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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午后)-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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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卿,你相信有天道吗?”
“陛下,臣不知道。”
“难道朕上世……”
“陛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真要有报应之说,陛下上一世也是好人,否则怎么可能成为九五之尊?”
但两人没有在子女事上多说,赵祯转换话题,说:“好水川又败了。”
“陛下,虽败犹荣。”
“就不能胜?”
郑朗一阵沉默,此一战,范仲淹有错,上了元昊的当,好水川之败后,范仲淹还没有清醒,继续与元昊议和。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元昊耍了。
韩琦也有错,虽说他的安排看似没错,然而骄傲自大,妄图以一路之力,击败西夏。这种自大的心理,对将士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任福更有错,虽死得勇敢,然而过错不仅是不听韩琦的命令,而是在所有大臣不知道的地方,斥候。好水川不是在西夏境内,而是在宋朝境内,虽是前线,其地依为宋朝控制。
就算自己没有提到斥候的事,十万大军埋伏于好水川左右,居然察觉不出来,想想也不可思议。
这是十万人,还有十万匹战马,马占的体积比人占的体积更大。
想一想,十万人与十万匹战马,就是往山林里一放,得放满几个山林?
居然一无所知。
包括王珪,十万人马在牧羊隆城的眼皮下设伏,王珪也没有察觉。
臣是名臣,将是名将,让郑朗都不知道怎么说。
“朝廷有大臣说要议和……”
“陛下,万万不可,与契丹人议和,换来了几十年太平时光。这是契丹人讲一些信用,然而元昊反反复复,包括与范仲淹的约和,是故作诈和,拖住范仲淹兵力不得出动,专心攻打泾原。连韩琦也上了当,重兵在镇戎寨,西夏人不善长攻城,故伪作攻城之举,调我军于野外,以多克少。”
“原来……朕去年就不应当让你回杭州。”
“陛下,臣仅是纸上谈兵,事后诸葛亮,若真要臣留在西北,未必能做得更好。而且战事不休,需要更多的钱帛,所以臣一心想返回杭州,将草创的各个计划安定。如不安定,即便陛下此次将臣召回京城,臣也不会回京城。”
“那你说会胜……”
这个问题很重要,能胜赵祯会继续打下去,不能胜,赵祯心灵开始动摇了。
“会胜,不会那么容易。昔日我朝平定南唐时用了多长时间?况且西北,陛下,这非是一年两年之功。”
赵祯不能语。
南唐从柴荣手中打,一直到宋太祖,到宋太宗,才平定了南唐,一统中原。
“有何良策?”
“良策,臣去年就写了。”
赵祯又不能说,特别是里面的矫正将从中御,消极防守与苟和偷安,赵祯不赞成的。然而将从中御,话外之音让边境武将拥有更多的自主权,连赵祯也犹豫起来。
似乎此次任福正是有了自主权,才改变原来韩琦制订的计划。
郑朗看出赵祯想法,说道:“陛下,任福之败,是粗心大意,是骄傲自满,但陛下,臣上数策,仅执行一策,依然不得有功。任福追敌对错,臣不敢说。就算依照韩琦之策,元昊也不会傻子一样,在镇戎寨与我军消耗,耗子成疲军,让任福在后面截杀。主要当时任福有没有派出探子,十万军马,难道会隐身大法?”
“正是啊。”
郑朗心中暗暗叹息,此时赵祯还有一份勇气的,定川砦之后,什么勇气也没有了。又抬头说道:“陛下问臣会不会战胜西夏,臣想问陛下一句,陛下能容忍我朝牺牲多少将士?”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在路上(一)
赵祯被问得莫明其妙,道:“郑卿,能否说清楚一点?”
