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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午后)-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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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穷蹙,将亲信大臣喊来商议,杨守素说道:“陛下,勿要担心,此人已经承诺宋朝,一旦泾原路诸寨堡修建完毕,他将回京赴职。虽贵为参知政事,可不是首相,我在宋朝京城滞留过一段时间,宋朝东西两府主要首相乃是吕夷简与晏殊,都是贪生怕死懦弱之辈。可这两人资历深厚,非是现在此子能掰动的。那么南方便不会再有警情。”
元昊闷哼一声,一提起泾原路这些诸寨,同样象一根根刺扎在他心头。问了一句:“如何让他在这几月时间内不在生事?”
“陛下,要么再让臣去一趟渭州进行劝说。”
“此子智谋深远,恐非你所能劝动的。”元昊不相信地说。这时他让郑朗打得没有脾气了,否则一定会痛斥,朕不是去年让你去了渭州吗,可你换来什么结果?
“无妨,但陛下准许臣带一人过去。”
“高政。”
“就是那个自幼与此子结仇的人?”
“就是他。”
“好,就让你将他带过去。”元昊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是一个废物,留之何益。
杨守素将高政押着,前往渭州。一路经过,心中惊战,特别是那种层层联防设置,几乎每一片区域都独立开来,象这样,以后再来侵犯泾原路,军队也不要攻打渭州,开到没烟前峡,兵锋就被困住。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去年宋朝不这样做,正是为了诱使西夏将军队带入泾原,好从容歼灭的。想到这里,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战。心中默念,有此子在宋朝,西夏还有希望吗?
此时已经二月,冰雪大多融化,地面上出现一层浅绿,十分可爱,杨守素也没有这个心情观赏,万分感慨地来到渭州。忐忑不安地呆在驿站里,等候郑朗召见。
郑朗没有为难他,听到禀报后,让衙役将他带到州衙,只是见面后讥讽一句:“杨守素,你又来啦。”
杨守素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来你做了羌人的狗,做得蛮舒服的,所以才为昊贼疲于奔命。”郑朗又讥讽了一句。
杨守素老脸一红,说道:“郑学士,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是来谈正事的,并且为君带来一个礼物。”
说着让护卫将高政推上来。
高政卟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命。
郑朗走过去,说道:“少年之事,我只是一个孩子,昔日韩信胯下受辱,后来发达也没有报复。我不及韩信肚量,但我又为什么向你报复?值不值得?”
“郑学士,小的后悔了,请学士放过我。”
“若是以前,我或可放过你,可你投奔西夏,做了汉奸,我最痛恨的便是你这些汉奸,怎能放过你。来人啦,将他推出去斩了。”
“不可,郑学士,你可知道你在杭州时,是什么人冒充你笔迹,将一些犯人释放的吗?”杨守素劝道。
“过去已经过去,何须过问。将他推出去。”
尹洙在边上也不解,暗中拉了一下郑朗的衣袖,低声说道:“行知,当年公案,至今并未注销,不如问清楚再斩不迟。”
郑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师鲁兄,有时候难得糊涂便是一种精明。”
不能问,一问会一团糟。因此郑朗本来是准备将他棒杀的,也就是用杖活活打死,转念一想,立即推翻,迅速将此人杀了,一了百了。
衙役将高衙内推出去斩首示众,郑朗听着外面喊叫声停下来,又对杨守素说道:“你奉你主之命,想请我同意两国议和。不难,我可以同意,但这个高政,在我去太平州时就没有将他当作一回事。所求甚大,所付甚小,我不会同意。除非你主还交给我一个人,我才会默认你们西夏与我朝议和。”
“谁?”
“张元!”
第四百三十九章 托(上)
尹洙一哆嗦,郑朗纯粹是无理取闹嘛,送一个高衙内无所谓,元昊怎么可能将他的得力谋士送给宋朝。
杨守素悖然大怒,说道:“你太过无礼,不怕我朝再集大军前来泾原路?”
郑朗大笑,连回答都省了。
“你笑什么,以我主的才能,你一次能得逞,还能再次得逞!别忘了,如今你们宋朝举国上下都想议和,你孤掌难鸣,再也不是去年的泾原路。”
“错也,杨守素,庞籍与你们议和,范仲淹与你们议和了吗?韩琦与你们议和了吗?本来去年我就没有指望过延州军队,以你们西夏现在的局面,如果敢再来侵犯,我们三路大军足矣!若是再败,你们西夏会成什么光景?”
