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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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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你要是还这么找死,记得先说一声,我先把你打死了,免得便宜旁人!”
再一次听到越千秋这熟悉的气咻咻语调,萧敬先不禁笑了起来。然而,他那喉咙却嘶哑到无法出声,因此那笑声便卡在嘴边,直到越千秋松了手。只不过,少年冷着脸扶了他的肩膀将刚刚被拽起的他缓缓放下,同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正好有个藏着天底下最好老山参的盟友,要不是我给你找了个医术不错还不会泄漏你身份的好大夫,你就算从地底下爬上来也早就死了!上次在上京也是,闲着没事让刺客捅自己两刀,这次玩得更疯,直接要和人同归于尽,你发疯别带上我!”
见越千秋撂下这话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然而那门却没有关严实,不一会儿,外头分明传来了极其勾人的米香和肉香,饶是萧敬先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却依旧忍不住馋虫大动,可这时候,他却发现,原本干涩到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的口腔中,仿佛有某种回味。
动了动舌头,他就意识到,昨夜在昏厥过去之后,越千秋除了喂过自己参汤,恐怕还喂食过其他米汤肉汤之类的东西。想到当时自己故意身受重伤之后离开上京,而后一路上也都是越千秋忙前忙后给他换药,他不禁哑然失笑。
不知不觉,还真是欠了这小子不少。这次赌命之后,也许不会有下一次了。
自从早年有过被未婚妻行刺的经历,再加上姐姐死了之后,他只觉得人生实在是老大没意思,不但看淡了生死,更是越来越迷恋那种在刀锋上跳舞,极度危险的快感。然而,从前虽说有下属拼死相救,可因为他的身份,每次事情了结之后,对于他以身犯险的事,别说这些下属大多不太敢劝谏,就是北燕皇帝也不过轻描淡写说他一两句而已、
只有越千秋,刚刚听那严厉的口气,只怕若不是碍于他此刻仍是虚弱重伤之身,那小子在气急之下,直接大耳刮子就要打上来了!
正在门外熬粥的越千秋确实正虎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等萧敬先的情况好转一些之后,一定要给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因此,当谢十一爷翻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越千秋一面看着火,一面嘴里低声念念有词的情景。
这些天谢十一爷在充当女儿车夫的同时,暗中保护谢筱筱的安全,顺带负责越千秋和谢筱筱之间的联络,昨晚还赶鸭子上架充当了一回大夫,此时见房门虚掩,无法看清里头情况,他也就不忙着进去,直接走到越千秋身后问道:“里头那位怎么样了?”
“死不了。”越千秋硬梆梆吐出了三个字,随即头也不回地问道,“倒是我今天没去留守府那边挖人,那边情形如何?昨天晚上就快挖通了,这会儿都已经是下午了,怎么也该挖通那地牢了吧?”
“当然不可能这么早就让他们挖通。”谢十一爷哂然一笑,见越千秋立时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他,他就笑眯眯地说,“昨天晚上我悄悄溜进留守府,在那深坑里动了点手脚。所以,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挖通。”
说到这里,谢十一爷方才抬头看了一眼里屋,沉声说道:“他知不知道南京留守齐宣和其他人状况如何?”
正在看着小火炉的越千秋顿时面色一沉。人在不吃不喝的状况下能活几天这种生存极限这种问题,他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据萧敬先所说,他还在下头配合挖掘进度捣了点鬼,那么消耗的体力就更加大。如果真的不吃不喝,怎么都不可能坚持到这么久。
所以,一旦挖通了地牢,下头齐宣以及其他人会怎么样,他不太敢去想。
他立刻硬生生打住了这个念头,随即低头说道:“他虚弱得连笑都笑不出声,我也不好问他,想来既然没有其他人能阻止他对我呼救,那就说明其他人都死了。”
“不愧是妖王。”谢十一爷语带双关地感叹了一句,随即就淡淡地说,“刚刚有消息传来,六皇子果然已经拿下了永清,他这一路非但没有损兵折将,反而越打人越多,现如今麾下兵马已经有五万,号称十万,正直扑霸州而去。号称要夺回北燕天子六玺,给南吴一个教训!”
