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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晓天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刘老爷，轻轻把他放在地上。只见刘老爷的脸色蜡黄，身子委顿绵软，呼吸十分微弱，看起来随时有性命之忧。他的两个子侄连忙过来，抚摸着刘老爷的胸口大声的呼唤。
　　张家的众人见状，脸上的怒气总算是消除了一些。无论刘璞瑜做了什么，但是这毕竟不能全怪到他的父亲头上。现场的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
　　戴晓天见状，连忙对刘家的两个子侄说道：“快把刘老爷放平，不要随便动他！”说完，他又转身对马二说道：“马二爷，快请我夫人过来一趟，就说有人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马二答应一声，连忙向外面跑去。过了一会儿，颜如玉带着丫鬟雪莲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戴晓天对颜如玉说道：“娘子，刘老爷晕过去了，你快给他看看吧！”
　　颜如玉回答了一声“好！”说完，她快步走到刘文轩面前，伸手搭了搭他的脉搏，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急怒攻心，悲伤过度，痰淤五窍，气息散乱，必须赶快施针，否则有性命之忧！”
　　俏丫鬟雪莲不待小姐吩咐，立刻从衣袖中拿出银针包递了过去。颜如玉接过银针包，让人解开刘文轩的衣服，飞快的在他后背上几处穴道施针。


第三章　夫人验尸
　　过了一会儿，刘文轩哇的又吐出一口紫色的鲜血，但是他的人却缓缓的醒转过来。颜如玉让丫鬟雪莲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又让人拿温水过来，让刘文轩把药吃了下去。
　　刘老爷刘文轩顿时感觉好了一些，他让两个子侄扶着站起来，然后打量了一下颜如玉，十分感激地说道：“多谢这位夫人出手相救！”
　　颜如玉收起银针和药瓶递给雪莲，笑了笑回答说道：“刘老爷不要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接着她又劝解说道：“不过您一定要注意节哀，千万不能过于悲伤，否则恐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戴晓天走过去对妻子说道：“娘子，你和雪莲先在这里等候，我和马二到现场去勘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愿意让妻子看到那血腥的场面，怕她因此受到惊吓。
　　颜如玉点点头说道：“相公，你一定要查出真相，我刚才在外面向围观的人打听了一下，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戴晓天回答说道：“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说完，他的眼睛突然发出一种光亮，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得有些不同。
　　喜事变成丧事，而且发生了血案，这是天大的悲剧。刘老爷只有刘璞瑜一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洞房花烛夜杀了新娘。儿子平时谦和有礼，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杀人凶手？刘老爷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戴晓天见刘文轩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很同情，但当务之急是查案，于是他对刘文轩说道：“刘老爷，请你带我到现场勘察一番吧！案子一天未破，还不能断定刘公子就是凶手！”
　　刘文轩一夜之间，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满腹的悲痛和疑惑无法开释，此刻见到戴晓天这个警局的探长，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他连忙回答说道：“好，探长大人请跟我来吧！”
　　两个人刚想向洞房方向走去，突然听到张老爷张天林喝止说道：“慢着，刘文轩，我女儿已经死了，你还让个男人去看她的尸身，难道还想再毁她的清誉和名节一次？”
　　戴晓天和刘文轩回头一看，发现张府老爷张天林，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们。
　　刘文轩此刻也仿佛清醒过来，他对戴晓天说道：“探长大人，张小姐死在洞房里，我听仆妇们说道，赤身露体，你过去……确实多有不便！”
　　戴晓天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两个老爷说的也确实不错，自己一个大男人，去勘察一个女子被杀的现场，确实诸多不便。若是普通人家也还罢了，像张府和刘府这样的当地名门望族，更是把名节看的比命还重。
