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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沐轶)-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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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左为主右为宾,而里座为上宾,杜文浩忙谦让不肯,老汉不由分说把他拽到了炕里盘膝坐着,让林青黛坐在右手客座上。而老者自己却坐在床沿边上作陪。
媳妇玉兰尽管为这家操持辛劳,真要上座吃饭,却是不能的,本来按规矩要在厨房里吃,连屋都不能进的,为了说话方便,老者让她带着女儿枣儿端了个小板凳在炕边坐着陪着说话。
杜文浩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几杯酒下肚之后,问道:“你们田里庄稼怎么样?”
玉兰瞧了丈夫一样,没说话。汉子赔笑道:“还行吧。”
那老者年迈,不胜酒力,喝了两杯之后,微微有些醉意,听了儿子这话,重重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还行?儿啊!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说往年,庄稼还行,我一准点头,可是自打变法开始,我们家的日子那是一天不如一天……!”
“爹!”汉子朝父亲使了个眼色,“你别乱说话!好生喝酒吧!”
“怕什么?!”老者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你爹我活了六十来岁,什么人没见过?他们两一看就是好人,帮你治病不要钱,还帮你查出来为什么病老治不好的原因,眼看着你这病有望治好了,爹我高兴,就算明天要不回钱,我们再攒!知道了原因,这位大夫也说了这种病还是比较好治的,那咱家以后就有了盼头,他们两那就是咱们家的恩人!他们问起地里的事,爹自然要说实话,跟恩人说谎,天打雷劈的!”
杜文浩笑了:“老人家这话,在下可担当不起。”
老者捋着花白胡须摇头道:“恩人就是恩人!有什么担当不起的。枣儿啊,来给恩人磕个头!”
枣儿手里正握着一支鸡腿啃着,听了这话,奶声奶气答应了,把鸡腿放在母亲的碗里,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吸吮了干净,这才走上前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杜文浩和林青黛都在炕里,两边路都被堵住了出不来,也没法搀扶,只能嘴里一个劲叫着:“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杜文浩问老者:“我在京城做生意,听人说这变法是为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可听老人家这话,变法反倒不如意了?”
老者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为我们过好日子?呸!为那些狗官过好日子还差不多!”
“这是为何呢?”
“恩公你是不知道……”
那汉子陪笑插话道:“爹!你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公的,连恩公啥名字都还不知道哩!”
“对对!”老者一拍脑门,拱手道:“未请教两位恩公尊姓大名?”
杜文浩介绍了自己和林青黛,又问了他们一家姓氏,这才得知姓甘,那生病的是老汉的儿子,排行老三。
重新见礼之后,甘老汉接着说道:“杜恩公,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很穷,这不单单是儿子生病了,我儿子病了是去年的事情,十几年前没变法的时候,我们家日子还过得去的,在村里不算富裕,一年到头也能有个温饱。变法后,折腾来折腾去,到儿子生病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家产了。”
“怎么个折腾法?是青苗法弄的吗?”
甘老汉瞧了杜文浩一眼:“听这话,杜恩公对变法也了解一些嘛,没错,青苗法!还有方田均税法!加上天灾!”
“方田均税法?”杜文浩和林青黛互视了一眼,“这法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年秋收之后,由知县重新对全县土地进行丈量,按照土地的肥瘠分成五等,按照这个结果,重新确定收税!”
杜文浩有点印象,中学历史老师讲过,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问道:“这法子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对那些个官老爷来说,这法子太好不过了!可以借此大肆敛财啊!田地肥沃还是贫瘠,那还不是县太老爷一句话的事情?送了钱,就算是亩产五百斤的,也是半坡望天的瘠田!不送钱,嘿嘿,就算是一年收不到一箩筐麦子,那也是肥沃之极的良田,一年收的粮食,还不够交这田的税的!”
杜文浩皱眉道:“入不敷出?还真是没劲,实在不行,大不了不种呗,地都荒芜了,他还能来收税?”
