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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凤鸣)-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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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高宗原本指望着李显能为灾情一事出谋划策,可一听李显的来意竟然是邀宴,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时间还真不是该说啥才是了。

“糊涂!没见这东都城里已满是灾民,你父皇为此食不下咽,可你倒好,竟有心大宴,若是传扬了出去,叫天下人如何看我天家,嗯?”

武后本就看李显甚是不顺眼,这会儿正因着救灾无力而心烦,再一看高宗的反应也颇有不喜之意在内,自以为是抓住了攻讦李显的良机,自是不肯放过,这便脸一板,毫不客气地出言呵斥道。

“母后教训得是,然则孩儿设此宴正是为了救灾之大事,还请父皇、母后能拨冗一行,必当能有所得。”

李显乃是有备而来的,自不会因武后的臭脸而动怒,只是温和地笑着,先是致歉了一句,紧接着便道出了真实的用意。

“哦?当真如此?”

高宗忧心的便是灾情,这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立马便来了兴致,腰一挺,坐直了起来,惊喜交加地追问道。

“显儿休要胡闹,此国之大事,非可儿戏者,还不退下!”

武后虽不喜李显,可却知晓李显的本事非凡,这一听其如此说法,隐隐觉得事情怕是别有蹊跷,自不愿真遂了李显的意,脸一沉,毫不犹豫地便下了逐客令。

“慢,显儿既言能解得灾情,朕倒是好奇得很,不知计将安出,能说与朕听否?”

高宗一向都是妻管严,不过么,在这等重大灾情面前,却是不敢任由武后胡乱发着淫威,忙不迭地一挥手,止住了武后驱逐李显的举措,很是狐疑地看了看李显,面色凝重地问了一句道。

“父皇明鉴,古人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纵使孩儿说得天花乱坠,却也比不得父皇亲眼所见,故此,请恕孩儿先卖一关子了。”

李显所图甚大,着眼点并不止是眼下的灾情,而是要趁此机会一举崛起,自是不肯将戏肉便这么轻轻巧巧地泄露了出来,这便腼腆地一笑,卖起了关子来。

“唔……”

高宗显然是被李显吊起了胃口,还真有心去赴宴一番,口一张,便要就此答应下来,只是话尚未出口,突觉武后在几子下的手拉了他一把,应承的话也就此收回到了肚子里去了。

“显儿可知君前无戏言之理么,此事若是不谐,又当如何?”

武后一向自认政务熟稔,可此番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大灾,却是苦无解决之道,自也就并不相信李显能有甚良策可言,此时听李显将话说得如此之满,自是有心挖上一大坑让李显去跳,此言一出,房中的气氛陡然间便紧张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武后的狠手

“母后放心,孩儿既是敢言,自是有着相应的把握在,事若不谐,孩儿当自承其罪。”

李显早已将方方面面都已谋算好了,却也不虞有甚疏忽之处,自是不惧武后的紧逼与刁难,眉头一扬,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句道。

“好,有显儿这句话,这宴朕赴定了,说罢,何时开宴?”

高宗这会儿只关心能不能救得了灾,至于其余么,却是没想那么许多,一听李显敢打包票,自是精神振奋得很,也不给武后再次开口诘难的机会,一拍几子,兴奋地应承了李显的请求。

“就在明日巳时,孩儿还准备邀请朝中诸般宰辅、尚书们一并见证此事,肯请父皇、母后恩准。”

李显压根儿就不去看武后那张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趁热打铁地再次出言求恳道。

“嗯,好,朕准了!”

高宗没多废话,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承诺。

“多谢父皇隆恩,孩儿先行告退了。”

眼瞅着事情已然办妥,李显自是不愿多加耽搁,这便站起了身来,躬身行了个大礼,出言请辞道。

“嗯,去罢。”

只要能解决眼下的危厄,高宗便已是心满意足了,自不愿见武后与李显这对母子闹得太过生分了去,哪怕高宗本心里便想见着这对母子俩在朝中形成一个稳定的平衡,可闹得太过了却也不是高宗之所愿,此时见李显要走,自是乐得顺水推舟,自无不准之理。

“谢父皇。”

