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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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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察哈尔人之间的战争,汉人为什么要拼尽自己的力量。
“各队集结!”翟哲最终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阿穆尔余光扫视,对面的汉骑没敢轻举妄动,才放心拨转马头领察哈尔骑兵快速退去。
黑暗中察哈尔人带着微弱的火光向西方移动。
喊杀声渐渐平息,几里之外,才赶到的萧之言目视两军分离,并没有急于冲锋。
“察哈尔人要退了!”亲兵小声说。
“让我们来送行吧!”萧之言见翟哲部无碍,心思放缓,双脚一夹马镫,一千轻骑追向往西移动的火把,行动迅捷。
轻骑马蹄落在软草上悄无声息,一直到数百步开外,殿后的察哈尔斥候才发现了他们的动静,高声警告:“有人追上来了!”
话音未落,随后就是一声惨叫,萧之言轻轻抚动手中弓弦,低呼:“散开!”
身后的骑兵分成松散的队列,朝向前方亮光处发射弓箭,这些人可不比翟哲部的那些新手。蒙明边境的刀客马贼以杀人劫掠为生,熟悉各种杀人技巧,弓马娴熟当然不在话下。
接二连三有人中箭落马,阿穆尔暗自心惊,以为被土默特骑兵咬住了。
黑暗中蒙蒙瞳瞳不知道有多少人,左中右皆有弓箭,但从弓箭的密集来看,追击过来的这支骑兵人数并不多。
阿穆尔暗自庆幸刚才自己的决定,如果在混战中被三只土默特骑兵包围,自己这些人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察哈尔人也用弓箭还击,蒙古人的箭法超群,但黑暗中他们很难寻到明确的目标,只能靠耳听弓弦声辨别敌人的位置。
萧之言每射一箭变换一个地方,这样静止的射击,手中长弓百发百中,当他抬起弓箭之时,眼中只有目标。
敌在暗处我在明处,阿穆尔很快发现形势不对,下令:“熄灭火把!”
双方都浸入在黑暗,只有弓弦声和弓箭入体后的闷哼声入耳。
“撤退!”
萧之言将已拿在手中的箭伸出后,悄然下令,以他的兵力不可能打败眼前的察哈尔人。
马贼来去如风,退向翟哲部方向。
两个时辰后,东方的天边露出鱼肚白。
盈绿的草地上四散血迹、残肢断臂、肝脏肚肠,重伤垂死者双目无神仰视天空。
有人跪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啜泣声,有人躲在在无人处大声呕吐。
翟哲和萧之言行走在士卒中,轻抚兵士的肩头,软语安慰。
阵阵铁蹄声打破了清晨宁静,杭高部和格日勒图部在地平线上逐渐靠近。
格日勒图神色尴尬的扫视战场,他的驻扎地离此地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但从炮仗声响起,花了两个半多时辰才赶到此地。一路上,他与杭高争吵激烈。
汉人没人去搭理才赶到的土默特人,沉默的士卒开始收拾战场。
尸体被堆放到马车上,将被拖放到汉寨附近进行安葬。
汉骑一共收集了三百五十多具尸体,其中三十几具是蒙古人。十比一的阵亡比,初战就损失了近一成兵力,但翟哲心中只有庆幸。
逢勤近身帮忙卸下翟哲的盔甲,右肩一箭入体一寸,整个上衫均被染红,左臂的划了一道刀口,伤势并不严重,逢勤用布条来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出塞一年,他仍然没有摆脱家亡族灭的阴影,整日沉默寡言,但已不再是一年前的少年。这世界每天都在死人,饿死的,战死的,为自己或者为别人,又有谁真的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们来晚了!”格日勒图鼓起勇气走到翟哲身边,他和汉部的关系一直不错。
翟哲扭头朝他笑笑,没有说话。
“来晚了?”雷岩谦的声调高扬,呵呵一笑,语音中包含着讥讽。他将厚刀插在身侧的草地上,坐地看向冉冉升起的朝阳,草原上潮湿的雾气让初升的太阳通红如血,他从来不曾对蒙古人有一点信任。
格日勒图的神色尴尬,萧之言走过来安慰说:“察哈尔人太狡猾!谁也没有想到!”
杭高仔细查看战场,虽然阻止了格日勒图来源,但结局让他并不满意,察哈尔人逃脱了,汉人也没有遭受重大损失。
朝阳升起,战场的情形越来越清晰,当他的目光扫视到雷岩谦处,高大魁梧的重甲骑士聚集在一起,身边靠放着各式重兵器。
“重甲骑士!汉人竟然养得起重甲骑士!”
