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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沐轶)-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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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家没有人种田?”

“没有了,从前种田还可以勉强度日,如今官府税收实在太重,一年的收成全都给了……,嘿嘿,不说了,反正我们这个店子还可以撑下去吧。”

杜文浩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正埋头苦干,也不管大人说些什么。只管自己的肚皮填饱就好。

“以后再苦还是要给孩子吃饭,他正在长身体,可是不能亏了孩子。”

妇人连连点头,羞愧地说道:“家里还有一个老母身体也不好,家里全靠这点收入,所以……,嘿嘿,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杜文浩喝完了粥,孩子也已经吃完了桌子上所有的饭菜,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朝着杜文浩嘻嘻地一笑,杜文浩这才发现,小家伙竟然正在换牙,两个大门牙都没有,真是可爱。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杜文浩想着宋神宗他们也该起来了,便起身告辞了。

妇人牵着孩子的手目送杜文浩消失在了地平线上,这时孩子抬头对妇人说道:“娘,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对着里屋喊我爹啊,我爹不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

妇人惨然一笑,蹲下身来,道:“宝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娘一个人带着你,还有你奶奶,生活实在不容易,每次让你看见穿的好的客官便出来问娘要吃的,其实不过就是想省下一端饭来给你奶奶吃。”

孩子还是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道:“那娘怎么知道那些穿的好的人一定就会给宝儿吃的呢?”

妇人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亲昵地在那额头上亲了亲:“娘也不知道,就是想碰碰运气,毕竟这世上好人还是多的,再说这些有钱的人是不会在意一两个包子的钱的。”

“反正宝儿听不懂娘在说什么,只要可以象今天这个人一样,每天都有人给宝儿包子吃就最好,娘做的包子是最好吃的了。”

妇人心疼地将孩子搂在自己的怀里,再次在他光亮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站起身来,道:“好了,我们去给奶奶端早饭吃去。”

孩子笑着摸了摸自己圆鼓鼓地肚皮,牵着妇人的手,跟着妇人折回店子去了。

杜文浩一路上慢悠悠地走回到客栈,雨依旧下着,不过已经下的很小了,零星地飘打在杜文浩头上和身上,痒酥酥地并不觉得凉。

走到客栈门口,杜文浩见客栈门口的屋檐下坐着一个女子,和方才卖包子的那个女人年龄差不多,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她可没有那卖包子的妇人收拾的那么利索,头发凌乱,衣服破旧,脚上也只有一只鞋子,另外一只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怀里还有一个襁褓,这个女子正坐在那里嘤嘤直哭。

杜文浩走上前去,正要说话,那女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杜文浩这才发现女人的模样清秀,不过脖子上一个硕大的瘤子挂在那里,足有一个柚子那么大,感觉把整张脸都扯得变形了似的,看着实在渗人。

杜文浩正要询问,只见客栈门打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姑娘,粉衫白裤两条小辫搭在肩前,手上拿着一根柳枝,小辫一步一甩好看得很。

“杜掌柜,你起的这么早啊,我还以为就我起的最早呢。”

此人便是喻鸽儿。

喻鸽儿之前没有注意那女人,因为杜文浩走到那女人身边的时候,那个女人就突然不哭了,只是眼角还有泪水。

喻鸽儿从那女人身边经过,不经意地回了回头,大概也是被那女人脖子上的东西给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那女人一看喻鸽儿的表情马上低下头去抽泣。

喻鸽儿赶紧走到杜文浩身边低声问道:“她怎么啦?怎么脖子上……?”

杜文浩赶紧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而是给她指了指那女子,喻鸽儿明白过来,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这位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然后探头看了看襁褓,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孩子,便接着说道:“外面这么冷,小心你的孩子着凉。”

喻鸽儿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大概是一直由女子紧紧地抱着,好像并未感觉到凉意,依旧熟睡着不曾有醒来的样子。

女子摇了摇头,哭着说道:“我不想活了,可孩子还小,故而在这个客栈守着,看谁愿意收留我的孩子。”

杜文浩和喻鸽儿一听,顿时一惊,喻鸽儿顿时恼了,上前坐到那女子身边,指着襁褓里的孩子,道:“你是怎么做娘的,孩子才这么小,你就想把孩子送人,是不是又是那害人的青苗法让你没有活路了,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杜文浩一听,便忍住了笑,这个喻鸽儿永远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如今见到了谁过的不好,总是先把那青苗法拿出来说事儿,你做主?那谁你喻鸽儿做主呢?

