事有关啊。”
  “唐将军是镇压了太平乱党的功臣。当时动静不小,不少人连坐。”药博士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朝廷众臣有好几位被查出是太平党。记得那时候许多文武大臣都参与了镇压,整个大唐都卷入了一场血雨腥风,老朽的旧识穆智渊大夫,也因此丧命。”药博士想起旧事,叹了口气。
  “穆智渊……”沈念七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禁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药博士忽然说道:“对了,沈博士……听说戴德生那孩子卷入命案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提起命案,沈念七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拉扯回来,回道:“德生应该没事,但案子遇到些瓶颈,近来总觉得有些不安。今日也就是来散散心,看看能不能开个窍……这案子,当真蹊跷的紧。”
  “这世上还能有让沈博士也觉得蹊跷的事?”药博士晃着头,颤巍巍伸手要将碗放到床边。
  “蹊跷。蹊跷在于总有一种漏掉了什么的感觉,但是如何也想不起来,这比完全没线索更加挠人。”沈念七回顶药博士的揶揄,一扭头却见这老爷子身子翻得有些厉害。
  沈念七想要伸手帮忙,却被这固执的老爷子给挥开了,似乎在和自己较劲似的,一定要将碗放在榻旁案几上才罢休。
  谁料碗没放在案上,老爷子却失了重,眼看着就要从榻上摔下去。


第185章 黑暗
  “药博士!”这个惊险的动作吓了沈念七一跳,她迅速扑上去抓住了药博士瘦弱的身子。
  “咣当”一声,药碗落地,碎成片片。
  沈念七惊魂未定地扶着药博士,药博士疼得嗷嗷乱叫,眼睛都泛出泪花。
  浅儿也闻声冲回房间,见到老爷子一脸要哭的样子,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训斥道:“阿爷,都叫您好好躺着,为甚那般固执就是不听劝!”浅儿焦急地上前掀开被子查看药博士的腿,药博士连连抽泣,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小孩子。
  “这不怪老爷子,我也该更早扶住才好。”沈念七十分歉意地说。
  浅儿反倒更加愧疚,连连道歉:“沈博士万万不要这么说,浅儿了解自家阿爷,老是做无用逞强,定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才闹了这么一出。是阿爷让沈博士受惊了。”
  沈念七虽然平日里老与药博士斗嘴,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老爷子。人到了有病有难,格外惹人怜惜。于是她也弯下身,帮着浅儿一起给药博士检查腿骨,并叮嘱道:“药博士,您看看,浅儿都被您吓成什么样了,您是医者,该比别人更清楚。这伤筋动骨啊……不来个几个月,怎么可能长得好,还要慢慢……”
  沈念七忽然一定,像是被人打了魂儿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药博士红肿的腿。
  “对呀,我怎么没注意呢……就是那里不对劲呀……”
  沈念七如幽魂般慢慢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喃喃自语。“沈博士,您、您怎么了,别吓浅儿啊。”浅儿被沈念七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
  且见沈念七忽然满心兴奋地抓着浅儿的双肩,说道:“浅儿,你真是我的福星,好好照顾药博士,我改日在来看你们,现在先行一步了!”
  说罢,扭头就朝外跑去。谁料刚一跃出正门,沈念七便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头戴旧式席帽的男子,一大沓子宣纸忽然散落,宛如雪花。
  沈念七蓦地刹住脚,一面懊悔着,一面弯身替眼前人捡起地上的纸张。
  “抱歉!”沈念七将纸凑好,递向前方,在发现自己捏过土的手又将纸张印上指纹后,又连着道了几声歉,拍拍纸张,还给眼前人。
  男子轻摇头,用戴着手套的手将纸张接过,念七注意到,男子仅露出的嘴角边,有一颗有点特殊,但不大明显的红痣。
  似乎察觉到念七在看他,男子又将席帽压低些许,随后低着头继续赶路了。
  最近不让人看脸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长安流行吗?
  沈念七发了一下呆,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要做的事,“啊”了一声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义宁坊跑去。
  前后脚,王君平搬完东西回到房里。
  “咦,浅儿,沈博士呢?”他问道。
  浅儿小心指了下外面:“沈博士刚刚离开了。”
  王君平脸色一青。
  浅儿则是一笑,脸上浮起红云:“不若,王少卿留下来一同用膳?”
  她垂下头,小心搓搓手指。
  ……
  当沈念七一脚跨入坊间的时候,宵禁的钟声刚好敲完最后一声。金吾卫关上坊门,全长安城陷入了寂静。
  沈念七扶着膝盖长舒一口气,然后马不停蹄地朝大理寺往生阁跑去。
  返回后,她立刻找出之前被小心封好的手骨,并迅速拿出来重新检验。
  当看到其中某处时,沈念七的眉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潘久见到冒出来的沈念七先是一惊,随后问道:“沈博士,您不是去药博士那里了吗?怎么那么快……”
  “阿久。”念七忽然打断潘久的话,半晌,抬眸说道,“今夜,谁来都不见。”
  潘久微怔。
  沈念七视线落回手骨,继续说道:“还有,帮我把库里的有关骨学的书全部搬来。我要确认一些东西。”
  “今夜吗?”潘久愕然,看看天色,“是有什么发现吗?”
