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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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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古先使一个明升暗降的手段,以酬功为名将张叔夜调去郓州任扬刀军兵马使,扬刀军是李师古的心腹亲军,张叔夜名为兵马使,实际就是一个傀儡。
李师道不谙军事,李师古这一招釜底抽薪计恰好点中了他的死穴,下面的较量中,李师道一溃千里,全无半点还手之力。掌握了主动权后,李师古以霹雳手段彻底颠覆了海州官场,上至刺史、上佐、判司、各县县令,下至尉、簿、丞和核心要害部门的吏员,李师古从上到下来了次彻底的大换血。
至此之后,海州依旧姓李,却只听命于郓州李,密州李的影响如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第068章 傍
远在魏州的梁国夫人田氏得知东海秦家被灭门的消息,勃然大怒,急忙派营田副使冯业到海州打探情况,冯业曾做过魏博镇两代节度使的师傅,德高望重,兵马使田荣出城百里相迎。见了面,田荣长吁短叹,言道:“行前,老夫人再三叮嘱我要万无一失,我满口答应,如今却出了这么档子事,以她老人家的脾气,让我如何交代。”
冯业已从史家兄弟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安慰道:“生死祸福各有天命,事已至此,荣公还是想开些,老夫人那自有小娘子为你辩解。”
说完狡黠地眨了下眼,田荣见被他窥破心思,也就不再隐瞒,直言道:“她是说过要替我开脱,只是老夫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唉,算了,事已至此,抱怨何用。”又道:“这孩子生性要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内心却是苦的很,冯师傅可要多劝劝她,你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冯业哈哈一笑,摇手道:“荣公但请放心,我行前去见过国公,他给了我一封书信,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只听她父亲的话,有这封书信在,我料必她不会有事。”田荣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
田萁得知梁国夫人派冯业来,勉强作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说话时未语泪先流,冯业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说破,安慰了一番,将沂国公田兴的书信交给田萁,这便告辞而去。田萁将父亲的书信读了两遍,扑哧一笑,就着灯烛点燃烧了。
女青墨送冯业回来,见她面容红润,双眸蕴光,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田萁白了她一眼,道:“秦家灭族之恨,我失夫之痛,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真是一个被狗吃了良心的白眼狼。”女青墨道:“那怨谁来,谁让他家跟海盗瓜葛不清,分赃不均,狗咬狗,咬死活该。”田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此羞辱亡人,你的良心可安么?”
女青墨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了三声,嬉皮笑脸道:“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田萁哼了一声,破涕为笑,心情明显好了起来。给力文学网
女青墨察言观色,道:“方才冯师傅交代了,让我多陪你出去散散心,这两天一直闷在屋里,都发霉了,今天天晴,咱们一起出去走走。”田萁道:“走什么,乡野小地方,又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好逛的。”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最近总也睡不踏实,我困了,想睡个觉。”又道:“劝你也别出去,此处强人多,免得让人掠去做了压寨夫人。”
青墨道:“不必你操心,我去熟人那讨杯茶喝。对了,你还记得李茂这个人吗?”
田萁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就是在莫可渡杀盐枭得了十贯赏钱,又请咱们坐船的那个。”
“他呀,他家在海州吗?”
“他如今是清海军的粮料官,管着八百人的吃喝拉撒睡,神气的很呢。”
“我跟他又不熟,不去,不去。”
“不去就不去,我走啦,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田萁没有应答,哈欠连天,懒懒散散地去了卧室。
女青墨刚刚出门,忽听得隔壁军营内轰然一声叫好,这小女子心中好奇,找了架梯子爬上了墙头,张目望去,却见隔壁军料院中上百人围坐一圈,正看两个汉子在摔跤。起哄声、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女青墨留了个心眼,回头唤来一个卫士,吩咐道:“你去问问,他们在干什么?”卫士去后不久,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道:“清海军粮料院来了个勇士,跟史将军在摔跤,不分上下,难分难解,可过瘾了。”
女青墨道:“史将军那等勇武,是谁有这本事能敌得住他?”卫士摇头道:“不知。”小女子骂了声笨蛋,爬上梯子翻墙去了军料院。人还在梯子上没下来,就见一个少年飞奔过来替她扶梯子,女青墨一看是青墨,问道:“你来这做什么?跟史将军摔跤的人是谁?”青墨擦了把汗,得意洋洋道:“是我们茂哥,今天可算遇到对手啦,竟被一个小卒给难住了,半天不能取胜。”女青墨撇撇嘴,道:“呸,什么小卒,那是我天雄军第一勇士史家老二,前阵子因为秦家的事引咎辞职,见在军料院中补过。你家那位能在他手上走上三招,高兴去吧,还指望能胜史家老二?呸,想得美。”
青墨道:“原来他就是史宪忠将军,比他家哥哥更像男子汉。”
女青墨得意洋洋道:“那是,魏博镇第一勇士岂是浪得虚名?”
