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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沐轶)-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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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牵来杜文浩的小毛驴,庞雨琴和雪霏儿依旧乘轿,跟着妇人往前走,路上又遇到几个来求医的仆从,这才一起来到了一处大宅院。
到了才知道,宅院主人是京城有名富商,名叫蒲良辰,难产的是他儿媳。
庞雨琴和雪霏儿被匆忙地迎进产房,而杜文浩则被客气迎到客厅喝茶候着。随口问这临盆经过。
主人家说了之后才得知,前几日产妇娘家弟弟娶妻,做姐姐的自然是心里欢喜,不顾身怀六甲,带着好些贺礼坐着驴车颠簸了足足四个时辰回到老家庆贺。
当日晌午便觉不适,但是正逢新人大礼,不好扫兴,强忍着吃完喜酒,实在是浑身不适,这才告辞,不敢再坐驴车,当下由下人们小心翼翼地用小轿将这位少奶奶给抬了回来。
到了家,顿觉周身酸痛,腹痛难忍,发现胎已动,急忙请来产婆。
可羊水破了,却迟迟不见胎出,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手忙脚乱好一阵也没效果,产妇大汗淋漓,无力产子,稳婆们这才慌了手脚,也不敢擅自妄言做主,都想起了五味堂培训的年轻女医,急忙推荐,产妇房里的这老妈子跟随主人多年,心疼主人,没听清楚便慌慌张张一个人先跑来求救来了。
去产房路上,庞雨琴额头见汗,她到底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难产,虽说心里忐忑,但也不愿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怯懦,好在身边还有一个雪霏儿跟着到底是踏实了不少。于是便咬着银牙提着药箱带着雪霏儿跟着那妇人朝着一个庭院走去。
这庭院布置精美,可她顾不得欣赏四周的景致,匆匆忙忙来到一个内室。
房间内迎面便是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不过庞雨琴和雪霏儿都接生过不少孩子,倒是没有恶心和畏惧。
房间当中一张产床,两边站着几个脸色惨白的稳婆和丫鬟女仆,见到她二人,都躬身致意。
庞雨琴将药箱正要放在桌子上,一个丫鬟赶紧上前提着,庞雨琴报以一笑,想借机轻松一下紧张的心情,可那丫鬟没有笑,她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如核桃一般。
第183章 死胎之谜
庞雨琴走到产床边,只见一女子,面色苍白,和自己的年龄相差无几,双眼紧闭,发迹让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头发散乱在枕头四周,看来之前一定是受了不少的痛苦和折磨了。
庞雨琴能感觉到自己一颗心碰碰狂跳,她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了,记得相公多次说过,越是急症就越不能慌乱,就越需要谋定而后动,因为一般的病可以错,而急症,错一次,可能就再没有机会补救了。
庞雨琴稳定心神,问身边的丫鬟道:“之前可有谁给你家少奶奶看过病否?”
那丫鬟不说话,而是看着身边那个妇人,那妇人赶紧对庞雨琴说道:“有的,有的。”
“开过什么药,辨证如何?”
妇人嗫嚅道:“这个……这个我……我就不太清楚了。”
雪霏儿见这妇人说话黏黏呼呼不清不楚,皱眉道:“我嫂子问你话,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若是用过什么药也不说,我们嫂子误诊,耽误了病情,她们母子有个好歹,你个下人只怕是吃罪不起的吧?”
“霏儿不可这样说话。”庞雨琴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眼睛望着那妇人,妇人心虚地看了看庞雨琴一眼,然后说道:“姑娘还是自己看吧,我是真的记不得了。”
庞雨琴见这妇人目光闪烁,便知其中必有隐情。
当下,庞雨琴不动声色坐下诊脉,发现两尺脉绝,他脉平和,心中一动,淡淡说道:“既然你们叫我们来给你们少奶奶看病,却含糊着不说实情,我也不敢贸然用药,因为若之前有人已经看过且用过什么药的话,怕我的药和他们的药中了十八反,贻误病情,难保母子平安啊。——霏儿,咱们走吧。”
妇人赶紧拦住,急问:“姑娘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奶奶危在旦夕,你怎么能放着我们奶奶不管,就这么走了呢?”
庞雨琴回头看了看产床上依旧沉睡中的女子,淡淡一笑:“从脉象看,你家少奶奶并非你说的那样严重,而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闻到一股药味,其中有益母草,对吧?”
