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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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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车人雄。
不过名字叫“人雄”,儿子没有成长为他期待的模样,虽然上战场杀人也面无惧色,但车风看他总觉得有点不顺眼。
铁蹄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线,一直延伸到远方。这支骑兵中有一小半是土默特人,当年他们是给乌兰公主陪嫁的少年,现在都已身经百战的骑兵统领。
十几年没有出塞,车风对这片土地像手心的掌纹一样熟悉。往西奔走了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土默特人的帐篷。
牛羊群聚集在一片向阳的山坡面上,七八个牧民警惕的骑马迎上来。
“土默特人还知道防备啊”车风大笑着迎上去,“这里是托克托,过了前面那条河就是河套了”
河套是蒙古人最好的过冬地,那里属于土默特人。河套许久之前就归土默特所有,察哈尔西迁打破了草原的格局,河套连续爆发了几次大战争,但这个地方还是属于土默特。
现在漠南草原人少地多,察哈尔和土默特都只有兴旺时三成的人口,没有人再来与土默特人争夺河套。
骑兵们用随身携带的烈酒与牧民换了些牛乳和熟肉继续前行,太阳落山前终于赶到黄河边。
一排排蒙古包出现在眼前,骑兵们欢呼,车人雄欣喜道:“终于不用在冰天雪地里过夜了”大家对前一个寒冷的夜晚都心有余悸。
车风笑骂道:“早知道这里有人,草原还有比黄河岸边更好的牧场吗?”
一队两百多人的土默特人骑兵迎上来,双方隔着几十步远,车风大声呼喊:“喂,格日勒图或者托克博在这里吗来的骑兵头目下马行礼,道:“在下乌力吉,两位统领都在河套,你们是大周的骑兵吗?”
车风不满道:“不是大周的骑兵,还会是谁?”
来人变得热情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曾经见过大周的皇帝,他在我的帐篷里喝过酒。”
车风嗯嗯的答应,他可没工夫和这个不知所以的土默特人喋喋不休:“既然如此,你能带我们去见格日勒图和托克博两位统领吗?我有奉命有急事要找他们协商。”
“当然可以”乌力吉拍着胸脯,“不过,你们不准备在我们的帐篷里过夜吗?”
“当然”车风拍打着挂在马屁股上的酒囊,“我们这里有最烈的烧刀子”
躲在结实的蒙古包里,冬天草原的夜晚仍然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头顶,乌力吉与车风席地而坐,往咽喉里倒着浑浊的烧刀子。
“……当年,陛下也是这这样寒冷的夜晚走进我的帐篷,当时我还以为哪里来的马贼,”乌力吉打着酒嗝,“没想到他现在成了大明的皇帝。”
车风的声音很硬:“不是大明,是大周明早就要启程,还是早点歇息吧。”
车人雄第一次听见蒙古人说起陛下在草原的事情,没有他从前听说的那么英雄,但他觉得比从父亲嘴里听到的更吸引人。
乌力吉摇晃着掀开门帘走出去,外面传来牧羊犬的叫声。
车人雄走到门口重新把门帘压好,回头倒在软软的毯子上。
“蒙古人,知道些什么,也敢妄论陛下”车风脸上的热情消散,“早点休息,明日见到那两个,免不了一场交锋。”
蒙古包中安静下来,头顶上的风拍打帐篷的声音更加激烈。
次日清晨,骑兵踩着结实的冰面过黄河。走到河心时,车人雄心中忐忑,但见乌力吉和父亲说笑中催马狂奔,铁蹄重重的敲打在冰块上,他才确信这冰面确实可以过骑兵。
河套比归化城要温暖些,每走五六里地便可以见到游荡的牧人和牲畜。
乌力吉一路朝牧民打听,终于在半下午找到了托克博部落的驻扎地。
车风命儿子把一直卷在身上的大周旗帜竖起来。托克博率部众出来迎接,把众人迎入大帐。
这里的条件比黄河边的部落要好得多,每个骑兵都分到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土默特人给大周骑兵安排帐篷驻扎,车人雄陪着父亲呆住最大的帐篷里。
托克博问:“车将军,寒冬雪地,这么会来草原?”
