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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午后)-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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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是受过老太太大恩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哪里有心情管郑朗的事,问了也白问。

刘处地位低,没有办法,只好再想。

江杏儿忽然说:“刘少监,夏相公对我家大郎态度十分友好,要么去问一问他。”

吕夷简那一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使江杏儿提都不敢提。

这一提醒,刘处想了起来,道:“好,我们去夏府问一问。”

来到夏竦府上,夏竦居然亲自迎了出来。对于他来说,什么老太太,什么李宸妃,都是一朵浮云。关健是这件事引起的余波,才是他最关心的。与刘处寒喧后,看着两个小姑娘,在门外不好说话,让他们进府。

没有因为江杏儿与四儿是两个小婢,也让她们坐下。

仅是一个小举动,可是刘处心中更明堂了,后生肯定没有事,不然夏竦不会赐后生家的两个小婢座。夏竦又拍了拍手,两个美丽的小丫环走过来沏茶。

刘处客气地说:“夏相公,不必,我那后生……”

“你那后生太过胆大。”

“是,是。”刘处唯唯诺诺。还能说什么呢?

“关一关,对他未必没有利,锋芒太露出,需要锉一锉。”夏竦说完后,突然笑了起来,恐怕也不行,将他关进了大牢,说不定反而让他安心悟什么“道”,于是心中想法更明确,那么锋芒没有锉起来,甚至更利了。

江杏儿又松了一口气,这个夏相公还有心思说笑话,大约是真的没有事。

夏竦又转到两个小姑娘身上,说道:“郑解元很有福气,你们对他很痴心。”

“夏相公过奖,大郎对奴们才叫好。”

“知恩图报,也不易。”夏竦说到这里,用手指头敲敲了桌子,大臣们明哲保身,也不是错误,毕竟爬到这地步,多么不容易啊。郑家小子坚持道义,则是更难得。偏偏居然让他猜中了,老太太并没有谋害李宸妃。那么八大王悲催了。

于是又往下想去,是想小皇帝的心思。他也跟着小皇帝进入洪福院的,仔细的回想,就想到了小皇帝说的两句话,第一句是人言岂可尽信?第二句是大娘娘平生分明矣!

想到了这两句话,眼睛亮了起来,知道这事儿的结果了。看着两女,说道:“你们不用急,偏巧某看你们家小郎比较顺眼,指你们一条道路。”

“请夏相公指教。”

“你们去开封府大牢,给郑小郎备上生活用品,其他的不做,相反,这一次郑小郎关的时间越长,对他将来好处越多。”

两个小妹妹生生让他说得傻眼,这都叫什么话?关得越长,对自家小主人好处反而多了?

刘处已经反应过来,深施一个大礼,道:“夏相公对我后生的大恩,某一定向后生转达。”

“去吧。”夏竦开心的说道,别的不说,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却有可能就结下一个若大的善缘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交接

本来郑朗很早就能被释放出来,可又出了一件事。

面对事实,小皇帝还能说什么呢?事实后来小皇帝对刘美家抚恤有加,使中间又发生了一件很搞笑的事。眼下还没有发生,更没有心思想大牢里的郑朗。

小皇帝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让生母走进太庙里,供于父亲宋真宗的身旁。

这个心愿看起来是很不高,至少李宸妃为宋真宗生下了唯一的龙子龙孙,生前枯死在冷宫,死后略享受一些公正的待遇,不算过份。

可这件事,比起老太太那件衣服,更加困难。

这是在宋代,不是后世,休说皇家,就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将小妾生的孩子抱走,孩子长大后,称主母为娘娘,而对生母,有可能仅称姨娘。这还是你的荣光,若不然,乖乖的做庶子吧,甚至连庶子都做不到,象范仲淹母子那样,被毫不留情的赶出朱家。

往大里说,这种思想观念,比他的皇帝帝位,都来得更稳重!这时候,刚刚召回京城的钱惟演想出了一条妙计,他说,这样吧,要么将两人持平,一起进入太庙。

此议立即被太常礼院驳回,你这个钱公不要脸,又变节了,我们还要一个脸面。你在胡乱讲什么!太庙之中从来都是一帝一后,太后是皇帝的政体,两人都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资格让太庙出现两个太后?