越千秋顿时霍然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随即沉声说道:“谢十一爷,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不用越千秋明说,谢十一爷也知道他的意思,当即主动代他挑明:“你是想把晋王托付给我?问题是不大,我那点医术虽说算不上顶尖,可他眼下主要是虚弱,一点一点灌下流食,再加上参汤吊着,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一个月之后保管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晋王。”
听到生龙活虎四个字,越千秋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还脸色阴了阴,紧跟着才语气凶狠地说:“谢十一爷不用对他太客气,让他在床上多躺一两个月才好!要不是我眼下得赶回霸州去,我恨不得先打断他两条腿,让他以后再也没办法出幺蛾子!”
谢十一爷不禁莞尔,这算是被萧敬先坑过之后的怒火吗?想归这么想,他这些天也大致摸到了越千秋的脾气,当下就忍不住打趣。
“只不过,你这就想拍拍屁股走了?要知道,昨夜我出手救里头这位晋王,那是因为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提前给你的报酬。眼下你承诺没达成,还把晋王丢给了我,算一算,除了你答应的那个条件,你是不是还得倒帮我做一件事才行?”
越千秋着实没想到谢十一爷刚刚还在说生龙活虎,转眼却和自己谈起了条件,一时不禁微微一愣。可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紧跟着就是疑似萧敬先的声音。除却昨晚救人时,他还从来没见过这傲气自信的家伙如此气息低微,因此不假思索就反身进屋。
可推门一进屋,他便发现之前对自己拽领子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萧敬先,竟是不知何时已经支撑着半坐了起来,只不过这家伙半靠床板和墙壁,面色煞白喘息不定的样子,看上去分明是在死撑。面对这情景,恼将上来的他忍不住骂道:“你找死吗?这时候还要逞强!”
“你又不是不知道,逞强死撑,本来就是我的个性。”
吐出这么一句让越千秋越发恼火的话之后,萧敬先就看向了越千秋背后那位两鬓微霜的中年男子。见人身姿如松,眼神如隼,筋骨之间仿佛蕴藏着极致的力量,分明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好手,再加上之前越千秋那称呼,他自然明白这位是何许人也,当下便微微颔首。
“是老参堂的谢十一爷吧?幸会。”
“当着晋王殿下的面,我可当不起这个爷字。”谢十一爷显得很客气,但那种客气与他和越千秋说话的熟不拘礼不一样,带着几分提防和疏远。毕竟,萧敬先此番以己为饵,让局势骤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他在暗自叹服的同时,却更希望离这家伙远一点。
没看越千秋刚刚也气得说想打断人的腿了吗?
萧敬先却没把谢十一爷的客气当成一回事,事实上,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和人客气,因此,下一刻他就直截了当地说:“刚刚我听到,千秋说要回霸州,想把我托付给谢十一爷,想来这南京城是被六皇子丢给了谢姑娘暂时主事,我没猜错吧?”
若是从之前那点迹象还判断不出这个结论,那也就不是萧敬先了,因此,越千秋哂然一笑道:“你没猜错。只不过,现在你就是躺在床上的废人一个,想干什么也不可能,所以就算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也先给我歇了那心思!”
谢十一爷听越千秋竟然直接骂萧敬先是废人,饶是他知道这一大一小之间不会计较这些言辞上的小节,还是忍不住为之侧目。果然,他就只见萧敬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表情异常从容。
“我现在确实是废人一个,连动一下都很难,更不要说联络外头,乃至于亲自出面去做什么。但是,我至少还有脑子。就算南吴这些年来不遗余力在北燕渗透,甚至还笼络了谢十一爷你这样的辽东豪杰,可要相比之下,南京乃至于北燕,毕竟曾经是我盘踞过的地盘,不是你们的。”
越千秋敏锐地听出了萧敬先的称呼问题。如果萧敬先自认是北燕人,那么应该是大燕和南吴;如果自认为是吴人,那么应该是大吴和北燕。可现在萧敬先就如同那些非两国之人似的用了中立的称呼,这家伙又有什么幺蛾子?
