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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午后)-第7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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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五条人命案,还牵扯到一名京官,一名知州,事情大条了,监察司派衙差将这个水手押向京城,将此案又反馈给朝廷,赵顼看到奏报后,十分恼火,将卢道言喊来责问。卢道言眼中茫然,自家是有茶叶生意,不但有茶叶生意,还有其他的生意,两千多亩耕地,但自己从没有过问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案子不难查,周姓小茶商是贪图举报的奖励钱,可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人证,派一名官员下去问一问,真相便能揭开。至少现在宋朝还比较开明,虽有种种不好现象,但比后世要强。杀人买凶的,基本是判决死刑了,谁也不敢包庇。卢道言也肯定是罢官了,还有资州知州若真接到案子没有公断,多半也会被罢官。

但不仅是这个。

郑朗原来准备从三司里撤出来的,得知此案后,又将一些账目进行了核算,于都堂会上将它抛了出来。俺改革到此结束了,可不代表着我马上会全部的苟和!

赵顼打开一看,乃是商税的前四月账目,他茫然地问道:“郑公,这是何意?”

还未到一年呢。

“陛下,请看。”郑朗又递过另外一份账目。是去年前四月账目,两相比较,整相差了近一百万缗钱的收益。这才是四个月时间,一年下来,相差会更多。

两份账目传递下去,郑朗问道:“诸位,我还是要这个义呢,还是要这个义呢,或者说这个天下是陛下与天下百姓的天下,还是卢家等少数人的天下,百姓是奴婢,陛下是傀儡呢?”

第八百六十四章 第三者(下)

案子肯定很大了,但不能看表面现象。

第一它起源于资州,发生在泸州,也就是后世的内江到宜宾一线,站在后人的角度,这一地区文明应当算是很发达的。但现在不是后世,而是在宋代,这里蛮汉杂居,管辖区也属于梓州路,郑朗所说的夔峡四路,其实是三路,成都府路不算,尽管成都西侧也有大量羁縻地带,不过情况是比较好的。四路而是指其他三路,利州路算一半,梓州路算一大半,夔州路是全部。资州就属于梓州路,即便后世还能看到许多少数民族居住在这一地区。因此朝廷管理力度不是很严格,时常发生凶杀事件。

也就是说若它发生在中原或者东南,这件案子有可能登天了,但发生在梓州路地区,所有官员心中标尺要求会自动下降。

引起朝廷重视,还要感到李顺与王小波,两人起义原因就是因为中小茶商因朝廷专营,利益受到伤害,这才造反起义。起义壮大原因乃是王全斌入蜀后的残忍杀戳,导致巴蜀百姓不服。

因此以后朝廷对巴蜀很是重视,几乎每一个派向巴蜀益州知州几乎都是朝廷的头等良吏,甚至四川传出侬智高将北侵时,朝廷不顾张方平正在理财,匆匆忙忙地将张方平调到四川。

若是没有牵连到资州知州,卢家,顶多就是一件凶杀案罢了。

第二件事就是周姓茶商告发的用意。

这个又要从商税说起。

新商税推出之前,朝廷也有防御措施,朝廷以前明文规订,有敢藏匿物货为官司所捕获,没其三分之一,仍以其半与捕者或告人。只要捉到了,将其物货三分之一没收,给捕快与举报人,做为奖励。

实际情况执行得不好,天圣元年,杭州富阳民蒋泽等人举报大商人沈赞偷税,官府派人对其抓捕,将其贩运的一百八十几匹上等婺州罗没纳入官,支给赏钱。按理婺州罗一匹在两贯多,也就是蒋泽等人可以赏钱两百多贯。执行时不是如此,省司官员看过此案后,重新判决,婺州罗客(指沈赞)沿途偷税,尽纳入官,即无条件支告人赏钱,欲依条支给,数多不得过一百贯,从之。

为什么如此,朝廷同样痛恨偷税现象,若是无权无势,执行力度会从严。不过朝廷憎恨举报,认为有伤民风,因此一百贯乃是上限。仅是一百贯钱,谁愿意冒风险得到这些大贾。资州杀人灭口,江东两浙多半不会,可得罪了这些有钱有势的大贾,天知道以后他们怎么报复。由是商税锐减,为了弥补商税,天圣二年又做了新规订,婚姻所用的聘礼物色匹帛,如在本州县内,可以免纳商税,若到其他州县,即依例收税,所在不得出聘礼公验。当然,执行的结果只是针对那些无权无势的人。郑朗迎取崔娴,也未看到那一个官吏前来征什么税务。