车风保持大刀阔马的坐姿,粗声粗气的说∶“特来传达好事陛下降旨,明皇贵妃娘娘年开春要回归化省亲,命我前来告之二位统领,并做些准备。”
“皇贵妃娘娘?”托克博反应了一刻,才意识到那时土默特的公主。可现在俄木布汗还在盛京,土默特部落里没有一个汗室的亲人。
“草原真是冷啊”车风往合拢起来的手心中呼了一口气,道:“格日勒图在哪里?我还有些事要与你们商议。
托克博道:“哦,他离这里不远,我这就派人叫他过来。”
格日勒图赶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蒙古人在草原的冬天不点火把,雪地微弱的光线足以照明。
侍从们在一旁用炭火温酒。
车风、托克博与格日勒图围着一个桌子坐着,车人雄侍立在父亲身后。酒像水一样流淌进三个人的肚子,他觉得自己没法像父亲那样与蒙古人打交道。
“公主要回来了”格日勒图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摸摸两鬓的白发接着酒劲缅怀过去,“当年我追随陛下和皇贵妃在察哈尔大军的眼皮底下贩运粮食马匹,公主再回来时,我已经老了。”
“老什么,正当壮年”车风亲手给他满上酒,“听说你养了五个儿子,真是匹最强壮的马啊”
三个人哈哈大笑。
“皇贵妃回乡省亲,还给土默特带来了一份大礼”车风油腻的掌心在嘴巴上摸了几下,“从明年起,土默特的战马不愁去路,牧民们也不用再怕草原上的灾荒。”
他用力挥舞右拳,“陛下命我带来好消息,大周要与土默特人合作养马。”
格日勒图和托克博同时陷入迷惑中:“合作养马?”
“我大周会派专门设立养马官与土默特合作,从小马育苗时起就付出定金购买下来,成熟后集中编入大周骑兵。
托克博疑惑:“土默特人专门帮大周养马?”
“我们只要最好的战马,所以土默特与大周合作设立专门的马场,大周确保马场的好马的去处,但土默特也要保证战马供应。”
托克博道:“我土默特人丁稀少,未必能满足大周的要求,且我部战马也不多。”
“没事,陛下既然开口了,所有的难题都能解决。我大周会有人出钱在塞北部落购买种马,土默特人只需帮养即可,如果土默特人手不足,我大周可派汉民出塞。”
格日勒图拍掌欢呼:“好啊”
托克博谨慎的问:“马场设立在何处?”
“河套”两个字从车风的门牙缝中蹦出来,“大周人出钱,土默特出人,当然大周也可以出人,大周朝廷保证销路,双方共同分钱。”
他这个脑子和嘴巴能把这么复杂的事情说明白很不容易,不枉他在大同请教了范永斗好几天。
托克博冷静的问:“钱怎么分?”
“具体的事情过几日会有人到归化城去谈,”车风扭头朝格日勒图笑:“有了马场,你就是再生五个儿子,也能保住几代人富贵了”
格日勒图大笑应和。
托克博问:“可是,河套设立了马场,土默特人就不能来放牧了吗?”
车风点头:“大周花了银子,就是要把马养好,草原上有的是牧场,土默特何必一定要在河套放牧,而且,养马的土默特人会得到足够的报酬。”
“不行”托克博突然变脸,坚决的摇头:“这件事,我们做不了决定,只有大汗才能决断。”
☆、第731 后宫
翟哲脱下龙袍,换上一件紧身的箭袖劲装,走出大殿。登基大礼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他仍然没有完全适应皇帝的身份。
他在前面走,张秉因紧紧跟在身后,把他认为朝中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娓娓道来。
“陛下,察哈尔的使者在鸿胪寺呆了十几天了,今日到礼部衙门前去闹事,被宗相派人一顿鞭子打了出去。”
“枢密院送来了车将军的急报,土默特部托克博拒绝与大明共建马场。”
“南京金提督调集三千府兵在太平府抓捕了聚众闹事的乡绅和百姓五百多人,江南民间口风不好,传闻有人正在暗中联络帝党,阴谋举事。”
“陕西巡抚上奏,镇西王吴三桂仍然占据汉中不退”
两个人在回廊中绕来绕去,张秉因的嘴巴不停,小黄门跟在稍远点的后面。
翟哲突然停下脚步,侧首问:“就这些吗?”