老者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喝了大半,撩着醉眼道:“杜恩人,东明县的官府老爷是什么?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汉!你地荒了怎地了?照收!该多少是多少!没粮食交?好啊,拉猪挑粮食,再不行拆房子!还不行,那就抓人!为了交粮的事情,我和他爹没少蹲牢房,都是儿媳妇想着法砸锅卖铁找钱填了窟窿,把我们给赎出来。”
杜文浩心里暗想,这万恶的旧社会还真够万恶的。后面又问了别的情况,说出来也都是青苗法强行摊派,利息高之类的,跟他们前面听到的差不多。
杜文浩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考虑到宋神宗起床都比较晚,出发也慢吞吞的,便让甘老汉明日一早先去东明县城门口等着,并再三叮嘱他切不可自己去找那药铺,以免打草惊蛇。甘老汉郑重地答应了。
回到客栈,宋神宗听了杜文浩说的经过,尤其是听了对方田均税法的评价之后,真个人都呆住了,王安石也是失魂落魄,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傻呆呆出神。
第二天,宋神宗果然直到中午才起床,慢慢洗漱完了,这才启程前往东明县。
甘老汉果然在城门口等着,杜文浩打手势让他跟着他们的马车。
东明县很小,加之又不是战略要冲,由于多年没有战事,整个城防都已经荒芜了,城门破烂,早已经没有了兵卒的把手,自由进出,甚至连晚上都是自由出入的。所以,下午他们进城,没有遇到任何盘问。
进了城,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三三两两的逃荒的灾民,这让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东明县最好的客栈了,是进城之后打听到的,只不过,这所谓的最好的客栈,搁在京城,也不过是三流货色。好在还比较干净,找了个最好的上房,给宋神宗安置住下。
正如杜文浩预料的,宋神宗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让他心情很不爽,所以进了县城,也是懒懒的,县城里能探听到的自然比不上乡村探听到的,所以宋神宗没打算能从县城里探听到更多的事情,准备住上两天,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他把喻鸽儿叫到房里,嘀咕了半天,把杜文浩他们叫了去,也不说话,叫宁公公摆桌酒席。
杜文浩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只怕一时半会完不了,看样子,宋神宗有些气馁,又有些不甘,这顿酒席既是为了借酒浇愁,也是为了打气鼓劲。
所以,趁着酒席还没上好的功夫,杜文浩借故上茅房溜了出来,找到在客栈对面等着的甘老汉,告诉他先找个地住下,别着急,第二天中午,再到这里来等自己,并强调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切不可打乱了部署。甘老汉自然是言听计从。
回到屋里,酒菜已经制备好了。
老百姓之祸福就是宋神宗这个当皇帝的祸福,至少他自己应该是这样考虑才会正的沮丧和伤感,再好的佳肴琼浆也遮盖不了所有人的难过。
几人关了房门,说这一路上见到的听得的,越说宋神宗越郁闷,王安石更是借酒浇愁,喝得醉眼惺忪。他们进城本来就是下午了,这一场酒,直喝到掌灯。
酒宴上,皇上除了议论路上听到的变法的事情,很少说话,他不说,自然谁也不说话,都只喝酒。一桌子好菜也几乎没有动,换做平日这些也就让客栈的伙计捡了便宜,如今百姓日子如水火,伙计们趁机将这些东西收拾了带回家中给妻儿老小吃,这些,宋神宗自然是不知晓的,一朝坐在金銮殿,哪知宫外百姓苦。如今出来了,该看不该看的,都让这个皇帝儿见了,心里堵得慌。
见伙计们喜滋滋地过来收拾桌子,宋神宗睁开一双醉眼,指着那两个伙计,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些给我们留着,我们明天吃,不要给我们倒了,倒……倒了可惜。”
伙计俩一听,先是一愣,继而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十几个菜两个人早就商量好了,一个人一半家里人还等着打牙祭呢,怎么这个爷看上去阔气,怎么会怜惜起几个剩菜来了?
“爷,您看,最近天气日渐炎热了,留到明日怕是要馊了,爷的身子金贵,吃了怕会不舒服。”一个伙计凑到宋神宗面前小心地说道,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舍不得放手。
“就是,爷,明天让厨子重新给您做一些,我看厨房今天又买了一些新鲜的东西,就不要吃这些了。”另外一个伙计附和道。
杜文浩觉得今天这女儿红格外的醉人,自己算是有些酒量的都有些晕了,但他心里还是明白了,他见这两个伙计将他们吃剩的饭菜装好带走,虽然没有问,但也大概知道的缘由,今天见他们两个这样一说,更加明白了。便道:“五爷,算了,伙计们说的也有理,天热起来的,这样的天气哪里放的到明天呢?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五爷,杜掌柜说的是,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宁公公也有些醉了,平日为了照顾宋神宗,他极少喝酒,今天宋神宗让大家都喝,于是他也有些不太清醒了。
宋神宗却把桌子一拍,厉声道:“我说了,都留下!谁也不准动!没听到吗?想灭九族吗?”