该争的争,该斗的斗,玩玩袖里乾坤自是无碍,可闹到泼妇骂街之地步的话,那李显可是敬谢不敏的,左右该得到的都已是捞到了手,李显也懒得去跟武后怄气,躬身逊谢了一声之后,便即旋身退出了房,自行回转东宫去了。

“陛下,救灾乃是社稷事,岂可如此轻忽之,若是惹出笑话来,岂不贻笑方家。”

对于李显这突如其来的邀宴,武后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自是十二万分地不愿去赴约,只是这决断是高宗所下,她却是不好直接反对,正自寻思着对策之际,李显却已是离去了,武后不甘之余,便在高宗面前抱怨了起来。

“唔,媚娘说的也是,只是难得显儿一片孝心,姑且让他试试也好,不过么,这赈灾一事么,就先不说破也罢。”

高宗倒是没听出武后的言外之意,以为武后是真的为李显此举担忧,心中不免也起了疑虑,微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还是打算前去赴宴,只是对李显所言的赈灾一事决定先行保密。

“如此……,也好,就先看看好了。”

一听高宗如此说法,武后自是不好再进言,只能是勉强地同意了高宗的意见,然则在低头的瞬间,却有一丝的精芒在双眸中一闪而过……

“知道么,太子殿下明日要开仓放粮了,就在午时!”

“真的?不会是骗人的罢?”

“哪能呢,官府里都传开了,说太子殿下都领了圣旨了,明日午时一准放粮,西城的人这会儿都在向南城这儿赶呢。”

“那敢情是真的,太子殿下真大圣人啊,明日可不敢错过了去!”

“对,对,同去,同去!”

……

这世上跑得最快的不是马,也不是风,而是谣言,尽管高宗已下了封口令,不许宫中人等提起李显要赈灾的事情,可不知为何,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越传越疯,城中无数的灾民正拥挤着向皇城所在的城南赶了去,而原本应该有所甄别的洛阳四门不知何故也尽皆放开,任由各处灾民涌进了城中,目标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太子所在的东宫,尚未到日落时分,这事情已是越闹越大了起来。

“禀殿下,东城难民正在向城南汇集,人数估计已达三万余。”

“禀殿下,西城难民正疯狂涌来,人数已突破三万!”

“禀殿下,南大街上已挤满了灾民,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

……

随着难民潮的出现,庞大的“鸣镝”系统已是全力运转了起来,监视着难民潮的一举一动,消息自是一条接着一条地传了回来,严峻的形势下,东宫书房里的气氛已是一派的压抑,张柬之、庄永等人尽皆面色凝重无比,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忧心之色,唯有李显的面色却是平静如水,静静地端坐在文案后头,不动声色地听着各路哨探的禀报。

生气么?有一点,但绝对不多,尽管明知道这事情的背后一准是武后在捣鬼,可李显却绝对不会将精力放在无用的感情宣泄上,有那个时间胡乱发飙,倒不若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难关上,李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在做着的,问题是要想过得关去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只因灾民本已是走投无路之辈,一个处理不好,便极有可能酿成滔天之祸,那李显可就真要成为社稷的罪人了。

“邓诚,商号里还有多少可调动之存粮?”

面对着嗷嗷待哺的灾民,光靠解释是断然无法说服的,空口白牙的许诺也同样如此,事到如今,不拿出点干货来,怕是很难有斡旋的机会了的,这一条李显心中自是有数得很,故此,哪怕明知道“邓记商号”前不久方才捐过大批的粮秣,李显还是不得不向商号再次伸了手。

“回殿下的话,扣除商号伙计的日常禄米之外,只余下两千七百石不到一些。”

尽管早已料到李显会再次向商号伸手,可真到了李显发问之际,邓诚的脸色不由地还是为之一苦,有些个无奈地回答了一句道。

“唔……”

两千七百石就是三十二万四千斤,听起来是不少,堆起来,也足以塞满一栋偌大的库房,可对于多达二十余万的灾民来说,就算再节省,也就是两、三日的用度罢了,就这么点粮秣,要想应对如此严重的灾情显然是远远不敷用的,一闻及此,李显的头不由地便大了好几圈。

“殿下,户部那头该是还有些库粮,若是能先挪些出来,或许能挨到船队抵达之时。”