  沈念七拿着手骨的手略微一顿,答道:“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了。”
  ……
  长安城,夜幕降临。
  苍白的月将长安城的主干道上洒上一片微亮的酒色。
  金吾卫骑着马从中间巡视而过,四周除了马蹄声,一片寂静。
  搭伴儿而来的金吾卫偶尔会聊上一两句,当他们的声音消失在街道尽头时,一抹早已候在角落里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远望金吾卫许久,确认他们已经离开后才冷哼一声来到布告板前。将准备好的胶涂抹在最上一层,然后拿起手上的一沓子纸,一一贴在其上。
  贴完,那人后退半步,偏头细看贴的位置,仿佛一点也不焦急。
  他满足一笑,转身朝着下一个方向走去。
  夜风将布告板上的纸吹得簌簌响动,苍月,将纸上的红,映得格外寒凉。
  ……
  次日一早,左府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左朗一听说倪敬来了左府,迅速整理好衣衫来正堂接应,进门前远望到倪敬略显疲倦的脸,左朗心中便多少有数了。
  今日前来,除了为那位犯了人命案子的小郎君,还能为什么?
  想起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左朗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神情,可一进门,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
  在一番寒暄后,倪敬开门见山地提到了命案的事。
  左朗了然,放下茶杯,说道:“倪公对朗有提携之恩,这件事倪公打算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便直接告之朗吧。”
  对于左朗的开门见山,倪敬并不抵触,遂放下茶杯,深思片刻,说道:“倪某希望御史台将这件事抹去,最好可以让奴隶的家人永远不要出现在长安,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这家人刚刚丧女,又要赶到外面去,会不会活不下去?”左朗说道。
  倪敬面部表情地沉默须臾,轻吸口气说道:“那么,便拿钱打发一下。总之,这件事万不能走路风声,只要他们不在,就不会有人闹事。没人闹事,事情就很容易平息下来。左大夫应该最清楚这点。”


第186章 血字
  也就是说,宁可他人活不下去,也绝不能妨害到自己儿子的前程。
  左朗明白倪敬言下之意,虽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会产生想要评判几句以满足自己彰显高尚的欲望,但若这事儿要是摊在自己身上,大概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去做,半晌,将茶杯放下,说道:“幸好,死得只是一个奴隶。”
  闻言倪敬稍稍松口气:“那么,京兆府那边……”
  “京兆府很麻烦。有大理寺撑腰,那个程尹似乎有些不听话。”左朗想想,说道,“劳烦宗正准备些钱两,回头左某派人送到李家,让李家人去挨这通板子就好。如果最后算作李家打死的自家奴隶,按唐律,不会有太严重的刑罚。”
  倪敬谢过。
  紧接着,左朗又接一句:“不过倪宗正,还是那句话,这事情千万别让它蔓延出来,要无声无息地平了,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倪某,知道。”
  ……
  返回倪府时,倪敬的心情好了许多。
  “交待下面,给小郎君备上一些新衣裳,过阵子小郎君回府,为他接风洗尘。”
  “小郎君没事了吗?”管家问道,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多余,紧忙回道,“有倪公,小郎君自然不会有事,苍天照福。”
  “你呀……”倪敬轻笑一声,不与管家计较。
  扬扬袍,倪敬也准备去换上官袍前往宗正寺。
  可就在这时,宗正寺少卿却先一步赶来,进门一看见倪敬,便又加了几步。
  “倪公,出事了!”
  倪敬回首看去,且见宗正寺少卿神色紧绷,额角还泛着汗珠。
  “什么事?”倪敬有不好的预感,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倪公,您快去街上看看吧!小郎君的事不知为何突然传遍长安了,现在很多人都在宗正寺门口闹事!宗正寺门口已经被堵死了!金吾卫正在出面镇压,但是……根本压不住了!”
  “什么?!”倪敬脸色大变。
  倪敬迅速骑上马朝着宗正寺赶去,尚未靠近,就看到有许多百姓在宗正寺门口闹事,胆大的对着宗正寺的大门谩骂,胆小的也在门口小声嘟囔。金吾卫正在将人往外推。
  在宗正寺的左左右右都贴着许多血写的大字:
  以权谋私,官官相护,枉顾人命,陷害忠良!
  杀人无罪,奴者皆畜,大唐法亡,天下无公!
  金吾卫拼命撕纸,奈何满墙都是,而且这些纸张贴的位置非常隐秘,恰好避开了巡视的路线。
  倪敬脸色变得惨白,半晌,忽然恍回神,喊道:“快,快处理掉!”他大喊,右手用力将少卿推了出去,“你也去,快去!”
