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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午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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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字体嘛,也想找一找,是从那种字体上演变过来的,看到了颜真卿、李邕、王羲之,甚至北魏碑刻里的一些影子。可再寻去,又不象。换苏东坡的超级大脑袋来想,也未必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回腕法的写字方法。不知道这种方法,就不知道这个字从何而来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念头,岂不折磨人么?
不由地挠头,然后扭头问:“郑小郎,你是如何看这种字的?”
“知州,以后生看,大约与第一种字体差不多,试图以画入字吧。”
“是不错,可这每一笔画的线条从何而来的?”
“是不是一种另类的握笔方法?”
“另类的握笔方法?”
“我来写一画。”郑朗看着刘知州,若这个谜面不揭开,估计今天晚上,他回去都睡不好觉。
白玉娘弱弱的问了一句:“此字写得很好?”
刘知州让她一句问气着了,道:“好好保存此物,这几筒每筒最少价值百金,诗余五十金,字也有五十金。”
白玉娘直吐舌头。百金哪?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自己在馆阁里一年下来辛辛苦苦的,陪笑,受客人凌侮,陪客的、过宿的费资,客人打赏的金银首饰,顶多不过两百金。
但刘知州并不是指字有多好,而是指新意。
自欧褚颜柳后,后人一直在突破,皆没有成功,包括刘知州自己,都陷入了这样的绝境当中。所以一看到郑朗的字,立即如痴如醉。这样的突破,需要多少才思与智慧?
但百金夸张了一些。
宋徽宗没有做皇帝之前,用两万钱托让蔡京家的仆人拿出蔡京写的两把折扇给他把玩。这也没有可比性,蔡京那时的字开始有大成,可前面有苏米黄,是可观而不可贵。作为一个书法大家,两把折扇两万钱,并不高,史学家们用此为宋徽宗的罪证,肚量太小了。
因此,这个字虽不及蔡京的书法,价值却比他高,高在新意!再加上词的高度,器物的雅约,画功与刻功,此次花会的背景,这几个要素迭加起来,很有可能价值三四十金,或者四五十金。但绝不会达到百金的。
四儿一听,肉痛了,在郑朗耳边说道:“百金。”
“器多价滥,并不值,回去后我与你说。”郑朗很清楚。假如再弄出一个,那怕又是一种字体,都不值钱啦!顶多换一个几金,就了不得。郑家缺少几金吗?
又回到江杏儿的桌前,讨要了纸墨,用了回腕体写了一画。仅写一画,不然就会看出来了。道:“知州,是不是这样?”
“是……唉。”说着,刘知州自己也拿笔学着写,别扭不提了,更不象,惨不忍睹!自嘲的一笑道:“郑小郎,你好才思,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不问怎么知道的,自己后生是天才!
反正这时候人们就这思想,包括天象,一有大灾,那怕皇帝做得再好,下罪己诏吧。
于是又来到了谭婉桌前,再次发出了一声“咦”。
这种砖头书便是后来鼎鼎大名的漆书,也是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绝招。
谭婉也在纳闷,这是什么怪书体?说它追求变化吧,又笨拙得可以。说它古拙吧,又没有一些古拙字体的自然之趣。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正好知州来了,顺便评一评。
刘知州细看了一下,能看出一些,以隶书为主变化的,取了一些隶书的笔势,又掺杂了楷书的笔法,篆书的笔意。更不是谭婉所想的那样,字体苍劲,古拙淡雅,饱含了一种磅礴的气韵。看似矛盾,然而这种字恰恰将这个矛盾统一了。那些小钩钩添上,又增加了一份灵气,于是让字变得真率天成。
“郑小郎,你看又是如何写的?”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老啦,节约一些可怜巴巴的脑细胞吧。
“有可能载了毫。”但没有再写,再写就会有聪明人联想起来。
“截毫……是象。”刘知州喃喃道。今算开了眼界,居然毛笔字能这样写。
郑朗又补充了一句:“知州,依后生看,不但是截毫,与结合了诸体之长,写者同样试图以画入字。”
又是一个以画入字!
刘知州不由的将四个笔筒放在一起。
众人看着这四种字,表情各异,有的膛目结舌,有的愕然失色,有的震惊莫明,有的啼笑皆非。
刘知州向江杏儿的小婢问道:“你可听出那个老农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似是本地人。”
“多大岁数啦?”