眼瞅着李显如此之为难,明知道希望不大,可庄永还是试探着提议道。

“户部?不必指望那一头了,本宫即使去了,最多也就要个百把石的,浑然派不上甚大用场。”

李显自是清楚户部尚有些余粮,可那粮原本就不多,还都掌控在武后的手中,要想指望着武后开恩,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来得实际些——此番的灾情虽说来得突然,可有着前世的记忆在,李显却是早早便已预知了的,实际上,早在数月前,李显便已为此事作出了不少的秘密部署,为的便是趁此机会一举切入朝局,就在此时,便有着几支“邓记商号”的船队正沿着运河以及海岸线向东都以及胶州方向急赶着,只消船队一抵达,灾情立马可得以缓解,奈何计划却是赶不上变化快,李显万万没想到武后竟然敢冒逼反灾民的危险,在此时给自己来上这么一招祸水东引,如此一来,船队的抵达时间便有些赶不上趟了,在这等情形下,要想渡过难关,可就得另行设法了,至于从武后这个丧心病狂的祸水手中要粮么,实在是半点可能性都欠奉的。

“庄总舵,能否再催催船队,加快一下航速?”

李显虽没有解释为何无法从户部要到粮,可张柬之却是心中有数得很,眼瞅着官路上走不通,不得不将主意转回到“鸣镝”掌控中的那几支船队上头。

“好叫先生得知,属下已传了令,只是最近的船队离东都也尚有一百三十余里水路,便是昼夜不停,最快也得五日方能抵达。”

该做的庄永早就已去做了,到了此时,便是庄永再有能耐,却也是无法可想了,面对着张柬之的探问,庄永也只能是报之以苦笑了的。

两天,就只差这么两天而已,真不算多长的时间,眨眨眼便过去了,问题是灾民却是等不起,倘若赈灾进行到一半,突然没了粮,那后果之严重可是不堪想象的,真要是灾民闹起事来,整个东都怕都得大乱上一场,李显实在不敢去想象那等暴/乱的场面。

大意了,着实是有些大意了,李显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武后居然会疯狂到了如此之地步,为了一己之私利,竟然敢冒社稷倾覆之大不韪,着实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一念及此,李显真恨不得一刀子活劈了那老贼婆子,只是气恼归气恼,却是无法以之来解决摆在眼前的实际难题,该如何着手却是令李显头疼得紧了些。

“邓诚,即刻联络城中各大世家,不惜一切代价购粮,此事由庄总舵全力配合,若有存粮不售而囤积居奇者,不必理会,先报到本宫处,本宫自会给其一个交代!”

头疼归头疼,时间却是不等人的,李显不敢再多犹豫,面色一肃,阴冷地下了令。

“诺!”

李显既是已有了决断,一众人等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齐声躬身应了诺,各自就此散了开去……

戌时正牌,天已是彻底地黑了下来,随着数声钟响,皇城诸门皆已关紧,是到了落匙的时辰了,可武后却并未去歇息,依旧端坐在堆满了折子的几子后头,但却并不似往日那般忙着速书不停,而是静静地安坐着不动,似在发呆一般,然则殿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方才响起,武后的视线便已是迅捷无比地扫了过去,眼神里隐隐有精芒在闪耀不已,直到见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的人是司礼宦官程登高,武后眼中的锐利光芒方才稍稍收敛了些,但却并未开口发问,而是一扬眉,摆出了个探询的表情。

“启禀娘娘,一切都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就绪。”

程登高自是知晓武后要问的是甚事,忙小跑着凑到近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下去罢。”

武后对程登高的办事能力显然极为信任,并没有去追问具体情形,只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声,将程登高打发了出去,自个儿却是呆呆地端坐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如获重释般地长出了口大气,站起了身来,行到了东边窗前,神情森然地远眺着东宫的方向……

第六百一十二章东宫大宴(上)

七月将近,本就已是盛夏时分,久旱无雨之下,天自是更显热得慌,这才巳时不到而已,气温已是高得吓人,纵使是身着单衣躲于阴暗处,也难逃热浪之侵袭,更别说穿着整齐的朝服立于热辣的日头之下了,这等如处火炉的苦楚当真不是那么好挨的,一众站在东宫门外的大臣们早已尽皆汗透重衣,全都宛若是水里头刚捞上来的一般,可却无人敢稍有轻动,不单因着高宗将至,更因着太子李显就站在众人之前。