动问青墨原因才知道,原来魏博军远道而来,粮草接济不上,军需就地向商人和粜,海州大乱之后,米贵如金,魏博镇粮料官田瑞不大懂行情,筹集的粮草价高质次,还常常短缺,而清海军李茂因有赵菁莱在暗中相助,购置的粮草质优价廉,且货源充足。
田瑞主动托人求到李茂门上,请其为自己代购粮草,李茂欣然答应,购置到粮草后或通知田瑞派人来取,或主动送到魏博军粮料院,两家合作一向融洽。
这天李茂从沭阳县筹得一百六十车粟米,分出一半给田瑞送来,恰逢田瑞不在军料院,当值的判官刚刚挨了田瑞一顿训斥,窝了满腹怨气,看谁都不顺眼,见是李茂故意处处刁难。清海军每次来魏博镇粮料院送粮,田瑞都是笑脸相迎,人有茶水,马有草料,逢着饭点还有酒肉招待,何曾遇过这样的冷遇?众人不觉都憋了一肚子火。
李茂瞧出这判官心里不顺,也就不与他一般见识,自家拎着草帽去了院角树下歇凉,让青墨跟他交割,临别嘱咐青墨等人要以大局为重,不要伤了和气。青墨干事风风火火,这点李茂很是欣赏,但他年轻气盛,难免有些毛躁,李茂故意把这个难题丢给他,也是想磨磨他的锐气,让他增长些与人相处的经验。
魏博军判官见清海军卒不吭声,以为怕了自己,一时愈发嚣张起来,不仅言语间骂骂咧咧,还动手动脚。
青墨顿时炸了毛,掀了桌子跟粮料院判官对骂起来。
魏博军此番劳师远征,眼见大功告成,却因秦家被灭门一事,骤然间跌落谷底,梁国夫人脾气古怪,待人刻薄,她交代的事情没办成,迁怒下来,势必要累及众人,苦哈哈的辛苦大半年若连赏钱都拿不到,就实在是冤到家了。
因为这个缘故,魏博军士卒心里都不大痛快,见青墨这么一闹,众人也火了起来,清海军在他们眼里向来都是不入流的杂牌,竟然敢跑到自家家里来撒野,这还得了?众人呼朋唤友,越聚越多。青墨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与上百魏博军对峙,双方针尖对麦芒,火气越来越大,眼看着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那判官见有机可趁,趁势登高一呼:“咱天雄军何曾让人欺负到家里来着。打。”说声大,这判官劈手把算盘砸向青墨,青墨侧头躲过,抬脚将一个小杌子踢向那判官,啪地一声,判官中招,满脸是血。早就憋着一肚子没出发的魏博军士卒顿时吵闹起来,发一声喊,数十人一哄而上,围住清海军送粮队殴斗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众人哄闹的李茂此刻坐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把官袍往腰间一系,操起一根木棒闯入人群,左劈右格,点戳砸崩,稀里哗啦,瞬间抽翻了十七八个,喝一声撤,掩护着部下且战且走。
军中打架斗殴实乃家常便饭,事关两军,打便打了,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事后谁也不会深究。
是吃亏是倒巧,全凭临场发挥。
魏博军本想在自家地盘上,又是以多对少,怎么打也应该是自己赢,却没想到清海军里有一个人这么能打,再一看这个人身上还穿着官袍,遂一起叫道:“官长带头斗殴,罪加一等,打。”
一个打字出口,七八条健卒提棒冲了上去,围着李茂展开了车轮战。
青墨眼看李茂要吃亏,大叫一声:“这位是大唐金吾卫从七品右中侯,谁敢乱来。”
听说群殴的对象是朝廷命官,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魏博军也迟疑了一下,魏博虽然处于半独立状态,毕竟还是大唐的军镇,公然围殴一位朝廷命官,事后追究起来他们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趁众人愣神功夫,青墨一伙人齐刷刷地站到了李茂身后,既是掩护,也是寻求掩护。
(天雄军:魏博牙军军号。)
第069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这时魏博军中一个身材短粗的年轻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将手中杆棒往地上一扔,剥去夹衣,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膛,盯着李茂嬉笑道:“瞧你功夫不赖,敢跟兄弟较量较量吗?”旁边一众人顿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青墨正要呵斥,李茂却拦住了他,眼下这情形,若不露两手震慑对手,只恐难以善终。他从容脱掉上衣,露出雪白健硕的胸膛。