与此相比,萧敬先将北燕比作是自己的地盘,这种事他甚至都不在乎了。
而谢十一爷觉察到越千秋确有关心则乱的迹象,当下主动说道:“晋王殿下还请有话直说。越九公子年轻气盛,我却已经过了那意气风发的年纪了,不至于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见谢十一爷不动声色地提醒了越千秋收敛一些,萧敬先这才收起了笑容。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对于尚未回复的他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然而,他却只是平复了一下呼吸,就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南京重地如今却成了一座空城,你们觉得,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越千秋一张脸立刻就黑了:“敢情坑死齐宣,让六皇子把南京城里的大部分兵马带走,这还不是你的全部计划是吧?接下来怎么着,是上京城萧卿卿那些人直接挥师南下,还是邻近各州县那些意图自立的人打算占据这儿?又或者是你振臂一呼,断了六皇子的后路?”
能说的话全都被越千秋说了,谢十一爷干脆退后一步,看这一大一小针锋相对。然而,萧敬先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中陡然一凛,那种看热闹的无所谓倏然无影无踪。
“你还漏算了一个人,兰陵郡王萧长珙。北燕太子和小十二那些人你可以当成不存在,但萧长珙你却不能忽略。更重要的是,他背后那个重伤在身的人,我的姐夫,北燕真正的皇帝。我这个被埋在地底下的人尚且能起死回生,更何况是中了区区一支毒箭的他?”
见越千秋顿时用拳头捶了捶额头,一副怎么忘了那边的表情,萧敬先这才沉声说道:“说实话,南京留守齐宣也好,六皇子也好,那些兵马也好,我都没有那么在乎。我只想看一看,在南京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之后,谁会先跳出来。”
越千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这意思是,我不能走?”
“你确实不能走。你要是只惦记一个霸州,当初跟我来北燕干什么?”萧敬先见越千秋顿时不做声了,他就淡淡地说,“和即将烽烟乍起的霸州相比,接下来南京城中才是重头戏!”
第729章 围城
城下是千军万马,旌旗飘扬,漫起的烟尘铺天盖地,那种迎面而来的杀气,纵使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也能清清楚楚地体会到。尽管身边簇拥着众多精兵强将,左右又是最信得过的人贴身保护,有那么一刻,小胖子仍然觉得自己两条腿仿佛在打颤。
怪不得从前教导他的老师常常苦口婆心地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念叨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意思就是让他少往外头乱逛,安安分分呆在皇宫里读书学习……原来,当真正离开那个到处都是歌舞升平,富庶繁华的皇宫乃至于京城之后,真正的战场是这个样子!
不止小胖子呼吸摒止,整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他身旁不少人都好不到哪去。哪怕武英馆的少年之中不少都是从小就好勇斗狠,手上还有沾染过人命的,可这种大阵仗,那是比武斗狠乃至于仇杀之类的小场面怎么都无法比拟的。
甚至于到过一趟北燕,常常对小伙伴们吹嘘见过大场面的小猴子,此时此刻也缩着脖子犹如鹌鹑,时不时还东张西望,仿佛身边这些同伴才能给自己最大的底气。而在这种时候,出身将门,被周霁月特地放到小胖子身边的白不凡,则是表现最好的一个。
他也是武英馆中少有不是出自各大门派的少年,出身将门的他此时看着这千军万马围城的景象,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兴奋得跃跃欲试。他羡慕地瞅了一眼太子殿下另一边比自己大一些,已经名正言顺地出任军职,建功立业的竺汗青,却是小声对小胖子解释了起来。
“太子殿下,眼下只不过是敌军在围城之前,展示兵强马壮,威慑一下我们而已,接下来如果真的要打,根本不会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霸州乃是北边少有的坚城之一,守城器械齐备,人员充足,士气高昂,兵强马壮,粮秣兵器也都应有尽有,根本不用担心这区区攻势。”
