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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沐轶)-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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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就是这样,每个人的经验不同,观察角度不同,对病机的判断就不同,就会得出不同的辨证结论,自然也就会出现不同的用方。

杜文浩道:“众位师太诚请龚大夫您主治,自然以你为主,我们的意见,仅供参考。事不宜迟,就请下方吧。”

“那行,先按我的法子治,治不好再按你们的。”

杜文浩看了一眼口眼歪斜的空惠师太,心头苦笑,尽管绝大部分中风是由于血栓阻塞脑动脉引起的缺血性中风,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是脑血管破裂血液进入脑组织引起的出血性中风,两种都会导致脑组织永久性损伤,如果是急性脑出血导致中风,出血量太大的话,只怕三人的药最终都没什么效果。

龚铭下方煎药给师太服下,便只能静等结果了。

本来中午吃饭完就该去给县太爷治病的,可来了静慈主持的急症,一直忙到傍晚,这才得空。县衙的小轿来了之后,杜文浩坐小轿来到县衙,给知县针灸完毕回到五味堂,已经天黑了。

杜文浩先到静慈主持病房看了,病情稳定,便又来到空惠师太病房查看。

空惠躺在床上,床边坐着龚铭,正捋着胡须沉思着,几个女尼或坐或站,忧伤地望着床上的空惠。

见到杜文浩进来,众女尼忙起身合十见礼。杜文浩摆摆手,问龚铭道:“龚大夫!空惠师太病情如何?”

龚铭如梦初醒,摇头苦笑:“病情愈发沉重!至今神志昏懵,左半身不能动弹,口眼㖞斜更厉害了。看来,老朽方子不管用啊。钱大夫刚走,老朽二人商议之后,决定改用钱大夫的方子,若是到了晚上,还没有什么改变甚至病情加重,那就用杜大夫你的方子了。”

杜文浩瞧着空惠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两位老中医用方都没有效果,不免让他对自己的方子也是半点信心都没有。

这一天都是阴沉沉的,到了夜里,终于稀稀落落飘起了雪花。

天寒地冻,英子已经给各个病房都添加了火炉,在杜文浩卧室更增加了旺旺的一盆炭火。

已经快三更了,杜文浩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独自坐在火炉边烤火,桌上堆了一大堆医术,他正在翻查关于中风的典籍和病案记载,翻了一大堆,感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换了钱不收的药之后也有一个时辰了,空惠师太病情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大家都很着急,杜文浩更着急,他回到房里便开始找这方面的论述,但是,唐宋以前的医术,对中风的论述都是从内虚邪中立论的,与他所学格格不入,这让他甚是苦恼。

夜深了,杜文浩还在翻查医术,英子来催了几次,杜文浩这才洗漱睡了,只是,一夜也没睡安稳,做梦都在想如何治疗中风的事情,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杜文浩正酣梦未醒,隐隐听到有嗡嗡的声音传来,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缩进暖暖的被子里想再睡一会回笼觉,可那声音持续不断,绝非梦境所有,睁开眼侧耳听了听,果然没错,似乎是念佛诵经的声音。他很是奇怪,莫非是那几个女尼和在家居士在做早课?不对啊,那几个人可发出不这么大的声音来。

瞧瞧窗外,天已经大亮。记挂着静慈主持和空惠师太等病人的病情,他尽管很舍不得热被窝,还是努力爬了起来,长长伸了个懒腰,闭着眼两脚下床摸索着找鞋子,不留神一脚正踏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急忙收劲。那东西熬的叫了一声,跑开几步,转过身来,歪着脑袋瞧着他。正是他收养的那只小老虎小可。

大清早这虎崽醒了,从狗窝里爬出来,东游西逛,看见杜文浩的布鞋,便拿来当玩具咬着玩,正独自跟那布鞋玩得高兴,杜文浩一脚正踩在他脑袋上,两个都吓了一跳。

“小可!过来!”杜文浩弯下腰,伸手拍了拍。

虎崽小跑几步,一纵身,跳到了杜文浩手掌上,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掌。杜文浩掰开小虎崽的嘴,瞧了瞧,这才不到一个月,虎崽的舌头已经开始变得粗糙,尖尖虎牙也冒出了一小截了。

杜文浩抱着小虎崽,耷拉着布鞋,来到窗边,推开窗户,那念佛诵经的声音更大了,似乎有很多人,在整齐地低声吟诵,虽然声音都不大,但人数众多,自然听起来就很大了。

哪来这么多和尚念经?记得这附近好像并没有什么寺庙啊。杜文浩正疑惑,一股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忙将窗户关小一点,只见天阴沉沉的,正稀稀落落飘着雪花。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房屋树木,还有下面的院子,都已经成了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好大的雪!难怪这么冷。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丫鬟英子端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先生,洗脸了!——你咋站在风口里,下雪了哩,当心凉着!”

