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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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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静兰看竺骁北已经走得越来越远了,当下也不再提这一茬,连忙拉起刘静玄快步追了上去。尽管两人谁也没有知会下属兵马去迎接,可他们俩尚且跟着那位大将军出了军营,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须臾就惊动了上下好些军官和士卒。
  使团来了!
  一时间,等远处官道烟尘滚滚,继而一行队伍出现在视线中时,竺骁北突然回头一看,就只见身后黑压压一片人群,何止三五百人。这下子,他忍不住笑骂道:“都没有正经事了吗?全都挤在这儿,不怕回头被人参你们一个谄附权贵!”
  见麾下军官士卒们无不讪讪,刘静玄便干咳了一声:“大将军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随着一片哄笑声此起彼伏,竺骁北只能张口又笑骂了一声凑热闹,当下别转头去,再不理会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嚷嚷。等到车马渐近,目光敏锐的他一眼就捕捉到,其中一个一马当先身穿红色官袍的中年人。
  他自然认得那是越宗宏,更发现老好人似的河北西路安抚使杜怀珍跟在后头。眼见曾经打过交道的老友在这四十出头年纪意气风发,一身绯红官袍异常得体,他不禁捋须笑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错,竟然是骑马来的,我还以为这些读书人只会坐车!”
  竺骁北正在那用几乎比拟嚷嚷的声音自言自语,却只见一骑突出疾驰了过来。看清楚马上骑手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他立时想起了传闻中的那个小家伙,眼睛不禁微微眯缝。须臾,那一骑人就已经飞驰到了他面前十几步远,几乎在勒马的同时,马上人也一跃跳了下来。
  见人快步上前拱手行礼,他正要开口,对方却一本正经抢在了前头。
  “敢问各位将军,眼下是来迎接的呢?还是来围观的呢?”
  此话一出,不但竺骁北笑了,就连刘静玄和戴静兰也不禁哑然失笑。后头更是有年轻的校尉觉得来人年少,起哄似的嚷嚷道:“迎接和围观还有什么不同的吗?”
  “当然不同。”率先疾驰过来接洽的越千秋笑吟吟地说,“如果是迎接,越大人传话,只不过是过境安肃军,不敢当将卒们如此多礼,大家请回。如果是围观,那么越大人传话,大家尽管看个够,有什么话想问的也不妨直言,只要能说的,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话一出,如果说之前竺骁北和刘静玄戴静兰之外的其他将卒纯粹是好奇来凑热闹,那么这会儿他们就是完完全全大生好感了。这年头的文官,十个里头有九个都瞧不起他们这些赳赳武夫,迎接是应该的,要敢说围观,不被疾言厉色训斥一顿才怪!
  还不等有人说话,竺骁北这位大将军就声若洪钟地说:“越大人如此大度,那还有什么说的?我们自然是来围观我大吴前所未有高规格的使团!还请越大人和严大人不要嫌弃我们这些粗人,让大伙儿好好看看,敢在这节骨眼上前往北燕的,是何等英雄好汉!”
  越千秋顿时眉开眼笑:“各位等着,我这就去陈情!”
  眼看越千秋弯腰深深一揖,随即转身一溜烟就跑到坐骑边上,一跃而上拨马就往回路去了,加上七年前去金陵,这才是第二次见越千秋的刘静玄忍不住看向了戴静兰。
  哪怕他没说话,戴静兰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得苦笑道:“一晃咱们玄刀堂的掌门弟子也已经长大了,我刚刚都险些没认出来。”
  “闻名不如见面……”刘静玄也不知道从儿子刘方圆的信上看过多少有关越千秋的“丰功伟绩”,当然,儿子也没少抱怨被越千秋欺负。可此时此刻,这个笑脸常开的少年给他的第一印象虽说非常不错,可他反而有些担心,看上去并不魁梧的越千秋到北燕会不会被欺负。
  直到那浩浩荡荡几十人的使团终于来到面前,他才暂且打消这点担忧,跟着竺骁北迎上前去。眼见得头前那个身穿大红官袍的中年人利落地下马,他还没来得及打叠心情与人相见,可就只见竺骁北竟不由分说大步上前,竟是与人来了个熊抱。
  饶是刘静玄半辈子戎马,也不知道战前战后拥抱过多少袍泽,此时还是呆了一呆。
  竺骁北和越大老爷,竟然是认得的吗?