钱惟演老脸臊得彤红,唯唯诺诺的退下。

小皇帝的想法大臣没有通过,大臣的想法小皇帝也没有通过,于是僵持着。

但事情不止这一桩,本来太后之死,在这时代,就是头等的大事,偏偏忽然冒出两个太后出来,事情更多。小皇帝于是吩咐晏殊,你先将两个太后的神道碑铭写好。

这个倒没有一个大臣反对,休说两位太后,就是一个重臣死了,朝廷也要派文章高手,替他写一篇神道碑铭。

以晏殊的笔力,小菜一碟,什么五岳峥嵘,昆山出玉,四溟浩缈,丽水生金……等等,论华丽度与端庄度,连郑朗在郑州解试考的那篇赋文都惭愧七分,而不是三分。

朝中所有士大夫与学士们看到后,不住的点头。

但写到后面了,晏殊忽然来了一句,李氏生女一人,早卒无子。

由郑朗开了头的,晏殊胆气更壮,看到没有,什么太后将你亲妈妈关进了冷宫,那是八大王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胡乱说的。若是进了冷宫,这个早死的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也是中规中矩的一句话,换在平民百姓家中,大妇收养了小妾的孩子,为的什么?这些人家难道缺衣少食吗?还不是为了死后,能多一份香火供祭?

休说是你,就是郑家子,严格来说,他是他大娘的儿子,而不是他四娘的儿子。所以说李太后无子。

道理是这道理,可晏大学士,你倒想一想小皇帝本人的感受。小皇帝看了后,怒不可遏,奶奶的,李太后无子,那么老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对,陛下,你是从刘太后哪里冒出来的。就是这个理。

这一火,又不想放郑朗出来了。

争,继续争,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小皇帝与诸臣经过无数场艰苦的谈判后,终于搭成协议,太庙的事别提了,一个也别想进去,而是让宋真宗第一个皇后郭太后进了太庙。郭太后若黄泉之下有知的话,嘴一定笑得合不拢,好啊好,吵得好,让俺渔翁得利了。

也不能委屈了两个太后,在太庙之外另盖一间奉慈善庙,刘氏与刘氏在里面不分彼此,一个是庄献明肃皇太后,李氏改成了庄懿皇太后。大臣们也心满意足,可别太高兴,这些上奏,这些对答,全部封了档的,若干年后,孙甫与蔡襄上言,说了,宸妃生圣躬为天下主,而殊尝被诏志宸妃墓,没而不言。老账翻出来了,再加上其他一些可有可无的失职,将晏殊贬出朝堂。

其实这件事,大臣们也没有错,小皇帝更没有错,毕竟是亲妈是么?只是缺少了一个耐心开导的人,不要去讲什么大道理,而是委婉的将中间的过节讲出来,小皇帝也许还会好受一些。

但那一个大臣这么去做?

你只是一个毛头小孩子,尊你不如是尊封建的正统,若不是皇帝,见了俺,乖乖得喊我一声大翁。

事情没有结束,一朝君主一朝臣,还有许多事要发生。但眼下的名份问题,看似解决了,到了论功行赏的时间。功劳最大的莫过于赵元俨,没有他,很有可能李宸妃就默默无闻死了。

于是奖赏。

但奖利品发下来,群臣爆笑,不是在朝堂上笑的,而是回家后大笑的。

八王叔,你从刘美家领一名女儿回家做儿媳妇吧。

赵元俨在那一刻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

可没有人说小皇帝做错了,正如郑家子所言,八大王,你无耻。

看看这些年,你躺在家中没有干任何活,官职到了太师,上朝佩剑不拜,还要老太太怎么对你?难不成将养子一赶,让你来做皇帝?揭晓皇帝身世可以,那怕就是老太太一死,也可以说。但你身为长辈,受了老太太恩的,说话要注意分寸,更不能听信了一些谣传,就说李宸妃是老太太干掉了。

但他们都没有明白小皇帝的用意,他倒不是想嘲笑八王叔的,养母没有错,可因为八王叔这一着,与刘家人矛盾肯定会激化,冤家宜解不宜结,从此一家亲,好好说话,岂不是很好吗?不但如此,又将赵元俨的郡主嫁给了刘美的幼子刘从广,来了一个亲上加亲。

第二件事到来了,老太太临死前不仅是抓了衣服角的,还说了一句话,军国大事由杨太妃处决。老太太一死,杨太妃自动升级,成了杨太后。老太太这道懿旨该不该遵从?

