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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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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义阳安慰道:“你放心吧,郑氏目无朝纪,这件事摄政王不会不管。”
大军在归途中走的不紧不慢,许义阳疾书送往南京。
这个除夕他是没办法回到南京了。义父萧之言在湖广,老母住在东阳老家,他独自去南京也没什么意思。广西事了后,他也许要率军回长沙。
凡是有关军情的急报不敢耽误片刻,送行的信使几乎昼夜兼程,往返于南京与各地。
十八日后,朝令到柳州,果然命许义阳回长沙候命。武冈总兵陈友龙率本部兵马镇守柳州府,等候朝廷派人来接收。
许义阳磨蹭了好几天才出发,他要把陈邦博给他送来的那些礼物换成银子,然后存入日升昌号钱庄中。,送灶日,他到达长沙,这里消息灵通,他才知道有关广西的朝令已出。
新任广西巡抚已经确定,现广德知府张家玉被摄政王挑中,将在春节后赴任。
张家玉有两个值得注意的背景。他是广东东莞人,他曾被方以智招入大将军府幕僚。据说方以智当初挑中张家玉,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顺贼入北京时,张家玉曾经向李自成献过策,后来清虏入关他才逃到江南,因顺案被牵连,被浙东招揽。
护送张家玉入桂的是讲武堂四杰杭州的江柔,在淮扬战事中立功,刚刚升为协同守备。
许义阳想起梧州形势,感慨道:“王爷挑了个广东人,看来王爷所图不仅是广西啊”
☆、第645章 母心
这年冬天,除夕之前,江南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讲武堂被迁徙到南京,翟哲深思熟虑下,还是觉得讲武堂离自己近一点才好。
近两年来,经过数十位深怀投笔从戎梦想的书生、数十位军中想通过读书识字改变自己命运的武将、以及文物双全的逢勤、张煌言等名臣武将努力,讲武堂的课程已经固化。
根据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编写的《大明步卒操练会典》成了最主要的教程。结合一年前朝廷的那场军制改革,《会典》在宏观层面上记载了固定的军队的组织结构,细微处还包括下官会见上官的礼仪,等等。
其余的课程还包括每隔一个月一场的战例解析,操练比试,等等。
当然,每个人都需要不时回顾剃发令给江南带来的剧变,以及大将军翟哲在反剃发令中的作用。
连翟哲看见幕僚编写的那份颂扬之词,也不免心跳加速。他的确是反剃发令的号召者,但在幕僚详细记录的《甲申战记》中,只能见到一个光芒四射的人物,那就是大将军翟哲。鲁王之贪和唐王之怯都跃然纸上。
翟哲曾把这本书放在案头三日,最终同意放入讲武堂中作为通读书本。
讲武堂不是苏州书院,士子们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但武将的职责在于服从,服从大将军府的命令。
讲武堂共分四期,现有一千两百名学生。通过考试进入讲武堂的人需学习四年,因在各军中表现突出被遴选出来的士卒需学习两年,然后由兵部选定去处。
南京提督金小鼎特意在应天府找出一片宽阔的地方修建校舍。大将军府又在广德府山区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炮场,供讲武堂学生熟悉和练习炮战。
南京天气寒冷,讲武堂迁徙过来时,校舍还没修建完毕,学生们只能住在简陋的土房中。
送灶日。
一队百人骑兵护送一辆马车来到地处紫金山下的讲武堂新校区。
在学生们惊喜的目光中,翟哲走下马车。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个头稍高的年轻人神态稳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另一人年纪稍幼,不停东张西望。这两人正是翟天健和翟天行。
“这就是讲武堂了这里的将会走出许多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将军”
翟哲伸出手臂,在半空中划过。
一千两百名讲武堂学生,排成六个方阵,听号令齐声单膝跪在雪地上:“参见大将军”他们是军职,所以只呼大将军,不称摄政王。
翟哲见过这种场面次数多了,但翟天健和翟天行明显被震慑到。
