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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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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侯见他笑的猥琐,大怒:“打脸你说疼不疼。”
守将笑道:“疼就好,疼就是做梦,李茂是谁你知道吗?咱们发达啦!咳咳。”挥手一招:“把关卡撤了,随我进城领赏。”
王承宗闻听守将拿到了李茂,大喜,将守将唤来,问了前因后果,眉头一拧,道:“她要见我?”守将道:“她是这么说的。”
王承宗命人将衣巧唤来,见传说中如何厉害的王士元家的小姑子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毛丫头,心里便有些轻视,也不让座,也不叫茶,低头忙自己的,将衣巧晾在一边。
衣巧倒是浑然不惧,哼了一声,道:“拿李茂换我姐夫,你也不吃亏。”
王承宗道:“各算各的账,你说不吃亏,我却觉得吃亏。”
衣巧道:“江湖上有句话叫‘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大风档虽不比从前了,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你害了我姐夫,不知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承宗不觉对衣巧刮目相看起来,笑道:“你的话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容我与人商议一下。”
衣巧道:“大丈夫做事一言而决,你是成德主帅,一言九鼎,你要做什么,自己主张便可,难不成你的头上,也有管着你的老婆婆。”
一名胡将厉声喝道:“放肆!”
衣巧道:“我话或者说重了些,但我也不是三岁小儿,请节帅不要拿这种话来敷衍我。”
王承宗笑了笑,挥挥手道:“你去跟你姐夫说,只要他答应我说的那件事,我便放了他,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嘛。”
王承宗说完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衣巧到底是个孩子,不知深浅地仍纠缠个没完,呵斥她的那名胡将把眼一瞪,一挥手,强行令人把衣巧赶了出去。
第438章 长远和眼前
打发走衣巧,王承宗静了一会,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待众人离去,这便吩咐左右更衣,换了身便装,去后宅花园凉亭,这才命将李茂请过来。
李茂被擒后,为免受折辱,报了自己的姓名,守将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样的人即便是做了俘虏也是万万得罪不起,便也没有为难,到了镇州后,有司人员服侍他沐浴更衣,用了茶饭,因此来见王承宗时仍能保持一份从容。
王承宗的年纪跟李茂相仿,他本该是个很英俊的人,却因重压之下,整个人都瘦脱了形,面容憔悴的令人心惊。
见礼过后,略寒暄两句,王承宗道:“河北藩镇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已是五十年的规矩,为何到了我这便要大动干戈呢。淄青李师道弑兄自立,你们不管,淮西吴少阳杀留后自立,你们也不管,我这帅位是奉遗命继承,内外宾服,我上表朝廷请授旌节,也是合乎规矩的,为何偏偏对我下手?”
李茂道:“都是卢从史从中作梗。”
王承宗道:“我知道有些话你也不好明说,但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李茂道:“而今大军压境,深州危在旦夕,冀州也不可保守,镇帅将作何打算?”
王承宗道:“朝廷欲拿我建功,突吐承璀们欲拿我的人头求个封妻荫子,我还有什么活路。只是成德游离于朝廷之外已五十余年,百姓不知大唐已五十年,猝然天翻地覆,我恐朝廷得到的不是一块王道乐土,而是一块狼烟之地。”
李茂道:“那有何解决之道?”
王承宗道:“既然是卢从史使的坏,而今他已伏诛,朝廷何不赦免了我?”