　　颜如玉在一旁看丈夫为难，她立刻对张天林说道：“张老爷，人命关天，我丈夫身为一个男人，进去勘察确实不方便，不如我进去查验一番，然后让下人把小姐的尸体盛殓起来，再让我丈夫进去查勘，你看这样可好？”
　　张老爷见颜如玉是女子，长得又端庄美丽，话说的也非常客气，顿时怒气消了大半，但还是有些迟疑，皱着眉说道：“这……”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在南浔传的沸沸扬扬，有的人嘴巴很坏，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张承霜虽然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但张老爷张天林也怕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一旦传扬出去，在这个崇尚古礼的南浔怕是要丢尽脸面。因此他不由的有些犹豫，怕颜如玉发现了什么到处宣扬。
　　颜如玉蕙质兰心，察言观色就明白了几分，她对张天林说道：“张老爷，你放心，我是探长的夫人，也是一名学医之人，绝不会到处胡说，甚至编造谣言。另外，我刚才在门外听人说起，刘府的公子刘璞瑜平时倒是个谦谦君子，从小到大都规行矩步，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不良言行。你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做出这等违逆人伦的事来？会不会另有内情，比如栽赃陷害？”
　　颜如玉的一番话仿佛一碰冷水，瞬间让众人的头脑清醒起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道：“是啊，这刘公子刘璞瑜，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平素为人极其和善，怎么会在洞房之夜杀了新娘，然后捐款逃跑呢？”
　　张天林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刘璞瑜长大，对他的为人很清楚。以前他就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总是夸赞他的品行和学问，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张承霜嫁给他。听了颜如玉的话，他左思右想，最终才回答说道：“好，那就劳烦夫人了！”
　　戴晓天虽然心急破案，但他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夫人去现场，那血淋淋的场面，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连忙对颜如玉说道：“夫人，还是找个稳婆或老妈子去吧，我想里面的现场一定……不雅，吓到你就不好了！”
　　颜如玉一笑，然后说道：“相公你放心吧，我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小！让别人去，我怕她们和你说不清楚，而且我是学医的，对查验尸身可能更懂一些！”
　　戴晓天用一种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爱妻，心里的敬佩和爱慕无法用语言表达。他知道妻子心地善良，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袖手不管。而且颜如玉轻易不做决定，但如果一旦她做了决定，别人很难劝她改变主意。
　　颜如玉握了握丈夫的手，意思是让他放心，然后在刘文轩的指引下，一前一后向后宅的洞房走去。
　　丫鬟雪莲平时凶巴巴的，但其实胆子很小。她平时除了怕黑，最怕的就是死人，想到洞房里那血淋淋的尸体，她胆战心惊的跟在颜如玉身后，可是又不敢出言劝阻。
　　颜如玉一边走一边问道：“刘老爷，这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老爷一脸苦相，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是今早发现的。丫鬟准备进去伺候一对新人梳洗，去了好几次见他们还没起床，最后觉得实在太晚了就去叫门，可是叫了半天，里面也没人答应。这名丫鬟察觉不对，他一推门，发现门没有插，推门进去，却看到张小姐躺在床上，不但满身是血，还赤身裸体……我那逆子却已经不知去向！”说到这里他重重咳了几声。
　　颜如玉见状，连忙安慰说道：“刘老爷，你先别激动，这案子还没查清，我看令公子虽然不见了，但也不一定就是证明他是凶手。”
　　刘老爷紧闭着眼，痛苦地说道：“我这当父亲的，当然不希望自己儿子是凶手……但是，如果他不是凶手，怎么会突然失踪不见了呢？张小姐带来的那些嫁妆，我们准备的那些名贵首饰也都不见了！这洞房里就两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啊？如果是别人行凶，我儿子无论生死，都应该也在洞房里啊？”
　　颜如玉想了想，然后问道：“刘公子平时有什么不良嗜好吗？”