翟哲挥手示意学生们站起来,转首向翟天健道:“元宵节之后,你将加入他们”
翟天健点头,道:“是”
翟哲略一沉吟,道:“多则两年,少则一年。在这里,你不是摄政王世子,但这里的经历会让你受益终身”
“儿臣知道”
翟哲向另一边扭头,恰巧遇见翟天行期盼的目光,他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讲武堂设文职祭酒和武职堂丞各一人,两人都需文武全才,主管讲武堂日常事宜。摄政王前来巡视,机会难得,两人各自使出浑身解数。
堂丞亲自上阵,指挥学生操练方阵、戚刀、燧发枪等各式武器。
在翟哲看来,这些年轻人的表现还是很稚嫩,比不上军中那些身经百战的悍卒。
但是,经过讲武堂锤炼过学生不是用来与清虏持刀对面互相砍杀的,虽然他们也免不了需要去做一次这样的事情中午,翟哲与学生共食了一顿雪水就饭团。他许久没有吃这样的午餐了。
一直到未时,摄政王才登上马车离开,留给学生们无尽的回忆与谈资。
这个除夕,唯一不能返回南京的朝臣是礼部侍郎柳随风,不过好在他没有家眷,让翟哲毫无歉疚之意。
从讲武堂回到南京城,翟哲的案头摆放了一份上午送达的急报,来自贵阳。
柳随风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孙可望扣押了云南各地上缴的粮食,在入冬时,只分拨了极少许给刘文秀部,刘文秀向朝廷求救。”
翟哲看完密报,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柳随风又在玩花样”
他立刻批复:“命贵州府拨米一万石援助刘文秀。”
刘文秀迈出了第一步,大西军分裂已成定局。李定国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想起孙可望霸道的个性,翟哲又疾书一封:“为防孙可望狗急跳墙,暗中施用毒辣手短,可召刘文秀入贵州府,可授其总兵职位。”
大将军府的信使没有在家过春节的自由。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掌灯时分,他来到王府东院,范伊正坐在灯下等着他。
“听说王爷想让天健明年去讲武堂?”范伊语气中似有些不满意。
翟哲坐在她身边,道:“不错适逢乱世,不学点军中本事,难以执掌大局。”
“天健今年参加了乡试,他在苏州学院随密之先生学习了治国之术,难道非要学征战之术吗?”
范伊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舍。
翟哲先是有些恼怒,他从未在家中妻妾面前发过脾气,今日也不会破例。
他很快明白症结所在,近几年,武将地位日益抬高,但在平常百姓,甚至富商世子眼里,武将的地位还是地下,就像一道摆不上台面的菜。
“畏惧打仗,还是我翟哲的儿子吗?”
范伊听出翟哲的怒意,婉转道:“我只是担心他有一日要是上了战场,生死安危难测。”
翟哲笑出声来,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
其实,设身处地思考,便不难理解。范伊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去年翟哲把翟天健领上淮扬战场上,她每日在家提心吊胆。母亲的爱与父亲的爱完全不同。
“放心吧,我翟哲的儿子,日后要朝政掌控大局,岂会让他处于险境”他暗自觉得好笑,责备道:“你整日都想些什么?”
☆、第646章 陕西冬日
南京很冷,但与陕西没法比。
十一月中旬之后,环绕河套草原的黄河都封冻的如土地一般结实,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落分批迁徙进入河套。
草原再没有比河套更好的过冬地了。牛马牲畜享受这塞北江南的水草。
几百个帐篷落在一块隆起的大土丘的南边坡底处。
灰白色的帐篷隐藏在更广袤的雪原中,附近那些花的、红的、黑的,等各式各样的牛马显示这里有蒙古人的部落存在。
天气阴沉,没有下雪,但看上去随时可能下雪。
南方的雪原出现一列队伍,如在一副单调的水墨画上挪动。
坡顶牧民们等了好久,那伙人才艰难的行走到蒙古包外围。
如今漠南草原两部合一,又有不少穷困的漠北小部落不断南下投靠蒙古的大汗额哲。察哈尔斥候一直紧密关注漠南草原的动向,河套的蒙古人不用担心会有敌人偷袭。
这支队伍行走到蒙古包前,马匹已然筋疲力尽。走在前面的是有两百多人的骑兵,后面一百多匹马两侧挂满了货物,皮囊子鼓鼓的。
牧民们发出一阵欢呼环绕上来,这种地方和这种季节不用带饮水。水放在皮囊子里也只会变成一块冰疙瘩,所以皮囊子里装的只会是一种东西。
