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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沐轶)-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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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汉和吴氏急忙磕头谢过,在孙子搀扶下,退到了堂外。
庄知县目光冷峻望向许四海:“原告,你的人证已经全部翻供,物证也被证明是错的,另外两个原告也撤诉了,你呢?”
许四海陪笑道:“学生撤诉!也不告了,学生当时没细察,误以为那脾脏上的裂口是刀割的,又听信了一些传言,这才误会了杜先生,实在不该。”转身对杜文浩深深一礼:“杜先生,鄙人这里向您赔罪了!……,呵呵”
啪!
庄知县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原诉可撤,但你诬告之罪,又待如何?”
许四海额头冷汗淋漓,哆嗦着道:“学生……,学生愿意赔偿被告损失!以弥补学生的过错。”
庄知县本意和稀泥,闻言点头,和颜悦色对杜文浩道:“杜先生,原告已经认错,愿意赔偿了解此案,你的意思是……?”
杜文浩背着双手,冷声道:“大人,我听人说‘诬告反坐’,不单单是赔钱了事吧?如果诬告者都能赔钱了事,有钱人岂不是能随意诬告他人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处罚吗?”
“这个……”庄知县捋着胡须笑得有点尴尬。
杜文浩斜了一眼许四海,悍然道:“他既然诬告我庸医故杀人罪,诬告反坐,那就该按这个罪名对他进行处罚,这才公平!我虽然不懂刑律,但对于故意杀人的罪犯,好像应该枪……,应该砍头或者吊死的,对吧?”
诬告反坐,就是用诬告的罪名来对诬告者进行处罚。许四海诬告杜文浩的是庸医故杀人罪,按照大宋刑律《宋刑统》的规定:“诸医故不如本方,杀伤人者,以故杀伤为论”,也就是说,医者如果故意不按医疗规定操作,致人死伤的,按照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论处,按《宋刑统》,该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诬告反坐历朝历代都有规定,一般老百姓都知道,许四海当然也知道,所以一听这话,许四海吓得身子一软,脑袋嗡嗡作响,差点瘫在地上。
第77章 刀笔吏
庄知县和侯师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一笑,杜文浩的意见早在侯师爷意料之中,刚才中途退堂救人,重新升堂之前,侯师爷已经做了安排,并给了庄知县点拨,庄知县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
庄知县轻咳一声,道:“杜先生所言没错,的确是该诬告反坐。只是,许大夫状告你的,是庸医误杀人罪,而不是庸医故杀人罪,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了,呵呵。”
庸医误杀人罪,按照《宋刑统》的规定,最高量刑只是“徒两年半”,跟庸医故杀人罪的死刑可谓相差万里。
杜文浩眉头一皱:“不对吧,我明明听到他说的是庸医故杀人罪的。”
庄知县摇摇头:“杜先生,你果真听错了,要是不信,你可以查看升堂笔录的,——书吏,把笔录给杜先生看看。”
书吏答应了,忙将拿着笔录过来,双手送给杜文浩。
杜文浩接过一看,在状告案由一栏里,的确写的是“庸医误杀人罪。”只不过,墨迹似乎还没干,显然是重新抄写的。心中顿时明白,侯师爷在后面搞鬼了,让那书吏替换了首页。又翻看后面的记录内容,发现后面许四海说的一些指控杜文浩故杀人罪的关键情节都记录得轻描淡写,心中很是奇怪,而且墨迹已干,显然是当时的真实记录。他脑袋一转,立即明白了,这肯定是侯师爷事先作了交代,让书吏记录时做了处理,将来杜文浩败诉,好大事化小,保他杜文浩。
杜文浩看清楚之后,心想,既然人家煞费苦心这么帮自己,现在和稀泥也是情非得已,毕竟这许四海的姐夫是衙门的主簿,所谓官官相护,走到哪都是一样,只能就给他们这个面子,不深究了。再说了,就算定了许四海诬告的是庸医故杀人罪,也砍不了他的头甚至重判不了,毕竟他诬告过程中便被揭穿,没有造成严重危害后果。
眼看杜文浩盯着那记录稿纸,脸上阴晴不定,庄知县也有些发怵,心想,这年轻的大夫擅长神医华佗的剖腹疗伤神技,连钱不收这神医对他都推崇有加,医术肯定了不得,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毛病不少,钱神医有时候看病也不怎么灵,将来恐怕少不了要请这年轻大夫看病,不能得罪了,但怕他深究下去不好办,这件事能糊里糊涂过去最好。
想到这里,庄知县轻咳一声,对许四海道:“许大夫,你当初状告杜先生的是庸医误杀认罪,没错吧?”