“陛下,想要胜利,不能急功近利。”
赵祯额首,刚才说过,打一个软弱的南唐,宋朝自后周起,用了三代人君,如果包括柴荣的那个小儿子,是四代人君,才将南唐划为国家版图,况且党项。
“其实也不用多,我军步步为营,前线大建寨砦城堡,时不时主动进行一些出击,再封锁敌人的马盐,十年时光,西夏国家贫困,必然崩溃。但这中间,会发生多起三川口与好水川这样惨烈的战役。并且西夏崩溃后,如何将西夏重新统为国家版图,又是棘手的问题。若治理不好,随时会有一个张元昊,王元昊出现。”
赵祯茫然。
这也是他心中担心的,十年漫长的战役下来,国家花有多少花费,死多少人。
郑朗又说道:“或者下策,主动与元昊约和,给其隆厚的钱帛,然而自府州开始到渭州,边境长达几千里路,元昊不守誓约,休生养息后,西夏还会继续与我军交战。给其钱帛,给其恢复生机的时间,后患更大。西北想要防守,必须驻达三四十万的军队。再加上河北的军队。仅军费一项,就将我朝拖垮。陛下手中安然无事,可过不了多少年,我朝有可能因此而被北虏彻底消灭。”
“朝中诸卿正是担心这一点,战不得,和不得。”
“时至如今,战和皆难。和是替我朝主动寻找坟墓,战虽然难在眼前,但能保持以后的和平,得到西北,又得到了许多战马,契丹人已经衰落,有充足的战马与牧场,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不会是梦想。陛下,我朝虽重内治,可百姓活着太耻辱了。华夏泱泱大国,坐拥天下最多的百姓,最多的财富,一再的向蕃人低头……”
“朕知道怎么做了。”
郑朗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许赵祯不会认为自己有消极防御与苟和议安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就象魔鬼一样,暗暗滋生在赵祯与大臣的心田。
元昊是没有主动请和,否则满朝文武君臣会夹道欢迎。
想要宋朝不再软弱,不但革新军制,还有政治。
但郑朗不急,可以慢慢来,他还年青,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并且赵祯对他的信任,也是一个机会。
先将定川砦之败阻止。
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玉镯子,材料有些特别,是船队从大洋洲带回来的,远,才带回一些玉铜金银矿的消息,今年正月才正式派人前去开采。找矿与占领矿地、供给点,陆续发生了一些交战,天气炎热造成的疾病,以及两起海上的事故,去年一年牺牲的将士多达近千人。
和平时代,郑朗有可能无功反有过。不过这时候只要有钱,都不管了。
郑朗选了两块黑欧泊制成了手镯,透明无主体体色的水欧泊虽有玉滴石美名,变色效果最弱。火欧色调热烈,变色效果也很差。白欧清新动人,变色效果仍不及黑欧。
当然,是女孩子戴的,郑朗选择了一块绿黑欧,里面还点缀着几点红彩,金黄、紫橙。
郑朗说道:“陛下,这是臣带给小公主的。”
“这……”
“是回赐小公主对臣的不反感,与陛下无关。臣愿做陛下良臣,不想做诤臣,那不是臣的性格。”
赵祯朴素,后宫的人过得也不是很好,包括几个妃子与他的孩子。
其实这仅是私人的感情,与献媚无关。赵祯眼下只有这一个孩子,郑朗想善待她。
郑朗又到东府报到。
如今东府的诸位大佬几乎全部换掉,枢密使是晏殊,他的三使司被叶清臣代替,驸马都尉王贻永同知枢密院事。宋朝无外姻辅政之人,王贻永是一个另类,他是王溥的孙子,出身名门,而且清静谦和,德操十分好,所以才破格对他提拨。
刑部侍郎杜衍、右谏议大夫郑戬并为枢密副使。东府变成了章得象、吕夷简、宋庠、晁宗悫、李若谷。其中除了晁宗悫名气稍差外,其余的人皆是星光璀璨。
看着晏殊,又看了看王贻永与郑戬、杜衍,郑朗心中想到,星星真多啊。
这四个宰相也在看郑朗。
知道他在京城呆的时间不长,然而心中皆感到古怪。
岁数太小了。
不过郑朗与这几位大佬都十分熟悉,包括东府的人,章得象、吕夷简、宋庠、李若谷、晏殊、杜衍,相互之间都打过交道。
郑朗唱了一个肥诺,说:“诸位相公,我初来乍到,东府事务不熟悉,又年青,如果做得不好,各位包涵则个,权当自家的侄子犯了一个小错误。”几个大佬哭笑不得。
自家的侄子也比你大。
“坐吧。”晏殊说。
“坐就不用了,晏相公,请麻烦让书吏将这段时间前线的奏陈拿给我。”
晏殊努了一下嘴。
几名书吏拿来奏陈。
郑朗一一翻看,史书只记载了重要的事件,有的事件多次篡改后,也不是真相。邸报同样只传达大的事件,有的事因为关系到国家秘密,也没有公开泄露。
郑朗一一翻看,看得不快,在脑海里做一些想像。
做为东府的相公,不但要看奏陈,还要批阅这些奏陈。
郑朗没有批,专心的看了一天,又跑到三使司,找到叶清臣,说道:“叶亚相,朝廷国库还有多少积余,能否给我看一看。”
不算越权,他只是看,不是处理,不知道国家财政有多少,怎么安排军事?