“啧啧啧,右中侯比女人还白,二哥别弄坏了大唐右白中侯。”
又是一阵哄闹,李茂将手中杆棒丢给青墨,歪着脑袋问对面年轻人:“怎么较量。”
那年轻人圆目望天,潇洒地说道:“刀枪无言,玩玩手博。”
手博是摔跤的一种,规则宽松,又类似散手。在大唐军中十分流行。
李茂道:“好。”
说声好四周里一片欢呼,围观士卒顿时分作两个半圆,一面圆弧为李茂较好,另一面圆弧为那年轻人助威。
交手第一合,二人都心存试探之意,沾手即松,点到为止。
到了第二合,自觉探到对方实力的年轻人,猝然出手,捋住李茂手臂,往怀里一带,一个漂亮干净的背摔,将李茂狠狠地掼在了地上,溅起一片黄尘。李茂嘴里鼻子里全是黄沙,狼狈不堪。
围观的魏博军士欢叫如雷。
第三合,李茂先发制人,粘住对方手腕,斜身向里一靠,欲肘击对方胸膛,却被那年轻人滑溜地躲开了。
虽然避开,年轻却也吃惊不小,对方看似文质彬彬,出手却既快又狠,自己差点就遭了他的道。
三合之后,二人都探知了对方的虚实,谁也不敢轻易进攻,彼此试探着,寻找进攻良机。场面变得沉闷起来,围观的魏博军士卒越聚越多,呼喊声越来越大。
青墨也领着清海军士卒为李茂助威,他们人数本就不多,方才那场混战多半又都带了伤,此刻呼声远不及对方高。
这助威声既是一种激励,也是一种压力,相互试探了七八合后,那年轻人终于扛不住山呼海啸的呼喊,贸然出击,他矮身向李茂怀里一靠,欲借肩扛之力将李茂顶翻在地,却被李茂抓住时机,挥肘在他背上狠狠一击。
年轻人扑倒在黄尘中,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霎时冷却无音。
李茂没有趁人之危,闪身撤走,刚才他本有机会肘击年轻人脖颈,思虑伤害太大,这才临机改为击打后背,虽然也将年轻人击倒,但伤害并不大。
两个士卒赶上前,欲扶起黄尘中的英雄,却见那年轻人拖地跳了起来,带起一股黄尘,唬的二人疾步后退,一时不察,双双跌了个仰八叉。
四下里轰然一阵大笑,那年轻人探手拽起二人,笑着替二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己连吐了几口黄沙,举手四顾,顿时响声雷动。
李茂听闻众人呼喊“史宪忠”之名,心中暗吃了一惊,史宪忠是魏博有数的骁勇之士,在强将如林的河北军中也是威名赫赫,自己何等不幸,竟要与此人对阵。
手博的规则虽然宽松,但并非没有规则,在规则内动手李茂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而若动兵器,自己输面更大,而最最要命的是眼下这个局面,自己只怕是想赢也不能。
转场一周,充分调动起场中气氛后,史宪忠再度转向李茂,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李茂略一思忖,主动向史宪忠展开了进攻,史宪忠没有闪避,嗷地一声怪叫,迎面对撞。
此刻技巧已经退居下位,凭得是力气和意志。
咣地一声闷响,二人同时向后退去,退了三四步,李茂跌坐在地,顺势又滑了几步。史宪忠也止不住地倒退了七八步,一股甜丝丝的血气直冲喉咙,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海,几欲沸腾。
李茂跌坐在地,史宪忠虽然狼狈却没有倒地,胜负已分,数百魏博军士齐声高呼,一干亲兵冲上前,抬起史宪忠绕营庆贺去了。
青墨扶起李茂,询问伤势如何,李茂黑着脸不应,眼见众人抬着史宪忠远去,这才展露出笑容,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众人道:“史宪忠,真英雄也。我不及他。”
魏博粮料院判官见李茂与军中首屈一指的悍将史宪忠对阵十余合也不过略落下风,顿时高看了一眼,河北军中向来尊敬强者,李茂虽败,却也是英雄,是英雄岂敢怠慢。