杜文浩上前,那女子本能地往后仰了仰,刻意和面前这个男子保持距离。

“你躲什么啊,人家的媳妇可比你漂亮多了,哦,我不是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想说他已经有两个老婆了,再说还有我在呢。”喻鸽儿自觉失口,赶紧补充了一句。

杜文浩心想你不过听林青黛说,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

“你家男人知道你出来吗?”杜文浩问道。

女子一听杜文浩这么说,索性捂着脸大声地恸哭起来。喻鸽儿急了,赶紧说道:“你小声点儿,小心吵着孩子了。”

女子听喻鸽儿这么一说,声音果然马上小了:“我名叫小莲,家住东明县郊外的李村,因实在不能忍受家中男人的打骂这才逃出家来。”

“没有王法了,竟然还敢打人,真是太过分了。”喻鸽儿忿然。

杜文浩见女子脸色铁青,嘴唇苍白,想必在这个客栈门口坐了很长时间了,便道:“走吧,进去喝杯热茶吃点东西再说。”

女子一听连连摇头,道:“客官,你们若是好心就将我这苦命的孩子收留了吧,他爹定然是要再娶的,那后妈一定会亏养他,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求求你了。”说着竟然跪在了杜文浩的面前。

杜文浩赶紧示意喻鸽儿将女子扶起,喻鸽儿好声说道:“你有什么话等吃了东西再说,等吃了东西我们和你一起去找那混账的男人,他若是再敢打你,我们就拉他去见官。”

女子长叹一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道:“也不能怪他,若不是我这个害人的病,他也不会这样对我。”

“你还替那混账东西说话?”喻鸽儿生气地大声地说道。

“喻鸽儿,将这位嫂嫂先带进去吃点东西,有病看病,不要动不动就说死。”

“就是,我们杜掌柜可是神医,你遇到我们,就算是有救了,走吧。”

女子听喻鸽儿这么一说,不禁好好地看了看面前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俊朗小生,脸一红低下头去,低声说道:“神医不都是白发苍苍的吗?”

喻鸽儿朗声笑道:“我们这位杜掌柜就是年轻了些,不过他还是个神医。”

杜文浩实在是拿喻鸽儿这个小丫头没有办法,总有她说的,也不管这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

喻鸽儿将女子搀扶着进了门,迎面走过来王安石。

“王掌柜早啊。”喻鸽儿笑着说道。

王安石对喻鸽儿一直是敬而远之,若不是宋神宗的御侍,这个倔老头怕是理都懒得搭理,不过看在宋神宗的面子上,他还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王安石再看喻鸽儿身边的女子,道:“这是谁?”

女子胆怯地低下头去,喻鸽儿道:“她病了,家中男人打她,她就想出来寻死让杜掌柜和我遇到了,劝说她进来吃些东西,你不知道她的孩子长得可乖了,她怎么忍心丢下孩子不管呢?”

喻鸽儿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大堆,王安石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嘟囔一句:“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办,怎么还有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真是的!”说着从喻鸽儿身边走了过去。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您说呢,王掌柜?”

王安石没有想到喻鸽儿会回自己这么一句,有些尴尬,脸微微有些发烫,假装干咳两声背着双手离开了。

杜文浩走上前来,偷偷地对着喻鸽儿伸出大拇指,喻鸽儿得意地笑了。

“这个老夫子一天满嘴的仁义道德,关键的时候不但坐视不理不说,还说什么风凉话,不刺刺他不行。”喻鸽儿小声说道。

杜文浩不禁对这个小女子有些佩服了。

喻鸽儿将女子领到自己的房间,让客栈的伙计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给女子吃,女子先是不肯,后来见喻鸽儿要和自己急,这才哽咽将一碗面全部吃下,吃完之后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开始给杜文浩和喻鸽儿讲起自己的事情。