自从英子帮他洗澡搓背哪一晚之后,杜文浩睡觉就不栓门了,这样英子进出也方便,有时候晚上有病人看急症,也方便进来叫他出诊。

英子放下水桶,跑过来关上窗户,从杜文浩手里接过虎崽,放进狗窝里。又跑到屋角火炉边屏风架子上,取下一件崭新的厚棉长袍,过来帮杜文浩穿上。这长袍已经烤得暖烘烘的,穿在身上很舒服。

杜文浩问道:“静慈师太怎么样了?”

“挺好的,一早我就去看了,已经完全清醒了,守候的师太们说,昨晚半夜上静慈大师就通气了,按照您的吩咐,通了气就可以少量进一些流食,所以熬了一些稀粥喂了,吃了小半碗哩,今早精神多了。就是空惠师太病情很不好,服了药,似乎也没效果,眼睛嘴巴仍然歪斜着,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连话都不说了。”

“龚大夫起来了吗?”

“起来了,听说已经给空惠师太复诊过,对了,钱神医也来过了,两人一并会诊的。”

“现在有病人来了吗?”

“来了,早就来了,这会儿还没到开药铺门的时间,门外就已经有病患等着开门求医了。”

“哦,下着雪呢,怎么不开门让他们先进来?”

“嘻嘻,先生,这不劳您吩咐,夫人已经吩咐开门了,先让大伙在屋里等着,您起床了就去瞧病。”

“呵呵,你们夫人真细心。对了,外面怎么有那么多人念经?”

“听说是从府城赶来的信众,来为静慈主持诵经祈祷的,就在咱们店铺外街两边盘膝坐着诵经。昨晚半夜来的,夫人让他们进屋歇息,但人太多了,住不下,他们只是轮流进来,在窗户边瞧一眼静慈主持,然后就出去了,一整夜都坐在街边诵经。”

“听声音人不少吧?”

“是啊,刚开始只有二三十个,后来人越来越多,天亮我去看的时候,现在怕不有上千人了哩,一直排到巷口了!”

第100章 匪夷所思的理论

杜文浩问:“哇,这么多人?”

英子道:“今早上吴聪还说哩,幸亏先生您会华佗剖腹疗伤神技,把静慈主持给治好了,要不然,这些人恼了,非把咱们药铺给拆了不可。就算不拆,吃也得把咱们吃穷了。”

“哈哈,”杜文浩笑道:“你们把人家出家人想的忒坏了吧!”

“不是出家人,来的绝大部分都是些在家居士,各性各色的人都有,其中不乏面目狰狞的人,所以吴聪才这么说笑来着。”

“不怕!”杜文浩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说道:“咱们小可长大了,小虎牙也长出来了,谁敢惹咱们,小可就咬他!对吧?”

小虎崽似乎听懂了,仰着小脑袋嗷嗷叫了两声。只可惜,这虎啸底气不足,全然没有威震山岗的味道,听起来跟小喵咪唱歌似的。

听得杜文浩有些泄气,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虎牙,说道:“你喂过小可吃肉吗?”

“喂了,前几天我看见它小牙长出来之后,就调了肉末汤给他喝,可是这小家伙只是闻了闻,碰都不碰,便继续钻进狗堆里喝奶去了,我又找了牛肉撕了喂它,可它闭着嘴摇着小脑袋就是不肯吃,好像是毒药一样。简直没办法。”

“怎么会这样?”杜文浩奇道。

“是啊,我先服侍您洗脸,等一会我去找块肉来,再看看他吃不吃。”

“我自己洗,你去找肉来,我来喂他。”

英子答应了,转身出门,不一会,提着一个精致的青竹编花提篮进来,放在桌上,取出几盘点心和稀粥放在桌上,对杜文浩道:“先生,吃早饭了。”

“不着急,给我一块肉,我喂小虎崽看看。”

英子从提篮里取出一小块煮熟的牛肉递给杜文浩,杜文浩将牛肉撕成条,送到虎崽嘴边。虎崽闻了闻,扭开脑袋,没再理睬。

“咦!这是牛肉!笨!快吃!不吃肉算什么老虎,难道你想吃树叶草根当牛羊吗?快吃!”把牛肉追着往虎崽嘴里塞。虎崽脑袋扭来扭去东躲西躲,最后索性把脑袋埋在两条前腿间,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小圆眼瞧着杜文浩。

“这家伙!不吃肉可不行,总不能喝狗奶一辈子吧你!”杜文浩一眼看见自己那碗稀粥,端了过来,把牛肉撕成一条条的丢进粥里,用筷子搅了搅,放在地上,然后把虎崽放在碗边,“喏!香喷喷的肉丝粥,快吃吧!”

