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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日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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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是曹正主动去置办的,他一向办事不靠谱,张顺本不想答应,没等开口回绝,这厮已一溜烟跑远了,买回来后张顺还特地检查了一下,有底有盖,没缺钉少板,也没有窟窿,全活。

众人七手八脚把张老爹抬起来,慢慢送出门去,身体都出去一半了,又被葛老爷子生生推回屋,说死人出门必须脚前头后,否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后人难以安宁。

人多手杂,屋里又不宽敞,掉头不容易,掉了几次,都没掉过来,张老爹头皮都蹭掉一块。

乐和出主意,把老人先竖起来,然后转个身,放倒,这主意不错。

终于出了门,到了棺木旁,脚先入棺,接着腰入棺,最后发现,头放不进去。

棺木他妈的短了二十公分。

众人面面相觑,葛老爷子这辈子操持丧礼无数,大风大浪遇到不少,见过诈尸的,见过还魂的,这情况还他妈的头一遭见,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若重新弄个棺木,得大半天,来不及。

葛老爷子最后说,把双腿蜷起来吧,张老爹泉下有知,也会体谅我们的苦衷!

(;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塞进去,张老爹头皮蹭掉一块,头歪在一边,双腿蜷缩,分外狼狈。

(;人;)众人抬着棺木到了半山腰,准备入土,入土前得摔孝子盆,这活必须由亲生儿子来干。

(;书;)一年轻后生抱着孝子盆不撒手,趴在坟前哭得那个惨啊,眼泪鼻涕一大把,拉都拉不动。

(;屋;)我纳了闷了,问朱武,这厮是谁?哭得这么惨?莫非……

朱武说他也不认识,不过哭这么惨的八成不是亲生儿子。

张顺哥俩愣一边,他们也不认识这鸟人,不过看他哭得那么伤心,也捺着性子候着,谁承想,这厮哭起来没完没了,一边哭还一边往棺木上扑,大有一头撞死在坟前的劲头。

张顺不耐烦了,拽拽他胳膊,哎!哎!哎!兄弟,死的是我爹。

后生止住哭声,拍拍屁股爬起来,把盆递给张顺,说我是你手下小兵,叫杨春,木易杨,立春的春,杨春!

张顺摆摆手,咬牙切齿地说,记住了。

张顺打碎了孝子盆,下葬,填土。

张老爹走了,走得轰轰烈烈,极尽哀荣,晁天王亲自扶棺,宋大哥亲手填土,张顺请来戏班子,演了三天三夜大戏,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半山腰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立在那里,寒鸦一只,站在树上,偶尔呱呱叫两声,山风猎猎,招魂幡呼啦啦地响。

【113。军师的扇子】

当和尚有个好处,问别人问题,答不上来,可以骂人迷恋红尘,肉眼凡胎参不透,若别人问他,知道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吹得天花乱坠,不知道的,就摆副高深莫测的鸟样,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吴军师也爱玩这招,他问你回答不上来时,能骂你个狗血喷头,说你是大宋朝头号大饭桶,若你反问他,他坐那里一言不发,拿把鸟毛扇子不停来回摇。

说起他这把鸟毛扇子,没少闹笑话。

吴军师有个习惯,无论走哪里,都不停地来回摇,夏天摇,冬天摇,下雪天也摇,夏天还好,冬天时没人愿坐他下首,一摇一身鸡皮疙瘩,忒冷!

早上醒来,没等睁眼先去枕边摸扇子,走到哪扇到哪,祝家庄逃跑那次,这厮帽子扔了,鞋子丢了,裤腰带都掉了,左手提着裤子狂奔五十里,右手兀自攥着那把扇子,死死地不肯撒手。

上次宋大哥过生日,王矮虎送了一块金匾,上面一个大字:“寿”,金匾没啥稀罕,有金子弄块匾还不容易,稀罕的是那字,那可不是普通的字,不是墨汁写成,而是蚂蚁摆成,活蚂蚁,密密麻麻的,若流若动,但不管怎么爬,总在“寿”字上,分毫不差,也不知道这厮咋弄的。

宋大哥高兴坏了,蚂蚁都跑来祝寿,这可是天降吉祥,宋大哥一边趴字前啧啧称赞,一边招呼军师上前看。

领导如此高兴,下属得使劲拍马屁,不过拍马屁也得按级别来,抢上级马屁是为官大忌。

吴军师左手捋着胡须,右手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凑上去,众人拱手站一边,等着吴军师拍完马屁,再去拍马的余屁。

