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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沐轶)-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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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医频频点头,钱不收也捋着胡须微笑道:“师父曾说过:‘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不能随证用方,就算是经方,也治不好病,甚至反倒会使病情恶化。’”

杜文浩笑了,这是当初两人在董达县斗医的时候,杜文浩教训钱不收师徒的话,想不到他竟然记在心里了。

杜文浩点头道:“是啊,在阳和汤中,熟地黄的作用主要是滋补阴血。但是,熟地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效,是滋补肾阴,填精益髓,是补肾阴的要药,正好对应肾气亏虚,肾不纳气之证。鹿角胶,补肾助阳,强壮筋骨,与熟地黄合用,养血助阳,以治其本,共为君药。其中熟地黄必须重剂,至少要用到八钱。”

杜文浩这么对药方配药一解说,众医便都恍然,连声称是。

杜文浩又续道:“留饮心下,苓桂术甘汤只能让心阳暂时振作,寒凝受抑,却不能消除。对于寒凝湿滞,必须温通之药才能化解,而方中干姜、肉桂都是温热之品,干姜能温中散寒,温肺化饮,可破阴通阳;由于寒在营血,而肉桂不仅能治虚阳上浮,还能入营温通血脉,正好对证留饮心下和痰饮藏肺二证;麻黄可辛温达卫,宣通经络,引阳气,开寒结;白芥子祛寒痰湿滞,可达皮里膜外,后两味药既能使血气宣通,又可令熟地、鹿胶补而不滞。甘草生用为使,解毒而调诸药。诸位,这方不正是给眼下这病预备的吗?”

谢大夫首先击节叫好,其余众医也都惊叹拜服,连声称赞。

耿大夫听得更是如醉如痴,摇头晃脑赞叹道:“妙极!真是妙极啊!能将阴证名方用于气喘之证,若不是深谙医理,谁能如此?佩服!佩服啊!”

杜文浩笑了:“我这也是纸上谈兵,到底是否有用,还得用了才知道。”

耿大夫道:“一定有用,若是这方都没用,那就只有神仙才有办法了。”

谢大夫也乐呵呵道:“是啊,那咱们都不用学医了,改寻仙访道,学鬼神之术去了,呵呵呵”

众医都仰天大笑。

当下,耿大夫提笔写了方子,递给杜文浩过目确认之后,交给了那姑娘的父母照方抓药。

这老两口听不懂杜文浩他们所说的一大串,但是,也看出来众医对杜文浩的推崇,心中知道这下子女儿的病有了希望,都是兴奋不已,忙不迭地连声感谢。

这姑娘用药一剂之后,果然气喘大减,三剂用完,不仅气喘痊愈,还能下地劳动了,只是有些头昏汗出,再来复诊,杜文浩随证加减,将上方麻黄去掉,增加了五味子三钱,连服十剂,此后再没复发过。

杜文浩接着给第二个疑难杂症病患看病。凑巧的是,这也是一个喘病患者,只不过比刚才的要严重得多。

这病患也是一个女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了,侧卧在床上,不停哮喘。她的儿子站在一旁,面色焦急地望着杜文浩。

杜文浩在她床边椅子上坐下,问道:“老人家,你是看哮喘吧?”

“是啊!”老妇点点头,喘气跟拉风箱一般,还不时费力地咳嗽:“老病,呼哧……,差不多有三十年了,近些年咳嗽气喘越发的厉害,咳咳……,尤其是近日……,更加厉害了……呼哧……”

杜文浩望了一眼旁边的那中年人,问老妇道:“老人家,这是你孩子吧?您说话费劲,要不让他帮你说,若是说的不对的,你再纠正。您看好吗?”

老妇感激地点点头。

杜文浩问那中年人:“你母亲咳嗽有痰吗,什么样子的痰?”

“有痰,痰是白色的,有泡沫,比较稠。”

“咳痰容易吗?”

“嗯……,”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注意到,随口说了句:“还行吧。”

老妇连连摇头:“不!咳咳……,痰不好咳,呼哧……,就想把它咳出来啊,咳咳……,咳出来这胸口就舒服一些,咳咳……,没那么闷了,喘气也好一些,呼哧……”

“还有什么别的症状?”

中年人道:“嗯,我母亲经常说她头痛,痛的时候发胀,还经常出汗,怕见风,心发慌,气短。”

“身上发热不?”