二十多个骑士从南坡的营帐中奔出迎上来。
来的队伍中为首的汉子招呼附近的牧民从驮马背上卸货,通过遥远的山路和雪原,那些驮马被累的看上去站立都有些困难。
那汉子看见靠近的骑士,乐呵呵的喊道:“托克博,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长生天保佑,我们终于在下雪前赶到山坡下来的托克博在牧民外围下马,掩不住惊喜之色上前,道:“格日勒图,你最近还真是发了财啊”
格日勒图大笑:“当然,我们土默特人不能白白入塞啊”
他左右手各抓住一个皮囊,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招呼道:“走,尝尝我带来的烧刀子烈不烈。”
两人把战马交给随从,并肩走向南坡向阳处最大的蒙古包。
他们经历了土默特部落从强盛到衰败。土默特的大汗、公主以及各大部落的头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土默特部落曾经拥有的近十万汉奴现在只剩下数千人。
如果不借助外力,他们自己也清楚不可能再恢复土默特的往日的地位了。现在,他们还抱有一线希望,因为土默特人有位公主。
托克博家族传承久远,不像格日勒图家族完全在十几年崛起。他们二人虽能坐在一起,托克博内心深处不能把自己与格日勒图相提并论……
从皮囊中倒出来的烧刀子有些浑浊,托克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迫不及待的端起酒碗往喉咙中倒进去,“咕咕”的吞咽声结束后,是一声悠长舒畅的叹息。
“真是好酒啊”
他放下酒碗,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满足,道:“十年前,我可以坐在帐篷中等汉商被这酒送到帐篷里,二十年前,我部落中有人可以自行酿造这种美酒。“格日勒图收敛笑容道:“陕西的日子不好过,陕西提督左若不好说话,也就是我们土默特才拿到了这么多酒,阿穆尔分到的比我少,气的他胡子乱翘。”
托克博似乎没听清楚格日勒图在说什么,伸手接过皮囊,再次把自己面前的酒碗满上。
酒花清冽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帐篷。
格日勒图道:“开春,你也要入关了”
“我?”托克博伸出布满无数裂缝的右手,“我们可以帮汉人,但绝不能在陕西损失太多的部众。”
他是忠诚的土默特人,所以,在当初并列三大部落头领古禄格、杭高和托克博,现在只剩下了他自己。
格日勒图很谨慎的说:“那当然,但陕西提督左若是个精明的人,他一定程度上等决定大明对蒙古人策略。”
冰冷的酒流入胸口化作一团火,托克博打了个酒嗝,问:“难道他还会选定支持察哈尔吗?公主的身份在那里呢格日勒图坐在松软的毛毯上,他一直没有饮酒,看来托克博并不了解大明的形势。
“公主很重要,但你要知道,公主只是大明摄政王的妃子,不是摄政王的夫人。土默特部需要公主,但也要靠自己。与察哈尔比,我们处于劣势,只有额哲才能团结蒙古部落威胁满清,我们做不到”
格日勒图摸了摸手边的酒囊,道:“现在阿穆尔那个老东西与汉人相处比我们土默特人还要熟练,额哲去年卖了五千匹马给大明,左若能优待我们,已经是格外照顾。”
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个侍卫各拿着一块羊腿进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案桌上,然后躬身退路出去。
托克博取下腰上的弯刀,慢条斯理的割下一小块羊肉放入嘴中咀嚼。
格日勒图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饿,也挪动屁股坐到案桌边。
一时间,两个人都忙于吃东西,不再说话。
这半年来,格日勒图有半数时间在关内,但托克博部无一兵一卒入榆林卫。他一直不愿意率军入关协助大明作战天气寒冷,他们必须要加快进食速度,否则不等他们吃完,那块肉便有可能被冻成冰疙瘩。
一刻钟之后。
托克博用刀尖剔除最后一点肉丝入口,桌上只剩下一块光亮白骨头。
“我们在草原可以养活自己。这十几年来,从察哈尔西迁时起,土默特每次加入争端都损失惨重。我们依附过大明,投靠过察哈尔,最终追随满清,可部落越来越弱小。大汗在盛京,我们在归化起兵,已把大汗置于死地。……”
耳边喋喋不休的话语令人厌烦,没有一句提及重点,格日勒图放下小弯刀,抬起头冷冷的问:“你后悔了?”