没想到,军师老毛病犯了,尚未开口,先摇了一扇,结果整个字“呼啦”一下飞了起来,在空中散成一团黑雾,全扑宋大哥脸上。

宋大哥正瞪着眼,张着嘴,看得出奇,事出意外,躲避不及,一下子沾了满脸,眼里也是,嘴里也是。

宋大哥被蚂蚁咬得哇哇乱叫,一个劲地扇自己巴掌,众兄弟急忙上前,七手八脚把蚂蚁全扇下来,脸上已起了几个大包。

还有一次,众人无聊,聚在小树林里扯淡,争论世间哪个行业最见不得光。

王矮虎和时迁一向不对付,因为升厅级干部的事暗中较劲,互相拆台。王矮虎抢先说,世间最见不得光的莫过于梁上君子,人家早出晚归,风餐露宿,节衣缩食,有病不敢医,有福不敢享,辛辛苦苦攒点血汗钱,他顺手牵羊,不劳而获,最见不得光。

时迁说,世间最见不得光的,莫过于采花大盗,人家闺女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东挑西选,明媒正娶嫁入夫家,相夫教子,孝顺翁姑,一家人和和睦睦,他倒好,单刀直入,毁人名节,让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最见不得光。

吴军师摇着鸟毛扇子,眯着眼,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摇摇头说,非也非也,世间最见不得光的,是官场。

众人洗耳恭听,军师长叹一声说,官场险恶,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表面一团和气,背里刀光剑影,置身其中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走错一步,搭上的可是全家老小的性命。

吴军师接着说,官场上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千万莫让人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众人忙称赞军师高见,王矮虎这厮溜杆上爬,称赞军师早就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军师难得谦虚一回,摇着扇子说,我还差得远,宋大哥那才是老谋深算,我等望尘莫及,不过我有个法子,当脸色大变时,拿扇子遮住脸,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在想啥。

众人恍然大悟。

恰好,河边传来女人嬉笑声,众人忙扒开树枝看,几个村姑正在河里洗澡,王矮虎两眼放光,时迁流着哈喇子,刘唐伸手堵鼻血,吴军师说声非礼勿视,拿扇子遮住脸,不知啥表情。

这时,村姑听到动静,朝这边望过来,看到了我们,气呼呼地抓把淤泥就扔过来,众人眼快,立马蹲下。

军师茫然不知何事,矜持地把扇子拿开,想瞧第二眼,结果还没等看清楚,淤泥迎面扑脸上。

众人愣住了,军师右手举着羽毛扇,呆在原处,一脸乌泥夹杂着沤烂的树枝,顺着脸颊往下流,恶臭熏天。

【114。正与邪】

晚上,我一人蹲屋顶上,捧着坛女儿红,抱着根猪蹄,自酌自饮,心里很烦闷,有些事想不明白。

从外回来的路上,碰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都有,穿着白衣服,簇拥着一顶轿子,又唱又跳,招摇过市。

刘彦说,那是白莲教,是邪教,专门散布歪理邪说蛊惑他人,弄得人妻离子散,这厮还掰着手指头挨个举例:寿张县,一农妇为了入教,把房子地契全卖了,弄得倾家荡产;清风县,一中年汉子入教后变得神神道道,因当不上长老上吊自杀;东明县,一教徒把离教的儿子亲手杀了。

我纳了闷,既然是歪理邪说,为啥还有那么多人信?

刘彦说,歪理邪说能洗脑,进而控制人的灵魂,让人深信不疑,一生都难得醒悟。

我心想,邪教真他妈的可怕。

转念一想,又有些糊涂。

“忠君报国”是不是歪理,不然为啥那么多人宁肯自杀都不肯投降?“科举”是不是歪理,不然为啥那么多人为了能中举埋头苦读十余载?落榜后自杀的也不乏其人。

“替天行道”是不是也是歪理,不然为啥那么多人抛家弃子不远千里前来加入?

如此说来,莫非梁山也是邪教?朝廷也是邪教?

何为正?何为邪?

【115。虚幻的道德仁义】

翻来覆去,咋都弄不明白,我心里搁不住事,凡事总要弄个清楚,一骨碌爬起来,去找朱武。

这厮平日里书生打扮,长袍马褂,自诩出淤泥而不染,是强盗窝里一等一的好人。

众兄弟平常没事就赌赌博,逛逛翠红楼,悠然自得,他从不去,就是打翠红楼门前走,也总是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姑娘们去招揽他,总板起脸来训人家不知羞耻。

兄弟们都很佩服他,说他是道德高尚的仁义君子,我搞不明白,为啥不找姑娘就算道德高尚?更搞不明白的是,看庙会有很多条路,他干吗每次都绕个大弯从翠红楼前面走?