好戏再次上演。

诸事安排妥当,小皇帝要亲政了,诸臣上朝,忽然一个阁门使拦住了官员的队伍,诸位大臣,请慢走,大家转一个弯,先去朝见太后。

看着这个负责礼仪交接的大太监,场面凝固,有的官员反应慢了,开始将脚步挪动,真要往杨太后寝宫方向迈出。其他的官员没有动,可一个个缄默不语。老太太死了,可她养成的十多年的余威还在,许多大臣都服从惯了的。

就在这时候,御史中丞忽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谁命汝来!”

阁门使看到蔡齐,嚅嚅不敢言,这个人很牛叉的,当年老太太派太监主持营建景德寺,让蔡齐写一篇记事颂德的文章,罗崇勋派人告诉蔡齐,只要写好了,可望升参知政事。蔡齐宁肯被贬出去,就是不肯。而且他现在是御史中丞,那是连丞相麻烦都敢找的官职,况且一个阁门使。

两人对视,蔡齐又说:“上春秋富,习知天下情伪,今始亲政事,岂能又使太后相踵称制乎!”

太后又太后,太后何其多,小皇帝要熬到那一年啊!

说完了用两个大眼睛瞪着阁门使。

阁门使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退下。这一个弯没有拐起来,赵祯这才真正亲政。

但是小皇帝上早朝的第一天就困惑了,许多大臣开始上书,怦击老太太以前的种种,这件政务处理不妥,那件政务处理荒唐,另一件政务处理得很不好。

这让小皇帝很诧异,以前就是不服气养母掌权,但并没有听过许多大臣说她处理政务处理得不好的。要么就为了她一会儿穿龙袍,一会儿立娘家庙号,一会儿坐玉辂,发生一些争执,对其他的似乎没有听到什么弹劾过。

然后习惯性的看了一下诸位宰相,特别是首相吕夷简,见他面无表情,忽然心中一动,这时候他脑海里才浮想出另一个身影。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于是也没有作声,任这些官员说得唾沫星直冒,说完后散朝,对程琳说道:“程爱卿,你留下来。”

“喏。”

剩下他俩后,赵祯问道:“郑家子在牢房里如何?”

程琳想抱小皇帝大腿放声大哭,陛下啊,你终于想到了郑家子,好不容易啊,这些天来,他才明白当初王博文的苦衷,这不是关犯人,是关了一个小祖宗到了开封府大牢。

答道:“郑解元在牢房里还好,除了偶尔站起来走动走动外,要么就象传闻中盘坐于地,苦思冥想。”

虽然因为生母的事,小皇帝很不开心,可想到了郑朗的样子,笑了起来,道:“可曾听过他有什么怨言?”

“没有。”

小皇帝不语。

程琳有些急,说:“陛下,祖宗家法,刑不上士大夫。”

“他不是士大夫,仅是一个举子。”

“可也是一个有功名的人,况且祖宗家法又说过,言者无罪,陛下,这样关下去,京城之中,已经有了议论之声,陛下才亲政不久,终是不美,也不符合祖宗的家法。”只能这样说,没有摸清小皇帝内心动向之前,程琳不敢对郑朗那天内宫之举,评议对错。

“程卿,你说他是不是有意攻击八王叔的?”小皇帝为此事想了很久,这才是他一直没有将郑朗释放出来的原因。

“陛下,对事不能对人啊,郑解元未必能知道是小王爷授使人打他的。即便知道,陛下你想,他怎么知道太后会召他入宫,就是知道了,又怎么可能知道陛下的身世,连臣都不知道,况且是他。就是知道李太后身世,他又怎么知道燕王会说那些话?”

皇上,你别乱想啦,除非郑家子未卜先知,可能吗?不然他想报复八大王,这些条件缺一都不可的。又可能吗?人家仅是忠义,对事不对人。八大王这事儿做得是很不好,丢了长辈的气度,丢了老赵家的脸面。

“看来朕是冤枉了他?”

这句话程琳不敢回答了,可保持着沉默,那意思分明就是吗。

“将他放了吧。”

“喏。”程琳立即爽快的答道,拨腿就逃。这些天,已经有清流在嘲笑他了,你大牢还真能关啊,连这样的人都敢关,关得心安理得。可局势紊乱如此,他敢上书进谏么?