“不发热。”

杜文浩又问了饮食、睡眠、二便和既往病史情况,没有什么特别的。望舌诊脉,发现舌色暗而质胖,苔薄白,脉浮滑。

杜文浩又问这是谁的病人,一个胖胖的大夫过来躬身施礼:“御医大人,这是鄙人的病患,鄙人姓李,这老妇哮喘病,鄙人辨证为外邪犯肺,入里化热,痰热内壅,肃降失常,以致咳喘不止。”

外邪犯肺中的外邪,包括风寒、风热,燥邪等外因,不同外因,证属不同,都是外邪袭表,卫阳功能失职或者因外邪犯肺,导致肺气失于宣发。而外邪袭表所致风寒表证,数日未能治愈,往往会侵入肌体内部而转为里证,外邪入里生热,即所谓“入里化热”。

在中医理论中,肺除了解剖学中呼吸功能之外,还主行水,一方面是通过肺气宣发作用,将脾气运送到肺的水液和水谷之精中比较轻清的部分,向上散布到头面诸窍,并外达皮毛,形成汗液排出。另一方面,通过肺气的肃降作用,将比较稠厚的部分,向内向下输送到脏腑,最终形成尿液。

一旦外邪袭肺,使得肺气行水功能失常,会导致脾传输到肺的水液不能正常布散,从而在肺部聚而成为痰饮水湿。而水饮蕴聚肺中,会阻塞气道,于是便有喘咳。

如果外邪是燥邪,会灼伤津液,导致痰量较少且粘稠,以致难以吐出。

李大夫续道:“鄙人以麻杏石甘汤加味治疗该证,其中,灸麻黄、杏仁各三钱,葶苈子、苏子、桑白皮、地龙各五钱,黄芩、当归、白芍、甘草各三钱,瓜蒌仁、枳壳各四钱,石膏、鱼腥草各十钱。服药之后,喘咳反而加重,憋气喘促增多。鄙人细思辨证,并无差错,为何不仅无效反而病情加剧,实在费解,所以特送来请教御医大人指点。”

杜文浩听罢,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低头沉吟片刻,才抬头望向钱不收。

钱不收忙躬身答道:“弟子辨证与李大夫相同,审视其用方,也无不妥,不知何故,为何不效。”

杜文浩眉头紧蹙,又沉吟了片刻,对那老妇道:“我再给你摸摸脉!”

拿过老妇的手,杜文浩闭着眼睛细细体察脉象,好一会,才缓缓放开,半晌无语。

一众医者都眼巴巴望着杜文浩,等着他指点迷津,可杜文浩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半合双眼,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英子听不懂他们讨论的病案,她只关心杜文浩怎么样,眼见他神情倦怠之极,不觉心疼不已,伏在他耳边低低道:“少爷,先歇息一会吧,让钱太医他们顶替一会,先继续看着病,晚些时候再……”

听了英子的话,杜文浩眼睛唰的一下亮了,情不自禁扭头过来,抓住英子的素手,波的亲了一下,这声很响,场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臊得英子埋着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甜滋滋的。

众医愕然之间,杜文浩哈哈大笑:“我的英子就是聪明!你们说,世间还有比我英子更聪明的女孩吗?肯定没有了!哈哈哈哈”

众医面面相觑,不知御医大人所云之意,都陪着打哈哈。

杜文浩对老妇的儿子道:“李大夫先前开的药在不在?”

“在啊,服用之后病情加剧,便没再服用了。”

“马上拿来给我瞧瞧!”

那中年人急忙答应了,跑到门口,叫了等在外面的家人赶紧回去把老太太剩下没服的药拿来给御医大人过目。几个亲属答应了,急匆匆走了。

众医不解,谢大夫拱手道:“御医大人,莫非……,这药有问题?”

杜文浩点点头:“说实话,我的辨证和用药与李大夫和劣徒完全相同,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疗效,刚才我重新诊脉复查,又细思良久,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出错,又细究四诊,也无遗漏差错。为何不效,实在是不明白。是我的俏丫头刚才说的那句话提醒了我!我陡然发现问题存在的原因,——很可能存在的原因!”

英子又羞又臊,低声道:“少爷,我哪说了什么了,你尽拿人家逗乐!”

“这次是真的!”杜文浩乐呵呵道,“你让不收他们顶替我一会,让我想到,会不会方药中的什么药被人顶替了,使用了假药或者劣药,这才没能产生疗效!”