李茂笑而不语。
王承宗道:“二十多万大军劳而无功,自然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把德州、棣州奉还朝廷,镇、冀、赵、深四州的赋税也交给朝廷,朝廷可以派监军来镇州,监军可以带兵,我让我的儿子兄弟进京做人质。”
李茂道:“若二十万大军打下镇州,我们应该能得到的更多。”
王承宗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难免要损兵折将。幽燕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朝廷打下的未必是块王道乐土,而很可能是遍地薪火,一点就着。北有刘济,南有魏博,远处还有淄青和淮西,朝廷吃到嘴里,咽不下去,丢的岂止是面子?”呷了口参茶,稍顿,王承宗又道:“若由我镇守成德,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刘济,是忠于朝廷的,魏博那边,田兴又是个大忠臣……朝廷一统河北,中兴大业,成就了一半。剩下的淄青和淮西,便是瓮中之鳖,还不是予取予夺。”
王承宗面容憔悴,说出这么一段话后,额头上已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更显得疲惫不堪,有侍女送来蜂蜜水,王承宗饮了一口,竟然喝呛了,剧烈咳嗽许久,方才止住。
李茂略懂医术,发现王承宗的身体已经被掏空,若持续重压之下,势必命不长久。
于是道:“深州若下,冀州实难保全,德、棣二州,便成孤岛,二十万大军围攻镇州,纵然镇帅英明神武,河北将士悍勇善战,只怕也难逃覆亡之劫,至于以后的事,没几个人会看那么远,或者说会装着看不到。故而若要求和,镇帅还得再加点本钱。”
王承宗勉强笑笑,道:“还要我什么,你尽管说。”
李茂道:“成德割棣州、德州献于朝廷,其余四州版籍亦须献给朝廷,官吏任免,赋税征缴一体上缴,朝廷非但要实派监军,还要限制成德兵额,并在镇州、深州驻军。此外节度、观察、度支三府幕职任免须上奏朝廷恩准。镇帅百年后,节度使人选由朝廷圈定,子孙若有肖者优先选用。若能做到这些,朝廷可保全镇帅一世荣华富贵,王家子孙在成德的产业也不动分毫,王氏子孙一体优待。”
王承宗苦笑道:“这未免太过苛刻了。”
李茂道:“已经是十分优渥了。夏绥杨慧琳、西川刘辟,镇海李琦的下场若能及得上这万分之一,我想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笑的。”
王承宗低眉思忖片刻,点点头道:“突吐承璀我是信不过的,你空口无凭,我也信不过,我需要朝廷的一纸诏令。”
李茂道:“就请节帅尽快修表请罪,我代为转呈天子。”
王承宗留李茂住下,当即修表一封,恐突吐承璀半道截留冒功,当晚便选快马四匹,派亲卫将领王庭凑护送,抄小道去仪州,急速进京面圣。
李茂人未到仪州,忽传义成李全忠部挺进冀州境内的消息,作为因应之策,魏博天雄军也进逼冀州城下,防止被义成军抢了先。
冀州攻防战尚未开打之际,忽又盛传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坠马。李茂对秦墨说:“看来田兴已经动手了。”秦墨道:“田季安坠马跟田兴真有关系?我看是场意外。”
李茂道:“是否意外,且再等等看,若田兴顺利执掌兵权,那就不是意外
。”
到仪州后,李茂召见右龙骧军分台管事,问魏博事,得知田季安坠马后又中风,已经回魏州养兵,行前任命沂国公田兴为行营都知兵马使,实际掌兵。
田兴掌握兵权,冀州旦夕可下,而深州在刘济的猛攻下早已是岌岌可危。两城若失,官军将气势如虹,以王承宗现在的状态,只怕坚持不了几时。
镇州城破,王氏子孙覆灭,成德表面看是回到了朝廷手里,但二十万大军不可能永久性驻扎在成德,一旦形成权力真空,对这片游离于朝廷之外五十年的土地来说,遍地都是薪火,随便一点火星都会酿成熊熊烈火,以至一发不可收拾。
“成德将会成为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吸干大唐最后一点血液。”
对李茂的这个判断,秦墨有些不以为然,成德地方并无豪强势力,作乱的根源就是王家和桀骜不驯的牙军,藉此之际,灭了契丹人王氏和成德牙军,成德从此风平浪静,哪会有什么麻烦?
李茂对秦墨道:“你腿上有伤,骑不得快马,且留下休养,我独自进京去。”
秦墨道:“你也要小心,而今前线将士贪功求进,你谋的是长久之策,他们却只顾眼前,留神有人害你。”
李茂道:“放心吧,我走了,你多保重。”
一日到了潞州境内,山高谷深,行走正急,忽然山坡上冲下一队衣衫褴褛的土匪,挥舞竹枪、木棒嗷嗷大叫。
王庭凑道:“将军只管往南走,某来断后。”
李茂道:“都是生计无着的百姓,驱散即可,不必伤他性命。”
王庭凑道:“领军令。”言讫,拔刀迎去。
李茂继续南行,看看的天色已晚,众人在路边等了一场,不见王庭凑到,成德兵向李茂道:“怕是王将军有难,将军但坐,我等去接应一程。”
李茂应允,众人匆匆上马而去。
李茂观察四周地形,心里咯噔一惊:两山夹持,中间一道深谷,这可真是个打伏击的好所在,这帮土匪若在此设伏,岂非十拿九稳?