杜文浩等人都吓了一大跳,那几个伙计也都吓坏了,不就残汤剩饭,至于吗?急忙诺诺连声走了。
宋神宗对宁公公道:“你!替朕把这些剩菜剩饭都拿出去,给了街上的灾民!”
说罢,宋神宗挥了挥手,身子歪向一旁的喻鸽儿。喻鸽儿还好没有喝多少,一直在照顾着宋神宗,见宋神宗靠过来,赶紧将其扶住。
“宁管家,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扶五爷先回去歇息着吧。”喻鸽儿忧心地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快要睡着的宋神宗,对宁公公说道。
宁公公点点头:“好,一路旅途劳累,天色也不早了,大伙儿就回房歇息吧。我把这些饭菜给外面灾民送去。”
第284章 假药药铺
杜文浩和林青黛出门回房,林青黛说天色还早,让他去自己房里说说话。杜文浩自然不会拒绝。
他知道林青黛的酒量,见她虽然手托香腮,粉面含春,一双丹凤眼扑闪扑闪地眨着,但应该还没有醉得多厉害,便道:“青黛姐,有什么话,说罢!”
林青黛眼望窗外,指着天空说道:“文浩,你看今天的月色真好!”
杜文浩抬头一看,果然是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方才竟没有察觉这样好的景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杜文浩不由感叹。
林青黛起身,腰间的裙带随风扬起,衣袂处隐隐可见一抹淡绿,杜文浩知道那是林青黛衣裙的衬裙,一头青丝直垂腰间,平日里对谁都幽冷的眸子,唯独对杜文浩才露出的那一柔柔的光,如今也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让伤感给遮掩了。
“文浩,我想去房顶上坐坐,你陪我吗?”林青黛幽幽地说道,两排齐刷刷的“黑刷子”时不时扑打着,坚挺的鼻翼,小巧的嘴,勾勒出一副月光女神的模子,让人不忍惊扰。
杜文浩都有些看神了,这个女人虽年长自己一些,但在自己的面前却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娇艳惹人,加之性情冷艳,和别的女人不同,话不多,却句句说在了心上,也不粘人,但却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默默地守在你的身边,男人大概都是希望有这样一个红颜的吧。
林青黛见杜文浩不言,转头一看,只见他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神里透着爱怜,心一热,站起身,走出门外,站在走廊上,回过身瞧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哀似怨。
杜文浩心都一荡,忙出到走廊上,搂住她的小蛮腰,没等说话,林青黛却先已经说了:“文浩,我想去房顶看月亮。陪我好吗?”
“房顶?”杜文浩立即想起《武林外传》里白展堂和佟湘玉在房顶看月亮的情节,心头一热,“好啊!可我上不去哟!”
“我拉你上去!”林青黛纵身上房,片刻,伸出纤纤素手,“握住我的手!”
杜文浩毫不犹豫抓住了她的手,便感觉腾云驾雾一般,嗖的一声,上了房顶。
杜文浩吓得紧闭双眼,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一双纤细而有力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淡淡的一股幽香不时从鼻子前掠过,他知道这是青黛的味道。
这客栈共三层楼,均用木材搭建,房顶东边和别处有异,较为平坦,王丘的老婆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房顶上晾晒了一些时令的蔬菜,晒干后不但可以留作冬天的时候吃,还可以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年头,是该为以后多打算一些。
房顶上还放了几个竹竿,应该是晾晒衣物的,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长凳方面放了一个针线篮子,里面还有一些没有完成的绣品,一只蝴蝶在月光下只半边翅膀停在一只娇艳的牡丹上,现在有些力不从心。
林青黛稳稳地将杜文浩放在了地上,见杜文浩依旧闭着双眼,便凑上前去小声说道:“文浩,站稳了,到了房顶了。”
杜文浩微微一笑,将眼睛睁开,看了看眼前的林青黛,只见林青黛正低眉浅笑,便道:“你笑什么呢?”