众人都顿时明白了,李大夫涨红了老脸,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上前抱拳拱手道:“御医大人,这老妇是在鄙药铺诊的病,也是在鄙药铺拣的药,鄙人敢以性命打保票,鄙药铺绝无假药和劣药,所用的都是上等道地药材!”

杜文浩微笑道:“这一点本官绝对相信,还是先等等看,要知道,药材问题,不仅仅是药材假劣的问题。”

御医大人都明确表态表示相信了,李大夫自然无话可说,便都静静等着。

阎妙手摇着一把折扇一直站在后面听着,有些听不明白,见杜文浩此刻在闭目养神,其余医者又都不说话,静心等待药物送来,场面颇有些气闷,便趁机想问问心中困惑,折扇一收,挤上前躬身抱拳道:“师祖,徒孙对此病案有一处不解,不知师祖能否指点迷津。”

杜文浩并不睁眼,懒洋洋道:“说罢。”

“是,师祖,麻杏石甘汤中麻黄一味,辛散苦泻,性烈走窜,这老妇年迈体衰,喘咳三十余年,其肺气必虚,只怕不耐此药,何不舍麻黄另易他药?”

杜文浩微微张开眼睛,很奇怪地斜了他一眼,又闭上了双眼,缓缓道:“嗯……,那你说说,麻杏石甘汤中,为何要配伍麻黄这味药?”

第330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阎妙手躬身道:“方中麻黄,辛散苦泄,温通宣畅,能外开皮毛郁闭,使肺气宣畅,内降上逆之气,复肺司肃降之常,以此清肺平喘。”

杜文浩点点头:“说得不错,肺主宣发和肃降,外邪犯肺,肺气不降而上逆,所以人就会咳嗽和气喘,肺同时又主调通水道,水不得下行而变生为痰。该病例就是这种情况,外邪犯肺,宣降不利,以致咳喘。用方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清肺化痰,宣肺理气,止咳平喘。麻杏石甘汤中麻黄宣发肺气,杏仁肃降肺气,一宣一降,调理肺气,如果不用麻黄,你指望哪一味药来宣发肺气呢?”

阎妙手有些尴尬,呵呵笑道:“可是,麻黄性烈走窜,而老妇久病肺气虚弱,这个……”

“你方中石膏、甘草用来做什么的?而且用量超过麻黄的三倍!目的是什么?就是制约麻黄宣肺而不助热,防止麻黄性烈走窜嘛,再说还有甘草,也能益肺气,使宣发降泄而不伤肺气啊。你呀,这是杞人忧天!经方配伍,如何会留下此等漏洞呢?学经方要细细研究,不能囫囵吞枣!”

阎妙手涨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是,徒孙谨记师祖教导。”

那老妇的儿子犹豫片刻,神情紧张地问道:“御医大人,请问……,如果麻杏石甘汤里不用麻黄……,会怎么样?”

杜文浩道:“如果方中无麻黄辛温宣散,那就如同诸药无首一般,引经入肺,宣肺散邪之力必然大减,结果就是肺气滞郁,必然咳喘会越来越重的了。”说到这里,杜文浩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悟,道:“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难道……?”

那中年人一拍脑袋,咕咚一声跪倒在母亲床前:“娘,是孩儿害了你!”说罢,伏地哀嚎,痛哭流涕。

李大夫也发觉不对劲了,上前两步,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人伏地哭泣道:“我开了药方抓了药回家,要给娘煎药,正在抓药放进砂锅煎熬的时候,见我娘咳喘得很厉害,我以前也学过几年医,知道麻黄性善走窜,当时的想法跟这位阎大夫是一样的,就怕我娘病久了肺虚,经受不住麻黄之力,所以……,呜呜呜,我就自作主张把这味药给拣出来了,想着少一味药应该问题不大。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呜呜呜……”

正在这时,先前派去拿药的人端着药回来了,煎过的药渣和没有煎的药包都拿来了。杜文浩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的话,还是展开检查,果然,在没有服用的药包里,各药都没问题,而砂锅药渣里,却没有麻黄这味药。

李大夫气得直吹胡子:“你……,你……当真是!唉!你这样毁了老朽声誉倒也罢了,害得你母亲饱受痛苦煎熬,当真不孝啊!”