☆、第91章 裂痕(中)
格日勒图和杭高面前,翟哲强作笑颜。
“汉骑需要返回休整!众多伤员要处理,郎中都留在和林格尔了。”
“察哈尔人怎么办?”
翟哲苦笑,他对昨天晚上的战斗心有余悸,说:“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可以击溃河套草原的察哈尔人吗?那支骑兵的统领比林丹汗要精明百倍。我们要么放弃河套草原,要么在此地驻军和他们对峙。”
“绝不可能放弃河套!”杭高的提高声调,那是大汗命令。
翟哲静默不语,心中泛出一股怒气。
“我不准你退出河套!”杭高气焰嚣张。
“受伤的士卒需要休整,大汗并没有让我听你的命令。”翟哲冷冷的将杭高顶回去,他对杭高一向没有好感,土默特人在战争中的表现也让他心情烦躁。
这的确是俄木布汗的失误,进入河套草原的三支骑兵没有明确的统帅,汉部的实力最强,但他不会任命一个汉人统领土默特骑兵,这样会引起众多土默特贵族的不满。
杭高大怒,骂道:“汉人,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里是草原!你的财富都是土默特人赐予的,你喝土默特人的血肉长大,难道要抛弃主人吗。”
“汉人没有主人,土默特人和汉人是朋友!”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翟哲说话,连大汗也未有过,翟哲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帐。
汉部骑兵独自退向黄河岸边。
没有了汉骑保护,格日勒图和杭高部也不敢在河套中心久留,尾随汉骑退往河套东岸。
翟哲冷静思虑,知道不能因此等小事与土默特人决裂,杭高虽然不逊,但那并不代表俄木布汗。
汉骑后撤后并没有渡过黄河退出河套,大队骑兵驻扎在离黄河岸二十里处,宗茂调集船只将伤员送回汉寨医治,又增添补给,就地整顿。
盛春四月。
除了河套,草原各处草木丰盛,鲜花遍野,牛羊游动。
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两支骑兵在此东西对峙,皆不敢轻举妄动。
自杭高与翟哲吵翻后,三部骑兵驻扎临近,但两人再无来往。
心中愧疚的格日勒图偷偷找到萧之言解释:“那天夜里并不是我不想去救援,杭高极力反对,我也没有办法,黑暗中形势太混乱。”
他和萧之言熟识,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向翟哲转达歉意。汉部在财物和部众帮他甚多,他不愿意因此事双方产生矛盾。
“你知道千户大人为什么要退回来吗?”萧之言不待格日勒图回答,自己回答:“对手太精明,如果让他发现我们彼此之间不能通力合作,极易被其加以利用各个击破。”这是翟哲的原话。
格日勒图眉宇中暗藏隐忧,透露道:“杭高昨日已返回归化向大汗禀告,等候大汗处置。”
归化城。
西城区、北城区还是废墟一片,东城和南城临街的商铺热闹沸腾,汉人伙计操着熟练的蒙语讨价还价。他们先将蒙人拿来的毛皮和牲畜估价,再用手中的各式货物交换。汗帐骑兵在各处巡逻里维持秩序,遇到纠纷时,也能公道处置。
等西城区、北城区都被清理出来,那里的商铺将会被租售给其他的汉人商号。俄木布已在找一些汉人合作,准备组建自己的商队,他们将从归化城获得货物,贩运至西域准葛尔和漠北草原。
先祖阿勒坦汗是因为依靠汉人的力量才让土默特部落走向辉煌,如今俄木布汗认为自己正走在路上。
往来商旅不绝,俄木布汗心情惬意,这些都是都离不开翟哲的帮助,“他会是另一个的赵全吗?但愿命运不要那么残酷!”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毛罕阴悄然走近伏在耳边小声说:“杭高回来了,他要见你。”
俄木布汗一楞,杭高在河套草原把察哈尔人打败了吗?那应该报捷才是。河套的察哈尔人是他心头大患,他迈步走向汗帐,说:“你让他过来吧!”
毛罕阴的引导下,杭高进入汗帐,行礼后一脸愤懑,禀告说:“大汗,汉人倚仗实力强大,不停我的号令,这仗没法打了。”
俄木布汗皱了皱眉头,笑着说:“他是汉人,不懂得草原上的规矩,你不要和他计较。”
“察哈尔人在河套,汉部要退回和林格尔。”
俄木布一惊,问:“翟哲退出河套了吗?察哈尔人在河套有多少人马。”
“三千察哈尔人前天夜里偷袭了汉人,将他们吓破了胆子,已退到了黄河岸边。”
俄木布着急了解军情,问:“汉人被偷袭了,损失大吗?”
