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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考拉)-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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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冷酷了许多。
鞠躬时,翟哲心中默念,“人总要做自己能力之内的事,天如先生,你好生安息吧!”
人总要做自能力之内的事!这也是他对自己所说。妄想得到不切合实际的助力,他曾经做过那样的梦,卢公之死把他敲醒,还好他还有机会,没有这么快像张溥这样躺在这里。这是他的幸事!
宗茂拿出扎满白花的一千两银子的礼盒交给管事,对张家来说已经算重礼了。张溥在世的时候,无数人争着把银子网站里松,张溥一两也没收下,如今想要也没有了。
礼毕后,管事引翟哲往偏厅歇息,张家没想到一个没什么交情的武将会来拜祭。
那管事出门,客厅中只剩下同来的几个人。
“这便是江南复社魁首的葬礼。”翟哲暗自摇头,远比不上卢公的丧事风光。虽说人走茶凉,但也太冷清了点。
正在暗自感慨的功夫,张采引着一个中年人走进门来,那人一深褐色绸缎面的布衫,双眼微微往下陷,像山林中饿急了野狼一般有光泽,下巴留了一小撮浓密的胡须,一看便知是专门打理过,从内往外透着一股精明、狠毒的气息。
张采伸手引荐:“翟总兵,这是凤阳总督马大人!”
马士英!翟哲颇为惊诧,匆忙站起身来行礼,说:“拜见总督大人!”
“翟总兵无需多礼,坐下说话。”马士英伸手扶住他,说话的功夫移步坐了上首,萧之言等人自觉退下。
张采坐在两人对面,摇头苦笑,脸现悲色,“平日里自诩为家兄门生者不计其数,如今来拜祭送葬者寥寥无几,马总督二十天前便遣亲随前来帮忙,翟总兵更是素昧平生,江南诸生让人心寒。”
马士英和翟哲对视一眼,不好接话。
从张溥之死后的案件疑点查探,到办理丧事,江南士子的态度让张采心寒。自众人知道张溥有可能是被吴昌时毒杀后,张家的门槛便清净了。张溥一死,吴昌时成了复社与内阁首辅周延儒唯一的联系人,对于还想为官的士子来说,当然要撇清与张溥的关系。
看张采还在那里絮叨,马士英摆手道:“我能从待罪之身,到坐上凤阳总督的位置,天如先生是出过力的,为丧事尽点心应该。”
翟哲点头,“正是如此。”
他和马士英确实都借过张溥的光,但马士英身为凤阳总督,能尽这份心,让他刮目相看。看一个人怎么样,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马士英当上凤阳总督九成的恩情要归阮大铖身上,阮大铖还是复社的对头,马士英能做的这份上,比那些所谓的复社士子要强上百倍。
午后出殡,随棺木送葬的士子有四五十人,张溥的丧事全由马士英帮忙打理,一场丧事草草收场。
棺木入土,翟哲和季弘才算放下心来,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实情到底怎样,恐怕连当事人也不清楚,是吴昌时毒死的张溥还是季弘淹死的张溥?一切秘密都归于土下。
几人在太仓住了一宿,次日清晨,翟哲辞别张采及马士英踏上归途。
归途不急,一行人边走边欣赏太湖的绚丽****,谈起张溥葬礼上重重,翟哲说了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子,负心多是读书人!”张溥之死让他对大明的现状认识的又深了一层。
宗茂说笑道:“大人,我们现在可也是东林一党!”
“我想当东林党,别人也不会把我们当回事。不过在江南当被当做东林一党,还是有些好处的。”
宗茂冷笑一声,说:“凭什么军中将士血洒沙场,见到文官要屈膝卑躬,官绅不但不用缴纳田税,还占尽了各种好处,朝廷就是太过优待士子,才会有今日的颓局。”
“你说的很好!”翟哲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宗茂。他知道宗茂聪明好学,但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见识,“我在想你一直跟着我理财,实在有屈才了,不如去考个功名,日后也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要那劳什子功名有什么用,”宗茂不屑,“与那些素位尸餐之徒为伍吗?”