  下一刻,他就只见竺骁北松开手之后,退后一步,目光似乎又在人群中打转,不多时就锁定了越千秋身边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竟是又大步走上前去。正当他以为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将军也要依样画葫芦来上刚刚那一手时,他却听到人嘿了一声。
  “我见过你!我当年回金陵时,你小子曾经跑来死乞白赖说要从军的!”


第279章 斗气抬杠
  越千秋觉得,如果此刻有条地缝,严诩一定会立刻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死乞白赖……这四个字用得真精准!现在想想,他那会儿和越秀一在同泰寺遇到严诩的时候,那个落魄到他以为是中年穷秀士的师父何尝不是在死乞白赖想收徒弟?没想到啊,现如今在这距离金陵千里之遥的地方,还会遇到见识过严诩昔日光景的熟人!
  正如宝贝徒弟预料到的那样,严诩这会儿尴尬极了。事实上,眼睛很好的他大老远就看到了竺骁北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列,那会儿就已经想溜了。奈何越千秋因为越大老爷的吩咐上前接洽,他身旁还有甄容和庆丰年,后头还有个好奇宝宝小猴子,想溜却走不掉。
  结果,硬生生就被竺骁北大步上前,拆穿了当日的笑话!
  好在严诩之前在皇帝面前自诩准备了一大堆面具,在最初的尴尬之后,他立刻若无其事地笑着走上前,随随便便一拱手道:“没想到竺大将军还记得我,那时候我实在是恼火朝中某些人尸位素餐,不知边军疾苦,所以才一怒离家想投军,只想着总好过在金陵醉生梦死。”
  他说得好像是真的似的,此时一面说一面还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可竺大将军你当初竟然嫌弃我没有从军经验,不但让亲兵把我轰了出去,在金陵时还和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打得火热,若非你后来力拒北燕,我还一度认为你和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家伙是一丘之貉!”
  越千秋看到,这一回尴尬癌犯了的,变成刚刚那位状似豪爽的竺大将军,他终于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他当然不会去没眼色地问大伯父和人家有什么旧交,竟是一见面不是官场叙话,而是直接一个熊抱,也没再去理会大眼瞪小眼的竺骁北和严诩,径直来到了刘静玄和戴静兰面前,笑着拱了拱手。
  “刘师伯,戴师伯,差不多有六七年没见了吧,千秋有礼啦!”
  刘静玄虽说刚刚还在惊诧于竺大将军和那边两位的相见如此动静天大,可此时此刻越千秋主动上来见他们,他还是立时三刻把自己的身份从边将修正成了玄刀堂弟子。
  他伸出手去搀扶越千秋,可双手一触碰到越千秋的双臂,他刚刚那原本还有点公式化的笑容立时变成了惊喜,不由得狠狠加力捏了捏。
  只这一入手,他就试探了出来,那双看似并不十分健壮的手臂中,蕴藏着足以将玄刀堂赖以为豪的陌刀挥舞起来的极致力量!
  “好,好,贤侄别多礼。有你这样的掌门弟子,玄刀堂后继有人!”
  虽说严诩的掌门之位是已故云掌门给的,又是严诩苦心孤诣扳倒了仇人给他们洗冤,同时将玄刀堂重新带回了武品录,他和戴展宁早就决定不论严诩如何,一定会认这个掌门师弟,可越千秋如果真被严诩挑中了当下一任掌门,他们就一定得仔细看看。
  两任掌门全都出自朝中权贵,这已经让玄刀堂在江湖武人当中享有“盛名”了。当年初见时,越千秋还是个七岁稚童,几乎不会什么武艺,那时候他们自然可以把严诩的话当成戏言,可如今就不一样了。显然,这七年,严诩对越千秋没少下工夫!
  戴静兰深知师兄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因此,见刘静玄喜滋滋地抱着越千秋的双手,竟是不放了,他品出了其中滋味,但还是少不得在旁边提醒道:“师兄,竺大将军和严大人那边,你还不去劝一劝?”
  没看两人竟然杠上了,河北西路安抚使杜怀珍在那干着急!
  “啊!”刘静玄这才看到竺骁北和严诩竟然还在彼此互瞪,他连忙松开手,略有些不自在地说,“千秋,你和你戴师伯说话,我去那边瞧瞧……竺大将军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人处事却偏偏天马行空,这次突然只带着没几个人过来说是巡视,一开口居然还揭你师父短,唉!”