一个一百贯上限,举报人渐渐消失,庆历时最高将商税敛到两千三百万贯,别当真,权贵利益受到的伤害很小,悲催的依然是中小商人,甚至小摊小贩。

郑朗改革商税时,重新确立了举报制度,奢侈品举报验实者,就此货物实价罚款一百倍,那怕以前偷掉一千倍数量,也是一百倍,或者初犯,还是一百倍。以前不究,省得越理越乱,捉不到幸运,捉到了就倒霉。可奢侈品更容易偷税,故起步价乃是一千缗。举报人查验得实后,能得钱一半之数,起步价是五百缗,不作上限,若是罚了一万缗,就能得五千缗。

普通货物偷税同样很严厉,不仅是罚没,而是按照等级,同样分为三等,分别罚两倍、三倍、四倍之数,举报人仍得一半。正是因为这个森严的罚没制度与举报制度,朝廷名义上的商税减少,实际商税却在增加。从制度上来说,有效地保护了中小商人,但这一来,大商人会易被盯上,他们每次贩运物货数量非同小可,只要罚一次,举报人就会得钱无数,新商税法本身有许多积极意义,但就是这个举报制度,引起很大的争议与反对声。

实际执行时,郑朗并没有催促,相反的,默契地示意,大家清查时稍稍收敛一点,以减少争议声。还有举报的人,对象乃是无权势的人,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谁敢得罪啊。正是因为如此,新商税法争议声渐渐平息了。罚没的,没有身份地位,想闹事都不大可能。

周姓商人居然不顾卢家有人在朝堂担任中等京官,居然敢举报,普通人认为他是想钱想疯了,但让郑朗看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那就是两字,反抗!

这肯定是好情况。

不过郑朗不敢说出来,刚刚说的一句话,非是为了鼓励什么,那是找抽的。让这种情况慢慢发展,就象格物学一样,一个是朝廷,一个是郑家庄,现在的郑镇,俺不想用格物学代替儒学,相反的,一直将儒学看得很重,两处,让它自由发展。

说出来的原因,还是为了钱,与王安石一样,想到财政,郑朗也快得钱魔了。

曾公亮凝眉,说道:“行知,朝廷已经严查了。”

“严查,那是那个船夫侥幸逃了出来,若没有逃出来呢?”

赵顼问道:“行知是指何?”

“不是严查,臣看到许多问题,为了杜绝这一现象,陛下请下诏,各地官员不得对举报商人进行包庇,若有,轻者降职三级,若是导致殴打乃至杀人现象者,免去所有官职,永不录用。若是各路监察司官员包庇,无论轻重,一律免其所有职务,永不录用。”

“是啊,仅是为了一些钱帛,居然出了五条人命,何等残忍!准奏!”

“另请陛下准臣奏,臣本来准备退出三司之职,可商税居然出了此等大案,臣恳求陛下让臣再兼知三司使一年时间。”

“行知,我只怕一是有损名风,二是自此又多事矣。”曾公亮说道。

郑朗兼三司使,大家先欢迎的,他不兼三司使,相反的,大家反而不放心了。曾公亮就怕下面又乱了,他这种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前面一说完,后面一起附和。

“明仲,这就是所谓的民风?”郑朗拿着案卷说道,又道:“前年推出新商税法,防止避税,设立严厉的罚没制度,由是商税增加,我也怕自此多事,故制度虽严,执行却十分宽松。由是去年商税名增实减,今年情况更恶劣。这使我想到祥符二年林特实施茶法,一度使茶法收钱从前年的七十三万缗增至七百万缗,由是实兴利以除害,亦赡国而济民,但随后在官吏与豪强默契的联手下,不断地增加茶引,使林特茶法破坏,到了天禧二年仅短短数年时间,官商勾结,丁谓气愤之下,上书说边籴才五十万,而东南三百六十万茶利尽归商贾,到了天禧五年,朝廷实得茶利仅五万缗,实际再抛除人力成本,已经严重亏本。商税前年猛增,我示意执行务必宽平,去年名增实减,今年仅四个月,就减少近百万缗收益,两者何其相似?”