“笑你装醉啊。”
“即使那女儿红不能将我灌醉,身边有此等佳人,我若还清醒着,那便是真的在装了。”杜文浩说着轻轻地握住了林青黛的手。
两个人找了一个高处坐下,院子里还有一两处的房间发出微弱的灯光,远处时而几声狗吠,很快有安静了下来。
“青黛,你说老百姓的苦五爷真的清楚了吗,那喻鸽儿平日里嘻嘻哈哈,总是喜欢打抱不平,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心里装着事情。”
林青黛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在杜文浩的肩膀上,看着天边的皓月,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赞同:“我觉得也是,今天看五爷的心情,我觉得他是真的难过了,你要知道酒入愁肠是很苦的。五爷是真的想为百姓做点事情,还有哪王安石王大人,也都是发自内心的想富国强兵。至于喻鸽儿,我们平日相处最多,这个姑娘虽然真的是爱憎分明古道热肠,但是却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家人,一天仿佛除了五爷,就是吃饭睡觉了,不过我觉得她对五爷是真的挺好。”说到这,林青黛压低了声音道:“话又说回来,那个宫廷女子不想讨好皇上呢?”
“唉,不说她了,大家心里谁不装着事情呢?”
林青黛抬眼正好看见杜文浩的下巴,便柔声一笑,道:“那你心里装着什么事情啊?”
杜文浩握着林青黛的小手,轻轻地揉捏着,长叹一声:“装了很多的事情,你、琴儿、霏儿、怜儿,还有街上那些食不果腹的老百姓们,今天五爷的那句话还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
两人不禁都同时长叹一声,对视一眼,又忍不住都微笑。杜文浩道:“好了,我们急是无用的,如今五爷和王掌柜看着可是嘴上都要急出泡了,心里肯定也是象热锅上的蚂蚁。我想,五爷他们这一次应该有些收获,或许能想出变法的改革办法来。变法只有改革,才能继续推行,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只怕国家没富起来,老百姓反倒要闹起来了。”
林青黛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文浩,还是你看的长远,五爷这一路总说你不光医术好,眼光也是独到睿智的,看来还是说到了点子上的。”
杜文浩贼眉兮兮一笑,勾起自己的手指在林青黛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道:“所以我选择了你啊。”
林青黛娇羞一笑,偎进了他的怀里。
月亮躲进了云层,天漆黑一片,顺风客栈的房顶上,两个身影紧紧地依偎着,渐渐的两个头影合二为一,晚风轻轻地吹着,夜更深了。
清晨的时候,太阳出来有,又是艳阳高照,这样清新的空气,对于不劳农事的人来说,那是十分清爽惬意的,可是,对已经数月滴雨未下的农户来说,却是要继续苦着脸骂娘的了。
客栈院子里的一簇大红的月季一夜绽放,娇嫩的花蕊在雨中微微地摇曳着,三两支雏燕像是听见了檐下的落水滴石的声音,以为是燕妈妈衔食归来,偷偷地探出小脑袋张望着,嘴里叽叽喳喳地发出饥饿的声响。
杜文浩起了一个大早,他今天还要去帮甘老汉追索赔偿。不过不着急,他先提笔写了一付药方,天麻钩藤饮。
出了客栈,一眼便看见街对面甘老汉正蹲在路边,眼巴巴望着客栈大门,看见杜文浩出来,面露喜色,急忙站起身迎了上来:“杜恩人!”
“别这么叫我!”杜文浩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给他:“你先去那家惠民药铺,按上次那方子抓秦艽天麻汤药,然后借口看病留在药铺里,别的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甘老汉哈腰答应了,小心地接过那小块银子,领先往药铺走去。杜文浩远远缀着。
这惠民药铺地处闹市,距离他们住的客栈也不太远。过了两条街就到了。
这药铺门面还算比较大的,里面有几个求医问药的人,一个花白胡须老者正在坐堂问诊。
远远看见甘老汉进了药铺,杜文浩慢悠悠走过去,撩衣袍迈步进了药铺里。
一个伙计过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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