竺汗青听到白不凡口口声声夸赞霸州守军,不禁善意地对白不凡笑了笑,随即补充道:“之前议事时,太子殿下也说过,兵法之中,攻城为最下,而北燕这位伪帝如今尚未完全收拢人心,就借着平叛三城的势头前来攻我霸州,注定了他会碰个头破血流。纵观历朝历代,只要城中军民万众一心,纵使数千兵马抵挡数万人的攻势,坚持一年半载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就是!”白不凡连连点头,继而帮腔道,“我家爷爷和老爹最喜欢念叨孙子兵法里头的那几句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闽又三月而后己。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白不凡难得掉书袋,这一念叨,周围顿时传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直到刘静玄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这低低的笑声方才立刻消失无踪。而小胖子已经明明白白听出了白不凡和竺汗青的言下之意,无非是说,纵使北燕兵马来攻也只是徒劳,心里倒是稍微踏实了一点。
然而,偏偏在此时,刘静玄却沉声说道:“北燕伪帝此来,攻城器械已然齐备,土山虽说未成,但数万兵马要营造一座土山,时间绝不会需要很多。一旦飞石齐落,擂木撞门,蚁附攻城,纵使敌军伤亡百倍于我,然则守城兵马以及城中百姓乃至于房宅,损失必大。”
说到这里,他没有在意小胖子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当时在得知北燕伪帝率大军来袭时,臣曾经建议以偏师于半路设伏,迎头痛击,挫其锐气,然后以这样一支偏师时刻牵制北燕大军,令其不能全力攻城。这才是历朝历代守城时常用的手段。”
尽管刘静玄只提及此次应对北燕大军攻势,并没有提及之前建议果断出击和北燕南京道三城联系,而后倒逼身在南京的六皇子做出应对这件事,但小胖子还是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他只觉得刘静玄此时挑起这个话题,是委婉地指责自己太过胆小保守,贻误战机。
可他心里却着实有些委屈。前一次的事暂且不提,就说这一次,霸州驻军总共不过七千,如果按照刘静玄所说分出竺汗青的两千马军去设伏,而后在城外随时机动支援,借助背后的众多州县补给,确实可以随时随地在北燕大军的任何一个部位捅刀子,但是……
但是周遭其他城池的援军全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啊!虽说他没有派出人去求援,但去金陵禀报紧急军情的信使却是派出去了,各方哪怕不派出大军来解围,但骚扰牵制的小股兵马是肯定不会少的!既然掌握着战略上的优势,干嘛要随随便便分兵?
小胖子竭力说服自己,他并没有做错决策,然而,他也不想随随便便驳斥刘静玄,让人认为自己和主将意见分歧。可刘静玄竟是在这时候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晋王此次北燕之行,着实是居心叵测,越大人到底年轻,看不住这个诡计多端的北燕国舅爷!”
自己被不轻不重点上一句,小胖子还勉强能忍,可是,说萧敬先别有用心,说越千秋年少无知,他就不能忍了。尤其是在他看来,萧敬先不是金蝉脱壳,而是生死不明。
因此,他立刻清了清嗓子:“北燕迭遭巨变,若那伪帝还聪明,就该龟缩在上京,好好收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可他却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南京号称平叛。若是他只收复永清三城也就罢了,他却还偏偏好高骛远,想从霸州打主意,这数万兵马看似雄壮,但必定不能持久!”
尽管小胖子心里谈不上有很深的底气,但此刻话却说得掷地有声:“至于晋王和千秋此行北燕,本来就并不是为了攻城略地,斩将夺旗,在孤看来,晋王为求达成目的而赌命行险确实有点过了,但诱敌深入并没有什么不好。自从孤收了北燕尚宫康乐的天子六玺之后,早就料到有北燕大军兵临城下的一天!”
熟悉小胖子的那些少年们,连日以来眼见得这位太子殿下威势渐重,此刻听到这一番不慌不忙的话,不禁都有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刘方圆更是忍不住偷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张了张口想要说话,谁知道却被戴展宁一把拽住。
不但如此,他素来最敬重的宁哥甚至还用低沉到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现在和太子殿下说话的是霸州将军,不是你爹,这场合轮不到我们插嘴!”
周霁月同样只是用目光在刘静玄和小胖子之间来回扫了一扫,随即就低垂了视线,仿佛在思量心事。她手头有一个来源不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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