小虎崽仰着脑袋瞧了他一眼,试探着伸头到碗里闻了闻,然后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哈哈!终于吃了!”

“还是先生您有办法!”英子高兴地蹲下身瞧着小虎崽,片刻,英子咦了一声:“好像不对啊,先生,它怎么只吃稀粥,肉丝一根都没动哩!”

“啊?”杜文浩仔细一瞧,果然,碗里稀粥被喝掉了一小半,可肉丝原封不动都留在碗里了,“这个小滑头!怎么只吃粥不吃肉,难道听到外面念佛诵经,也转了性,想出家当和尚吗?不吃肉可不行,山上可没素面馒头给你吃。”

英子扑哧一声笑了:“先生别担心,慢慢来,我多喂它几次,应该就会吃的。”

杜文浩匆匆吃完早饭,下楼来到院子里,瞧了一眼后院,前些日子买过来的地方,工匠们正在施工,房屋已经盖了一小半了,砖木结构,估摸着再要一段时间,便可竣工了。

杜文浩来到静慈主持的病房,静慈师太已经醒了,屋里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在家居士,而且看穿着打扮,多是有些身份的人,正在眉开眼笑地和静慈说着话,显然,这些人都在为静慈转危为安而高兴。

见到杜文浩进来,那些人急忙起身见礼。

其中一个很富态的中年人,看样子是这伙人的小头目,上前躬身陪着笑道:“杜大夫,鄙人姓付,付长友,是府城瑞德米行的掌柜,也是静慈师太在家居士中的大弟子,昨天我听说要送师父来这里找杜大夫您求医之后,便四处通知在家居士师兄弟们赶来,所以来迟了,我们连夜赶来,半夜才到,今晨得知杜大夫施展神医华佗的剖腹疗伤神技救了我师父的性命,我等师兄弟真是感激涕零,大伙都自发念佛诵经,为杜大夫祈福呢。”

杜文浩很是惊讶:“他们在门口念佛诵经,是为……为我祈福?呵呵,我还以为是为了静慈主持呢。”

“昨晚诵经是为了师父她老人家祷告,今晨得知师父已经平安之后,大家便转而为杜大夫您诵经祈福,以表感激之情。”

“那可不敢当。呵呵”

“这是应当的,大伙正商议呢,想个什么办法表达我们对杜大夫您的感激。”

杜文浩连连摆手称不用客气,在床边坐下,给静慈师太复诊。诊脉看了舌象之后,问了静慈自觉情况,静慈主持微笑道:“贫尼感觉好多了,多谢杜先生救命之恩。”

杜文浩客气了两句,说:“大师肠胃有溃疡,这一次就是溃疡穿孔引起的,等大师康复之后,我再给大师开个治溃疡的方子,服上几剂,当可治愈,只是平时要注意调养,切不可太过劳累了。”

静慈微微点头:“杜先生说的是,贫尼多谢了。——听说,贫尼弟子空惠中风了,不知病情如何?”

“不用担心,龚大夫已经下了方子,还有神医钱不收也在这,料无大碍,很快就能康复的。”

杜文浩叮嘱陪护的女尼,让她们搀扶静慈主持下床,在房里慢慢走动,以帮助肠胃功能恢复正常,避免肠粘连。

从房里出来,杜文浩来到空惠师太的房间。

龚铭和钱不收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见他进来,都起身相迎。

杜文浩问:“情况怎么样?”