翟哲笑着说:“嗯,在你没有打破这大明朝的规矩之前,还是要去适应它。”他喜欢宗茂的锐气,像他十年前义无反顾杀向土默特部落。这些年随着他年纪增长,位置变化,行事逐渐沉稳,但骨子里还是留着喜欢冒险的血。
季弘一路上话语不多,萧之言好像对这江南水乡的风光也不怎么感兴趣。
“萧兄,这江南的女子如何?若是见到一个中意的就娶了吧!”翟哲逗乐。
“这些日子一直憋在军营里,还没机会去尝试。”萧之言哈哈大笑。
季弘憋出来一句话,“萧将军听说过秦淮八艳的名声吗?那可是江南一等一的名妓。”他管暗营,这几人没有比他还熟悉江南了。
“很有名吗?”萧之言起了好奇之心。
“季弘,你胆子不小,不怕我回去告你的状!”宗茂嘿嘿偷笑。他与季弘是连襟,知道季弘在家对文莹很尊重。
“不在秦淮河畔走走,枉来这江南一遭了!”翟哲也听过那里的名声。

☆、第346章 扩军与银子

宁绍军备百废待兴,翟哲现在可没有去秦淮河寻花觅柳的心情。
十几天的操练后,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卫所的士卒老弱病残者多,能战者少,底子太差,不可能训练出强兵。宁绍镇真正能战的兵马是王之仁的家丁,都随他赴吴淞镇上任了。
五月初翟哲向浙江巡抚董象桓请示,因宁绍卫所兵士老弱,且兵员不足,请望义乌、东阳两地募集步卒三千人,往台州募集水师两千人。
大明朝的各省各地,若论招募士卒悍勇善战,与各地民风相关。如广西的狼兵、陕西的秦兵、辽东铁骑都是一等一的强军,其中浙东之地也是其一。浙东与绚丽江南毗邻,但民风好狠斗勇,首推义乌、东阳和台州三地。当年名震天下的戚家军正是以义乌的矿工为基础练出来的。
一直以来举步维艰,现在翟哲终于也终于体会了一把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好处。
只要不找他要钱粮,董象桓对翟哲扩军并不在意,当即给金华知府和台州知府发去公文。
宗茂和卢象同作为宁绍总兵府的管家,上下打点,五月底终于在三地散发了招兵布告。每月两两五钱银子的军饷,穿衣、口粮全由朝廷提供,对浙东山区那些只能以挖矿、打猎为生的老百姓来说,是无可抗拒的****。
左若是台州参将,负责在台州招兵。
逢勤在义乌和东阳招兵。
元启洲和鲍广监督募兵过程。
招募新兵以年过十七岁,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山民为主,若不是体格健壮的习武之人,不招收年龄大的百姓。
所有报名的百姓先由总兵府的亲兵筛选,再进行耐力、力量等各项考核,最后由招兵的主管亲自过目,才算正式宁绍军镇的士卒。一旦确定招募,立刻发放头两个月五两银子的军饷,让这些人回家处理杂事,前往定海卫所兵营报道。
宁绍总兵府忙碌整整一个半月,整整招募了七千六百名步卒,三千名水师,远超过之前的预计。若翟哲愿意,他还可以招募更多的士卒,这种事情只要给各地县令打点好,没人会没事找事。打上东林党印记的总兵,在很多文官眼里还算是自己人。
宁绍镇卫所的老弱病残的四千多士卒被剔除军营,除了保证口粮外,每月只发放五钱银子维持生计,翟哲还在想办法让他们谋生路。
整顿军备后,浙江防倭总兵府有步卒一万两千人,加上翟哲部原有的骑兵和天雄军残卒四千多人,共有一万六千多步卒,近万名水师官兵。翟哲暂时无力给这些人全部配上兵甲装备,只能先进行熟悉号令和行伍训练。
兵员足,钱粮缺。
眼下这种情况,翟哲再招募四五千兵丁也没人管他,但他若想动别人嘴里的钱,哪怕是一两银子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宁绍卫所原本有些田地,但都几家有名望的乡绅占据多年。有退下来的礼部侍郎,也有被罢免的太仆寺卿,这些人虽然没有实权,但朋党众多。翟哲干的这些活,说好听点是整顿兵备,说难听点是私自募兵,全看文官一张嘴。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要先忍一忍。大明朝沉疴积弊,总兵想插手民事是朝廷大忌。
定海总兵府。
宗茂、柳全、卢象同、杨志高四人分两次落座,翟哲坐在正中。
宗茂把总兵府的财力做简要概述,“朝廷每月军饷五万两银子,近三月克扣共发放十一万两,欠四万两银子。商盟今年春日生意好转,与晋商几家扩大了茶叶和米粟生意,预计今年能盈利二十万两银子,明年的生意还会好转。”
卢象同起身禀告:“宁绍总兵卫所在各地的商铺产业之前每年能盈余两万多两银子,我正在进行整顿,预计能增加五成盈利。”