“你们不怕朝廷?”
“朝廷同意与你们西夏人议和了吗?兀祖啊,谁敢与祖宗议和!”郑朗讥笑道。至于朝廷诏书,当真是管用?自己与韩琦、范仲淹不是武将,乃是一个文臣,若是武将还象小鬼一样,文臣谁怕谁啊!
杨守素气得直哼哼。
郑朗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杨守素,我素闻你博学多才,应当知道晁错,他是汉景帝的老师,但七王叛乱后,汉景帝将他杀了。为什么,因为七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只有将晁错杀死,才不能给七王借口,才能取得战争的大义。汉景帝很心痛,但是为了国家,只好将他老师牺牲。如今你们西夏人不大妙啊,契丹与我朝盟好,不会与你们联手,一个小国家,如何是我朝对手。其实不用战争,我只要率领军队,将你们西夏边关诸关卡一一催毁,使你们西夏不能将百姓困住,那么至少会有一半百姓逃向我朝。不战你们西夏就瓦解了。”
“你说得容易。”
郑朗用手招来一个侍卫,对他说道:“代我向张岊将军,与狄青将军下令,让他们在筑寨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抽出一些军队,陆续催毁西夏的关卡,不求深入,只求将关卡捣毁,一击即回。”
“你!”
“你回去对你主说一说,让他好好想一想,当初正是这个张元吴昊提议他入侵我朝,叛乱谋反,才有今天的下场,一个张元,一个兀祖,有这两条,我是不会同意与你们西夏人议和的。”
将气急败坏的杨守素送走。
尹洙怀疑地说:“行知,元昊会答应?”
“不会,一旦他将张元送来,以后谁还敢投靠他。除非此人真的想与我朝议和,从此称臣,不再犯边。他有这种可能吗?张元岂止是一个人才,也是他招揽人才的一面大旗。”
郑朗回去后,崔娴却表示反对,劝说道:“官人,你这样做不妥,举国上下都有和议之心,你偏偏从中拦阻,为什么不学一学庞籍?”
“娴儿,我知道。但为什么我对范仲淹一直很敬重,因为他内心始终有着一份坚持,一颗永远不变的心。也许他有种种时代的局限性,可正是这份坚持,使他成为这时代最美丽的奇葩。”
崔娴不知道时代的局限性有何含义,但对范仲淹的德操,也不敢反驳。
虽政见上与军事上与丈夫不大相符,也十分固执,可此人才是真正的道德君子。
“我也不排斥议和,不议和我的那个安排就无法落实。可我反对这样屈辱的议和。布局是布局,坚持是坚持。我现在还年青,现在就学得十分世故,这样的官人,恐怕连你也看不起。也许到了那一天,我真正能进入朝堂做一番大事时,为了守望,我先入地狱。但现在还不是我守望的时代……”
“官人……”崔娴扑入郑朗怀中,紧紧地将他抱住。
郑朗每走一步皆很有分寸,他认为他现在的年龄,不足以让他守望宋朝,但有人不这样想。
吕夷简大病刚愈,又要处理政务。
但这一病后,他的精力严重下降,多次请求致仕,可是赵祯很茫然,除了吕夷简又用谁来做首相?于是不准。可有人看到机会,先是孙沔发起的进攻,上了一封书奏,说祖宗有天下,垂八十余载,未尝以言废人。景祐以前,纲纪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怮哭,无一人为陛下言者,臣诚痛之。
简直在胡说八道。
这几年仅是韩琦进谏最少就有一百封,郑朗也有几十封。言事的更多。不过胡说八道在赵祯朝是美德,没关系。继续往下说,原陛下留听,夫州郡承风者刺史也,皆猥懦老耄,县邑禀令牧守也,多昏戆罢软。制敕之下,人以为不足信,奏请已行,人以为不能久,未几而果罢。利权反覆,民力殚竭,师老于边,夷狄争长。事至危而陛下以为安,人皆忧臣下惟缄口,何也?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
这中间只说对了一处,朝令夕改。
其他的又是在胡说八道,西夏入侵,岂止是小人党有误?郭劝当初不是君子党?而且为什么朝令夕改,岂不正是两派相争引起的危机!矛头直指吕夷简。那么有那些人是好人呢,往日有王曾、张知白、鲁宗道、李迪、蔡齐以正直迭居两府,曹修古、李紘、刘随、鞠詠、孔道辅以亮节更任论列,于时斜封侥幸、阍寺威福,虽未悉去,然十余年间,中外无大故。自吕夷简当国,黜忠言,废直道,及以使相出镇许昌,乃荐王随、陈尧佐代己,才庸负重,谋议不协,忿争朝堂,取笑多士,政事寝废,即岁罢免。又以张士逊冠台席,士孙本乏远识,至坠国事,戎马渐起于边隆,卒伍穷发于辇彀。舍辔徒行,灭烛逃遁,损威失体,殊不愧羞,尚得三师居第。此盖夷简不进贤为社稷远图,但引不若己者为自固之计,欲使陛下知辅相之位非己不可,冀复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简还,自大名入秉朝政,于兹三年,不更一事,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知。西州将帅,累以败闻,北敌无厌,乘此求赂,兵歼货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变易,士民怨咨,隆盛之基,忽至于此。今夷简以病求退,陛下手和御药,亲写德音,乃谓恨不移卿之疾在于朕躬。四方义士,传闻诏语,有泣下者。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所言无不听,所请无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为陛下报?