前四个月亏空近百万缗,不能作常年数,可能全年会亏空两百万,可能会一百万,但肯定一条,不可能与去年持平了。这个剧烈滑坡的速度,似乎是与真宗末年茶法相似。

但是不可能的,中小商人永远是逃不过去,即便下滑,也不会滑出一千万以下。然而郑朗缺钱用啊,并且周姓茶商的做法,让他隐隐看到一份可喜的一面,为什么不保护这个萌芽成长?

又说道:“明仲,至于争执,非是我想争执,然我示意地方官吏执行宽平,宽平了,可这些人却立即对朝廷紧逼。让我怎么谦让?说争执,我还是不想争执,若不害怕争执,有两条,第一条不准士大夫与其家人行商。第二条,从源头抓起,不仅贩运避税者惩罚,购买避税货物者也进行惩罚。还有多少人敢避税?”

士大夫与家人不准行商,不公平现象会减少三分之一。从购买者入手进行罚没制度,避税的渠道也必将下降三分之一。

也是不可能的,若真做了,不要半年时间,不但郑朗,就连两府三司许多重臣,都会在汹涌澎湃的反对声音中下台。

“此事给我提了一个醒,下面官吏执法混乱,必须将货物从生产到贩运规范起来,这里是臣的一奏。”郑朗递出一个奏本。也就是作坊税,这个税务真的很乱,有的计入两税,有的计入商税,有的计入作监的收入,从现在起,一律征税,与改良型免税法一样,对大户人家进行一些照顾。不说不公平,执行了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公平。凡是产值两百缗雇佣两名工人的作坊,开始征税,这是对四五等户的一税保护,有的自家编织一些小东西,补贴家用,产值会超过两百缗钱,但不在征税行列。两百缗到五百缗之间的一年征五缗钱税务,五百缗到一千缗的征十缗钱税务,一千缗钱到五千缗钱征收五十缗钱税务,五千缗钱到一百缗钱征收一百缗钱税务,以此类推,若是六十万缗钱的产值,就要征收五千缗钱的税务。

征过作坊税后,不得再向作坊征收任何变相的税务。还是一种理上的征税,首先这个产值多少,如何盘查?

至于豪强,继续意思意思罢了。

征税对象仍然是那些无权无势的作坊主,但有两个积极意义,将税务规范,不再交其他税务,就没有小吏利用苛捐杂税来苛剥,国家收入不会减少,若执行良好,甚至税务会增加,减少的是小吏们腰包。进一步有效保护中小产业主,使得原始的资本市场逐步茁壮成长。

其次就是规范本身,从生产到贩运税务规范起来,工商业税务制度完善,将会产生无可拟代的意义,进一步促进资本市场形成。

郑朗所做的,仅是制订了一个宽松的框架,后来怎么发展,怎么完善,要看郑朗在中书以后的成就,带来的影响,对官场风气改变多少,还有,他致仕后依然有影响力存在的,致仕后能活多少年,若是寿命短,仅六十岁,那只能出使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襟,包括郑朗眼下所做的种种良性改革都会半途而废。若是七十岁,那么比赵顼这个苦命的娃还能多活上两年。

应当没有这么苦,郑朗教导他不要贪色,即便政务那么重,也没有交多少政务给赵顼处理,郑朗保姆式的服务,也让赵顼省心不少。那么郑朗将会产生无可拟代的影响。若有文彦博的寿命,能活到九十一岁,岳飞都五岁了。真要有这个寿命存在的话,中书再给宋朝带来前所未有的大治,顺便替宋朝将西夏解决,不是两宋危机,宋朝在他的指导下,将会出现一个历史上根本就不曾有过的怪胎。

眼下这个作坊税仅是一个框架,就象他在赵祯朝所做的那些事一样,看似的改良,实际的改革,若没有在赵祯所打下的底子,如今无论他有多少金手指,只要不想苛民,经济危机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

大家看了这个所谓的作坊税。

不算很重的税务,所谓的产值就存在着许多猫腻,倒也不怎么反对,仅是担心严厉执行举报制所引发的后果。

诏书颁发。

有支持的,第一个乃是人命案的可恶,第二认为郑朗迫于国家财政压力,敛财之举,虽开始还债,西北战事又起,任谁挑着这个担子,也会急的,当然,小吏们也不争气,若是意思意思,何苦牵连到大家?