“大约有五十多岁。”
“嗯,差不多,仆人这么大,主人岁数更大。没有这么大岁数,写不出来这样雅约的诗余,更创不出这样的新体。不过这四人是谁呢?难不成是四个充满风趣的四兄弟?”
“知州言之有理,不是四兄弟,诗余的风格不会如此相似,而且性格高洁,皆是风趣的隐者,所以不留姓名,送了一物,就让仆役离开。”
不但是四兄弟,还是充满风趣的老者,还是隐士。四儿听完后,一下子伏在郑朗怀里,忍不住了,咯咯大笑。
原来郑州的父母官,也这样逗啊。
第四十九章 花之战·普庵咒
“小家伙,你笑什么?”爱屋及乌,刘知州也不生气,问。
“知州,后生刚才说了一个笑话,她反应迟钝,到现在才醒悟过来。”郑朗一边说,一边用小手在四儿的大腿上又掐又扭,傻丫头,不能再笑啦,否则第一天就要露馅。
四儿才忍住笑。
刘知州想问说了什么笑话,但眼光又被四个竹笔筒吸引了,道:“陆通判猜测,与某心中猜测差不多。有这样的才华,居然多年为世人不知,岂乃不是心性高洁之流,如何作解?”
众人一起额首,四词雅致,无一人敢否定,知州又肯定了字的价值,那就更了不得。可若不是这四个小筒子出现,郑州无一人知道境内居然有这四个高人。
肯定了这个推测,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推测,又说道:“不过见到这些新字,某想,此四老一生很是风趣。也听闻了花会之事,或者四人相聊时,打了一个充满趣味的赌,又不想扬名,做了此物,派仆人送到城中。”
“是,是。”
众人再次额首,象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被身外之物所打动,五个行首高低,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但风闻了五行首花会,忽然心血来潮,来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这样讲,也就通了。
刘知州眺望着不远处的蔡水,蔡水里有许多船舶,居然也有船舶因为好奇,就着河边泊下来,船上的水手与客商也从船上走下来观看。心里想着,这天下间奇人异士会有多少?或者种放与林和靖为世人所知,名声才传扬出来。
这样的人,才是品性高洁的君子雅士啊。
其实今天花会,因为数首大词的出现,再有这四笔筒,已远超于花会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是文坛上的一次盛会,不过最大的主角,或许不在现场。若是向京城报一报,也是一件雅事。
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逝。自己春天的上书,京城不报,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再想一想老太太的手腕,当年曹利用与丁谓将寇准与李迪弄下去,紧接着曹利用、冯拯、王曾又将丁谓弄下去,发生的这一幕幕大戏,无不有老太太在后面做着推手!而今呢,丁谓也下去了,居然自杀,天知道为什么自杀的。紧接着因为那怕豪华的玉清昭应宫,被雷电击中一下,生起了大火。却将成了老太太的借口,将屡次反对她的王曾罢相。
这些人无一不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佬!本来是一件美事,这样想一想,居然都不敢上书!
眺望着蔡水,眼中有些遗憾,忽然又想到了四老的高风亮节,哑然失笑,心想,我也着相了。喃喃道:“不知道这四老是什么样的长者。”
然后一脸的向往、尊敬、崇拜。
当然了,这样的人,还是让人们尊敬的,其他人皆是这样的表情。
四儿看着这些人在发颠,又忍不住伏在郑朗怀中大笑。
陆通判问道:“刘知州,要不要派人悄悄查一查?”
“嗯。”比较好查的,四兄弟,不是兄弟,关系也很亲近,这是一个目标。既然写出新体字,经常在家练字,又是一个目标。能写出这样的好词,才华肯定有了,也经常看书,也是一个目标。这一来,想查,也是不难。
刘知州点头。
就是不打扰,这样的高才,这样的雅洁,官府也要做一些赏赐。
然后伏下腰,小心地用墨纸,将竹筒上的字拓印下来,让衙役看护着,传阅了一圈,又交给了四女,道:“此是善物,务必小心保管。”
眼中很是留恋不舍,可巧取豪夺的事,终是做不出来。
看也看了,献花再度开始。
有了这事物,献花的积极性也提了起来。
娄烟更悲催了,本来词上的差距,就落在后面,四筒一出,更懒得有人往她台前盂兰盆里送花。倒是看到江杏儿也被那个所谓的四老赏中,有些人见她花朵数量落了些,也不停的将花朵落在她前面盂兰盆里。比起其他三女,依是落后,但不是太难看。
已不用再看!