全是吕夷简的错,其罪过罄竹难书。
今天下皆称贤而陛下不用者,左右毁之也;皆谓纤邪而陛下不知者,朋党庇之也。契丹复盟,西贼款塞,公卿忻忻,日望和平。若因此振纪纲,修废坠,选贤任能,节用养兵,则景德、祥符之风复见於今矣。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复救。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宁,百度已正,欲因病默默而去,无一言启沃上心,别白贤不肖,虽尽南山之竹,不足书其罪也。若荐贤材,合公议,虽失之於始而得之於终,犹可宽天下万世之责。苟遂容身,不救前过,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心,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以谄佞为君子,以庸懦为长者,使之在廊庙,布台阁,上惑圣明,下害生灵,为宗社计则必危,为子孙计亦未可保终吉。是张禹不独生於汉,李林甫复见於今也。在陛下察之而己。
吕夷简就是李林甫。
比起这份弹劾书奏,郑朗轰的那几炮简直小孩子在玩家家。
书上,许多君子心中大慰。
吕夷简淡淡说了一句:“元规药石之言,闻此恨迟十年。”
大家愕然,不得不服其肚量。
但实际可是如此?
刚调回太常寺的吕公著不解地说:“父亲,为何出那一句言?”
父亲德操真的很成问题,也不能象孙沔说得那样不堪。别人不知,自己可是亲眼看到父亲每天处理多少政务的。
“著儿,你哪里懂。不仅你不懂,就是你那个先生如今也才一知半解。我与陛下做过交谈,西北一役,暴露国家许多弊端。陛下意气风发,想做一翻革新。然而朝堂上自宋开国近八十年来,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分裂。不改则己,一改必会产生动乱。你拭目以待。”
“与父亲有何责任?”
“我原来也想等西北战后,奋发图强,想要除掉这些弊端,只能上下一心。你先生说我不能容人,有失德操,马上他就能看到,朝堂会乱成什么样子。这些人新近皆有大功,又是名声在外,陛下必用之。一用,以他们的迂阔,必然产生混乱。治国者,诸事纷杂,那有他们讲的那么容易?”
“父亲,你打算退?”
“我身体不行了,最近处理政务,力所不及,不退不行啊。孙沔此奏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索性我就说他说得好,让他们说去。”
吕公著脑海里产生了混乱,不知道父亲说的这些话有几句是发自内心的,狐疑地问:“那国家怎么办?”
“国家有人,老夫还领着首相,陛下暂时离不开我,我会扶此人一把,让他上位。”
“是谁?”
“你先生。”
“老师?”
“就是他,不过他现在也嫩啊,所以我担心。”
“孩儿认为不妥。”
“老夫也认为不妥,可这个国家托于谁人?范仲淹?韩琦?或者其他人?”
“但他出使契丹……”
“他既敢答应出使契丹,必有回来的良策。如果答应出使契丹,却没有办法回来,如何担当老夫的重托?又是一个范仲淹,说大话的人,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省得贻误国家。”
这都是什么理儿?