但小皇帝看了看桌案上的厚厚进谏,在后面又说了一句:“顺便将他带到宫中。”

“喏!”这一次程琳声音答得更大了,可是怕小皇帝反悔,跑得更快。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准备

郑朗带到皇宫,老程几乎将他当小祖宗供着,在牢房里也没有受到委屈,甚至因为江杏儿与四儿时常探望,衣服经常换洗,都干干净净的。看到郑朗没有受多少委屈,小皇帝松了一口气,道:“郑解元,是朕错了。”

“非陛下所错,乃臣错了,不管怎么说,燕王乃是陛下唯一至亲的长辈,臣就是激愤,也不能用那种语气说话,况且当时陛下心情冲荡,臣更不应当添乱。关一些天,权当一个小小的惩罚,并不为过。”

“咦,郑解元,为什么你每每发言与众不同?”

“陛下,臣学的是儒学之术,不是法家之言。周书说,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孟子也说,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老子之道亦有可取之处,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所谓微明。固然此语有授人阴谋权术之嫌,却是一语的中。实际将这些话用于实际当中,也就是治病将欲瘳之,必姑眩之,治学将欲约之,必姑博之,使民将使劳之,必姑佚之。”

法家大义是立法,强行使百姓遵守国家的制度,儒学却是欲取先予。郑朗说的正是这一段意思,又道:“想要别人理解你,首先得理解别人。臣这些天在牢中并没有吃多少苦,若站在陛下的角度思考,更不会怨恨陛下。”

说得小皇帝都不好意思了,讪讪道:“你坐。”

郑朗坦然坐了下来。

小皇帝随便的抽出几叠奏折,扔到郑朗面前,说道:“你看看。”

郑朗打开一看,全部是弹劾以前老太太种种的,只看到了三本,就没有再看,说道:“陛下是不是认为太后前面刚一驾崩,后面这些大臣就变了节,与臣相比,节气不够?”

“没有那么严重,可朕总觉得不妥。”

“他们做得没有错。”

“为何?”小皇帝再次惊讶的瞪大眼睛,又来怪言了。

“臣关在牢房里,可是身边两个小婢时常来看望,听到一些坊意的传言,路上又淡淡的问了程府尹一些事。既然陛下一定要问,能不能容臣再斗胆往下说去?”

“你说吧。”小皇帝苦笑了一句,你三次进京,一次批评朕的养母,权倾天下的刘太后,一次痛骂我的皇叔,还有什么为斗胆的?

“一朝君主一朝臣,陛下是准备对朝堂大臣进行大的调整吧?”

“不能胡说。”

“不是胡说,陛下要这么做啊。”

“说说原因。”小皇帝再次苦笑,与此子说话,不能以常人心态应付。

“例如早朝时,若是蔡中丞不是说那句话,而是说了一句,太后遗诏,谁敢不从,后果会是什么?”

小皇帝让他说得冷汗一冒。

“陛下提拨自己心腹为重臣,很合乎情理,这不是陛下,是为了国家稳定。”

“为何唐太宗用魏征?”

“时势不同,唐太宗手下文臣武将太多,仅用一魏征,微不足道耳。”

其实小皇帝正准备这样做的,听了后久久不语。

“正是这一点,这些大臣省怕陛下认为他们是太后的心腹,于是纷纷上书弹劾太后,以示自己清白,好让陛下不对他们贬放,保住荣华富贵。”

“气节何处?”

“陛下,真正有气节又有能力的大臣,又有几个?”

小皇帝不能言,可用眼睛看着郑朗,那意思是说,你好象算一个。郑朗摇头:“陛下,不用看臣,臣有没有才华,没有证明,不能算。满朝文武中,真正有气节又有才华的人,臣只看到一人。”

“谁?”

“范通判。”

“倒是一个有能力的大臣……”小皇帝忽然语住,奶奶的,朕这是怎么啦,与一个小孩子谈什么大臣,但他正准备将范仲淹召回朝堂呢。

郑朗没有在这问题上多说,范仲淹是有才华,可略过迂阔,又让欧阳修他们在不知轻重的恶搞,最后让那场改革不了了之,反而留下了许多弊病。其实倒是史书里的奸雄们,吕夷简、庞籍他们这些人做了许多实事。

所以这几天在狱中他又想了,可越想越苦恼,是非黑白,青红皂白,就没有办法分得清楚。同样主动避开这个话题,又说道:“臣不惧,是臣散淡,一心想考中省试,十有五六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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