龚铭摇头道:“情况不妙,神志昏迷,鼾睡不醒,面赤气粗,喉中痰鸣,偏瘫不用。比昨日更严重了。杜大夫,你也帮忙复诊一下,出出主意吧。”

杜文浩心头一沉,这病症类似脑溢血,如果真是颅内出血,那可麻烦了,他想到了开颅血肿清除术,但是,没有CT扫描血肿定位,开颅手术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大脑跟腹腔那完全是两个概念,不可能跟腹腔一样剖开了,慢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查找,而且,开颅血肿清除术适应症范围比较小,很多中风是不适用的。看来,只能用非手术疗法,中医非手术治疗脑溢血,也有很多成功病案的,而且预后常常比手术好得多。

杜文浩坐在床边,凝神诊脉,查看眼睛,压眶反射消失,双瞳孔等大,一探额头,感觉滚烫。

杜文浩又问了那几个空惠师太的女弟子空惠师太平素饮食和生活习惯,然后道:“师太舌质红,苔黄厚,脉弦滑数,为风火痰热,邪实内闭神机之象,证为肝阳化风,挟痰火上蒙清窍,可确诊为中脏急候!”

龚铭和钱不收所学都认为中风是外风,是外卫不固招致风邪侵入中脉络所致,从来没听说过杜文浩这种痰火导致中风的论断,这与他们所学完全相悖,只是,杜文浩连续两例剖腹疗伤术的成功病例,让他们两不得不慎重对待杜文浩的观点了。

龚铭问:“老朽对杜大夫所见有些不解,还请指教,这痰火如何中风?”

“就师太病例而言,适才问了,师太平素饮食不当,喜甜食,内伤脾胃,积湿生热,复因肝阳素亢,烦劳,阳化内风,引动心火,挟痰火上冲,脑络损伤,络破血溢。因脑神失养,以致脑窍不通,昏不识人;风痰挟瘀互凝络脉,以致面瘫口角㖞斜;风邪挟痰热旁窜经脉,气血痹阻,肢体失养,故右侧肢体偏废不用;风火亢盛,阳盛则热,故骤发壮热。”

龚铭瞧了一眼钱不收,疑惑道:“杜大夫所说,听来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呵呵,太过匪夷所思了。自古医典,都说的是脉络空虚,风邪乘虚而入所致中风,没听说过……”

钱不收插话道:“我师父说过,嘴上说的再好,也不如把病人的病治好。咱们还是不要争论了,就让师父下方看看,是否有效,若是有效,以后治中风,咱们也就多了一道验方了。”
龚铭点点头,两人的用方都没能力挽狂澜,反倒病情更趋严重,只能退位让贤。

杜文浩昨晚一夜都在琢磨这个病案,脑袋里已经想遍了所有学过的关于中风的知识,事到临头,却还是有些茫然,理了理思绪,暗自一咬牙,拱手道:“我这方也未必能成,先说来两位听听,共同参详,若是不行,咱们再换。”

钱不收苦笑:“师太的病情发展迅速,只怕没有更多的时间让我们慢慢调整药方了。”

“是啊,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先听听杜先生这方子,咱们一起商量看看,找个确切用方,全力施救吧。”

杜文浩沉吟片刻,暗自一咬牙,道:“以三七粉止血祛瘀,三七粉治疗中风,不管是出血性的,还是脑血栓缺血性瘀阻,都能治。另用安宫牛黄丸与至宝丹清热祛邪、开窍醒神,每三个时辰一次,交替使用,先求止血醒神退热,方可转危为安。”

第101章 古怪医术

龚铭瞧了一眼钱不收,满脸疑惑道:“这至宝丹老朽倒知道,只是这三七粉和安宫牛黄丸,如何配伍,杜大夫能否指教?”

三七最早出自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而安宫牛黄丸作为治疗温病的凉开三宝之首,则出自清朝名医吴瑭《温病条辨》,这两种药在宋朝都没有出现,龚铭自然不知。而安宫牛黄丸的配方杜文浩先前抢救刘捕快时已经用过,取得显著效果,当时钱不收问起,杜文浩把这配方告诉了钱不收,对此钱不收很是感激,也成了后来杜文浩遭遇许四海诬告的时候,钱不收毅然到堂作证帮助杜文浩洗脱了冤屈的原因之一。

不过,钱不收也没听说过三七粉,心里也想听听,只是,他现在已经是杜文浩的徒弟,自然要维护师父的医术独家秘笈,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龚大夫,还是请我师父用药救人要紧,这医道切磋,以后再说不迟。”

龚铭刚才也是好奇心重,他一把胡子的人,如何听不出钱不收这话中的意思,也发觉自己追问人家医术秘技很是不妥,忙歉意一笑,捋着胡须点头道:“对对,是老朽失礼了。还请杜大夫用药救人。”

此时的杜文浩,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过来什么都想露一手显摆一下的毛头小伙子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知道自己医术和医学知识在宋朝的巨大价值,不能再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甚至还追着屁股告诉别人了,再说了,这方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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