  等刘静玄真的跑去那边当和事佬了,戴静兰回头看到越大老爷浑然不以为意,竟是撂下严诩和竺骁北不管,也没在意满头大汗调解的杜怀珍,径直笑吟吟上前,真的去给一群将卒们答疑解惑了,他不禁哭笑不得。
  反正支使了刘静玄去理会此事,他索性仔仔细细端详着越千秋,随即低声问道:“贤侄此去北燕,陌刀带上了吗?”
  “当然带了。”越千秋见戴静兰目光在自己周身转了一圈,继而又落在了那批连褡裢都没有的坐骑身上,最终看向了马车,他就冲着这位师伯眨了眨眼。
  “戴师伯慧眼如炬,马车是特制的,车轴里藏着三段式的陌刀。因为我从前年纪小,爷爷和长公主根据师父的图样试制过一把,这些年又做了好些,我这次就带上了。”
  戴静兰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一凝,声音变得无比低沉:“三四十斤的一把陌刀藏在车上,未必不会被人察觉。”
  “师伯说的是。”越千秋从戴展宁就知道其父戴展宁是何等缜密的人,当下笑着解释道,“这个也就是进入北燕最初的时候放着防身,到了上京是肯定蒙混不过去的。不过没事,我不完全靠这个,师父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些年武艺精深了不少,再说我们还有其他准备呢!”
  刚刚师兄试探了越千秋的功夫,此时自己又问及了此行的预备,戴展宁此时终于确信,戴展宁往日在信上提到越千秋的那些字句并不是溢美之词。他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去追问其他准备到底是什么。
  而这时候,越千秋扭头一瞧,顿时呵呵笑道:“刘师伯出马果然是厉害,师父和竺大将军总算是能好好说话了。”
  戴静兰愕然看去,果然,刚刚一见面就杠上了的两个人,这会儿总算消停了,只彼此之间都把对面的人当空气。而刘静玄杵在那儿,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哪里像是大功告成的和事佬?反倒是河北西路安抚使杜怀珍长袖善舞,和两边都似乎能攀谈两句。
  知道师兄为人方正,戴展宁不得不苦笑着随越千秋转身迎上。
  见戴展宁和越千秋一块来了,严诩立时拉了刘静玄迎了过去,笑吟吟地说:“多年不见,两位师兄风采依旧,只是你们要这样老不回金陵,日后阿圆和阿宁可要不认得你们了!”
  某位刚刚打趣人不成却被反将一军的老将军见那边同门四个旁若无人,却是抱手而立,若有所思地发起了呆。就在这时候,他只听一旁传来了杜怀珍的声音。
  “竺大将军别和严大人计较,到底是贵介公子,我行我素惯了。这一路上越大人都被他常常噎得不轻,听说之前还把北燕使团伺候三皇子的一个内侍给打了,要不是越大人出面安抚,这事情连怎么收场都不知道!”
  “哼!”竺骁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等看见那边厢和众将卒亲切交谈的越大老爷,他就痛心疾首地说,“我只是替越大鸣不平,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当副使,此去北燕简直是前途多桀!刚刚那小子说的话你听到没,我不过取笑了他一句,他竟敢骂我!”
  杜怀珍暗想要不是你非得一见面就毫不客气踩人家尾巴,严诩也不见得要反唇相讥。可再想想自打他见到严诩之后,也不知道领教过其多少次坏脾气,他自然而然只觉得和严诩外加竺骁北这两个人打交道实在是心力交瘁。
  不论如何,一边是河北西路的顶梁大将,大不了这边捋顺了毛,回头他再去安抚严诩?
  当这乱糟糟的一幕终于变得安定祥和,一顿接风宴后,竺骁北找了越大老爷单独说了一小会的话,刘静玄和戴静兰则是和严诩攀谈了一阵子。
  到了入夜,鞍马劳顿的使团一行人都已经吹灯**,各睡各的。而就在兵马四处巡查之际,谁都没瞧见,房顶上却有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挪动。
  当那人如同一片树叶一般悄然飘落在了一间屋子门口时,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两扇门竟是几乎同时拉开,紧跟着一只手犹如鬼魅似的伸出,一把将门口的人拉了进去。


第280章 翻脸如翻书
  “唔!”