杨志高看柳全没有起身的意思,站起来说:“小人去年往倭国走了一趟海,交给前防倭总兵府三千银子通行费,又交给舟山黄参将三千两银子通行费,托老天爷的福,来回顺畅,两边货物售完后,共盈利两万三千两银子。”
杨志高只有三艘海船,其中两艘是从其他海商手里购买,一艘是同伙入股,这就是海贸的利润。
从前翟哲垄断杀胡口商道时,以与高迎祥的战马贸易为主,每年利润可达四十多万两银子,商盟如今完全归于大明的内贸,规模比以前更大,但利润大大缩水。大明内贸插手的人众多,需上下打点,想挣点钱不容易。若不是靠晋商之间的连理,商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利润。
财政的压力让翟哲心中不轻松。
两万六千名兵士,一年军饷需要六十二万两银子,朝廷三月发了十一万两银子,按照这个进度计算,一年等发放四十四万两白银,缺口近二十万两银子,加上商盟的利润堪堪收支平衡。但他还想打制兵甲,购买火器,这些花费甚至超过军饷,没有钱寸步难行。他把全部的家当都投入到这支兵马,一定要把这支兵马练成自己的无敌之师。
“得大人今年上任的好处,预计商盟明年利润能扩大五成。”柳全终于开口。商盟近乎完全在他的独立运作下发展,他有很多想法,但眼下和东口七家的生意仍然是商盟的主导。
翟哲摆手示意众位先做下,缓声说:“由于最近的扩军,宁绍军镇的难处各位都知道,请各位齐心协力,共渡这道难关。”
“今年往倭国的海贸先不要扩大,以免引起郑氏的警觉。杨志高,我前次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志高再站起来,拱手道:“台州海盗陈虎威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听说黄斌卿准备招安他,正在洽谈中。顾三麻子已经迁徙到长江口富庶地带,与吴淞水师在周旋。”
翟哲心中一动,问:“你熟悉陈虎威是吧?”
杨志高苦笑,“小人这支耳朵正是被陈虎威割下去的。”
“陈虎威部众有多少?”
“部众一千多人,船只近百艘,大船约有二十多艘。”
“黄斌卿是闽人,竟然在招募台州海盗,若让他事成,我还如何控制浙海。你去面见陈虎威,就说浙江防倭总兵府也愿意招募他,黄斌卿提的条件,我同样能答应他。”
杨志高只为难片刻,昂首到:“愿为大人一行。”
翟哲对他可谓是信任有加,上万两银子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早让他心悦诚服。他若是个唯利是图的海商,不会在家捕鱼几年。他若不自家捕鱼几年,当然也拿不到翟哲的银子。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只是陈虎威为人贪婪凶残,非好相处之人。”
“无妨!”翟哲声音干脆,若连一个海盗也控制不了,他在塞外十年也就白闯荡了。
杨志高再拱手道:“顾三麻子和陈虎威都是海盗中的人杰,顾三麻子为人仗义,不乱杀无辜,比陈虎威名声好很多。”他当初被陈虎威割掉耳朵,一点忿恨没有是不可能的。
“陈虎威决不能被黄斌卿招安。”翟哲断然开口。
这关系到浙海大计,黄斌卿若是成功招募了陈虎威必然名声大噪,而他新任防倭总兵寸功未立,马上会被比下去。从他上任防倭总兵,与闽海郑氏之间的较量就已经开始了,作为一个弱者,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要从郑氏手中拿点好处,但也不能过分激怒郑氏,这是个很难做到的平衡。
从五月份宁绍军镇在浙东招兵起,括苍山的白头军活动明显加剧。
衢州府的商人从松江、苏州购买棉布、丝绸,在景德镇购买瓷器,走过险峻的山道,通过仙霞关到达福州、厦门,由郑芝龙的海船发送往台湾、南洋和日本。这就是大明的海贸线路。
入闽只有一条路,仙霞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仙霞关四周群山连绵,山高沟深,只有久居山中的山民才熟悉这里的道路。
自从随朱大彪斩杀了福建流贼邱凌霄父子后,白头军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控制仙霞关前后的群山。
许都一直小心谨慎,也许他真没想好是否要走上造反的道路。一会在江南游历,一会又在括苍山山寨中意气风发。翟哲上任宁绍总兵让他心中更加矛盾,摸不清翟哲的真实的想法。