听庄知县这么一说,许四海惊喜交加,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脑袋反应还算快,急忙连连点头:“对对!学生状告的,的确是庸医误杀人罪,其实是一场误会,学生知错了。”
“好!许四海诬告之罪源于误会,且当堂及时认错,未造成恶果,本县从轻发落,杖责三十,赔偿苦主损失——至于陪多少钱,原告你看着办!”
许四海不知该笑该哭,虽然免了牢狱之苦,却躲不过一顿板子,但这已经是人家暗中帮着自己了,只得苦着脸对庄知县深深一礼:“多谢大人恩典!”
庄知县道:“许大夫,先交赔偿金吧!”
许四海伸手入怀里,将钱袋掏了出来,走到杜文浩面前,躬身道:“杜先生,这官司纯属误会,实在对不住,都是在下的错,让你受委屈了。这是在下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杜文浩本想接过钱袋扔他脸上的,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扔掉?这是他赔偿损失的钱,照收不误!
杜文浩一把抓过钱袋,在手心里垫了垫,里面是碎银子,估计有个几十两。冷声问:“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个明白,不管你状告我什么罪名,都说我是庸医,现在我想请问许大夫,杜某到底是良医还是庸医?”
“良医!呵呵,杜先生能施展神医华佗的绝技剖腹疗伤术,连钱神医这样孤傲的人也甘愿下拜为徒,杜先生堪称神医中的神医!”
杜文浩听得出他话语里有挑拨钱不收的意思,想留下这伏笔,离间自己与钱不收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禁不住瞧了钱不收一眼。
钱不收当然也听出来了,正色道:“没错,杜先生擅长华佗神技,单凭这一点,足以做老朽的师父,老朽重新拜师,真心纳入师父门下!”
钱不收撩衣袍跪倒在地,咚咚咚给杜文浩磕了三个响头。阎妙手和憨头在堂外见了,也跟着跪倒给杜文浩磕头。
杜文浩急忙上前将钱不收搀扶了起来。
堂外又是一阵骚动,很多人只听说钱不收打赌输了,拜了一个游方郎中为师,都不太相信,此刻见钱不收竟然在大堂上当众磕头再次拜师,惊诧不已,一片啧啧称奇声。
庄知县惊堂木一拍,喝了声:“来人将许四海杖责三十!”
几个皂隶上来将许四海拉到月台上,在一根独条长凳上按到,扯下裤子,抡起板子噼里啪啦一顿狠揍,这些皂隶与捕快都是同衙兄弟,眼见这许四海竟然诬告救了捕快性命的恩人,都对他恼恨有加,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这三十杖打下来,比五十杖都厉害,直打得许四海屁股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哭爹叫娘,死去活来,估计三个月都下不了床。
三十杖打完,许四海已经昏死了过去,家人急忙上来给敷上金疮药,用门板抬着匆匆走了。
“退堂!”庄知县惊堂木一拍,袖袍一拂,背着手踱着方步进后堂走了。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杜文浩、钱不收等人和捕快们抬着刘捕快出了大堂。
路过人群中时,杜文浩感觉到了有一双灼热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扭脸过去,发现那灼热的目光,来自几个年轻女子之中,这几个女子穿红戴翠,莺莺燕燕的,似乎不是良家闺秀。其中一个石榴裙的女子格外的抢眼,烟波火辣辣的又充满了柔媚,可惜没等他看清相貌,便被簇拥着呼啦出了衙门。
重新回到五味堂,将刘捕快安置在后面简易手术室里,刘老汉和吴氏负责照料。杜文浩见刘捕快精神不错,手脚都能活动了,便叮嘱刘老汉和吴氏,晚些时候可以搀扶他下床站立,慢慢行走,防止肠粘连。
刘老汉又跪倒磕头,求杜文浩帮他看看病。杜文浩便又重新给刘老汉把脉,确诊他方才急死的原因是“真心痛”,也就是西医的急性心肌梗死。下了方让他找方抓药,并叮嘱了平时注意事项。
安置好刘捕快他们之后,众人这才来到大堂说话。
杜文浩对神医钱不收深深一礼:“多谢神医仗义相救,要不是神医出面作证,这件事只怕没这么轻松解决。”
钱不收急忙躬身还礼:“师父,这是劣徒应该做的,以后请直呼老朽名讳即可,‘神医’二字再不敢当,以后师父再要如此称呼老朽,老朽无地自容矣!”