“我十七岁那一年嫁到了李村,男人叫李忠,其实才结婚那几年他对我挺好的,家中因为婆婆早亡,公公也是个随和的人,我也不用看老人的脸色,他也是重活累活一一不让我做,那几年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几年,后来,孩子生了没有多久,我发现脖子上有一个硬块,最初没有在意,因为不痛不痒,我们庄稼人一天活儿多,也就没有管,谁想这个东西越长越大,不到半年的功夫竟然长得有梨子大小了,从那以后,男人对我越发地不好,最初先是挑刺,不是嫌弃饭做的不好,便说我的活做的不好,后来他也不下地了,田地里的活儿全是我干,他就和村子里一帮子泼皮去县城赌钱耍女人,回来还非打即骂,我简直过不下去了,这才……”

“那他这么看不惯你,为什么不索性休了你?”喻鸽儿说道。

杜文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古代和现代可不一样,喻鸽儿没有嫁人,自然不太明白这个道理,从一而终的道理,在古代人的心里那可是根深蒂固的,不管是平民还是王贵,休妻可都是最丢人的事情,不光丢的是那个女人的脸,甚至是那个女人全家乃至全族人的脸。

果然那女子脸色一变,杜文浩赶紧解释道:“喻鸽儿的意思是,他应该对你好些,既然娶了你,就不该这样对你。”

女子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些,道:“他不敢,因为他知道我没有犯错,而且公公也是我伺候终老的,他没有理由要休了我,他若是休了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他李家的祠堂之上。”

没有想到还是一个这样贞烈的女子,喻鸽儿戏谑道:“你现在就要去死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他休你的那一天,你这一死,反而还应了他的心思,正好重新迎娶新人进门呢。”

喻鸽儿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这个叫小莲的女子却明白了喻鸽儿的意思,又伤感了起来。

喻鸽儿道:“好了,别再哭了,你再哭,方才喝得那些个面汤都要流出来了。”

杜文浩忍不住噗嗤一笑,小莲也不好意思地破涕而笑了。

喻鸽儿见小莲笑了,这才指着杜文浩说道:“你让我们杜掌柜给你看看再说,我去找五爷去。”说完起身要走。

杜文浩:“你去找五爷做什么?”

喻鸽儿诡异一笑,道:“给五爷说让小莲暂时住下来吧,免得过一会儿让她走了,她再一伤心又要寻死怎么办啊?”

杜文浩笑了笑,道:“那你不要着急着走,她本来就有些怕我,留我一人,她哪里还敢让我给她看病呢?”

喻鸽儿哈哈一笑,小莲则更加不好意思,小脸儿一红,将脸深埋在襁褓里了。

第286章 切除

杜文浩帮小莲颈部囊肿做了仔细检查,扪及多个大小不等的结节,腺体能随吞咽上下移动,按摩感觉光滑、质软、边缘不清,无压痛,皮肤颜色如常。断定是单纯性甲状腺囊肿,对小莲说道:“你脖子上这肿瘤是气瘿,我可以动手术切除。”

小莲不解地望着杜文浩,别说是她了,古代没几个人听得懂这句话的,因为宋朝外科手术切除的最多是疔疮之类的浅表肿瘤,象脖颈这样重要的部位做手术,在缺乏麻醉手段,又不掌握无菌知识的情况下,手术几乎就代表死亡。所以对这种肿瘤都是采用软坚消肿的药物治疗,对初起肿瘤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但对大型囊肿,效果却不佳。

杜文浩简单介绍了一下手术的过程,小莲明白了,可是杜文浩太年轻了,医术不足以让她信任。好在有喻鸽儿的花言巧语,加之喻鸽儿也梦想治好这病,赢得丈夫的心,所以很快答应了。

王安石头一夜多喝了几杯,都说人最怕就是喝闷酒,这闷酒和酒入愁肠的感觉是一样的,不但伤身而且伤心。再说王安石和杜文浩这些个年轻人不能相比了,人老了,更是禁不起折腾,夜半三更的躺在床上是辗转反侧,头象炸了一样的疼,口干舌燥地忍到天亮,这才起床准备出门找点粥暖暖受伤的胃。

下了楼,偏巧遇到让人头痛的喻鸽儿,被刺了几句,心里很不痛快,便又回屋了,想着这小丫头离开了之后,再去找吃的,没想到出了门,迎面又遇到喻鸽儿和杜文浩,还有个女的跟在后面。

“王掌柜早!”喻鸽儿微微躬身给迎面过来的王安石打招呼。

王安石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对这个一天叽叽喳喳不知疲倦的喻鸽儿说不上好感,在他看来孔子那句至理名言是有出处和依据的,头发长见识短,只是看在皇上的面子这才不得不勉强相处着。

小莲见喻鸽儿给王安石行礼,自己也赶紧低头躬身,王安石这才看见喻鸽儿身边这个女子脖子上挂着一个柚子大小的肉瘤,一脸凄凄然的样子,手上还抱着一个襁褓,便随口问道:“你的亲戚?”