李茂叫声不好,丢下马匹行李,悄悄隐入附近山林,身影刚刚藏定,却听得轰隆隆一阵马蹄声,一支铁骑由东往西飞奔而来,来势汹汹,望李茂的坐骑一阵攒射,发箭密集又准,那马瞬间惨死于箭下。
来人皆蒙面,着麻布衣衫,却难掩内中的铁甲,下马察看后,迅疾又上马而去。
李茂侯众人走远,这才出来,杀手身穿铁甲,箭法精纯,射杀了马匹,却没有拿走行李和钱财,显然不是普通盗匪。
秦墨说的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虽着眼长远,为国谋大计,却是动了许多人眼前的利益,所谓的国家长远与他们有什么干系,拿到眼前的好处才是实实在在的,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李茂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拿走一些钱,悄然隐身于山林。
李茂走后约半个时辰,那队骑兵又折还回来,围着李茂的坐骑仔细查勘了一番,一人仔细翻检了李茂的包袱,向首领报道:“钱还在,人没回来。”
坐在马上的首领摘去面罩,冷笑道:“没有了马,徒步翻过前面这些大山,总要耽误些时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
说过,命人将死马推入山谷,收拾了现场,连夜投东而去。
李茂跋山涉水,昼夜兼程,十日后来到长安,入城时见露布上写有河北前线的战报,言卢龙军已占深州,天雄军又克冀州,义成军正全力围攻赵州,而今二十万大军云集镇州城下,破城指日可待。
李茂心里稍感安慰,前线将领需要谎报军情,赵州若仍在王承宗手里,镇州城暂时应该无恙,赵州城破之前,突吐承璀应该不会离开他的麻将桌。
不过河北到长安毕竟相隔千里之遥,此刻王承宗的处境只怕比露布上说的还要艰难,成德四境皆被官军侵占,王承宗谈判的筹码越来越少,李纯是否能答应王承宗投降,李茂现在心里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犹豫之后,他决定先去见李绛。
第439章 绝境
李绛见到李茂大吃一惊,问道:“成德战事如此吃紧,你怎么回来了?”
李茂取出王承宗的请和书,李绛惊道:“突吐都统兼着河北招讨使,他怎么说?”李茂道:“王承宗信不过他,执意要见到天子诏书,才肯献城归顺。”
李绛沉吟片刻,道:“只怕天子也未必肯答应。”
李茂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眼下我怕是相见天子一面都不能。”
李绛点头,接过王承宗的降表,道:“我来递送。”
李绛留李茂住在家中,对外严密封锁消息,李绛如今正得宠,面圣不是难事,找了个空档,李绛递上王承宗的降表
。往日每有大事相商,刘希光总要斥退左右,自己亲自侍奉,今日他依旧斥退左右留了下来,李纯瞪了他一眼,刘希光惶惶退了出去,不过少时又借口送茶凑了进来,献了茶,人却站着不走,这回李纯权当没看见这个人。
刘希光是突吐承璀的亲信,这件事跟突吐承璀有着莫大的利益关系,李绛心里很纠结。
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李绛力陈接受王承宗投降的好处,除了李茂和王承宗奏表上说的,李绛又加上了自己的见解。
“河北三镇割据自雄已久,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日或常生龌龊,互相攻伐,但在根本上却是利益一致。刘济欲报旧日之仇,兴兵讨伐王承宗,田兴是要借出兵扩张势力,他二人都未必有把成德连根拔起的心。
“是故深州城虽陷,守军两万人却能安然撤退,冀州虽破,却仍令降将驻守要害。这是二人为日后修好留后路,若知朝廷要将成德连根拔除,难保二人不临阵倒戈,反噬其主。到那时河北局面无可收拾,天下大局亦将崩坏矣。
“若答应王承宗归降,朝廷派遣监军领兵镇压,又收其赋税和官吏任免,限其兵额,控制其军需供应,则大义在朝廷,幽州、魏州唯恐遭王氏报复,又为遏制敌手,必然站在朝廷一边,听从朝廷号令。河北局势复杂,快刀难斩乱麻,还须来一个温水煮蛤蟆,虽耗时日,终究有汤滚事成的那一天。”
李纯承认李绛的见解很有道理,却仍是犹豫不决,当初打成德是凭着一时的激愤,出兵之后便有些后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本以为成德就是一个大号的西川或镇海,虽然难啃一些,倒也不惧打不过他,天兵一到,仍旧会呼啦啦地倒下去,但事实告诉他,成德不是西川、夏绥,河北这块骨头非但硬,而且筋多,简直是无处下嘴。