杜文浩谦逊几句,钱不收执意不肯,杜文浩只好称呼他为‘不收’。
杜文浩又谢过雷捕头等人帮忙,尤其是该好好谢谢庞雨琴,路上他已经听说是庞雨琴去求钱不收来出堂作证的,他父亲庞县尉幕后打点,这才摆平了这件事,只是他向庞雨琴谢礼时,庞雨琴羞答答躲在雪霏儿身后不肯受礼。
杜文浩掏出许四海赔偿的一袋银子交给林青黛:“上次合股,我一文没出,还占了两股,一直心头有愧,这也不知道有多少,都算是我的出股好了。”
林青黛摇头不接:“那不行,都说好了的,你用医术入股的,再要出银子,那就不成话了。”
杜文浩坚持要给,林青黛执意不肯,还说杜文浩这样做是表明不想用医术入股,不想在五味堂坐堂行医了。杜文浩无奈,只好作罢。
雪霏儿瞧了一眼庞雨琴,说道:“杜郎中,你先前不是说没钱置购地的吗?现在有钱了,怎么不购地买房,迎娶咱们美丽的新娘呢?嘻嘻”
“死妮子!找打!”庞雨琴涨红着脸追着雪霏儿要拧她。
雪霏儿咯咯笑着绕着杜文浩跑,边跑边说:“还害臊哩?这都是迟早的事!”
“你还说!”
林青黛道:“好了别闹了,我先帮杜先生点点看,够不够钱置房买地的啊。”庞雨琴立即站住了,也不理雪霏儿一个劲做鬼脸。
第78章 伤口急性感染
林青黛将钱袋里的银锭和碎银子倒在柜台上,称了一下,总共有九十二两多一点。林青黛把钱放进钱袋交还给杜文浩,说道:“这钱只勉强够买个小院落,买不到像样的宅院。如果要置地,只怕就更不够了。”
雪霏儿吐吐舌头,对庞雨琴道:“哈,还嫁不成!干着急吧!”
庞雨琴瞪了她一眼,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林青黛瞧了庞雨琴一眼,笑道:“今天也算因祸得福,衙门大堂上大伙都知道了杜先生擅长华佗神技,这消息一传开,恐怕不少病患都会来找杜大夫治伤哩,还愁赚不到钱吗?照我说,要置办家业,就不能太简陋了,至少得买栋像样的三进门大宅子,迎娶新娘才像样,庞姑娘,你说对吧?”
庞雨琴羞答答低着头不敢接腔。
杜文浩笑道:“林掌柜这话对,我也不想买个太简陋的宅院,还是攒够钱再置房产买地吧。——林掌柜,这钱你帮我收着。行吗?”
“那不成,咱们两是合股,我帮你收银子,会乱了规矩的。你这银子还是让庞姑娘收着好一些,她心里也好有个底。”
钱不收捋着胡须摇摇头:“林掌柜这话有些不妥,还没过门便如此的话,恐有人说闲话,反倒有损三小姐的清誉。三小姐先前来求老朽去救师父时,情急之下都要下跪了,三小姐对师父可谓情深意重,令人赞叹啊!”
雪霏儿笑道:“神医,你好像应该称呼她为师娘才对哦!嘻嘻嘻”
庞雨琴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嗔道:“你这死妮子,我看你今儿个是不想活了!非治治你不成!”追着雪霏儿要打。
林青黛道:“堂里有不少病人等着先生瞧病呢,别闹了!”原来,他们从衙门回来的时候,跟着来了十多个病患,要让杜文浩瞧病,二女这才停止打闹。钱不收带着两徒弟也告辞回去了。
这一天,来五味堂就诊的病人明显增多,其中相当一部分是需要动外科小手术的,都是些疽痈疖疔之类的,没有大手术。不过也够杜文浩忙的了。
好在有雪霏儿和庞雨琴二女帮忙,庞雨琴帮着抄方,她的蝇头小楷工整娟秀,让杜文浩赞不绝口,遇到不急而且比较常见的病案,杜文浩都要跟二女解释,教他们如何诊察,只是,中医博大精深,这半天下来,两人反倒听到云里雾里的,不过她们也知道,要学好医术,需要长时间的记忆和经验积累,不是三两天就能成的,再说了,二女心思也不全在学医上,雪霏儿是为了好玩,庞雨琴则是为了能和杜文浩在一起。
杜文浩想起给刘捕快做手术一个人的艰难,决定在培养二女妇科医术的之前,先培养她们成为自己的外科助手,上一次讲得太匆忙,这次好好教她们。
没病人的时候,杜文浩便给她们两详细讲解外科手术助手应该具备的知识。告诉他们如何做手术准备,灭菌消毒的重要性,如何进行灭菌消毒,教她们如何止血、结扎、拭血、暴露术野、拉钩、剪线等等。
在自己处理病人的疔疮或者伤口感染等小手术过程中,杜文浩给她们详细讲解清创、缝合、引流、换药等基本外科常识。还找两块带皮的猪肉让二女空闲了练习。
这一天来瞧病的病人比以前多得多,直到天黑上了门板关店铺,还有好几个病人没看完,等都瞧完拿药走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虽然累,但很开心。
林青黛一盘点,这一天仅回来之后这半天功夫,光药材销售的营业额是前一日的好几倍,扣除成本,初略算下来,当日收入首次实现盈余!