吕公著被父亲的话冲击一愣一愣的。
“而且他眼下就在犯着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朝廷上下准备议和,但他用自己的眼睛发下毒誓,自君王到下面大臣,无一人敢说,此事一直僵持下去,对他颇为不利。为什么不学习庞籍,嫩啊,嫩!你替为父磨墨,我写一封信给他。”
吕公著更糊涂,不知道父亲是真心为国家着想,还是有其他长远的安排。想了想,又问道:“难道父亲想郑学士回朝堂支持你?”
第四百四十章 托(下)
不但郑朗,韩琦与范仲淹也上了一书,反对朝廷这种软弱的苟和。
郑朗说西夏必反,和只是一种暂时的缓解国内压力之策,朝廷也当如此,他想和缓和一下压力,我们也想和,缓和一下国内压力。可是西夏比我国情况更恶劣,所以朝廷必须有理有节,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范仲淹与韩琦分析得更细致。
元昊派使,其来人称六宅使、伊州刺史,这个命官就是想与朝廷抗礼,成为鼎峙之国,所以称兀卒,也就是兀祖,宋臣齿称,所以一会儿称兀卒,一会儿称吾珠,一会儿又称乌珠。因此有三不可许,三大可防。
若和可以赐其金帛,不可以赐其号,这是天下神器,只有石晋想借助契丹援助之功,授之契丹,于是成亡国之恨。又于天都山建都郊祀,彼多得汉,礼乐事势,规矩已立,陕西戍兵边人一旦受到委屈必反逃向西夏,长久下去,会与契丹并立,交困中国,怎么会有太平之望?议者又说元昊蕃人,无居中国之心,拓跋珪、石勒、刘聪、苻坚、赫连勃勃之徒,皆从异域徙居中原。近则李克用父子,沙陀人也,进居太原,后都西洛,皆是汉人进谋诱之。造成这原因主要是汉人不喜欢居于外域,必谋侵据汉地。这就是三不可许。
不准有国号,不准有礼制,不准收容汉人。若做不到,不许与西夏人议和。
元昊言语傲慢,是一个阴谋,使中国解兵,三四年后,将帅气懈慢,士伍骄惰,边备不严,戎政渐弛,突然暴袭,中国则不能抵挡。李德明虽和,可经谋不息,西击吐蕃、回鹘,拓疆数千里。到了元昊之手,势力强盛,立即结连北敌,大为边患。一家子祖孙三代都不是好人,这一家子怎么可能守盟信?德明归附,使蕃汉之人来京师做商人,察看道路,敛聚财富,获中国之利,充于窟穴,一旦满足其用,兴兵为寇。今为强敌,必窥伺国家及夹带亡命入蕃,与奸人别有结连,或使刺客窃发,远胜于昔,遇到这种情况又如何处理?这就是三大防。
说得多数是对的,少数也是片面之辞。
但比朝堂中那些求和者,肯定有远见得多。
正确的方法怎么办?
给他兀卒称号,按唐单于、可汗故事处理,但不能撤兵,以防不备。我们再用一二年练三四万精军,使熟户蕃兵与正军参用,则横山一带族帐,可以图之。降我者纳质,厚其官赏,各令安居,籍为熟户。拒我者精兵加之,不从则戳。我军鼓行山界,元昊闻之,若举国而来,我则退守边寨,使其困彼。若派偏师而来,我则据险待之。蕃兵无粮,不能久留。退散之后,我兵复进,使彼复集。每年三五出,元昊诸厢之兵,多在河外,频来应敌,疲于奔命,山界蕃部,势穷援弱,只能投降自求内附,选酋豪镇之,足以断元昊之手足。
目标直指横山。
如果不考虑到契丹,郑朗也想拿下横山。
一旦得到横山,西夏境内将会彻底暴露在宋军攻击之下。
应当来说,范韩二人想法还是不错的。
又说议者说兵不可久,久则民困而财匮。不然,争胜逐利之师,有巧迟拙速的变化,如其外御四夷,则自古未尝废兵,以山海之利皆归边用。况且边城垒今春即将修筑完毕,兵民力役,自当减罢,每年夏秋之交,军马可以抽退数百里就食粮食。又有三白渠之供粮支持,足省入中之费,减少运劳之苦。西事已来,三年塞下,日劳月忧,岂不想和平?但西贼变诈,恐朝廷处置失宜,他时悖乱,为中原大祸,又岂止今天之边患?
这是范仲淹与韩琦共同起草的奏折,很长。
范仲淹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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