不过君子也不好当,这厮天天脸憋得发青,没事就拿着本春宫图解闷。

我觉得这厮过得太累,背个仁义君子的清名活活受罪,要是我,宁肯背着无耻的骂名天天在温柔乡里快活,人生苦短,浮名太虚,何不及时行乐?

这厮还没睡,躺床上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我去,忙掖被窝卧下,说是什么《道德经》,我笑笑,装作不知道,问他傍晚的事。

这厮想了许久说:人生下来,本是白纸一张,无所谓好,无所谓坏,无所谓正,无所谓邪,也无善恶之分,更无忠奸之别,随着年龄增长,父母言传身教,先生谆谆告诫,周围人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形成一种道德观念,进而用这种道德观念去评判自己和他人的一切行为,人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无不与之息息相关。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惊,问道,若我们的父母,周围的人早就中了魔,而书本又都是精心筛选过的,那我们从一开始接受的岂不是……

这厮点点头说:一切的道德仁义,皆是虚幻,都只为了一个目标:朝廷长治久安。寡妇再嫁,在我朝看来是大逆不道,为人所不齿,那是因为我朝人口众多,粮食难以为继,所以提倡寡妇守贞,来减少人口出生。春秋时越国,在与吴国争霸中,伤亡无数,偌大土地上白骨暴野,渺无人烟,那时以早婚多生为荣,以寡妇再嫁为德,再嫁时县官都要敲锣打鼓送金匾,鼓励她日日操劳夜夜不息。

我又问,那去翠红楼找姑娘,也就无所谓高尚,无所谓卑劣,你为何不去?

朱武长叹一声说,我们从小耳濡目染,早就跟这种观念融为一体,它早已浸入我们的身体发肤,不可分离。况且,众人皆醉你独醒,是很痛苦的,也是很危险的。

我乍一想,有些糊涂,一转念,又有些明白,再一想,又有些迷惑,头疼欲裂,管他哪,稀里糊涂过也挺好!

【116。赌友】

这两天没啥事,天天开会,晁天王和宋大哥基本不参加,他俩要去,保准把扯淡会开成骂娘会。

会议有时由吴军师主持,有时由公孙胜主持。吴军师主持时就大谈孔孟之道,宣扬仁义,众兄弟照例齐声附和,盛赞他宅心仁厚,有孔孟遗风。

我心里暗骂,你他娘的表面人五人六,背后尽下黑手,就算上次攻打大名府我逃跑时踩掉你一只鞋,你至于天天找我碴吗?变着法地折腾我,寒冬腊月,让我去给你娃折桃花,三伏热天,让我带你娃去看雪景,大中午头的,让我带他去数星星。你他妈当我是神仙哪,想开花就开花,想发芽就发芽?

公孙胜主持时,就吹嘘道法,推崇啥心静如水,出世无为,他娘的,上次俸禄给你少算了二两银子,你丫鞋都没穿就跑蒋敬那里,把算盘账簿全砸了,还骂人狗娘养的,那时你倒不心静了。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我跟众兄弟一起,由孔子信徒摇身一变,成了虔诚的道教子弟,称赞一清道长修行高深,人所不及。这厮捋着那两根胡须,笑得下巴都掉了。

白天开会,晚上赌博。

赌有赌友,找帮称心的赌友忒不容易。

花荣不能找,这厮是我上级,典型的有人品没赌品,赢了,划拉银子比谁都快,输了,就沉着脸说没带钱,让人去他家拿,谁敢去啊!赌桌上可以不认识老爹,也可以不认识老娘,但万万不能不认识领导,不认识老爹老娘,没啥大事,反正已经生下来了,也塞不回去,顶多背个不孝的骂名,要是不认识上级,你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杜兴就是前车之鉴,这厮上山后,也曾混得风生水起,有一次差点当上堂级头领,正在提拔的当口,李应找他赌钱,这是表现的绝好机会,既要陪领导玩得高兴,又要让领导赢得痛快,杜兴这厮,看不出眉眼高低,几盘下来,赢了上百两银子,李应那天压根就没带钱,耷拉着脸说要不你跟我回家拿吧,这要搁别人身上,就会哈哈一笑说,算了算了,玩嘛,就是图一乐和!杜兴这厮,还真他妈的去了,结果,第二天就被派去行刺高太尉,当朝太尉岂是好刺的?这厮被砍了上百刀,二十多刀落在脸上,鼻子都砍掉一半,满脸蜈蚣疤,人送外号:鬼脸儿。

鲍旭不能找,跟他赌,从没输过,一点悬念都没有,没劲!更受不了的是,这厮每次输后都装出满脸遗憾地说,哎呀,刚才要是怎么怎么就好了……太假!