  任凭是谁,突然被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捂住嘴拖进房里,都会生出一种最不好的念头。此时此刻,越千秋便差点要手段全出,给人一个厉害看看了。好在房门虚掩之后,捂着他嘴的那双手就立时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嘿然一声。
  “我还以为夤夜过来拜访的是你师父,没想到是你这小家伙。”
  越千秋轻轻舒了一口气,他随手拨拉上了门闩,头也不回地说,“相对于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老将军来说,我才十四岁,确实挺小的。”
  面对如此揶揄,竺骁北却没事人似的,双手一抱,也不点灯,就这么似笑非笑地说:“虽说我没带几个护卫,门外也没两个人,但你能不惊动人摸过来,本事也差不多能够过关了。说吧,什么事?”
  “不是老将军你特意暗示我来的吗?”越千秋这才转过身来,见对面黑暗中的这位老将仿佛有片刻的惊愕,他就一挪步子窜上前去,满脸笑嘻嘻的,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
  “我爷爷曾经说,老将军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可却心思细腻。我寻思着,我师父怎么都担当着此次的副使,又是东阳长公主的儿子,除非您想下次去金陵,被东阳长公主丢白眼,穿小鞋,否则您无缘无故翻旧帐干什么?既然事有反常,我就来问个究竟呗?”
  竺骁北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伸出铁扇似的大手。然而,这一次他却捞了一把空,因为就只见越千秋敏捷地一个蹲身,不但避开了他这一抓,反而还溜到旁边一张椅子旁边,气定神闲地弹了弹衣角坐了下来。
  老将军有些气哼哼的:“那要是你弄错了,我就是瞧不起严小子那种纨绔子弟呢?”
  “弄错了就是爷爷和我弄错了您的度量,我就给您赔不是呗?”越千秋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漆黑的瞳仁在黑暗中仿佛会反光,“反正老将军刚刚还叫我小家伙不是吗?我爷爷说,年纪小是有特权的。”
  竺骁北终于被越千秋这口口声声的爷爷说给逗乐了。他没好气地一屁股在越千秋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这才淡淡地说:“安肃军和广信军这种地方,北燕谍探无孔不入,而且很多都是当初北燕打过来时,收买的当地人。你大伯父不用说了,没人奢望能撬动他,你师父嘛……”
  “我师父就是软柿子,就是很容易被苍蝇叮的有缝鸡蛋?”
  越千秋这一反问,竺骁北顿时捧腹大笑。奈何在这寂静的深夜中还不能笑太大声,他只能死死捂着肚子,那古古怪怪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他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
  他也没再东拉西扯,直截了当地点点头道:“你师父既然连北燕大公主送给三皇子的内侍都甩了好几巴掌,如今碰到我这个倚老卖老的,他不顶牛,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名头?”
  “可我是真心没想到,他竟然是当年翻墙找我要投军的那家伙!想当初要不是我那几个护卫身在金陵,下手不得不谨慎几分,不把身手太好的他当刺客拿下才怪!”说到这里,竺骁北少不得瞪了越千秋两眼,“你小子动不动就飞檐走壁,肯定也是和你师父学的!”
  “那是,想当初师父背着我,上我家也好,去长公主府也好,从来不走大路。就连皇宫里头,他也飞檐走壁过。”
  越千秋笑得贼贼的,知道竺骁北肯定是一副我不是在夸奖你的抓狂表情,他就赶紧恢复了正经:“老将军应该是和我爷爷交情不错吧?毕竟,我大伯父从来都没来过北边。这么说,是我爷爷让老将军帮忙,帮我师父那冲动暴躁的形象再加深一点儿?”
  “差不多吧。”竺骁北没有细说,他轻轻敲了敲扶手,随即笑眯眯地说,“谁让你们师徒在金陵就从来不安分,眼下出使要是安分老实,处处都听越大的,岂不是反常?”
  “已经有确切的消息,你们出了安肃军之后,北燕边境已经准备了一支兵马迎接你们,不是边军,是禁军,其中还有秋狩司的司官候着。北燕三皇子身边的内侍既然招摇,你们俩不妨也招摇一点,越是显得有恃无恐越好……”
  接下来是另一番面授机宜,越千秋自然听得认认真真,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在了心里。要知道,这是镇守边关数十年的长者智慧,有些东西甚至不好留在纸面上,如此机会自然难得。就在竺骁北顿了一顿,仿佛在琢磨还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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