林青黛经营五味堂药铺以来,几乎一直是亏本,连嫁妆都快赔光了,今天是第一次赚钱,虽然赚得还不算多,但对她来说,赚钱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喜悦的了。
林青黛兴匆匆把这事告诉了杜文浩和庞雨琴,两人也是非常的高兴。看来,今天这件事坏事变好事,反倒帮杜文浩扩大了知名度和影响,而且许四海也不敢公然捣乱,所以病人便明显增多了。
林青黛高兴之余,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大家欢聚一堂,酌酒庆贺药铺首次扭亏为盈。
可是,大家刚喝了第一杯酒,还没等吃菜,就有人来敲门。
傻胖忙去应门,打开小门,见门口站着的是济世堂的憨头。憨头急声问:“我师祖在吗?”
“在!后堂吃饭呢,进来一起吃?”
“不了,我有急事找师祖!”憨头急匆匆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对杜文浩鞠了一躬,道:“师祖,师父请你到济世堂一趟。”
“有事吗?我这正吃饭呢?”
“有个急症,师父想请您去会诊。”
林青黛问道:“这么急吗?连饭都不顾的吃?”
“是……,是很急的事,上午的时候,我师兄……用了……师祖您教的法子……,给周捕快处理了伤口,现在,周捕快全身高热,神志不清,谵妄,师兄说是师祖您的法子……可能……这个……师父诊察后,说周捕快有性命之忧,特烦请师祖您去一起会诊。”
杜文浩和林青黛相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是心头一沉,憨头刚才吞吞吐吐说了阎妙手说周捕快病危是因为用了杜文浩教的处理伤口的办法,以憨头对杜文浩的敬重来看,这话肯定已经做了淡化处理,原话肯定很难听,杜文浩阴着脸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看看,你们接着吃!”
“我也去!”庞雨琴跟着站了起来,看见杜文浩郑重的神情,庞雨琴不放心了。雪霏儿也嚷着要去。杜文浩点点头,心想这涉及外伤处理,正好让他们两有个感性认识,便带着二女,挎着自己的出诊箱,跟着憨头来到了济世堂。
此时夜已深,街边铺面早已经关了,古代小城镇里也没有什么路灯,只靠临街的房屋的灯光照耀,能看清路上的情况。
三人高一脚地一脚来到济世堂,还没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周捕快的声音:“贼子休要猖狂……!放箭!快放箭……!娘,你吃饭了吗?……二妞,我家母猪生了一窝崽,我们去看……”
杜文浩心头一沉,听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显然已经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刚才憨头说了,这周捕快是阎妙手进行的外伤清创,如果外伤感染导致谵妄,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推门进去,只见济世堂大堂里挤满了人,雷捕头和龙副捕头,还有好几个捕快围在四周站着,他们用门板把周捕快抬来的,周捕快的老父亲、媳妇、小孩已经哭成泪人。钱不收背着双手站在那,神情凝重,脚边放着一个空了的灌药用的药壶。显然已经给周捕快灌过汤药,但没有效果。
阎妙手脸色煞白站在那里,嘟哝着:“师父,你也看见了,上午的时候,我的确是完全按照他教的办法进行伤口重新处理的,现在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他这法子有问题!”
钱不收哼了一声:“你也用这法子给好几个伤者做了清创,他们怎么没出现的?”
“这个……,不管怎样,反正是用了他那法子出问题的,就该找他质问。”
正说着话,杜文浩推门进来了。钱不收一喜,迎上去拱手道:“师父来了!周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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