叶清臣笑了一笑,对郑朗他很有好感,不结交,不结党,作风正派,在杭州时,对自己也十分尊重。于是立即派人拿来国库的账册。
郑朗一边看一边用算盘计算,扭头说道:“叶亚相,我不是前来查你的账,是心中盘算一下,能抽出多少钱帛支持前方战事。”
“你算吧。”叶清臣再次笑着说。
一是他心中没有鬼,二是相信。
算盘渐渐普及,包括郑朗的算盘口决,甚至编入太学的教材。
但还有一些老吏们不喜,继续用筹计算账目。
郑朗也没有过问,那怕用手指头算账,管他什么事?先进的早迟会将落后的事物淘汰,这是自然法则,也是人类法则。
“钱用得真快……”郑朗用了大半天时间看过后,苦笑道。
去年一年风调雨顺,自己迫于战争之逼,放开二十契股,这些契股不会立即收效,但在未来,最少能为股户提供两亿缗钱直接收入,间接收入更是无法估计。然而只拍卖了一千几百万缗钱,加上几万顷的耕地,卖得太便宜。
仅是自己就为朝廷筹得近两千万缗钱的财富。可是国库依然空荡荡的,如果没有额外的巨大财富支持,今年朝廷必须要对百姓加税,不然财政渡不过今年的难关。
而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用在前线增兵、军械支出以及战死的烈士抚恤身上。
大约用算盘估计一下,仅西北最少用去近三千万缗钱的开支。
“郑相公,你有没有什么良策?”叶清臣问。
他也在发愁呢。
“我那有那么大本事?”
“既然荷叶能渡人,应当有办法的。”
“那是假的,下面有竹条扎的气囊,为了防止它浮起来,用绳子捆于舟舷边上。我踩上去时,刻意摘了一片大荷叶,将叶柄嵌入正中的洼处,士兵在船上解开绳子,所以我人才不会在湖面下沉。为了练习平衡,我不知喝了多少湖水。”
“四个金刚……”
“那是在里面吹了热气,故此它能上浮,浮力又将巨幔扯起,巨幔上的图案是小孔成像原理。士兵躲在热气金刚像的吊蓝里面,往台上撒镀铜铁片,台上我刻意找了磁石,用磁石布下一个佛字。铁片受磁石吸附,才成了一个金佛字。花瓣也是从吊蓝里撒出来的。黎明时分,再将热气放掉,巨幔自己落下。利用那座山峰的地形,从西北的峭壁下滑落下去,秘密带走。这是格物学,不是神力。我没有本事凭空变出财富。咦,你是有意套我?”
叶清臣呵呵一笑。
压佛是好事,因为郑朗开的头,如今减少了一部分僧尼,也阻止一部分寺院道观对田地的兼并,而且去年一年,仅对寺院道观耕地收的地税,也达到了四十多万缗钱。
不是小数字,茶税革新后,一年仅为朝廷谋利四十几万贯。还算好的,原来减少到二十几万贯。大战在进行,到处要钱,那怕十万贯,大臣也想争一争。
所以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知,知道了也没有公开。
叶清臣心中好奇得不得了,故此有意问了一问。
然而郑朗也是有意泄出,妻子说自己走,都要悄悄走,怕百姓夹道相送,正是怕人眼红,装神弄鬼同样未免失去正道,故此再放一放。郑朗又故意气愤地说:“不行,明天你得在樊楼设宴请我。”
“好啊。”
郑朗与叶清臣开了一个玩笑后,继续看着这些账薄沉思。
他在杭州所做的事,正是为了开源。
开源有许多办法,而开源最快,见效最大的事自己做了。一旦货币充足,放开海禁与贸易,又能造成一系列的良性循环,拉动税务。但只开源不节流,还不是办法。
只要节住流,将宋朝一年支出控制在七八千万贯以下,熬过西夏之战后,郑朗能保证让宋朝一年节余四千万贯以上的财富。那么真正的盛世就会到来。
但想到节流,郑朗不由挠头,太麻烦了,说道:“不行,我要去皇宫。”
真去了皇宫。
赵祯正抱着女儿在批阅奏折,郑朗来了,说道:“你替朕抱一抱,朕的胳膊肘儿都抱酸了。”
郑朗很无语,我替你经营这个国家,还要带你这个女儿。但这也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信任与友爱。
“你是谁啊?”福康公主在他怀中拽着他的胡子问。
“我是郑行知。”然后瞅了瞅小公主的大腿,害怕她再次撒尿。
赵祯笑了一笑,问:“郑卿,前来有何事务?”