　　刘老爷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真的没有啊，璞瑜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基本上没让我操过什么心！他一直都很规矩、也很听话，从来也不沾染什么恶习，吃喝嫖赌抽一样儿也不会啊！”
　　颜如玉又问道：“那他是不是不喜欢新娘，而另有心仪的姑娘？或者张小姐有什么不好，被令公子给知道了？”
　　刘文轩回答说道：“这不会的，我儿子和张小姐从小就认识，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实早就互有情意。这次的亲事，是我儿子央求我去张府求亲的。张家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更是温婉贤淑，是千里挑一的好女子，虽然小儿也还算不错，但是实际上也就是勉强配得上张小姐！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两个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洞房门前。颜如玉看到有两个老妈子在门前站着，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看刘文轩和颜如玉走过来，这才连忙分开，站在门前不再说话。
　　眼看离案发现场越来越近，雪莲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但现在在想劝阻已经来不及了。颜如玉对刘文轩说道：“刘老爷，案发现场有没有被破坏？”
　　刘文轩摇摇头说道：“丫鬟发现了立刻通报了我，我立刻就让两个老妈子站在门前守着，就怕破坏了现场，耽误官府查案！”
　　颜如玉点点头，然后说道：“刘老爷，你作为长辈，进去也多有不便，就在这里等候吧！你让一个下人跟我进去就行，我查验了尸体之后，让人盛殓尸身，然后我相公一会儿过来，他会再查验现场！”
　　刘文轩连忙点头，深深施了个礼说道：“有劳夫人了，刘文轩感激不尽！”
　　颜如玉点点头，对雪莲说道：“雪莲，你看你吓的脸都白了，不如你在这里等着吧！等我查验完了，你再去通知姑爷过来！”
　　雪莲暗自松了口气，如果让她也进去，她一定会被吓得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第四章　勘察现场
　　颜如玉带着一个老妈子来到洞房，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直接向洞房中垂着幔帐的床榻走去。
　　这是一间新盖的房子，里面的一应用具都是崭新的，装修的也很豪华。只是此时充满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闻起来让人有些作呕。
　　颜如玉和老妈子来到床前，老妈子掀开低垂的幔帐，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只见床上躺着一女子，赤身裸体，头发散乱，瞪着双眼，一副惊恐不已的表情，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吓人。但是从新娘的五官分辨，依稀可以看出，这女子生前的确是个美人。
　　老妈子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太惨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这是颜如玉第一次到凶案现场，她也不由的有些惊骇。但是为了帮助丈夫查案，她鼓起勇气开始给新娘验尸。
　　新娘张承霜的胸前，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身上和床上都有凝固的血渍，现场没有看到凶器。但是根据伤口的形状来判断，应该是匕首或者短刀所刺。她的下颚嘴部有几道显眼的痕迹，从形状来看，似乎是生前被人强行捂着嘴造成的。
　　民国初期，社会风气还十分保守。在洞房花烛夜，新郎杀了新娘，人们根据常理推断，都猜测原因是新娘失贞，所以才导致新郎恼怒，因而行凶杀人。这样的例子，以前也发生过几起。
　　颜如玉首先怀疑的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她特地察看了一下新娘的下体，发现新娘的私处有一丝干涸的血迹，确定张小姐承霜本是一名白璧无瑕的女子，又仔细察看了一下其它情况，确定没有什么遗漏，这才走出房门。
　　刘文轩迎上来问道：“戴夫人，您查验完了，有什么发现吗？”
　　颜如玉点点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刘老爷，你赶快让下人把张小姐的尸体盛殓起来，现场其余的东西暂时都不要乱动，一会儿等我丈夫过来，他还要再一次勘察现场！”
　　刘文轩连忙点头，让两个老妈子去给张承霜的尸身穿好衣服，然后把尸体移到偏房停放起来。
　　颜如玉让雪莲赶快去叫戴晓天过来，雪莲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戴晓天、张天林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匆匆赶了过来。