  少卿得令也迅速上前,很快就淹没到人群里。
  倪敬站在宗正寺的正前方,虽然围观百姓已经开始陆续退去,然倪敬已经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
  忽然一怔,倪敬迅速看向一旁,正好对上了负责宗正寺的监察御史的眼睛。倪敬知道他是左朗借口监察而放在宗正寺方便相互传话的人,刚要上前与之解释,却见监察御史后摇着头退半步避开视线,无声无息转身离开。
  倪敬步子骤然一停,已经明确知道了御史台想要告诉他的事。
  事情已经爆发,这件事御史台已经无法插手,之前的约定,全部作废。
  倪敬闭上眼,齿间被咬得发出了声响。
  就在这时,一名御前侍卫骑马赶来,视线淡漠地扫了眼宗正寺门前的骚动,说道:“倪宗正,陛下让您立刻进宫面圣。”
  倪敬唇角抽动,抬开眸子,回道:“倪某……换身衣服便去。”
  话说着,他看向左侧紧挨着宗正寺的御史台,沉默,随后进入宗正寺。
  而同一时,左朗也是刚刚来到御史台,他在门口负手看向仍没安静下来的宗正寺。
  左朗缓摇头,回身走入御史台,临近门时停步交待道:“今日关门,暂且谁也不见。”
  ……
  倪敬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书房正沉着一股子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
  正在侍候李隆基的福顺屏退所有人,自己也跟着退下,并关上了房门。
  李隆基背对倪敬,手里捏着几张写着血字的宣纸。
  看到它,倪敬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随后立刻跪地说道:“叩见陛下。”
  李隆基唇角微抖,回身时右手猛地一挥,那一张张血纸便甩在了倪敬的身上。
  “结党谋私,官官相护,枉顾人命,陷害忠良,杀人无罪,奴者皆畜,大唐法亡,天下无公!”李隆基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倪爱卿!”
  倪敬的头压得更低,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不敢抬头,身体随着李隆基口中的每一个重音都会轻颤一下。
  半晌,倪敬惶恐回道:“陛下,微臣实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微臣,所以还请微臣去调查,必会给陛下一个解释!”
  “调查,陷害?”李隆基很浅地哼笑一声,缓步走到倪敬面前,“你儿子连同田响、焦夏俞的儿子盗奴杀奴的事,以为是朕不知道吗?”
  倪敬浑身微震。
  “朕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因为区区一个奴隶而处理大臣。然而,官官相护滥杀无辜,这种事朕可以忍,但其余百姓怎可忍得?尤其是奴隶!这次事件足以直接导致奴隶反心再起,若朕再出兵镇压暴动,必会落下一个残暴的罪名。不要再等朕亲自解决。”李隆基一字一句地说,冷眸俯视着伏在地上的倪敬,随后回身,“是你是他,自己选一个吧。”
  李隆基的身影彻底离开倪敬视线,倪敬这才得以吸了口气。
  但是倪敬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就像是陛下所说的,现在这种情形必有一选。
  必须有人出面安抚愤怒的奴隶,也明白陛下所给的暗示。
  闭眼半晌,倪敬艰难开口,说道:“微臣……立刻让孽子倪荣华离开国子监……以后,只让孽子……在普通书院读书,不问仕途。”说这句话的时候,倪敬的声音有些干涩,伏在地上的指尖,一点点攥起。
  李隆基没有发声,又是过了一会儿,李隆基将手轻轻搭在窗棱处,看向外面浅浅透入的明光,问道:“除了你儿子的事,倪卿可是还有其他瞒着朕的事?比如……”他轻转头看向倪敬,“‘结党营私’、‘陷害忠良’……”


第187章 封路
  倪敬大惊,立刻抬头喊道:“微臣万死不敢!!”
  李隆基长眸微垂,许久后,将头转回,指尖一面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一面说道:“最好如此。”
  倪敬垮了身体,长舒一口气,额角不自觉已泛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
  左朗可是当真没想到,自己刻意从御史台离开返回左府,却得知了倪敬早已在自己的正堂候着自己。
  左朗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便掸掸衣袍,故作从容地步入正堂。
  此时倪敬正在饮茶,脸色微微有些不好,听到左朗进门,倪敬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眸子微斜,道了一声:“倪某不请自来了。”
  左朗并没有说其他客套话,屏退下人,也坐到了倪敬面前,对着从始到终看到没看他一眼的倪敬说道:“左某知道倪宗正在生左某的气,但是那时候的情形,容不得他人插手……左某已经听说小郎君的事了。”顿顿,又道,“等陛下气消,左某亲自去向陛下求情。终归,陛下也不是真的要罚小郎君,而是想要平息骚乱罢——”
  话音未落,倪敬将茶杯放回案上,“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打断了左朗的话。
  “倪某儿子的事,就此作罢。倪某来府上,不过是想提醒左大夫一声。”倪某终于抬眼看向左朗,“别忘了当年倪某为何要提拔左大夫。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明哲保身,可以,人人都会,也并不算错。但聪明人,必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左朗的脸色微微沉下:“左某一向都在照应着宗正寺,这次小郎君出事,都是小郎君自己做的孽,可别将这份怨气撒在别人头上,倪宗正。”
  “别人。”倪敬唇角微扯,“左大夫,是别人吗?”
  他声音略沉,似乎有意在提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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