“我的亲戚怎么会在这里呢?是一个生病的人,杜掌柜要给她看病,我们去给掌柜的说一声,给她找间房间,再给她弄些吃的。”

王安石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喻鸽儿怕多半又是古道热肠的劲儿上来了,怎么可以随便将一个陌生人就带来了呢?

杜文浩见王安石沉下脸来,猜到了他心里所想,上前解释:“这个女子是附近的村民,因无钱看病这才在客栈门外啼哭,我与喻鸽儿见之不忍,这才将她接了进来。”

“随便你们吧,反正五爷这回子心情不好,懒得出门,你们一天也就闲着无事。”王安石冷冷地说道,甩袖要走。

喻鸽儿听着王安石的话中带刺,知道他不高兴他们擅自做主,便故意大声说道:“是,我们自然是没有您忙的啦,忙是好事,最怕就是白忙。”

杜文浩听罢,赶紧想要阻止,谁知王安石听罢,立刻停住了脚步,折身走到喻鸽儿面前,眼睛里像是要喷火一般,抬手指着喻鸽儿的鼻子,喻鸽儿一旁的小莲吓坏了,不由倒退,谁知让脚下的台阶一绊,人没有站稳,往后摔倒,手上的襁褓也飞了出去。

杜文浩眼疾手快,飞身将襁褓接住,小莲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喻鸽儿恨恨瞪了王安石一眼,上前将小莲扶起,小莲赶紧把襁褓接过来,看了看孩子没啥事,这才心安。胆怯地看了看指着喻鸽儿的这个老头子,一脸怒色,不禁害怕,胆怯地对他们说道:“好心的妹子,别为了我争吵,我看我还是带着孩子走吧。”

喻鸽儿见小莲要走,一把将其衣袖拽住,微笑着将王安石的手轻轻地推开,轻声却有坚定地说道:“王掌柜,您去忙您的,这个小莲的房钱我给就是,不劳你操心。”

杜文浩怕两个人闹僵其实对喻鸽儿没有好处,毕竟王安石在宋神宗心里的位置很高,你喻鸽儿虽说也讨宋神宗欢心,但在这些男人的眼里,有了江山才会有女人,女人不过是个附属品,用来解忧言欢的,喻鸽儿年纪尚小,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她才不管你是什么王安石还是李安石呢,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便插话道:“王掌柜,方才我们本想去给五爷说一声的,但是见他还没有起床,不但打扰,所以这才擅自先做了决定,您别和喻鸽儿一般见识,她一向都是有口无心的。”

王安石哼地一声将手放下,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再说杜文浩也没有惹着自己,于是只好将这口气暂时咽到肚子里去了。

本一个好好的清早,王安石起床一开门,就让喻鸽儿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给顶了那么一句,若不是喻鸽儿深得皇上的喜欢,王安石早就和她毛起了,他愤愤地在客栈的后院饶了两圈,嘴里一直嘀咕着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见前院有人喊吃早饭,王安石这才阴沉着脸踱着方步走回前院,老远见宁公公从楼上下来很匆忙的样子,便迎上前去:“宁管家这么匆忙,是不是五爷身体不适?”

宁公公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楼上喻鸽儿的房间,道:“杜掌柜要给那个叫小莲的女子将脖子上的大东西给割了,我去给准备一些东西。”

王安石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脑袋里也没有动手术这样先进的概念,自然不能理解,心想本来擅自将人带回就已经很不好,怎么还动不动就到动刀动枪的,这哪里是行医者所为,分明就是屠户嘛。人命关天,可不能任由他胡来!

见宁公公急着要走,王安石一把将宁公公的衣袖拽住,神情很是惊讶:“你……你说什么?那么一大陀的肉怎么可能说割就割了呢?这不是荒唐吗?赶紧的,去找五爷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人家家里人将我们扭到衙门,那就好笑了。”说着就要拖着宁公公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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