妇人心头一凛,这女医果真厉害,忙陪笑道:“请姑娘恕罪,我年岁大了,刚才是真的忘记了,不过现在记起来了,之前确实找过大夫来看过……”
庞雨琴道:“大夫是谁?”
“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蔺远的大夫?”
庞雨琴点点头,钱不收经常来五味堂问候杜文浩,说起一些太医院的事情,多次提到这蔺远。此人非比寻常,曾是宫中太医院太医,给皇帝和宫中的很多妃子都看过病的,后来不愿为官,执意出宫,皇上还命人在城外给这个太医修建了一座占地很广十分精美的庭院。
庞雨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既然蒲家可以请到蔺远来给少奶奶看病,还找五味堂做什么,莫非这蔺太医也搞不定?
如今杜文浩不在自己的身边,庞雨琴又不能给心直口快的雪霏儿商量,只能先把这疑虑放下,先治难产要紧。
庞雨琴定了定神,道:“这蔺先生怎么说?”
妇人见庞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更是打心眼里佩服,一般的人一听说太医都看过了没办法,都不能再接手,提着药箱就告辞了,谁还敢在太医面前班门弄斧啊,可是这个年轻少妇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气定神闲,小小年纪,不能不让人敬佩。当下说道:“蔺先生说,我们奶奶怀的……是死胎!”
庞雨琴柳眉微蹙,疑惑地看了看雪霏儿,见雪霏儿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对雪霏儿道:“你来诊脉看看。”
“好啊!”
雪霏儿坐下切脉,片刻,也是疑惑地望着庞雨琴。
“你觉得怎么样?”
庞雨琴轻轻咬了咬嘴唇,走到庞雨琴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庞雨琴点了点头。
妇人不知她们两在做什么,急声道:“姑娘,赶紧给我们奶奶接生吧!”
庞雨琴并没有动手,道:“不着急!我想见你家主人,不知是否方便?——这关系到你家主人的安危,请不要拒绝!”
妇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对庞雨琴和雪霏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躬身在门边等着。
庞雨琴跟着妇人走出门口,雪霏儿跟在后面,趁人不备悄悄溜到隔壁的偏厅去了。
妇人领着庞雨琴过了两个拱门,再过两个长廊,绕过一处花园,来到一间书房前。妇人走到门前,小声地喊了一声:“老夫人!”
门立刻就开了,仿佛知道她们要来似的,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后,轻声说道:“李妈妈来了!”瞧了一眼老妇身后的庞雨琴,又道:“是请来的女医吧?老夫人正等着呢。”
庞雨琴心想,这个老夫人还真是神了,怎么知道自己要来呢?庞雨琴迈步进了屋里。躬身道:“老夫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依窗而坐,手上拿着一本书,望着庞雨琴:“你是五味堂的庞姑娘,是吗?”
“是!”庞雨琴并没有因为自己名气为人所知而沾沾自喜,反倒心头有了一丝不安。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眼庞雨琴:“你找老身,是想说说我那儿媳的脉象和之前蔺大夫看的不一样,对吗?”
庞雨琴心头一凛,不禁抬头瞧了一眼这老太太,迟疑片刻,点头道:“是!老太太儿媳根本不是死胎,也尚未临盆。”
老太太突然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声音清澈而高亢,丝毫不像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哈哈哈,我就说蔺远那老儿也有老的一天,也有出错的一天,我们家老头子还和我犟,来人啦,去把老爷给我请来,就说我有急事与他商议。”
仆从答应了正要走,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琴儿!”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庞雨琴已经听出来了,惊喜唤了声:“相公!”回头一看,只见杜文浩领着雪霏儿已经站在了门口。
老夫人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本来已经拉下脸来,听了庞雨琴的话,这才舒展眉头:“哦,原来是五味堂鼎鼎有名的杜大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杜文浩拱手道:“好说,晚辈见过老夫人!刚才老夫人的话晚辈正好听到了,晚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一定是和老爷打了一个赌吧?”
“是啊,不过这与你们没有关系,你夫人刚才切脉已经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
“老夫人是学过医的吧?”
老夫人先是一愣,继而便笑了,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很聪明,是的,小时候和家父学过一段时间,女儿家也不能认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
“蔺大夫切脉结果与拙荆不同,老夫人知道?”