“嗯,”张秉因小声说:“方先生上了一奏折,议论科考改制一事。”那份奏折相比他刚才说的那些事不算紧急,但方以智是他恩主,他有知道陛下对方以智的重视也许仅次于宗相。
“南直隶的事情,交由急宗相全权处置,传旨给李来亨,命他听金小鼎的命令行事。”
“命察哈尔的使者明日在武英殿觐见”
翟哲略一沉吟,接着说:“拟旨,左若该任陕西三边提督,年后赴任。”
“土默特的事情先放一放,马不是一天养壮的”
许多在张秉因看来繁杂又重要的事情,翟哲随口做出决断。听上去很是草率,但说到实际,皇帝没有正式解决一桩事,他只是把认为合适的人放在那个位置上。
“……,嗯,把方以智的奏折放在朕的书桌上。”翟哲抬脚走不远处的英华殿。
张秉因躬身,等皇帝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扭头向文华殿方向而去。
宗茂在外廷独揽大权,但内廷的存在就像一根刺别在庞大的相权上。他们三个内臣的侍从都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听陛下的意思内廷还要扩张,要达到五人,那岂不是与从前的内阁大学士一一对应上了吗?
在宫中走路,张秉因从不左顾右盼,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脚前一丈之内,凭余光辨别方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明太祖立国十年后废除了相位,谁知道大周的丞相能存在多久”
“皇上驾到……”小黄门的拖音像后世的歌剧咏叹调的尾巴。
翟哲走进英华殿往前二三十步,乌兰领一群侍女欠身候在长廊边。
“免礼,”他走到近前,突然伸手拉住乌兰的手往殿中走。
乌兰如二十年前的那个草原公主一般,乖巧的跟在皇帝身后。
英华殿中的装饰与别的宫殿不同,地上铺着厚实的绣花羊毛毯子。过了一间夹房,右手侧靠墙的位置摆放了一个佛龛,里面供奉里不动明王的神像,三柱檀香散发着寥寥青烟。再往里是卧室,当中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原木床,没有漆染颜色,这是典型的蒙古包风格的装扮。
“朕在江南怎么从未见过你礼佛”翟哲松开手,坐在床沿上躺下。
笑意堆上乌兰的脸,两边眼角的皮肤被拉扯着叠上:“陛下怎么没有君仪”
“你也来笑我”
乌兰撅起嘴;“大臣们都是这么说的。”
“朕以为在江南这么多年,你已经习惯了汉人的生活。”
“从小就被教导的东西,那里会忘记,只怕要带到坟墓里去了吧。”乌兰走到翟哲身边坐下,“明年春天,我真要回归化吗?”
翟哲扭过头,“怎么,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想啊,只是……,那里现在没有几个我熟识的人了吧”
翟哲伸直手臂,指尖摸在乌兰的脸上:“你哥哥还在盛京,女真人没有杀他,如果明年辽东的战事顺利,也许能把他救出来。”
“也许吧,”乌兰突然伸出两只手把翟哲的手紧紧的握住,道:“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如果哥哥死了,我会觉得很孤独。他不是草原上的英雄,皇太极让他盛京他就去盛京,土默特臣服于大周了,如果不是很为难,请陛下救他一命。”
翟哲平躺,眼睛瞄向洁白的帷帐顶部,“朕会尽力”
土默特横亘在他与乌兰之间,他像当年的皇太极一样,不需要俄木布汗再回来。
几年以后。
当满清把俄木布汗一家放出来,然后,他们在朵颜草原被察哈尔人杀死。乌兰常常会想到翟哲此时的表现,皇帝没有像从前那样安慰自己,甚至没有坐起来表示关切。她会回想起翟哲生硬的声音,她才知道皇帝根本不想救她的哥哥。
现在,她仍然觉得很温暖。
侍女把炉子里的火调旺,翟哲在这里英华殿中睡了午觉才离去。乌兰就坐在床边,看着大周的皇帝入睡,听着皇帝如雷的鼾声。
临走时,翟哲说:“乌兰,明年草原被绿色覆盖时,朕会把归化变成真正的草原明珠。”
那是大周的明珠,不再是蒙古人的明珠。
“多谢陛下”
翟哲爽朗的笑:“归化,朕喜欢那个地方。”那里有他许多回忆。
乌兰躬身送皇帝到英华殿门口,她现在彻底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鸟了。像皇帝喂养的那两只海东青,偶尔才会被放出去散散心,宫中的人都是如此。
回到殿中,乌兰走向佛堂,她有十几年没有供奉毗卢遮那佛了,在江南几乎没有人供奉密宗佛。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小声提醒:“娘娘,您忘了告诉陛下,二皇子不愿意再在书院里呆下去。”
“其其格,我没忘,我只是哄哄他。”一层淡淡的忧色浮上乌兰的眉头,“陛下最不喜欢不好读书的人,是我幼时对他管教太松了。”
她在心里说:“可是,我们草原的王子只要能驯肝卩最烈的马,敢与最强大的敌人交手就好了。”
大明会把皇室子弟分封往各地,陛下还表示过对皇子的想法。
“陛下正当壮年,再纳几个妃子,生几个儿子也未可知。”
人一旦没事,就会乱想。皇帝的三个妃子,只有她是蒙古人,没有娘家人作伴。
☆、第732章 宗茂
柳随风扔下文书,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一脸无奈,道:“陛下不愿管事了”
吏部侍郎董志宁走过来,公文的封面朝上,是江南送来的急报。
柳随风指着公文:“把这封公文送给宗相,一切凭宗相处置”
董志宁双手捧起来,他脚步迟疑,他很想看看这封公文中写了什么。春节时,来自江南的消息越来越夸张,听起来那里已经是个火药罐子。
凡是对摄政王登皇位不满的人都没有北上,他们都集聚在江南,在东林书院的旧址上。许多人在闽粤、在四川走动,夏允彝还关在天牢里,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上眼。
柳随风懒懒的说:“太平府百姓护山,南京提督金小鼎命府兵镇压,杀二十二人,捕两百三十人。”
“什么?”董志宁震惊,“激起民变了?”