“损失不大,我们支援及时,察哈尔人逃走了。”
俄木布稍稍安心,问:“这么说汉骑还在河套草原,是吧?”
“正是,但他们已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深入驱逐察哈尔人。”
俄木布汗静思片刻,说:“如此无妨,只要汉骑在河套,察哈尔部落就不敢迁入。”
杭高没有想到俄木布汗如此反应,急道:“汉部在草原怎能不听我们的号令。我在汉骑中看见了重甲骑士,那可是重甲骑士,一人的盔甲可以打制一百人的兵器,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去年他们从我们这里赊借的战马还没有偿还。大汗,你对汉人太过于优待了。”
杭高管得太宽了,俄木布汗脸色微沉,斥责道:“我优待汉人?你也不看看汉人都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丰州滩的荒田今年就可以见到收成,归化城的商旅让我们再也不用为茶、盐甚至铁器犯愁。土默特人能够活下来这么多也离不开汉人的功劳。”
杭高呆住了,他在几年的逆境中一直追随大汗,没想到今日大汗竟然因为汉人来斥责他。
“汉人获得的好处太多了,汉部的富庶超过了我们,长久下去部众如何能忍耐,难道是让土默特人在为汉部养牲畜吗?”
这是杭高首次正面激烈的向俄木布大汗进言,自回归来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喷勃而出。分封后,他的部众人数稀少,在丰州滩拥有的土地又最贫瘠,连进入河套作战也是他打先锋。
俄木布汗没有发怒,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对待每个人都很友善。回归后,他将土默特部众一半分封给追随自己几年的将领;乌兰拒绝女真人的联姻的要求时他也没有坚持;面对汉人他虽然心存利用但同样很善待。
他安慰杭高说:“你对汉人的成见太深了,土默特部要强大,离不开汉人,怎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抑制汉部我自有主意,重修归化城就是想将商号置于我的管辖之下。眼下我们还离不开汉部,你不见归化现在八成的货物都来自他的商队吗?等日后出塞的商队更多,翟哲不再那么重要时,我自然会控制汉部的力量。”
“只怕那时已经晚了。”
俄木布汗唏然一笑,说:“翟哲部在草原除了依靠我们土默特人,还能依靠谁,他们还真能称霸草原吗?即使汉人最强大的时候拿草原也没有办法,你太多虑了。”
杭高无语。
俄木布心如明镜,说:“你和汉部不和,无法再在河套配合作战,明日率部返回土默川,我会让乌兰进驻托克托草原,有翟哲和格日勒图在河套牵制察哈尔人足矣。”
杭高面含恨色,悄然退下。
两天后,杭高部落返回土默川,乌兰公主的部落进托克托草原。
俄木布汗下令:“翟哲部和格日勒图部将留在河套草原共御察哈尔人,归乌兰公主统御。”
另有一封密信交到翟哲手中,要求汉部尽快交付去年从土默特部赊借战马的货物,杭高的进言在俄木布汗心中还是留下了一丝阴影。
手拿书信,翟哲心中苦笑。
商盟去年的利润虽然高,但他购入兵器粮草已经花费一半,又集剩下所有打制重甲,所以今年商盟下江南才需要再次转出一成股份。之所以一直拖着两千多匹战马的货物没有付,一则是手头拮据,二则他本以为以自己和土默特的关系,又全力配合大汗经营归化,这点事情算不上什么。
☆、第92章 裂痕(下)
漠南草原土默川。
汉人埋首在田垄间挥汗如雨。草原充足的畜力让他们在清明之前就已经将荒废的土地重新整理,商队给他们送来了种子和器具。被察哈尔人焚烧或摧毁的板升也被修葺完善。
绿莹莹的粟米已经抽出穗,再过一个多月便可以见收成,虽然辛苦,但比隔塞相望的汉地已好上很多。
崇祯六年山陕的旱情稍稍缓解,但局势已坏,到处流窜的民变军让山野间土地荒芜无数,朝廷无力赈灾,失去依靠的农民只得加入流民的脚步。
朝廷想杀死他们,老天想饿死他们,临死前他们也想拉个垫背的。
五月,在太行山内休养已久的高迎祥部一鸣惊人,出奇兵沿摩天岭西下抵河北武安,大败官军左良玉部,乘势取怀庆、彰德二府,河北震动。形势逼人,民变军四处流动,一府一镇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围剿。崇祯不得不放权督抚,任命在陕西剿贼得力的曹文昭为剿匪总兵官,陕西、山西诸将均受曹文诏节制,统一筹划共击贼兵。