“呵呵,当然知道。这蔺远幼时曾在家父身边学过几年医的,后来家父离世,他才投到别家门下,按理我该喊一声师哥才是,看在他有点小名气的份上,这一次才去请他来给儿媳看病,可是,他开的方子非但没有缓解儿媳的病症,而且还更加的严重,其中必有问题!”
杜文浩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家人可以请得动已经退隐的堂堂太医蔺远来给这家的少奶奶看病了,疑惑地问道:“既然老夫人知道蔺大夫诊脉不对,为何不说出来?”
“这你不需要知道,既然你来了,就请帮我再确证一下,究竟是谁对。”
杜文浩摇头:“不用了,我夫人诊脉已得我真传,绝对不会有错。”
“不行,这件事关系重大,既然你来了,就请再复诊一次,谢谢了!”
杜文浩笑了笑:“也好!”
杜文浩等人跟着老太太再次来到少奶奶的房间。杜文浩号脉之后,然后转身对那老夫人说道:“蔺大夫为何说少奶奶腹中的胎儿已死?依据是什么?”
老夫人:“他说两尺脉沉绝,说时间已经耽误,腹中的孩子已经死掉了,必须尽快服药打掉孩子,否则孩子会有生命危险。”
“他可给少奶奶开过方子,吃过什么药?”
老夫人:“是开过的,打胎药,具体什么方子我这就找人给你去取。”
“脉象来看,少奶奶腹中胎儿的确尚未死亡,你既然学过医术,这一点应该知道,所以,你家下人来我五味堂时说你家少奶奶难产,命悬一线,生命不保,其实是你故意设局,还故意找来稳婆摆出要临盆的样子,目的只是想让我来帮你们确认一下,这蔺大夫究竟是否诊脉错误,对吧?”
老夫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道:“你这个大夫,我敬重你们五味堂医术,特意请你来,不是让你打听事情的,而是让你帮我确定我儿媳究竟怀的是不是死胎,偏偏你这么多废话?实说吧,到底是不是和蔺远号的脉不一啊?”
“自然不一样,胎儿没死。”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何以见得?”
杜文浩淡淡一笑:“老夫人不是学医的吗?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小时候学过一些,现在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嗨!我让你说,你反倒问我,你这大夫当真啰嗦的紧!”
“那好,晚辈就直说了,是否胎死不仅可从脉象判断,简单一点,也可从面色辨别,——面赤舌青,子死母活;面青舌赤,母死子活;唇口俱青,母子俱死。少奶奶今面不赤,舌不青,所以腹中胎儿未死!但是,胎儿有危险!”
第184章 是否有喜
老夫人一听,赶紧上前低头去仔细瞧着床上女子的面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疑惑地望着杜文浩。
杜文浩笑道:“这需要懂行才能看出的,既然老夫人多年没有学医,我也就不必告诉你了。”
“你说我儿媳腹中胎儿有危险?”
“没错!是胎上迫心,正所谓‘胎上迫心,则暴闷绝,胎下乃苏,甚者至死!’如果不及时救治,便有可能胎死腹中!”
“那你还不赶紧下方救她?”
杜文浩冷声道:“我不想下方!”
“为什么?”
“老夫人,你摆下这么个局,只是为了跟你夫君打一个赌,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赌有什么重要的地方,但是,拿儿媳妇怀中胎儿是否死亡来打赌,你们不觉得太不人道了吗?我真怀疑她是不是你们儿媳妇!”
老夫人老脸一红,勉强笑道:“这个……,其中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说这些话我也不怪你,还是赶紧救她母子吧。我老太婆有什么错,也不能让她们母子来承受啊。我给你们赔罪!”说罢,欠身福了一礼。
杜文浩面色稍稍缓和,拱了拱手:“你这话也有理,好,我下方就是,用紫苏主之即可,十副药之后,孩子应该可以顺利产下了。”
老夫人一听,半信半疑,见杜文浩已经走到文案前执笔写出了方子,便上前偷偷地问道:“你确定,这蔺远的确号错了脉,是吗?”