郑朗忽然来到柳永面前,问道:“君可是柳三变?”
柳永愕然,这个小孩子怎么认识我的?
此时心情有些灰暗,本来想回家的,鬼使神差,居然来到了郑州,被郑州城四个隐士狠狠的打了四个大耳光子。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让小子为你鼓琴一曲吧。”
就着娄烟的台子坐下来,反正这场花会也没有了这个小姐的事。琴技此时他依是很生涩,琴又陌生,所以试了试琴音。这才弹奏起来,是一曲《普庵咒》。
有同名经文,据说念此咒可以普安十方、驱除虫蚁、蚊蚋不生、消灾解厄、镇煞安胎、驱邪除秽、逢凶化吉,未必,不过听读此经文,能感到清净空灵。而且节奏流畅,不但便于人诵唱,也容易纳入曲谱中。于是明末出现了《三教同声琴谱》,就是根据普庵咒经文改编的。到了清朝后,又加入弦索、琵琶、丝竹与鼓吹,成为大曲。金庸《笑傲江湖》里用来静心的《清心普善咒》大约就是此曲,有可能金老先生记错了名字,才变成了清心普善咒。
此曲使用最多的是正撮手法,即两手隔一弦或两弦挑勾同做为小撮,若隔三弦或者四弦,必须要大拇指与中指同时拨动,大指向外拨曰托,所以又叫托勾,后者曰大撮。还有一种反撮,是在正撮之后,两指顺相反方向拨动刚才正撮的琴弦。难度有些高,此曲不多见,倒是在《阳关三叠》里有不少反撮指法。
正因为连绵不绝的正撮指法,虽弹奏时有些难度,却能导致琴声里仿佛带着一种丝竹之音。这也使得整首七分多钟的曲子听上去不但庄严肃穆,而且很干净空灵明快。
柳永是风流才子,也精通音律,一开始没有在意,听了一段后神情庄重起来。词曲是词曲,琴曲是琴曲,好的琴曲并不多的。这首明快的曲子,却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隐隐都有了一种净化人心灵的味道。
只可惜眼前少年琴技不高,只弹出它两三分韵味,诚为可惜。
一曲了,郑朗站了起来道:“柳三郎,心情是否好一些?”
柳永只是苦笑,早知道这个行首如此市侩,也不来搅这场混水。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此事古人都不能难全也。若贪图花艳,功名只能换了……还是好还家吧。”
对这位大神郑朗又怜又爱又恨。
怜的是他一生的命运,爱的是他才气,恨的是他的薄情。不象别人,他有一位世上难得的好妻子,名叫戚倩娘,因为他将家业败光,戚氏营养不良,小产死去,清点遗物时,才发现她妆台里有一本书,里面用绢秀的小字写下了他历年来所作的词,并有一序:外子耆卿,工于词,常有佳句,振荡人心,余女红之余则悉觅之,而志鸿爪,亦敝帚自珍耳!夫耆卿之作,散失者多,韩之词,传之则少,且温韩之词,香艳见长,忧时伤世则无,而余夫所作虽多绮语,却含义深沉,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句,不知者谓其冶艳,知之者则知为渠于词坛之心力……
听听,这才是柳永的真正知己,不仅是妻子。
若没有戚氏的知音与努力,柳永许多绝世佳词将湮灭于人间。
直到这时候柳永才后悔,写下了《戚氏》一词: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后悔不该当初与一群“狂朋怪友”胡作非为,留恋花丛,冷落了妻子,也没有将她照顾好。
好好静一静心,回家善待你那个世间难得的好妻子吧。不然不要说是功名,否则连你那个好妻子几年后也要离你而去。花丛虽好,只可小玩,别当真,看一看娄烟对你前后的反差。
说完,站起来,冲刘知州拱了一手,摇着小扇子,又唱道:“宝鉴残妆晕,帕罗新泪痕,又见梨雨打门。因,玉奴心上人,无音信,倚阑看暮云。”
是元朝张可久写的一支小曲。
将它唱出来,还是在规劝柳永。唱完了,拥着江杏儿,再次拉骚的离去。