然而反对声音又掀起。

不是说不改革了吗,怎么又来了?事实它非是改革,而是一次改良,其中的奥秘郑朗仅对几个学生与赵顼母子说了,商税法条例比较宽松,包括新的作坊税,若各种不好的现象发生,或者商税严重下滑,紧一紧,马上商税就能增加,风气能扭转。若是商税增加了,松一松,反对声音也就弱了下去,压力减轻。

自己请求在三司还呆一年,这一年必紧,然后自己离开三司,徐徐松压。

高滔滔听了哑然失笑。

她产生误解,以为郑朗惧怕功劳,功高了震主,主动往身上泼一些污水,以来避嫌,于是默然,实际郑朗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想过避嫌。

而且财政状况确实在转好。

西夏今年风调雨顺,宋朝同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随着秋收来临,前线战事爆发,可是后方因财政宽松,却在陆续偿还欠负。先是陕西路辗转到河北路,不仅三路承负着沉重的劳役与兵役,还关系到郑朗年底的一个计划,也就是给曾布那份策子上所写的事。再到巴蜀,主要是成都府路,其他三路几乎没有欠负,敢征吗?再到两广,欠负不多,并且是自发借给朝廷的。

郑朗在两广与荆湖路树立起一座丰碑,百姓立了许多生祠,郑朗入主中书前两年一直在借债过日子,消息传到南方后,许多人主动借钱给朝廷。数量虽不多,心意颇佳,偿还后,至少一半人将其利息捐给了慈善会,我只得本金,利息不要了,拿去做好事吧。但这却让郑朗与崔娴感到不喜。对一个大臣来说,声望高过人主,不是好事情的。

接着又到了荆湖南种,年底又辗转到京西路。名义上一半地区欠负偿还,然而接下来才是大头,第一是两浙,其次是江南西路、淮南路、京东路、江南东路、荆湖北路。最多的两浙欠负加上利息,以及透支,六七年下来,达到四千多万缗。

反对声音越来越多,有人又用郑朗专权说事,郑朗迫于无奈,再度提议,将文彦博调入西府,担任枢密使。吴充不行,得在朝堂里树立一个强敌。反正文彦博在洛阳,也没事找事带人反对,不如将他搁在眼皮底下。

郑朗这些做派,让高滔滔与赵顼皆有些哭笑不得。赵顼说道:“郑公,勿得那么小心,若说起来,朕还是郑公的学生。”

不过最终同意了郑朗建议。

可下面举报兴起,一个个的处罚,反对声音依然不能平息下去,相反的,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西北来了一场及时雨。

先是王韶改提举蕃部兼营田市易,这是为开边谋钱帛的,因此比郑朗于渭州罗法更严密,于是与李师中发生争执,原来王韶流荡陕西的铁哥们向宝也不同意,说道:“蕃部不可以酒食甘言结也,必须恩威并行,且蕃部可合而不可用。”

此人乃是郑朗力荐的蕃子向进之子,善骑射,十四岁时就曾斩首两人,郭邈山起义时,曾多抢金帛子女入山,向宝弓箭齐发,将其部击退,使所得全部归还。梁适曾夸奖其今飞将也。赵顼也曾赞其勇,可比薛仁贵,虽比不了薛仁贵,可算是西北勇将之一。

他少年时就眼观郑朗在渭州的种种做法,因此不赞成。你这个营田与市易非是郑公的那种营田与市易,俺不同意。

朝廷听闻后,赵顼对向宝也很喜欢的,便想用向宝兼提举,以便轻重适度,王安石赞成王韶开边,害怕沮王韶计划,罢之,继续用王韶提举,并且又提拨了一个人,高遵裕同为提举。高滔滔自然很高兴了,这个小石子不错,能想到哀家的伯父。高遵裕下去后,与王韶共穿一条裤子,排挤向宝。王安石又不喜李师中,进奏说:“师中前后论奏多侮慢,今于韶事又专务龃龌,陛下若欲保全,宜加训饬,使知忌惮。当云:‘付卿一路,宜为朕调一将佐,使知朝廷威福。今用一王韶,於向宝有何亏损,遂欲怨望不肯尽命?若果如此,朝廷岂无刑戮以待之?卿为主帅,亦岂免责?韶所建立,卿皆与议,事之成败,朝廷诛赏,必以卿为首,不专在韶。’”

李师中又奏,宝在边无由得安,乞罢宝,专委韶及遵裕。

正好秦州托硕、隆博二族结仇,董裕以兵助托硕,导致一些蕃部感到不平,李师中复奏道,蕃部非宝不能制,臣已令将兵讨托硕族,乞依旧留宝,仍敕韶等令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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