时迁不能找,这厮太厉害,老出老千,你还逮不到他,每次都被气个半死……

王矮虎也不能找,这厮虽然够爽快,输了银子也不磨叽,但当晚扈三娘就找上门去,太膈应人。

想来想去,还是找鲁智深吧,这厮跟我对脾气。

【117。好人杜兴】

杜兴这厮,勉强算是个好人。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好人,有人掉井里,大家都赶去扔石头,别人拿大块砸,你捡小块丢,你就是好人。

别人鼓破了,众人都跑去捶,别人甩开膀子猛力抡,你拿榔头轻轻敲,你就是好人。

王伦倒霉后,众兄弟一窝蜂赶去凑热闹,刘唐把王娘子办了,阮小七把王伦儿子一刀一个剁了,白胜把人家锅碗瓢盆全砸了,杜兴也只是拿刀在王伦尸体上戳了两个窟窿。

兄弟们平常有啥需要帮忙的,也总是麻溜溜的,就一点不好,脑袋缺根筋,见事忒慢!

看看他办的那些鸟事。

在江州时,去黄鹤楼吃饭,柴进正好在隔壁桌,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柴进吃完饭,说声记账上,拍拍屁股走了,他觉得稀奇,也学人柴进,矜持地踱着步,背着手,斜着眼睛说声记账上,甩手就往外走,被伙计拖回来一通暴揍,还他妈记账上,人家认识你是哪根葱啊!

有次,戴宗跑北京城下大骂梁中书,他非得跟着去,两人在北京城下把梁中书八代祖宗问候一遍,城里守军追出来,人家戴宗吐口唾沫,搓搓手,弯腰绑上甲马,作起神行法来,一溜烟跑没影了,他没那本事,刚跑没两步,就被抓住,拖回去好一通暴打。

还有一次,李俊去河边调戏妇女,他也跟人屁股后面说风凉话,村里冲出一帮大老爷们,扛着扁担,拎着锄头,气势汹汹,人家李俊不慌不忙,把衣服一脱,一猛子扎河里,从水底溜了,他不会游泳,先跳河里淹了个半死,后被人拉上岸又打个半死。

……

这厮混得比曹正还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人把他当盘菜。人家曹正好歹算干老本行,偶尔还能落两块排骨回去补补,他天天在半山腰看守忠烈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冷不丁有人喊他一声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这厮也真够倒霉,你说你犯点啥事不好,非得去得罪领导。犯事没关系,不论大事小事,只要领导不当回事,你就没事,你要是得罪了领导,再小的事,都是大事,没事都能给你生出事来。

你看人王矮虎,今天糟蹋人媳妇,明天作践人闺女,也没人敢办他,不就是因为宋大哥不当回事吗!

【118。二憨的烦恼】

今天邪了门了,跟鲁智深玩骰子,本想赢两个钱开开荤,打打牙祭,结果连输十八盘,压箱底的钱都输进去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没钱吃饭,只好拎着斧头四处吃霸王餐。

吃饭不给钱的事,兄弟们经常干:王矮虎这厮,总爱找点借口,菜太咸啦,酒太淡啦,汤里有虫子啦……不给钱不说,还骂人一顿;吴用这鸟人,每次吃完饭都故作姿态地摸一遍口袋,接着一拍大腿,说忘带了,还假惺惺地问人要不要记账上?人要不乐意,他就摆出一副特真诚的鸟脸,说我叫公孙胜,也是梁山上有头有脸的人,不会赖你这俩小钱,你要信不过就跟我上梁山拿;时迁这厮,吃饱喝足,趁人不注意拔脚就溜,顺手拎走人两只下蛋母鸡。

我跟这帮鸟人不一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光明正大,吃完把斧头往桌上一拍,小二,黑爷叫李逵,今天不付你钱,你想报官爷候着,你想单挑爷陪着,要多实在就多实在。

结果,没吃几天,方圆五十里的酒店纷纷关门歇业。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没辙,只好拉下脸皮东家蹭一顿,西家蹭一顿,看人眉眼高低。

今天去张青家,还没进门,孙二娘急匆匆迎出来,一边抹嘴一边说,黑哥啊,你又来了,真不凑巧,我们刚吃完饭,你要是早来两步,还能凑合。

又去孙新家,刚进院子,顾大嫂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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