“没有,”托克博摇头,“我从来没有给土默特拿过一次主意,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但要我率部落入大明境内协助明军作战,要么有大汗的命令,要么有公主的命令。否则,只会守候部落存在下去。”
他不敢说后悔。秋天时,格日勒图与察哈尔勾结刺杀了杭高,打开了归化城的大门,他除了顺从,还有什么选择格日勒图一边剔肉一边说:“好,我会给你带来公主的命令”离开春战事开启还有好几个月,他有足够的时间与大明的摄政王取得联系。
察哈尔部落散落在归化以西的托克托草原与河套草原。
格日勒图部众的三千多骑兵咋关内已经半年,他部落就近一直在河套草原游牧。与托克博会晤之后,他当日便返回了本部落。
土默特满打满算现在也只有七八千骑兵,还需留一些青壮在塞外,如果托克博不合作,他无法满足左若的要求。
在草原过了二十天,除夕之气,格日勒图重新返回塞内。
黄河封冻,蒙古骑兵可以自由进出河套,女真骑兵也可以自由往返山陕。冰天雪地里,陕西的战火从未停息。
黄河边境的百姓都被撤到陕西深处,县城和府城里装满了百姓。寒冬季,死尸不那么容易腐烂,也不那么容易被野兽吞食。
从南京北上的明军与义军混编,在各座县城统管城防。
左若在延安府,这里处于西安和榆林卫之间,地形不适合骑兵作战,他留在这里可以纟统筹陕西全局战场。
有了蒙古斥候,他可以随时了解清兵的动向。
阿穆尔率蒙古联军在榆林卫附近驻扎,任由清兵攻破一个月攻破三座县城,没有出击一次。有蒙古骑兵在榆林卫威慑,山西清虏不敢调集大军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进行纵深攻击。
清虏实际已经控制了黄河沿线。
由于西安城的重要性,明军七成正兵和半数义军被用于驻守西安。阿济格猛攻西安城两个月,又要分心应对身后的吴三桂,攻势已经没那么猛了。东线的战场才是陕西的关键。
在东线战场,他只能依靠衣衫褴褛的义军和不那么可靠的蒙古人。
第一场雪之前,延安府以东那些贫瘠的土地上只剩下了半截收割的庄稼茬子。为了不让清虏骑兵再次用老办法以战养战获取补给,左若强行在这些地方实行坚壁清野。
今年不是灾年,老百姓并不愿意离开家园。
明军和义军先是减掉了所有人的辫子,再恐吓汉民,说清虏见到没有留辫子的百姓不留活口,连哄带骗,才把清涧等地的百姓迁徙到延安以西。
陕西越往西越穷困,越往西越寒冷。所以,今年冬天,陕西死了不少人。如果明年开春没有粮食从陇西运过来,会死更多的人。
左若已经许久没有露出笑脸,他坚毅的脸庞如被冰冻的岩石,两个脸蛋上布满了粗皮。在江南呆了十年,他已经有些不适应陕西寒冷的天气,军中那些的浙东士卒更惨。
格日勒图回到榆林卫后,立刻与阿穆尔一起前来延安觐见左若。他从草原带回来了两千多具皮毛,是左若以陕西提督的名义向蒙古人赊借的。
☆、第647章 借兵
蒙古骑兵从战马上摘下一捆捆绑缚成团的皮毛。
汉人士卒们围上去接过来,送入库房暂存。
这里有些皮毛完整无缺,非常珍贵,放在京城中也是达官贵人才能拥有的。
左若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不计成本,只要蒙古部落能拿出来,他就敢要。欠两万两银子还是欠五万两银子没什么区别,那该是户部的烦恼。
想起户部,左若心头还免不了怒火中烧。
他在陕西如此艰苦,户部对义军的粮饷还在斤斤计较。他想组建骑兵,苦于缺少战马,户部也不肯通融。
皮毛交接完毕后,格日勒图下马,走到左若面前施礼,道:“左将军,蒙古两部落能拿出来的皮毛都在这里了左若还礼,道:“多谢你们能施以援手”他说的是真心话。
阿穆尔跟在格日勒图身后,翘着花白的胡须,不发一言。他只是在展示他的存在,这些皮毛不是土默特单独提供的,也有察哈尔人的功劳。
格日勒图道:“我才从草原回来,听说清虏猖獗,又攻破两座县城。也许我们该主动出击,给他们制造些麻烦?
阿穆尔身后撇撇嘴,格日勒图对汉人太殷勤了。蒙古人只是在协助明军,如此天寒地冻,谁也不愿意出门打仗。左若要是借此答应,就麻烦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左若招手示意两人随自己到屋内,边走边说:“不用,清虏只有骑兵过河,没有铁炮协助,攻下一座县城也损失惨重。他们愿意在每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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