第五十章 小妻子,小心眼
这时的人,很难明白郑朗对柳永的感情。
奉旨填词的事还没发生,柳永有了名声,但名声不显,与郑朗一样,毁誉参半。
《普庵咒》虽好听,郑朗还没有功力将它弹奏出来。是有人听出郑朗在规戒柳永,都没有在意。
今天的主角不是郑朗,不是柳三变,也不是五行首,是那四个神奇的高士。全部在谈论,居然有人说,是四胞胎,长得很矮小,白头发白胡子,七十多岁,平时喜欢捉弄人。但这一次去了郑州城,想看一看娄烟,结果被拒绝。正好听到了花会的事,恶作剧了一回。
还有种种的说法,这种说法比较靠一些谱,其他的说法,更怪异。
郑朗的几个好兄弟越听脸上表情越精彩,最后忍不住,离开人群,跑到蔡水河畔,一个个抱着头,放声大笑,笑得快透不气。平喘了心情,回到了场中,结果还没有出来呢,看一看排名。
经过了这个刺激,插花的人很踊跃,结果仅一会儿,五千朵花就插完了。开始计数。
娄烟比较悲催,盂兰盆里仅插了一百六十几朵花,少得很可怜。
白玉娘与谭婉、童飞燕相差不大,数了两遍,最后谭婉最多,其次是童飞燕,然后到白玉娘,不过每一个人仅相差二十几朵花。白玉娘脸色有些难看,输得不服啊,就是这五十朵花,一个是今天的花魁,一个却成了探花,性质却截然不同。
江杏儿更惨,略比娄烟好,盂兰盆里也只插了八百几十朵花,相比于其他三女一千多朵,差得太远了。
迷糊的大眼睛有些委屈。
盯着手中的笔筒,不知是爱还是恨,若没有这个笔筒,自己会不会高调应战?
忽然站起来,来到白玉娘三女面前,央求道:“三位姐姐,能不能让我也拓印一下上面的字?”
都知道她是书痴,看到她这个举动,连刘知州都有些叹息,可惜生错了人家。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刚才自己那朵花就插在她盂兰盆里。可是大家要看跳的,弹的,唱的,拉的,怎么办呢?
看到她的成绩惨淡,再看着她眼中的小委屈,谁个去拒绝?
让她拓印。
将几幅字拓印完了,小心的拿着纸,迎着阳光看,终于露出笑容,这一刻再无悲戚,也象是阳光一样灿烂。那种神圣膜拜,仿佛让她成了圣徒。
这表情居然让许多人心动。
于是导致了一个结果,江杏儿似乎输得很惨,实际最后呢,并没有输。
名次排完了,陆续的散去。
但轰动了。
花会出现的几首诗余太好啦。从郑州开始向外辐射,迅速传入洛阳与汴梁。
刘知州摸不清刘娥的性格,刘娥听到后,却感到了兴趣。高士啊,这好,而且这么有才华的高士。闻听后,立即下旨,让刘知州查清楚这四位高士,是何方神圣。
居然也走入误区。
若是中年人做出来的,仅是好诗余,都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可听信了传闻,于是认为是四个很风趣的隐士。隐士嘛,不贪图富贵,不好功名,那一朝那一代的统治者都会表示尊重。
但……
能找到这四位高士嘛?
……
其实说起来,郑朗的恶作剧,也没有损害娄烟什么。
花花轿子大家抬,这事儿轰动了,连带着几个行首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许多人好奇的来郑州,指名道姓要五行首,其他四位不用说。娄烟虽然垫了底,谁叫她没有得到四隐士的新词呢。
生意也还不错,甚至比以前更好。
柳三变也受了益,此时他名声还不象后来的大,但此次,也在传诵之中,可褒贬不一,有叹息的,你这么好的才气,干嘛不写那首雨霖铃?偏要搅和去写什么斗百花。
宋朝狎妓之风很盛,赵匡胤居功甚伟。
将石守信等人喊来,说了一些难过的话,然后一边喝酒,一边说,人生苦短,犹如白驹过隙,这么辛苦,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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