“陛下,扩大一部分乡兵吧。”
这时候裁兵是不可能的,但在陕西此时的禁兵与乡兵比还是接近三比一,禁兵费用有多高昂?战斗力反而不及当地的乡兵。
全部用乡兵不可能,也不放心,特别是一些蕃兵,被李士彬部下的反叛,弄得许多大臣都心寒了。
但这是特例,只要前线的官员密切注意,此计不得有功。
再控制蕃兵的比例,也就没有大危机发生。
延州情况很特殊,当时延州附近,不包括其他地方,从保安军到延州驻军只有两万来人,不及李士彬手下蕃兵四分之一之数。
况且乡兵里面,不仅是蕃兵与羌兵,还有大量的汉族百姓,这些人忠诚度又比蕃兵与羌兵高。
不能因为李士彬的部下,就不敢用边兵了。就象安史之乱发生,就不用武将了。
这是一个度的控制。
郑朗说了一遍后,又道:“不然今年朝廷的财政就会出现严重危机。”
“你写好奏折,后天朝会上提出来。”
“喏。臣还有一个请求,让张方平也去西北。”
从东府翻出两封奏折,皆是张方平所献,起初元昊始叛,兵未动,张方平上书道,国家久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近三十年了,若聚用,必有丧师失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应当忍下这口气,顺适其意,赢得时间,选将士,坚城备器,为必可胜而待。元昊虽叛,兵出无名,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不见胜负,不折即破,我再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
郑朗看了这封奏折后,十分惊讶。
自己不算本事的,知道后面的历史,可以从容推演。张方平知道后面什么历史?
去年又献了平戎十策,说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既败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己。宜及民力之完,屯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必寇自延渭,兴州巢穴守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共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
西夏人攻打延州渭州,我们从府州攻打他们的后方。西夏人攻打府州,我们从渭州攻打他们的南方。
让他们疲于奔命,若分兵抗衡,我们见其力小则战,力大则退回宋境守卫。
不出几年,就能将他们活活折腾死。
郑朗十分惊讶,几年未见,张方平军事能力居然上升到这样的高度。这种高度,即便是韩琦与范仲淹也多有所不及。
“准。”
“谢过陛下。”郑朗这才高兴地离开。
怎么办呢,一锹是挖不出来金娃娃的,离开皇宫后,郑朗又折向中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在路上(二)
吕夷简看着郑朗,说道:“终于在东府看到你。”
在东府多次看到郑朗,不是指这个,而是指郑朗以西府宰臣身份来东府公干。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郑朗成长有这么快,但他很欣慰,郑朗想要成长为真正的宰相,比如枢密使、东府的首相与参知政事,还得几年时间,那时他早就老得走不动路,对他的威胁还是不大,然而自己的儿子是他的学生,另一个儿子是他的下属,就是不会相互提携,这份味道还是存在的。
郑朗笑了一笑,道:“见过各位相公。”
“来东府有何贵干?”
“我来看一看奏陈,有些逾制,各位相公,恕罪则个。”
吕夷简没有意见,章得象面露难色。
“章相公,虽说西府主管军务,然而军务与民务却是相连一体的,民务同样与军务连为一体,所以晏相公说参知政事可以过问西府军务。我来只是做一下了解,不是前来插手东府事务。”
章得象脸上还有犹豫。
吕夷简说道:“让他看吧。”
如今西北军务久而未决,连吕夷简都不能拿出一个好的方针出来,说不定郑家子就会想到好办法。
其实郑朗早就提出好办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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