随军同行的尚有监军太监杨进朝,有了历朝历代的教训,深宫中的皇帝最担心军权旁落。
此时高迎祥部已成气候,倾巢出动下骑兵数万,官兵尚步七骑三,追无所追,堵无所堵。
曹文昭所统各部,艾万年、左良玉曾均是他在辽东镇下属,贺人龙曾在山西和他并肩作战,配合得力,以关宁铁骑为主力,连破民变军。高迎祥部虽然骑兵众多,但无法抵挡住身披重甲的关宁骑兵的冲击,被包围在河南河北交界处的山林中,往南被黄河所隔,往北有坚城重兵把守,犹如蛟龙困浅滩。
这世界有钱赚的地方就有商旅,虽然蜗居山林,高迎祥仍然能用掳获的钱财换取兵器盔甲。吃过关宁铁骑亏,他下定决心也要照葫芦画瓢,为自己的骑兵配上甲衣。
商旅来往和官府的塘报是大明局势传播最便捷的方式。北京城内的崇祯可能想不到,偏远的辽东、荒凉的塞外,也有人在关心这群乱民的近况。发生在大明境内大大小小的战斗,他看见的塘报未必有那些人通过商旅得到的消息准确。
东西两口,暗流涌动,耿光在大同府将商盟得到的消息悄然送至塞外。
大盛魁每隔几天都会有人来取一些密信。
耿光的书信会先送到芒牛山,然后再由宗茂安排专门的信使送往河套翟哲的手上。翟哲看完之后,偶尔会找萧之言和左若讨论局势,大明的形势直接关系到马市的兴衰。
河套草原。
俄木布汗命令传达次日,杭高率部离开,乌兰部落进驻一河之隔的托克托草原。
乌兰公主并不急于进入河套,而是在托克托草原召见翟哲和格日勒图商讨军情。
多日未见公主,翟哲甚至想不起来上次相见更在何日。
忙碌会让人忘记许多。在翟哲的脑海中,乌兰还停留在那个困境中用柔弱的肩膀担起上万族人的生死时仍能开怀一笑少女形象。
中军大帐内,翟哲躬身拜见。
“拜见公主!”
抬头时,翟哲发现乌兰比从前稍胖了一点,眉宇间小女儿的形态已悄然褪去,留下的是成熟与稳重。他还是喜欢乌兰以前的样子,现在的摸样太严肃。
侍立一旁的格日勒图讲述了及天前的那场夜战。
翟哲直言:“以察哈尔人的飘忽和狡猾,集三部之力若想将其驱逐出河套草原很难。被逼无奈下,他们可暂时退往腾格里沙漠暂避锋芒再伺机返回。”他不想汉部骑兵再深入险境追击,现在以汉骑最为稚嫩,察哈尔人一击之下已然了解。
乌兰静听两人讲述,表情严肃,形态庄严,目光逃避不与翟哲交集。
“我们只需不让河套落入察哈尔人手中即可,这里可成为察哈尔和土默特的缓冲地带。每隔半个月,我们可以定期搜套,驱逐察哈尔人,不能赶走他们,也能确保察哈尔部众不敢迁入。”
在察哈尔人无法威胁汉部时,翟哲不再想与他们为敌,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他与察哈尔人在草原上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如此也好!”乌兰微微额首。翟哲的意思明了,没有了汉部支持,她和格日勒图无力清除河套。
自从被大汗告知准备将自己家往漠北后,乌兰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土默特汗室公主的婚事不可能由自己的情爱做主,她若是嫁给汉人必然让土默特人被草原上的蒙古部落耻笑。
正在恢复但依旧虚弱的土默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需要其他蒙古部落的支持,联姻是必然的选择。哥哥拒绝女真人的联姻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土默特人成为女真人的附庸,但漠北蒙古没有这样的威胁。生在帝王家,幸与不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短暂会谈后,翟哲心思重重重返河套。
这几日他心神不定,俄木布汗和杭高的反应让他在重新考虑汉部的未来,在他身前始终徘徊着一个人的影子——赵全。
赵全当年投靠阿勒坦汗不可谓不彻底,帮助蒙人打造器械,利用白莲教的内线入侵大明。但当阿勒坦汗放弃了他,赵全就像一条死狗被拖到大明斩首。赵全被抛弃明因是大明议和的条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作为一个汉人,他在草原获取的财富和地位深受其他土默特贵族的嫉恨。危机来临时,墙倒众人推,阿勒坦汗无暇保全他时,拥有的一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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