君前失礼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事儿,诸臣工们自是不敢在这上头有甚闪失的,只是安静归安静,一众人等望向李显的目光里皆满是复杂之神色,原因无它,只因诸臣工们不止知晓了,先前也曾见识到了啸聚南大街的难民潮之规模有多惊人,亲近武后的大臣们固然是幸灾乐祸地窃喜着,而亲近李显的大臣们则不免忧虑在心,可不管内心里究竟是怎个想法,在这等场合下,却是谁都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只能是静静地恭候着高宗与武后的到来。

“天皇陛下、天后娘娘驾到!”

等待复等待,直到巳时已至,望穿秋水的一众朝臣们总算等到了御驾的到来,但听鼓乐喧天中,旌旗招展,一大队羽林军甲士精神抖擞地护卫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金铬车从则天门迤逦而来,随着程登高一声尖细而又高亢的喝道声响起,车帘子一掀,一身明黄单袍高宗与身着紫色长裙的武后已在一众小宦官们的服侍下,弯腰行下了马车。

“儿臣(臣等)叩见天皇陛下,叩见天后娘娘。”

一见到高宗与武后露了面,早已等候多时的李显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按品阶高下抢到近前,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诸位爱卿都平身罢。”

天虽热得紧,可却是无碍于高宗的好心情,此际,面对着众人的大礼参拜,但见高宗满脸笑容地虚虚一抬手,和煦地叫了声起。

“臣等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宗既已叫了起,诸臣工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依着惯例齐声谢了恩,纷纷起身站到了两旁。

“父皇,母后,儿臣已着人备妥了诸事,请父皇、母后随儿臣入内就座。”

见礼一毕,李显也没敢让体弱的高宗在日头下多暴晒,忙不迭地上前一步,躬着身子请示了一句道。

“嗯,好,显儿前头带路罢。”

尽管高宗一下马车伊始便有两名小宦官及时地为其撑起了华盖,算是挡住了热辣的日头,可这才方在宫门处稍耽搁了一下,便已被闷热的天气憋出了一身的大汗,自是不想再在这地头上多呆,这便笑着应允了下来,由李显陪着向深宫里行了去。

“臣妾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孙儿给皇爷爷,皇祖母请安了!”

高宗等人方才行到宾善门前,却见王妃赵琼以及明月公主、嫣红各领一子迎上了前来,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免了,重义啊,来,到皇爷爷这儿来。”

高宗人虽是弱懦了些,却是极重亲情,尤其疼爱儿孙,特别是长得粉雕玉琢般的李重义最得其欢心,自打二月份以来,高宗可是没少专门宣李重义进宫作伴,这会儿见到了爱孙,哪还顾得上理会一众媳妇们的见礼,胡乱地敷衍了一句,便即笑容可掬地朝着李重义招手呼唤了起来。

“皇爷爷。”

别看李重义只有六岁,可心思却是相当之活泛,该沉稳时严肃,该卖萌之时,却也厉害得紧,高宗方才一呼唤,这小家伙已是兴冲冲地扑到了高宗怀里,带着撒娇意味地唤了一声,小嘴别提有多甜了。

“哎,小义啊,这两日没进宫了,想不想皇爷爷啊?”

高宗本就甚少为帝王的威严,此时搂着小孙子,更是浑然一老翁,舔犊之情一发,也不管身后等满了大臣们,笑呵呵地便逗弄起了小重义来。

“有啊,孙儿可是天天想皇爷爷来着,只是义儿得习文,还得练武,不能天天陪皇爷爷啊。”

小重义耷拉在高宗的怀里,仰着头,一脸遗憾之色地说着,童声清脆而又悦耳,当真是可爱到了极致。

“是这样啊,那小义都读了甚书了,说来与皇爷爷听听可好?”

高宗怜爱地刮了刮小重义的鼻子,笑呵呵地问了一句道。

“回皇爷爷的话,义儿已是读完了《千字文》,先生都说了,从下月起,就要教义儿《论语》了,接下来还有《春秋》、《大学》、《史记》等等,好多好多的,义儿可都算不过来了。”

说到成绩,小重义脸上立马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板着手指头,脆生生地念叨着,直听得高宗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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