杜文浩不解,难道真的是老来少了,怎么不着急救治自己的儿媳和孙儿,反倒这么关心起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了,想到这里,杜文浩无奈地笑了笑,道:“老夫人赶紧找人抓药吧,数日内,孩子便可产下。”
说完,杜文浩带着庞雨琴和雪霏儿离开了蒲家。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老夫人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
这一日,阎妙手和憨头正在前厅初诊,病人很多,两人都很忙。
门口来了三乘小轿,在门口停下。当先一顶轿子随轿而来的丫鬟撩开轿帘,下来一位貌美娇艳的年轻女子。阎妙手抬眼一望,正是媚儿。
上次阎妙手附和雪霏儿讥讽媚儿,差点没让媚儿出了家,为这事杜文浩狠狠尅了他们一顿,这一次又见到,再不敢乱说,装着没看见,继续帮一个崴着脚的汉子擦跌打药正骨。
憨头也看见了,忙起身迎过来道:“是媚儿姑娘来了啊?看病还是找我师祖?”
媚儿手里丝绢一抖,娇嗔道:“憨大夫,你瞧奴家象生病的样吗?自然是找你师祖的了,他人呢?”
“在里屋看病呢。要不要给你通报?”
“先不急!”媚儿转身瞧了一眼药铺外街边停着的两顶遮挡严实的小轿,低声道,“我姐姐梦寒腹胀,想请杜先生给瞧瞧。”
“这样啊,那快请进来了!”
“不成!上次她们两陪着我抛头露面的回去已经被大老爷责怪了,说这样有违妇道,所以两位不敢下轿了。还是开甜水巷便门进内宅再下轿吧。”
憨头呵呵干笑:“这个……,行啊!”
“不行!”内堂传来一声断喝,把憨头和媚儿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却正是雪霏儿。
古代大宅院一般有三种门,正门是大门,来了贵宾或者重要日子才打开,有几层石阶,十分威武;一种是便门,供平时人进人出;还有一种是侧边的车马门,专供车马进出的。五味堂正门和车马门都在甜水巷,东十字街这边是药铺大门,是进病人的,进不了车马,也不方便把轿子抬进大堂里再穿后堂进内宅,所以媚儿提议干脆绕道甜水巷,走便门进去,可以直接到内宅。
雪霏儿是闲不住的人,有庞雨琴帮着杜文浩抄方,她两边窜,帮着招呼,望见来了几顶轿子,她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媚儿,她对媚儿一直没什么好感,听了她这话,板着脸出来道:“绕那么老远作甚?不知道病人不能走甜水巷正门的吗?想把晦气带进家里来啊?要避嫌,直接抬进来停在厢房里关上门不就得了!”
雪霏儿是杜文浩的干妹子,憨头对她的话不敢不听,再说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忙陪笑道:“要不,还是直接把轿子抬进药铺里来,放在厢房里得了,再去请师祖出来诊病就是。”
媚儿却没在意雪霏儿的话,点头道:“行!那就把轿子抬进来吧。”
憨头急忙招呼等候看病的病人们回避,然后将两顶小轿抬进药铺,径直进了厢房。
雪霏儿关上房门:“好了,两位奶奶可以下轿了。哪位看病啊?”
媚儿道:“是二姐姐梦寒。”
这时,舒蝶下了轿,她怀孕已经有一些显怀了,但却抢先下轿,来到梦寒小轿前,伸手搀扶梦寒:“慢一点,小心!”
梦寒皱着眉,捂着肚子,轻声呻吟,似乎很不舒服,不时还轻声作呕。
雪霏儿面露喜色,心里有些底了,道:“我哥现在在忙呢,一时半会出不来,要不我先给梦寒姐姐看看病?”
媚儿抚掌道:“行啊。这病女医看更合适,听说霏儿妹子已经深得杜先生真传了。由霏儿妹子给瞧瞧病,最好不过了。”
雪霏儿冷哼一声:“谁是你妹子了!”尽管媚儿拍她马屁,她却不买媚儿的账。
她上去帮着搀扶梦寒坐下,轻咳一声,像模像样问道:“梦寒姐,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胀,还隐隐的痛,还有……,嗯,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哦?”雪霏儿喜道,“两个月没来,会不会是有了?”
舒蝶也喜道:“是啊,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没肯定之前,也不敢告诉老爷,所以偷偷来找杜先生给看看,真要是怀上了,顺便开两付药保胎,回去再告诉老爷。”
“就这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病呢,不就是看看有没有怀上吗,这简单,别的脉可能我看不一定准,这喜脉嘛,我看的一准没错!”
尽管上次县城闹疠疫之初,雪霏儿曾经把鼠疫患者的脉诊成了喜脉,闹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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