中年妇人痛哭流涕,不住地磕头。

老妇伸手拉扯着儿子,连咳带喘说道:“儿啊,没事,咳咳……,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呼哧……,赶紧起来吧,娘知道……,咳咳,你是为了娘好,呼哧……”

杜文浩道:“经方配伍,那都是千锤百炼过的,只能随证增减。若擅自剪裁,就算是差一味药,或者剂量多少的变化,都会导致疗效迥异,甚至成了他方,不能治病不说,还会害人的。这医道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如果学艺不精,必然适得其反,一知半解,尚未技满出师,还是不要轻易给人下方的好。”

那中年人连连磕头:“是,御医教诲,小的铭刻在心,以后再不敢了。”

杜文浩失血过多,不耐辛劳,诊病虽然不是剧烈运动,但是却十分耗费心智,所以又感到有些头昏眼花了。众医也都看出来了,本来还想跟杜文浩讨教一些医术的,可是见此情景,也不好打扰了。谢大夫躬身道:“御医大人诊病辛苦,请回房歇息吧,待身体康复之后,再指点我等医术。”

杜文浩勉强点点:“实在抱歉,我就先行告退了。”在英子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回到了楼上。

杜文浩在床上躺下,怜儿给她喂服了参附理中汤,然后又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才醒来。休息过后,气色好一些了。

雪霏儿和庞雨琴已经回来了,见杜文浩精神还不错,没有什么意外,这才放心,说了培训的事,这些稳婆、女官听说她们两位就是昨日救活苏家大少爷的京城御医的夫人,都是啧啧称奇,对她二人的医术自然是信任有加,听得格外专心,严格按照两人的要求进行学习,所以培训非常顺利,由于嘉州人口不多,稳婆和女医也就那么十几个,乡下的还没到,一天时间就把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是她们自己记忆背诵。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店伙计上来禀报,说知州衙门的刘县尉有要事禀报。

众女都回避进里屋,杜文浩吩咐让他进来。

刘县尉哈着腰进来,躬身施礼:“下官拜见御医大人。”

“刘县尉请坐!”

“多谢大人。”

刘县尉歪着屁股坐下:“御医大人,下官向苏家大少爷苏诚进行了了解,苏诚一直坚持说记不清楚了,下官觉得,苏大少爷说的有些让人生疑,像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怎么会忘记呢?所以下官又问了这之前的与受伤无关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就更让人奇怪了。只是苏少爷一直坚持忘记了,下官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特来请御医大人指点。”

杜文浩微笑:“是啊,被害人的目击证词,那是缉拿真凶最有利的证据,可是,如果没有这种证据,却也不能不侦破案件啊。”

刘县尉陪笑道:“那是那是。只不过……,鄙州一向太平无事,下官就任县尉以来,呵呵,至今还没遇到过命案,这是第一件命案,而且还是未遂,本官实在不知如何着手侦破啊。实在惭愧。”

古代没有专门的刑侦学院,不管是知县、知州还是县尉通判,侦破案件都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都是派出捕快限期破案,而捕快们当然更没有什么经验了,聪明一点的明察暗访,要不就只能挨板子或者乱抓好人充数,要不花钱买其他罪犯认罪抵数。

这个案子是杜文浩亲自交办的,杜文浩是五品御医,皇帝身边的人,县尉自然不敢糊弄,所以硬着头皮来找杜文浩,与其说是请示汇报,还不如说是报告这案子侦破难,想着杜文浩肯定也没什么辙,这样就不会逼得太紧了。他却不知道,杜文浩是来自现代社会的法医,专门学过侦破知识的。

不过,杜文浩并不想直接插手侦破案件,毕竟这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想指点一二就行了,所以打了个官腔之后,说道:“本官以为,县尉大人可以从苏大少爷受伤前的行踪入手,调查与苏少爷往来密切的人员,最好是事发之前与苏少爷有过往来的人。特别是与苏少爷有恩怨纠葛的人。也许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刘县尉频频点头,一付茅塞顿开的样子,喜笑颜开拱手道:“多谢御医大人指点,下官这就派人开始着手调查。有新的消息立即向您汇报。”

刘县尉走后,杜文浩无奈地摇摇头。

晚上,钱不收和阎妙手来汇报白天的诊病工作,送来的疑难杂症本来就不多,下午和晚上钱不收全都解决了,到底是一代名医,嘉州这些大夫们头痛不已的病案,在他手里还真很少有搞不定的,所以没有疑难医案给杜文浩送来,杜文浩正好借机好好休息。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雪霏儿道:“下午的时候,我们去看了那产妇,压根就没有临盆症状,只怕还有一段时间呢,算算日子也还没到。对吧?雨琴姐。”

庞雨琴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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