　　戴晓天走到门口，连忙对妻子说道：“娘子，真是辛苦你了，你没有被吓到吧？”他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颜如玉微微一笑，回答说道：“没事儿，开始有些紧张，后来也就感觉没什么了，相公你不用担心我！”说完，她凑近戴晓天的耳朵，小声把自己查验尸身的结果，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
　　戴晓天不住的点头，然后对刘文轩问道：“刘老爷，你家刘公子身材如何？有没有练过武艺？”
　　刘文轩回答说道：“我儿子身材单薄，个头和我差不多，没有练过武艺。”
　　戴晓天看着张天林，又对他问道：“张老爷，刘老爷说的都是事实吗？”
　　张天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戴晓天看了看四周，又对刘文轩问道：“刘老爷，成亲当天，刘公子应该喝酒了吧？”
　　刘文轩回答说道：“喝了一些，他大喜的日子，一番敬酒下来，就有了几分醉意，不过他酒量尚可，我又派人替他挡酒，所以不算是太醉！”
　　戴晓天又问道：“成亲当天的夜里，是谁送公子入洞房的？这四周有没有其他人？”
　　刘文轩懊悔的回答说道：“当天夜里，我看儿子喝的差不多了，怕他吃醉了，就让我的子侄们替他挡酒解围，然后我让璞瑜赶快回洞房来。本来是让丫鬟跟着他的，但是璞瑜说自己来就行，让其他人都招呼宾客。昨天，家里来的宾客实在太多了，陆陆续续开了好多席，我府上十几个下人都忙的团团乱转……我也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下人们也都调到前院去了，这四周没有其他的人了，这都怪我啊！”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样子十分的懊悔。
　　戴晓天立刻说道：“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看这件案子，其中一定另有蹊跷，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全证明，但我敢肯定，杀害张小姐的人，一定不是刘公子！”
　　张天林皱着眉头冷冷地问道：“如果不是刘璞瑜这个畜生所为，那么他的人到哪去了呢？他如果不是凶手，又为什么要逃跑呢？”
　　戴晓天说道：“张老爷，有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你稍等片刻，我进去勘察之后，回来会给你个交待！”说完就像洞房走去。过了大约三刻钟，戴晓天才从房里出来，他又问道：“刘老爷，你这栋宅子是新建的吧？”
　　刘文轩回答说道：“是啊，我家原来有个老宅子，但是已经有些破旧了。犬子到了成婚的年纪，我就买了块地，请了工匠重新建造了这样一栋宅院，前前后后花了大约半年时间才建成。当初，我还特地请风水师父看过了，他还说这儿的风水很好，能够丁财两旺。也不知道那个江湖术士是不是骗子，没想到刚刚住进来，就发生了这样的惨事！”
　　张天林冷笑一声，愤愤地说道：“也不知道是风水师骗人，还是你刘文轩教子无方！”
　　戴晓天说道：“两位老爷，这件事呢，我已经弄清楚眉目了，杀害张小姐的人，绝不是刘公子刘璞瑜，凶手是另有其人，而且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三天之内，我一定找到真凶，还刘公子和张小姐一个公道！”
　　刘文轩一听，连忙说道：“探长大人，如果你能侦破此案，老朽愿意出五千银元作为酬谢，决不食言！”
　　儿子是不是凶手？他现在跑到哪儿去了？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些都是刘文轩急于想知道的，所以毫不犹豫的许诺重金悬赏破案。
　　张天林一听，也立刻说道：“好，我也出五千大洋，如果你三天内能破案，给我女儿报仇雪恨，我也决不食言！”但话头一转，他又问道：“如果你破不了案，抓不住凶手怎么办？如何给我一个交待？”
　　戴晓天圆圆的脸上写满自信，举起手来正色说道：“如果三天之内，我破不这个洞房杀人案，那么我就从刘家大门口，一步一叩头回到警局，给你们和南浔的父老相亲一个交待！”
　　张天林一听，立即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颜如玉虽然相信戴晓天的能力，但是见丈夫把话说得太满，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暗中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但戴晓天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有破案的把握。颜如玉见事情依然如此，也只好暗下决心帮丈夫破案。
　　戴晓天想了想，然后对张天林和刘文轩说道：“为了抓到凶手，还请两位老爷帮忙造势，烘托一下氛围！这件案子的凶手，他处心积虑、预谋了很久，为人又心狠手辣，我要让他自己现出原形，不但拿到口供，还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让他无从抵赖！”
　　当天下午，南浔镇上就传开了，都说刘家公子在洞房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