心力交瘁时,李纯甚至打过退堂鼓,只是骑虎难下,无可奈何。
谁知道峰回路转,擒杀了卢从史后,一切都变得那么顺,先是刘济病愈,围攻深州,使王承宗首尾难顾。后是一直和王承宗暗中眉来眼去的田季安重病失权,执掌天雄军的田兴又是位忠君报国的大忠臣,一举攻克了冀州,将成德一刀劈作两段,受此鼓舞,连此前一直被忽视的李全忠也大显神威,竟奇迹般地围住了赵州城,打了王承宗一个措手不及。
王承宗四面楚歌,大势已去。
这个时候,接受王承宗请和固然可以尽快结束战事,挽救濒临崩溃的帝国财政,避免数万士卒的死亡和镇州一城百姓的生灵涂炭,但这个就是他的目标吗?河北地方割据时间太久,从官府到民间骨子里都不再认他这个大唐的皇帝,民不识君,君要民何用?倒不如借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一鼓荡平算了。
杀人盈野,流血漂杵,手段虽然狠辣了些,却是长治久安之计。
想到这李纯的一颗心硬了起来,他问李绛:“这份降表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李绛楞了一下,忽觉得脊梁骨发冷,皇帝明知故问,究竟是何用意?
他不敢隐瞒:“降表是李茂将军从前方带回的,他一路风尘,进京后就病倒了,而今高烧不退,不敢面圣。”李绛说完汗如浆下,前线大将秘密回京不见天子,却先见他这位宰相,这是大忌,大忌啊。
李纯哦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这一趟他也辛苦了,让他好好歇着。”
此外便无一语,李绛见他面色难看,不敢多言,回告李茂,李茂默默无语。
李绛走后不到一个时辰,他的宅外便多出一队精干的便衣。以李绛的精细,断不至于会当着突吐承璀亲信的面提及他回京的事,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李纯没有支开刘希光,他是故意把他回京的消息泄露给了突吐承璀。
李绛外宅的这些便衣一定是突吐承璀亲信刘希光的人,自己被他们盯上了。
李茂无奈苦笑,对李绛说道:“祸是我闯的,却不该把你牵累进来。”
李绛激动地说道:“这件事我们做错了吗?我以为没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重病之人须慢慢调理,猛药是会治死人的。若因此罢官被贬,此心无悔。”
这时,有神策军将领率甲士入府求见,言称奉命保护李茂安全,李茂和李绛明白,这是突吐承璀的人,目的不是保护,而是软禁。
一个闷热的夏夜,镇州城南竹节观里,成德节度留后王承宗的胞弟王承元端坐素室,认真抄录道家经典《清静经》,天热,屋闷,王承元却一身道袍穿的齐齐整整,汗珠子生于额头、脸颊,汇聚于鼻尖,一颗颗滚落下来,打在草纸上。
王承元目不斜视,端坐如石雕像,丝毫不为所动。
写完最后一个“云”字,王承元从容放下笔,端起桌案上一碗加了点盐的温白开水,一口饮尽,这才拿起毛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汗,将刚刚抄录的文稿收拾齐整,用镇纸压住,吹熄了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步出书斋。
素室前的院中有口水井,王承元挽起袖子打了桶清凉的井水,他脱去道袍,将一块粗麻布蘸水,仔细擦拭身体,待身体适应了井水的清凉后,这便举起水桶,将剩余的清水当头浇下,冷噤噤地打了个冷战,叫了声:“舒服。”
一名小道童用身体撞开门进来,反腿用脚踢上木门,唤道:“吃饭了。”
说时将饭菜摆在院中的石桌上,转身去屋里拿出一套换洗衣袍,放在石井台上,又忙着点艾草熏蚊虫去了。
王承元浇了几桶水后,燥热的身体完全清凉下来后,便将身体擦拭干爽,换了干净衣袍,这才坐下用餐。
月光下,石桌上,一碗稀的能看见倒影的米粥,两个粗面饼和一碟咸菜,这就是王承元的晚餐,因为抄经书而误了饭点,粥和饼皆已凉透。
王承元吃饭细嚼慢咽,却绝不拖泥带水,一时吃尽,放下筷子,小道童收拾了碗筷,忙着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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