柳随风坐起来,伸出手:“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免得宗相一会派人来传我。”他从董志宁手中接过公文藏在衣袖中,走到门口吆喝一声:“备轿”
大轿子颠颠的,一点风也透不进来,坐在里面很舒服。走了约两刻钟,轿子落地。
尚书省六部在一处理事,虽说是一处,但各部衙门的占地都极大,各部尚书前来拜见丞相多半要做轿子。侍郎以下就不敢了,尤其是这位丞相不是那么好像与的人,还是老实点为妙。
柳随风走下轿子,尚书台衙门前的守卫迎上来,因为他看见了柳随风紫色的官袍。如果是主事来这里,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请禀告宗相,柳随风求见。”
“柳大人且稍后。”
守卫进门口不一会功夫就返回来,行礼道:“柳大人请。”
尚书台中肃穆的像灵堂,偶尔能听见书卷翻页传出来的声音。地面铺着地毯,每个人走路都是静悄悄的。
柳随风不喜欢这里,他觉得这里比太和殿还要压抑。
“大人,柳尚书到。”
宗茂的声音传出来,“有请。”
屋里有人候着,宗茂坐在一张书台后,手里拿一份文书递出去:“立刻把这个送到户部。”
那个侍从接过文书退去。
宗茂起身朝柳随风笑笑,摆手示意道:“柳尚书请坐。”
柳随风是六部尚书中唯一能让他起身相迎的人,他们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官,也是旧相识。
宗茂坐下,表情有些得意:“西山的煤矿也拍卖出去两块,二十万两银子,十年免税,今年枢密院的扩军的钱筹齐了。”
这些地方从前都是宗室的财产来源,大周宗室人口不多,皇帝也没开口赏赐,现在全部被卖出去了。
“你猜是谁买的?”宗茂一脸神秘。
但是,柳随风今日没心情与他猜谜语。
“秦国公萧将军,哈哈哈”宗茂放肆的笑,“我猜一定是他夫人顾眉的主意,萧将军那里会想到经商。”
柳随风吃惊道:“他能一下拿出来这么多银子?”
“他娶了个好夫人,他们把江南的田产全卖了。”宗茂随口说,好像天下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
柳随风心中一缩,双手呈上公文,道:“这是南直隶总督府才送来的急报。”
宗茂接过来,展开书页。
看完后,他面色如常扔到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大明不缺银子,银子都被埋在地底下了。”
“宗相,”柳随风指着像废纸屑般躺桌面上的公文,道:“我担心别在江南闹出大乱子。”
“会有什么大乱子?”宗茂回过神来,“你又不是没在江南呆过,兵器工坊都有重兵把守,不会有事。”
“兵器工坊都有重兵把守……?”柳随风脑中如惊雷一劈,宗茂早就有准备了。
他来时的心气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一下瘪了下去。
“宗相,眼下大周初定,内忧外患,江南乃赋税重地,动于戈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宗茂看着面色焦虑的柳随风,笑道:“柳尚书多虑了,我问你,你以为我大周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满清鞑子?察哈尔蒙古?镇西王吴三桂还是镇海王郑芝龙?”他手指在空中虚点,摇头自言自语:“都不是,就是那些到现在还在隐匿田产,拒不缴纳田赋的乡绅。”
“我在江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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