那判官一面赔礼道歉,一面巴结地搬出条凳来给李茂坐,又拿来茶水给李茂漱口,这边吩咐检验令史点收粮草。李茂坐着喝茶时,忽然觑见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俏丽身影,顿时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一跃而起,让坐在条凳另一边的青墨摔了个大跟头。
“是你,田……姑娘。”
田萁仍旧是一身男装,装束与一年前并无多少变化。刚才女青墨看到李茂与史宪忠手博,半晌不分胜负,一时大惊失色,爬墙回内院,叫起田萁来看,田萁在屋中睡觉时听得隔壁吵闹,早趴在墙上看呢,被女青墨逮个正着后,便不再矫情,二人搭了个人墙翻过高墙,进入军料院,此刻恰逢李茂摔倒,女青墨望见惊呼了一声,拍手连叫可惜。
田萁却是淡淡一笑,她自幼随父兄修炼手博,懂得其中门道,她看出史宪忠虽然获胜,脸色却有些苍白,显然是有内伤,李茂虽摔的狼狈,脸上除了土却并无异样,一个赢了面子,一个得了实惠,各得其所。
田萁笑盈盈地打量着李茂,柔声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手博高手。”
李茂一面穿衣,一面答道:“幼年体弱多病,父母送我去庙里当和尚,碰巧师傅懂行,就跟着学了三招两式,年长后喜欢英雄,日夜勤修苦练,也有十七八年。不过与田将军比,我还差的远。”
田萁笑道:“你不必谦逊,配做他对手的,放眼河北也没有几个,你就知足吧,怎么你还想赢我天雄军第一高人?”
只寥寥数语,两人都觉得如多年未见的朋友般,说起话来轻松随意,自然又自在。
粮料院判官是魏博老军,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田萁,一时唬的手脚麻软,厉声催促令史收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泡上茶水来请田萁。
田萁看在眼里,不愿多待,便对李茂说:“旧日恩惠未及回报,何时去魏州,我当尽地主之谊。”
李茂笑道:“若要报恩何必等到去魏州,眼下就有一事相求。”
李茂告诉田萁他想随魏博军去趟徐州,车马沿途挂魏博军旗号,田萁问他缘由,李茂道:“实不相瞒,几个月前我军过彭城时无意冒犯了张尚书,恐他不待见。”
田萁微笑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何要去彭城。”
李茂道:“海州大乱后米价翻了三倍,前次托人买了些低价粮,眼下却已不可维持,清海军在淄青属外镇军,粮草供应全靠自己,我意去彭城筹一批粮草,免得回程路上短缺。”
田萁目光炯炯道:“贵部不过区区八百人,能耗费多少粮草?你去徐州必是另有缘故,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若愿说,我不胜荣幸。”
李茂暗赞田萁精明,答道:“筹措粮草是真,此外还有一批私货要运到桥贩卖。”
田萁点点头,不再多问。大军出征,抄掠地方已成陋规,所得之物发往黑市贩卖,桥地接南北,交通便利,黑市极多,李茂的话田萁信。
有田萁帮忙,李茂押着一百五十辆粮车,插着天雄军的军旗,浩浩荡荡开赴徐州境内,那五十车私盐就夹杂其中。徐泗节度使张建封对清海军十分不待见,却不敢得罪魏博军,李茂说要去桥和粜,他不仅派牙军开路,还特意关照地方给予方便。
有徐泗牙军开路,车上插着魏博军的旗号,李茂一路畅行无阻。
桥地处南北交通要害,是江淮财赋运往两京的必经之地,朝廷在徐州建设军镇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保护这条南北交通大动脉。
李茂找到接头人,如约交割了货物,至于他们把盐运到哪,运去做什么,李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兴冲冲从桥回到彭城,却得知田萁已于一天前启程北上,行前连句话也没留下,李茂愣怔了半晌,心里忽像失去了一件顶顶重要的东西,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
青墨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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