但身穿黑衣的信使一批接着一批在催促他,让他难以拒绝。
神秘的信使会给他送来商队的每一条具体信息,白头军要做的只是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打劫指定的商队。商盟商号遍江南,今年特地在衢州和景德镇开设了分号,这些信使全出自季弘之手。
翟哲千叮咛万嘱咐,对衢州府的商队只截取货物,尽量不要杀人;对来自闽地的商队,若敢反抗则杀护卫及商队掌柜,也不可杀人太多。
许都明白其中的原因,衢州府属浙江,若闹的动静太大,杀人越货,引起浙江巡抚衙门的注意,会招惹来官兵剿杀。闽地商人客死他乡,只要死的人不是太多,浙江衙门未必会当回事。为几个闽人的死想动浙江官兵剿杀,除非是闹的朝野皆知。

☆、第347章 宁绍镇的秘密

七月,南方雨水众多,绍兴地界河道纵横,连日暴雨后洪水泛滥。
“轰隆隆”一声雷响,翟哲紧赶慢赶催枣红马,方进等十几个亲兵马腿山全是泥浆,等回到总兵府,一行人像是才从油缸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黏糊糊。
这就是南方的夏天。
他们才从定海水师港赶回来,一路上战马打的飞一般快,终于在暴雨的间隙中赶回家。水师的船只都躲在宁海港内,这种天气下无人敢出海,新任的总兵两个多月没对水师有大动作,让这里紧张的气氛慢慢消散。
翟哲把枣红马的缰绳交给方进,自己踩着青石地板走向总兵府内院。
“老爷!”范伊轻移莲步迎出来。在江南过了半年,她的皮肤变得圆润白皙,体态丰腴,丝绸摆裙随着脚步袅袅。不得不说,从行为举止、处事仪态来开,范伊比乌兰更适合当这个总兵夫人。
蒙古女人就算再仰慕汉人文化,骨子里也摆脱不了一种狂野的气息。
这两人的区别,翟哲最清楚,范伊像温润的湖水,乌兰像燃烧的烈火,都能让他沉醉。
“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翟哲转身进了内院,脱下粘在身上湿衣。
“好的。”范伊转身给候立在不远处的仆从传话,伸手接过全是汗臭的衣衫,取了一块干巾给翟哲浑身上下虬张的肌肉上擦干净。白皙柔软的指尖触碰在翟哲坚若磐石的肌肉上。一直以来,只要她在翟哲身边,从不用丫鬟来服侍翟哲。
她动作舒缓,举止轻柔,十年前的活泼,已经很难在她身上找到了。
“老爷!”范伊声如蚊呐,“大兄给我来信了。”范永斗和她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每一次她都会在毫不经意间把这个消息告知翟哲。她知道该怎么做翟哲的夫人。十年同床共枕,没有人比她还了解翟哲。她是聪明的女人,掌控的东西只在这个院子范围之内,但她知道该如何捕住翟哲的心。
“嗯!”翟哲伸直双臂,浑身肌肉松弛。
“大兄说,俄木布汗投降清虏了!受了皇太极的封号。”
“嗯!”翟哲背上的肌肉紧了一阵,但很快又松了下来。
“要告诉乌兰吗?”范伊收起干毛巾,取了早已准备好的一件宽松的布衫罩在翟哲身上。
沉默很久,翟哲启唇,“先不要告诉她。”俄木布汗这一辈子都在摇摆,在被人逼迫中选择,终于还是走上了他的宿命之路。他身在江南,无法插手北境之事。杨嗣昌死后,宣大总督陈新甲被调任兵部尚书,听说朝廷一直在准备与清虏议和。毫无疑问,那是皇帝的选择,无人能改变的国策。这几年间,已经足够皇太极对蒙古人下狠手了。
翟哲现在很清醒,至少比才埋入土的张溥清醒,如果你想得到什么,先要问自己是否有承担这样东西的能力。所以他选择在江南任职,而不是再回到大同。所以他不会向朝廷上书,再提及蒙古之事。再回宣大,他十有八九会成为第二个卢公。而且再过不了多久,宣大镇就该面如汹涌大江般的流民军了。
“大兄说,你很敬重你,东口七家和商盟会一直合作下去。”范伊把声音压的更低。她只是在转述范永斗信中内容,不会添加一点点自己的意思。
“嗯!”翟哲扭头,皱眉问:“热水准备好了吗?”
这是卢象升教会他的生存法则,汲取所有有利自己成长的东西。虽然他听在耳中,心中还是会生出一丝抗拒,但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商盟离不开八大家,就像范永斗离不开东口。当堆积如山的银子摆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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